闻言，许泯舟停了下来，他逃避着，他不看梁影的眼睛，他只看向那朵花。

“那你知道吗？你和许龄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又怎么样呢？”

许泯舟苦笑一声，直接说：“许龄想要我和你的孩子。”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开口，只留梁影满眼震惊地望向他。

片刻后，梁影把那瓣花瓣小心翼翼拢在手心，“为什么？”她从没想过是这样一个理由将自己困在人类繁衍计划。

许泯舟无法回答，他不敢承认自己对梁影的心意，也不屑提起一些往事，只能敷衍地解释着。

“因为匹配率。”

“许泯舟，你别告诉我那个该死的匹配率是真的，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梁影声音忽然拔高，她感觉到许泯舟的敷衍，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许泯舟忽地拽住梁影握住花瓣的那只手，居高临下地问道：“你真的不信吗？”

“我……怎么会信这种东西……”梁影试图将手从许泯舟手里抽离，却无奈被捉得更紧。

“符南双喜欢文时靖，你早就知道了吧，如果匹配率真的是许龄编造出来的幌子，那为何偏偏他们两个能凑到一起！”

梁影哑口无言，这是早就存在她心里的疑惑，只是她不愿面对。

握住花瓣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梁影望着地板上孤零零地粉色说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什么，符南双和文时靖之间，从一开始就是符南双的单相思，至于文时靖，他根本就不喜欢符南双，所以他们的配对不算完美，只是算是意外事件…………这样的意外不会再发生在我和你之间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

许泯舟打断梁影的话，但旋即看向梁影，梁影愣住，沉默之间，她发现在许泯舟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全部都是自己。

“电子花终究是不像真正的植物，植物的生命力是由内而外，电子花只披着虚假的外衣，内里还是冷冰冰的元件……”

“你很喜欢植物？”文时靖难得向她提问，符南双立马扬起小尾巴，高高兴兴地回答：“对呀！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植物，里面的植物都是我和福利院的老师一起打理的，可宝贵了，老师说末日之后的植物可不比从前，娇贵得很，光照、温度、水分、土壤每一样都很重要……”说到这里，符南双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低落地说：“也不知道现在它们都怎么样了……老师有没有好好照顾它们。”

察觉到符南双话音里的低落，文时靖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华国的天才少年也抵抗不了晶莹剔透的珍珠泪，他立刻换了话题。

“那大学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专业，没有去做和植物相关的研究呢？”

符南双的情绪瞬间被他牵引着，文时靖有时候也好奇符南双这样的特异功能究竟从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和小影一起念大学啦！你不知道小影很可怜的，她为了去做和梁叔叔一样的研究，和容阿姨冷战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要是还不陪着她，那她可太孤单了。”

“那你自己呢？你就打算一直围着梁影打转，你的人生就没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吗？”说罢，文时靖有些后悔，果不其然，符南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仿佛在告诉他答案。

文时靖有些心虚地躲开了符南双的视线，符南双也不恼，只说：“人不能太贪心，如果什么都想要，那就什么也得不到。”

“滴，隔离病房已开启成功，在隔离期间，请两位务必完成交/配义务，请严格遵守隔离准则，严禁斗殴、严禁自我伤害、严禁强行逃离……”

机械的女声在头顶响起来，终究是走到了无法控制的这一步。

两人并肩靠坐在拥挤的双人沙发上，沙发松软，似乎能接纳世间所有的疲倦，但他们仍旧僵硬地坐着，任凭时间尴尬地溜走。

直到头顶的女声再次响起。

“根据数据计算，今晚九点是最佳受/孕时间，请问是否需要为您开启勿打扰模式，并播放音乐。”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想杜绝这个恼人的声音再来增添尴尬，却又在指尖相触的瞬间缩了回去。

机械女声用最冰冷的声线说着最暧昧的话。此刻，房间里布满星星点点的火种，一触即发。

梁影觉得那手指烫得出奇，好像和许泯舟这个冷冰冰的人完全不一样，她侧眸打量着一旁的许泯舟。瞧见许泯舟仍旧坐得端正，纹丝不动地握住拳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梁影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想起许泯舟昨晚说的那句话。

许泯舟说的意外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他喜欢我？梁影摇摇头想否认，但那双漆黑眼睛的坚定，让人不容拒绝，梁影知道许泯舟是认真的。

那自己呢？

梁影有些捉摸不定，自己对许泯舟究竟何意。

确实，自己落在许泯舟身上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多，自己对许泯舟的关注也比任何人都要多。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想到这里，梁影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烦躁。

“啪嗒”

忽然，梁影伸手按下那个勿扰模式的开关，音乐声随之响起。

是一首钢琴曲，流行于末日前，那时候的人们很奢侈，可以拥有无尽的爱与时间。

而如今，人们只能蜷缩在生存的缝隙里看见未来的大门被一扇又一扇地关上。

什么世界末日？

什么人类繁衍计划？

什么机器母体？

什么孩子？

统统见鬼去吧。

梁影闭上眼睛，她想，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刻，她一定是整个末日星球里最奢侈的人类。钢琴曲平缓地流淌着，音符被缝制成最舒适的毛毯，摆放在疲劳的心上。梁影在庞大的压力之下，选择了逃避，她在音乐声里获得了久违的放松，睡了过去。

一旁的许泯舟如释重负般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但他仍蜷缩着手指，因为那里还残留一点梁影的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攥着，似乎怕弄丢了。

他幻想过很多次今晚的场景，在他的想象中，梁影应该要敲醒他，让他不要再与许龄共沉沦。

可梁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许泯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梁影的信任。

他望着梁影平和的睡颜，感受到莫大的宁静，如果末日前的人类，靠音乐获得安宁，那末日后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