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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山水又一程

  • 作者:劭廿郎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1-07-12 04:23:00
  • 章节字数:13262字

独自在房间内的沈少青,站在窗边看着李元锦走下了船,心中愤懑不已,再看他身边的那位姑娘,真是天不遂人愿,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看着两人渐渐走远,沈少青暗暗捏紧了拳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乌先生已死,可是他与沈少青之前说的那些话,如同毒汁一般慢慢渗入了他的心里,植根其上,缓缓抽芽。

李元锦带着傅瑢,来到另一处泊口处。此处也是济水宫的鱼龙舟,所以规矩和之前也是一样,渡船需要在江汇渡停靠三天。这一次二人的运气就好了很多,这艘船已经停靠了两天,今天下午货物进仓,就要起锚前往枕山渡。

两人上了船,这一次李元锦除了安全考虑,只要了一个地字的套间,两个人住在一起,晚上傅瑢在里面屋内休息,李元锦在屋外椅子上盘腿打坐即可。反正这几年都已经习惯了,有床他也很少睡。

李元锦拿出一枚周先给的玉币,拿在手中慢慢把玩,心里想着之前的事情。这位先哥属实有些奇怪,之前在渡船上,除了引他上船,其余时间几乎没有打过照面,日常在船上巡视的管事里也没有他,可出了事他确是第一时间出现解决的,说明他在船上的身份不低。

可是为何之后送钱赔偿这种小事还需要他来做呢?这就有些奇怪了。好像是在看到乌先生的尸体之后,他就显得格外热络,而且喝酒之时,酒菜都是他先尝,装钱的盒子也是打开之后才推过来,这些细节都在表示他非常谨慎,提前打消了自己的顾忌。

那个装钱的盒子也很奇怪,二十个玉币,却用了一个能装百枚玉币的盒子来装,莫非整条船上还找不到一个大小合适的盒子?不太可能吧。况且那个盒子也太过奢贵了些,怎么看都比那二十枚玉币值钱太多了。

所以李元锦才没有擅自动那个盒子,用御物之术将钱拿出来之后单独收着,然后又放进去二十枚青玉钱,写好符箓贴上,吊在了屋顶上。这样既保全了济水宫和周先的面子,也跟他们结下了一桩善缘。

对方没有害自己的理由,可是这些疑点有不得不防。好在最后也没出什么事,想不明白的事就先不想了,还是先看看眼下应该做些什么吧。

这一路就显得风平浪静了许多,十几天的行程很快就过去了,除了途中见到了枕山河的一处奇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见到到这处奇景已经是下船前一天了,所以此处离枕山渡十分近,也正是这条枕山河和枕山渡的名字由来。枕山河发自西南,向东北方向蜿蜒了数万里,与井江在中部交汇,形成了江汇渡,流经枕山渡时恰恰到了江水颈项处。

寻常的河水都是自高向低流的,可是这枕山河在此处一座名为崖山的地方,河水突然逆行而上,从山脚反向而流,沿着山脊往上越过山顶,然后沿着另一侧山脊转头向下,重新流回了地面上。

玉带一般的河水,横铺在崖山之上,整条河水如同一个西南东北方向躺着一般的纤弱少女,颈项之处正好是这处崖山,故起名为枕山河。相传很久以前这枕山河如寻常一般,是从崖山脚下流过去的,崖山山神于水畔嘲笑河神,河神一怒之下江河水改道,将整条河都覆在了崖山之上,才造就了现在的奇景。

当渡船逆水而上之时,很多第一次途径此处的乘客都趴在船舷上看,李元锦和傅瑢也不例外,只不过二人是站在二楼的窗边上。只见前方河水一反常态的向上攀爬,让人看起来不敢相信,偏偏河中的水纹全部都斜向上指向了山顶,让人看起来非常的错乱。

渡船沿着山脊一路向上,河道两侧的地面越来越少,越来越薄,行至中段就只剩丈许宽的河岸,但是与数百丈宽的河面相比,就如同一个薄胚的碗,装着满满一大碗的水,随时都要将碗边冲破一样。

随着山势拔高,河面也跟着不断升高变窄,穿破了云层,慢慢的整条渡船左右两侧全部悬空,只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海。尤其是经过山顶之时,前后左右都只有二十丈的水面,鱼龙舟行至此处,整艘船已经首尾悬空,露出了船下的鱼龙,整艘渡船如立针尖一般,一船人全部都提心吊胆。

