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面摔下来只需要十一秒，而爬上去却需要整整九个小时——这还是建立在顾休语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基础上。

期间，她往下摔了三次，不过坑底似乎有某种静止作用的高阶魔法阵，一旦从高空跌落，就会自行帮助其稳固身形。

就像她第一次摔下来那样。

顾休语爬的天昏地暗，有无数次她想要放弃，想要松手，但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前几天一直宅在马车里不运动，现在好了，不想运动都不行。

她在黑暗中，一步一个脚印向上攀爬，汗水从脖颈处蔓延，坠落，渗透在泥土里。

等顾休语躺在洞穴里喘气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红蝶不见踪影，洞穴外部传来马蹄落地的声音，很轻快，应该没有载人。

顾休语心里一万个不想动弹，但还是爬起来，用魔法给自己加了一个清醒状态，谨慎地想外面走去。

比起原地待命，她更愿意主动出击。

冰棱蔓延指尖，顾休语与外面的生物打了一个照面，瞳孔猛的缩小，蓄力完成的魔法立即散去。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九色鹿，鹿角缭绕着仙气般的光晕，比起初见时更加赋有神性。

顾休语很肯定，它就是那只曾救过她性命的九色鹿。可是，它不应该在戈里奇深沟的万千秘境中吗？

九色鹿走到她的面前，清澈如水的眸光似乎看透了一切。很快，一道分不清男女的灵感传音在洞**响起，空灵至极。

“是我把你引到这里来的，小圣女。”

顾休语震惊，下意识地说道：“我并不是初代圣女，您可能认错人了……”

九色鹿目光柔和：“我没有认错人，你是我救过的孩子，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最终会成为谁。”

“幸运之神菲斯希尔并非被这个世界所认可的圣女，她没能完成救世的任务，不过她在绝大部分人的心中都拥有重要地位，包括已经堕落的天神。”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现在并不是解释的好时候，戈里奇深沟的封印并不稳定，我能见到你的时间有限，所以，先说正事。”

顾休语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还残留着没反应过来的懵逼。

“第一，持笔人已经死了，但他的故事还未结束，结局将由你来谱写。”

“第二，这个世界即将坠落。”

“这并非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命数如此，天上的天痕越来越多，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这个世界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十个月。”

“十个月后，灭世的灾难定会降临。很抱歉，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顾休语蹙眉道：“天痕难道不可以修补吗？”

九色鹿轻声解释道：“当然，早在最初的时候，人类皇帝查理一世就号召全大陆的魔法师，组建萨维塔，全力修补天痕，为这个世界又争来了几百年的时间。”

“但这远远不够，在他离开后，没有人愿意关心这个世界。”

“神明们以人间为棋盘，以游戏为乐，祂们早已拥有穿梭世界的能力，并不关心这个世界的存亡。”

“而低阶位的种族和人类，再没有他们先祖那般高瞻远瞩的能力，在世俗的乱斗中，逐渐沉沦，就连萨维塔都忘记自己的初心，甚至想要扩大天痕，召唤异世的力量来满足一己私欲。”

顾休语：“异世的力量……”

九色鹿：“是的，他们利用从高科技世界得到的资料，建立了贝蒂机械城，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把这个世界往死路上推了一步。”

顾休语沉思道：“原来贝蒂机械城和系统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你想我做什么呢？”

九色鹿：“在末日来临之时，保留这个世界的火种。因为终结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顾休语：“可我并非神明，没办法在世界毁灭之时离开，更何况要保留希望的火种呢……”

九色鹿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你会的，十位源神已有九位，最后那个位置注定是属于你的。”

顾休语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九色鹿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洞穴开始剧烈摇晃，身后的深坑在这一刻涌现出璀璨的光芒。

“最后，送你一份小礼物吧。”说完这句话，九色鹿的声音就完全消失了。

……

顾休语复杂的心情被这么一出完全搞没了，洞穴剧烈摇晃，刚刚爬出来的深坑爆发出惊天吸力。

她满心绝望地重新栽倒回去，在离地面只有一米时，甩出一个悬空术，站稳脚跟。

“咦，压制魔力的力量好像消失了。”顾休语惊诧地抬起头，扭了扭手腕关节。

她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绕圈圈，直接使用魔法向上飞去。

离她出来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再在外面转悠，艾瑟尔估计就得出来抓人了。

“什么人。”

清冷的声音从洞穴深处穿出，顾休语闻言立刻转过身，瞳中魔力如潮水涌动，进入备战状态。

等等，这个声音，好像是艾瑟尔？

顾休语尚在迟疑中，就看见一束黑光迎面射来，上面覆盖着血色火焰，气势汹汹，难以抵挡。

她下意识地想要扭转空间，瞬移到十米外，身体却仿佛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艾瑟尔怎么会对她出手？

还是说……

黑光从顾休语的眉心穿过，又从后脑勺飞出，落在她身后的某个虚幻人影上。

黑色的火焰燃烧起来，尖锐的惨叫声随之猛烈地响起来，在空荡的洞穴里，尤为刺耳。

那个人影尖叫道：“艾瑟尔……你……不得好死……绝对要……堕入地狱十八层！！！”

看到这里，顾休语心里已经有些底了。这是一个幻象，一个过分真实的环境，像一出曾经上演过的舞台剧。

而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艾瑟尔更是印证了顾休语的猜测。

他拥有和现在的艾瑟尔一模一样的容貌，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发量都差不多。

绸缎一样的黑发柔顺铺开，一双眼眸亮如宝石，完美的容颜是上天对他唯一的垂怜，眉眼比起现在的艾瑟尔更加生动，充斥着阴冷之类的负面情绪。

法袍盖住他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的身材，苍白的手藏着衣袖间，随时都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艾瑟尔，唯一的魔王陛下。

他永远都是年轻的。

永远都是平静的。

永远都是强大的。

深不可测。

但现在，他脆弱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