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季明安动了杀意。

一直被他忘却在左手的枪蠢蠢欲动，

危险的气息宛如出鞘的利刃，直逼季羡晗心口。

但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了她的死亡恐吓，十字军在季明安的示意下缓缓逼近。

季明安身后是整个帝国，季羡晗形势单力薄，身后只有一老一少，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季羡晗不顾一切地向枪口奔去，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打偏了他持枪的手。

同时，“砰！”的一声，子弹向空中射去。

弹壳坠落在脚边。

季羡晗神经紧绷着，不敢有一丝犹豫，夹住他的手臂，使劲儿往外折。

“呃啊！”季明安惨叫着松开了手。

枪撞掉了漆。

抬脚、踩住、踹远。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季羡晗后怕地大口呼吸。

如果再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季明安胸膛不停地起伏着，怒瞪着她：“”

胳膊肘扣住了他的命门。

季明安在下，季羡晗在上。

被压制的屈辱浮现在他的脸上，“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藏拙？”

“这怎么能叫藏拙呢。”季羡晗咬着牙，故作轻松地咧嘴笑，“大家都是帝国学院出来的，上的都是同样的格斗课，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说水平有些参差很正常。”

“嗤。”季明安反抗的同时，不忘嗤笑出声。

一个帝国废物还有胆量来谈水平。

“如果你还是闭口不谈的话，我之呢个禀报陛下，让她送你上法庭，到法官面前好好结解释去吧。”

“你想的美！”

季明安手臂向她的后颈伸去，季羡晗躲避不及，被后颈的力道往下按。

两人体能悬殊，季羡晗被死死地按在季明安的胸前，他的胳膊肘环着她的脖子，还在不断收紧。

“呃。”

季羡晗干呕出声，身体发出渴望氧气信号，她不断翻着白眼，拼命去掐脖子上的胳膊。

结实有力的胳膊纹丝不动。

他的手摸到地上的配枪，毫不犹豫地贴在季羡晗的太阳穴处。

冰冷的枪口散发出死亡的硝烟味。

季羡晗被冻得浑身一激灵，不敢妄动。

谁能想到，短短几分钟，枪口下就已经换了人。

“我真想杀了你。”

和季明安咬牙切齿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是枪支保险打开的声音。

季羡晗浑身血液僵冻住，望进他那双比寒潭还要冷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是开玩笑的。

“欸欸欸！”季梓臣紧急叫停，“亲兄妹可不能自相残杀哦。”

他宛若幽灵般及时出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季明安手里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抽走。

好在，季明安没有恼火地崩掉季羡晗。

武器被季梓臣卸了之后，两人也没有放弃肉搏。

季羡晗的拳头抵着季明安的下巴，季明安的手掐着季羡晗的脸颊，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认输。

打架也不能影响他们吵架。

“你明明知道联邦有克隆军团，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为什么不能隐瞒？难不成我要告诉整个帝国，联邦拥有无穷无尽的军队，我们根本打不赢吗？”“这样只会徒增恐慌，让帝国陷入不可控的局势！”

“那活在谎言里就是对的吗！况且你根本瞒不住！”

“要不是你私自离开帝国，非要去联邦调查什么真相，这件事情根本不会有人说出来！帝国的人会永远相信这个谎言编织出来的真相！”

“所以你想杀了我，就像杀了费之允那样，因为立场不同。”

季明安眼神闪躲，松开手，率先退出了这场对峙。

“你承认了？”季羡晗同他一起坐起身，看见他用掌心抵住前额，面部肌肉紧绷着，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还是什么都不想说。

季明安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撑起身子。

军装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宽檐帽早已经飞远，此刻被一名十字军拿在手里。

“你就是承认了！”季羡晗不甘心地追上去，“所以，你是怎么做到凭借一己之力将帝国瞒在鼓里？”

“够了！季羡晗！”季明安大吼，“你有完没完！非要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你猜甘心吗！”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眼神迷茫，似乎是不理解他们的对话。

“作为帝国的子民，我有权利知道你们隐藏的真相！”

“真相？”他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真相就是根本没有真相！”

谎言重复一万次就是真相，这个世界不过是由各个谎言组成的，总有天真的人不相信谎言就是事实，上下求索所谓的真理，为此耗尽一生。

可笑至极。

“如果我今天没有威胁你，我都不会有机会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

季羡晗又一次刷新了对她大哥的认知。

这次，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谎言重复千百次也依旧是谎言，真相不是不存在，而是你不愿意去面对。”

美丽的谎言让人沉溺，残酷的真相让人害怕，在美梦和现实的两条道路上，人们更愿意走好走的那一条。

古蓝星的信仰者曾经说过，铺满美丽鲜花的康庄大道通往的是死亡的世界，只有这样，人们才会走向死亡。

季明安摘下了那朵带毒的谎言之花，并沾沾自傲，以信徒般的虔诚敬畏之心，大肆播撒着有毒的花粉，乃至整个帝国都成了他向谎言献祭的祭品。

季羡晗意外成为这场献礼中的逃亡者，在机缘巧合之下走向了真相，即使这条路没有尽头，充斥着独行的痛苦，但她还是没有回头地走了下去。

隐形之中，他们两人之间横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至此，兄妹二人彻底分道扬镳。

“够了！”

沧桑而愠怒的声音在广场上空飘荡。

熟悉这道声音的人已经知道是谁了。

“神圣之地，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国师火急火燎地赶来，看到烟熏火燎的广场，气得险些没站稳。

“哎呀哎呀。”季梓臣像是看见了救星，率先迎了上去，“国师大人，消消气。”

她捂住胸口，喘不上气来，“作为皇室血清，当着这么多下属吵架、打架，你们把皇室的脸面放在哪里？”

“你们都给我去大殿反思！”

国师的怒火令整个广场都为之一颤。

在女帝昏迷的日子里，国师代行女帝之职，数天下来，她的行事举止已经有了女帝的威严，在宫中积累了不少威信。

不说十字军，至少护卫军是百分百服从国师大人的命令。

国师一来，护卫军瞬间有了主，立刻和场上的十字军划清界限。

季羡晗被护卫队扣住，和她同病相怜的还有季明安。

两人一块儿被压到国师跟前，被按头行了个弯腰礼仪。

一个脸上倔得发狠，一个脸上尽显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