幸好这处水面一晃就过去了,渡船顺着往下的河水继续走,慢慢的回到地面。渡船在行进途中全是逆流,很难想象返程之时顺流的河水速度加快,会给人带来怎样的震撼。

除了济水宫的鱼龙舟,枕山河无船敢过,崖山山顶那一段二十丈的水面,被人称为渡船鬼门关。

枕山渡位于崖山西南方向的一处平缓河道中,鱼龙舟到了此处就是行程末尾,在此停歇一段半个月之后,就要掉头回去,只不过来时逆流而上,回时则是顺流,船下的鱼龙会省力很多。

两人自枕山渡下船之后,没有再做停留,赶紧向着西面走去。距李元锦出宗门只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多,本来计划的两个月可以到家,是按着自己单人的行程来算的,现在多带了一个人,行程不可避免的会被延长。

渡船之上的行程没有任何延误,唯一会造成影响的只有陆路这段行程。从宗门赶往游徒渡那一段路程,全是在一国境内,可之后的这段路,经过了三国版图,如果按官道行走,没有各国的路引文牒绝对会被困住。

本来的计划是李元锦除了渡船之外的路程,全部御剑或者驾云,所以之前压根没考虑过陆路的问题。不过李元锦在渡船之上也早有算计,想了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

枕山渡之上都是修道之人,也没人贩卖马匹车辆,最近的城镇离着此处也得有几千里之遥,时间紧迫,又不能跟以前一样走着过去。

所以出了枕山渡,李元锦就带着傅瑢一起驾起云来,飞速的往最近的城镇赶过去。傅瑢对此也没有多问什么,之前在船上的事她已经看除了一丝不凡之处,反正李大哥最后都会给她解答。

坐在云上的傅瑢尽显小女孩的心性,刚开始起飞时,还仅仅的抓着李元锦的衣角,但是当祥云开始平稳飞行时,她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先是伸手戳了戳脚下的云层,然后又伸手去抓身边的流云,整个人欢呼雀跃,十分高兴,宛如一个小姑娘一般。

这应该是她自出家门之后第一次真正的展露笑容,之前刚刚离家心情沉重,之后在渡船上又一直枯坐房中,现在终于出门了, 而且还是飞这么好玩的事情,她的心情自然就欢快到了极点。

驾云飞了大半天,李元锦才找了一处僻静无人住处按落云头,两人又往前走了几十里路,进了一处城内,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李元锦就赶到市集,买了一架马车和些许应用之物,二人再次启程出发。沿着官道往西边直奔,一路上穿州过郡,毫不停留,用了六天时间就达到了第一处国境边上。

李元锦心中早有算计,在临近国境之前,二人下马弃了马车,将马儿放生之时,李元锦还颇有不舍,毕竟这马带着他们二人连着奔走了六天,此时将它在这野外放生,也算让其可以重归山林,不用再为人劳作了。

放生了马,李元锦又驾起云来,带着傅瑢飞上云间,继续前行。往西飞了几百里之后,又找了一处城镇附近落下,然后再去一处市集再次买马备车,依然前行。

这就是李元锦在船上定下的过境之法,既然没有路引文牒,那我们就直接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过去即可。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是本来就时间紧迫,若是依然循规蹈矩,恐怕再有个半年时间都未必能赶回家里。

其实不是没想过直接驾云而走,只是李元锦境界并不很高,驾云之法虽然消耗不大,只是一人还好,再带上另一个人就有些艰难了。毕竟傅瑢不似他是修道之人,伐除过体内杂质,周身轻盈,修道之人要带上一个未经修炼的凡人驾云,其实消耗极大。除非是到了金丹之境,可以时时借用天地灵气,或是仙家自己饲养的祥云,不用消耗自身真气才行。

何况傅瑢作为一个凡人,一时驾云觉得新鲜好玩,但是时间长了,云层之间空气稀薄,她呼吸都会产生问题。为了照顾她,李元锦也只能选择马车行进,速度虽然略慢,但是起码平稳安全。

依着此法,两人继续驾马车赶路,尽量沿着大路前行,遇道城镇也不进去,因为进城人多路挤,势必要减速前行,就宁愿稍微绕路避,开。

可是并非所有城池都建在平坦开阔之地,遇到建立在山间的,仅有前后山口两处城门的城池,就不可避免的要穿城而过。在城内人来人往,就只能勒住缰绳,随着人流慢慢前行。

可是不管你怎么小心谨慎,总会有一些事情是主动朝着你来的,在你不经意之间,就会跟一些人或事扯上关系。

这一日,李元锦行至一处城内,街面上人来人往,只能减缓马速,慢慢的顺着人流往前走。只是突然间,行人之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六十岁的老妪,冷着脸径直往马车这边走来。

李元锦赶紧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可是那老妪速度不减,绕过马儿,直接走到马车左近,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李元锦见状,赶紧下马准备去搀扶她起来,只是他刚刚伏下身子,就听那老妪张口喊叫,声音尖利刻薄,所说言辞更是让李元锦直接愣住。

“哎呀,你这小伙子驾车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一把年纪了你还往我身上撞!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撞散了啊。哎哟。”

大概好热闹是世间所有人的通病,就她这一嗓子之下,周围迅速的围起来一堆的人。所有人不明是非,不问原由,就开始对着李元锦指指点点。

李元锦楞了一下,还是依然伸手想将老妪搀扶起来,只是那老妪似乎压根就没想起来,李元锦的手刚刚用力想拉她,她就扯开嗓子喊道:“哎哟,疼死我了。这小伙子你把我腿都撞断了呀!哎哟,各位好心人你们看看呀,他把我推都撞断了,还想硬拉我起来呀!哎哟,可疼死我了。”

李元锦有些僵硬的站起身,心想着我哪里有撞到你,离这里还有三尺远我就已经勒马停下了。

他当然没有撞到这老妪,是这老妪在人群之中见他驾车而行,但是面色焦急,几次想出言催促前方行人都欲言又止,猜到他是一位着急赶路之人,才出来故意拦住他的马车。

周围人又开始指指点点,言说这位年轻人驾车不小心,撞到了人还要强行拉人家起来,真是心狠云云。

那老妪见周围人群情激愤,脸上悄悄闪过一丝笑意,又开口道:“这小伙子看来也是无心之失,就让他赔我二十两银子算了吧,我自己回去慢慢养伤就好。”

李元锦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周围的人或鄙夷、或愤怒、或讥嘲、或有趣、或冷眼、或好奇等等的诸多眼神,听着众人故意大声说出或私下窃窃私语的言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何曾处于这种千夫所指的情况之下。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恍神儿了。

原来世间众生,有眼耳鼻舌身意之六欲,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之七情,在此七情六欲之下,并非人人良善,或者说并非人人通明。

六欲之下,让人有生老病死冻饿之忧。

七情之上,让人有贪婪奸狡迷蒙之实。

之前他作观想之时,所见的人大都只是匆匆一面而过,观想出来的人也都是他随意施加的七情六欲。只是他一路所见,都是言笑晏晏的何善之人,可能是无有先生的影响,所见之人都是温柔和煦、淳朴善良之人。偶有那些言辞粗俗,举止粗鲁的人,其实其本质也都是好的。

或者说那些人,在那些时刻是好的,淳朴的,通明的。

于是李元锦的观想之下,那幅山水观想图的所有人,都如他当时所见一样,人人和善,处处和煦。

可现在他正站在这里,被一群或有心、或无意、或随波逐流的人指指点点,所说的全部都是指责他的言语。那些表情落入他的言中,那些话语进入他的耳里,慢慢的在他心内杂陈。

渐渐地,那幅山水观想图中,常年晴天白日太阳高悬之下的天空一处,慢慢出现了一丝丝乌云。

一丝丝的乌云慢慢汇聚,渐渐形成了一片浓厚的乌云,遮蔽了天上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了一大块阴暗的黑影。

黑影覆盖之下的人群,他们面上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就如同周围围着他的这群人一样,鄙夷、愤怒、冷漠、讥嘲、好奇等等表情全部浮现而出,然后迅速的感染者周边的人,不一时,整幅图内所有的人,都被感染成了那些表情。

所有人的全部抬头,好像在虚空之中与李元锦的眼神交汇,那一幅幅不同的面孔,如同在审视李元锦一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一些久思不得之事,突然在此间产生了明悟。原来人之一物,善与恶,慧与愚,真与假,等等一切,皆分阴阳。人之一物,以世间最美好的词来描绘都不足以,以世间最恶毒的词形容都不为过。

抱阴负阳,才是人性。

感悟之下,山水观想图中的乌云慢慢消散,但是并没有全部消失,而是缓缓的移动到图的周围,如同裱画一般,给整幅图构了一个细细的黑框。

图中众生,面上各种表情不断转换,最后人人都低下头去。大多数人的面上恢复笑意,但是有很小一部分人,脸上的表情就定格成了阴险、奸诈、贪婪、愚昧...

万幸,世间众生,终归是善大于恶。

一股浓烈的生气从图中弥漫开来,生机充盈之下,真气流转速度倍增,那八道剑气也更是生龙活虎。二者合力之间,穴位连冲数关,炼腑境第一条经脉,彻底打通。

李元锦看着体内景象,浅浅一笑,将心神回转回来。

他一笑之下,体内生机弥漫开来,如同一股和煦的风,吹拂周围所有人的面颊。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

瘫坐在地上的老妪也被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的楞了一下,见周围人都不说话了,她眼珠一转,捂着自己的左腿又哀嚎一声。

“哎哟,我的腿好疼啊。这小伙子不肯赔钱啊,又没有好心人帮我找一下官差来呀。哎哟,疼啊。”

她一嚎之下,众人都回了神,再看李元锦,居然没了之前那种面目可憎的感觉,想必这小伙子也不是故意的,这都已经站在这愣了半天了,说不定是个反应迟钝的呆孩子呢。

这样一想之下,竟然还有几个人生出了恻隐之心。于是就有人出声道:“老婆婆,要不咱们先送你去医馆吧,对了,让这年轻人驾车带你去,到时候该治病花钱,都让他负责好了。你这样横在路中间,大家过路都不方便了。”

那老妪如何肯去,去了岂不是要穿帮,眼珠滚动之间,正想招推辞呢,李元锦却率先出声了。

“哎呀,我还有急事要做呢,怎么能去医馆耽误时间。这位老婆婆,你说是我撞到你,可有什么凭证吗?”

老妪一听这话,算是有了施展的余地,扯开嗓子喊道:“你这年轻人好不讲理,我倒在你马车边上,不是你撞的你干嘛要下来扶我?!啊?我老胳膊老腿儿的,右腿都被你撞断了,你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还是人吗?”

她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发问,丝毫没提马车行走缓慢之事,只是咬定是李元锦撞倒的她,周围众人之中居然有开始有人小声符合,细细品咂着“不是你撞的你干嘛要扶我”这句至理之言。

李元锦看了看她说道:“老婆婆,你说你右腿撞伤了,可你为何捂着左腿啊?”

老妪低头一看,果然如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又开始嚎道:“哎呀,没天理呀,被人撞倒了,在这地上躺了半天都没人管。这世间没好人了呀。这什么世道啊,就让我老婆子死在这路边吧。”

人群之中瞬间就有人动容,开口要求李元锦赶紧处理此事。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没注意到,一个老妪,被人撞倒在地,居然还有如此精神嚎叫了半天,真是当得上老当益壮之赞了。

李元锦蹲下了身,正色道:“这位老婆婆,既然你不肯去医馆,能否让我看看伤势。我也学过几年医术,可以先为你应急处理一下,之后再赔你钱,你回去安心养伤如何?”说话间,就要伸手扶人。

李元锦双手刚刚扶住她的手臂,那老妪突然一下就抽回了手说道:“不用了,你这年轻人学过几年医就敢给人胡乱看病?老婆子我信不过你,你赶紧赔钱好了,我好去城西的张大夫那里去看。我也不多要你的,治病加上养伤,你赔我二十两银子就行了。”

她说完这些话,感觉周围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回首四望,想从周围的人群中得到一丝声援,但是所见都是一张张惊愕的脸,和一个个鄙夷的眼神。

很显然,那些眼神都是冲着她来的,慢慢的人群中又开始响起了细碎的话语声,她虽然耳朵有些背,但还是听到了好几遍“为老不尊”。

她正准备再说几句话来感动一下周围的人,却看见李元锦从地上站了起来。视线有些不对劲,再看自己,咦?!自己是何时从地上起来的?!居然还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还是用她说的那条伤了的右腿!

众人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老不修”、“为老不尊”的话语,她尖叫一声,冲出人群,不知往何处去了。

原来是在李元锦伸手扶她只是,将一股真气渡进了她的体内,在那股真气的带动之下, 她瞬间起身,做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跟众人说了那些话。

人群散去,李元锦站在马车边上,对着四散的人群深鞠一躬。

今日一事,让他于此平添感悟,这一礼,算是敬世间芸芸众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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