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达尔并没有关注陈非的反应，刚刚听到陈非的话，他瞬间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然后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界。

“还在读书的时候，我就非常迷恋Vollard的传说，那时候我雄心勃勃，认为自己也一定能够成功。”

“毕业后，经过精心的挑选，我选择了超写实主义这个赛道，并从中选出了罗伯特科波拉作为我梦想的载体。”

“我先是成为了他的经纪人，然后慢慢拿下了他绝大部分作品。”

“我开始满世界找博物馆推荐，赠送，甚至给他们钱，请他们收藏……”

“我拜访过《西方艺术》、《实践艺术》、《国际艺术家》、《美术鉴赏家》、《西方艺术收藏家》等等记不清有多少家媒体，请他们刊登宣传软文……”

“我参加各种拍卖会，不为抬高价格，只是想通过自拍自买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忽然有一天，我自梦中惊醒，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我才发现，这样不行……”

陈非目瞪口呆的看着喃喃自语的金达尔，背后的冷汗早就打湿了衣衫。

这家伙说的这些，都是他接下来想做的！

可是做了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看看对面这个失魂落魄的家伙就知道了。

这条路，走不通！

“收藏界是一个大圈子。在这个大圈子里又有无数个小圈子。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意见领袖。”

“这些圈子就好像股票市场里的投资机构，他们跟随意见领袖而动。一名艺术家要想获得普遍认可，就必须要首先获得这些人的认可。”

“而我那一系列手段所能影响的，仅仅只是一些不明真相的散户。你知道的，靠散户是不可能撑起一支股票的！”

“我想通过影响散户从而影响那些圈子，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最正确的途径应该是先融入圈子，然后联合圈子，让那些散户成为最后的接盘侠！”

金达尔早就清醒过来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要发泄，他要倾诉，他要对他的前半生做一个总结!

而对象，他选择了对面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陈先生，你现在还想要那些画吗？”

陈非伸出一根手指，“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融入那些圈子，联合那些圈子?”

金达尔看着他伸出的手指，忽然愣住了。

呆呆的盯着看了半天，他才好像如梦初醒般，用很感慨的语气说道:

“利益共享！陈先生，很可笑吧？这么简单的东西，我用了整整15年才想明白！”

“找博物馆有什么用？找媒体有什么用？开画展又有什么用？”

“那些人早就洞穿了一切，他们就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的看着你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所有人都想复制Vollard的成功，都想亲手捧起一个梵高，一个塞尚。”

“可是，就像你看到的那些名人传记一样，里边所有的东西都是筛选过的，美化过的。”

“你复制的模板本身就是错的，又怎么可能会成功？”

陈非想了一下，慢慢说道：“所以，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金达尔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陈非又伸出一根指头，“还有一个问题，金达尔先生，你既然认识到利益共享才能取得成功，那么为什么不去尝试呢？这个应该花不了太多钱吧？”

金达尔两手一摊，“别人为什么要跟你利益共享？或者换个说法，你拿给那些人的利益是假的，虚的，还需要把作品炒起来才有可能会获益……”

“那么，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你？”

陈非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金达尔先生，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把这个当成了一场面试，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错过。”

“面试？”陈非一脸从何说起的表情，他开始回想是不是刚刚说了什么让对方误会了。

可是，一共连话都没说几句啊！

金达尔看到陈非的表情，笑着指了指他的手腕。

陈非一低头，就看到了手腕上那块金黄色的腕表。

这块表是泰勒前两天送给他的，虽然是一块百达翡丽金表，但他根本就没当回事。

十几二十万美元的东西，以他们两人的关系，根本就不算什么。

因此他戴的很随意。

“因为这个？不至于吧，一块百达翡丽而已……”

“百达翡丽Ref.1527黄金腕表，曾出现在2010年佳士得的某场拍卖会上，当时的成交价格是563万美元。”

“能佩戴这么贵重首饰的人我也见过一些，但能把这么贵重的手表戴的这么随意的，您是第一个！”

卧槽！陈非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无意识的晃了晃双手，随即又赶紧把左手放下，心里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泰勒你这个疯子，没事送老子这么贵的手表干嘛？

行，送了也就送了，你好歹吱一声啊！

半晌，他才失笑摇头，

“金达尔先生，你难道就不怀疑我是因为没认出这块手表，所以才戴的这么随意的吗?”

金达尔笑的很谦卑，“就算您没认出这块手表，可是能让人送您这块表，就代表着您本身也很不普通。”

陈非无语，“好吧，果然是干这一行的，看人看物都很准。那么现在你能回答我了吗？究竟什么样的利益共享才能让他们接受？”

“华国人有句古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陈先生，我会将我手里的392幅科波拉作品全部按照原价出售给您，然后我会用这笔钱开始运作。”

“如果能见到效果，我希望这笔钱就算是我对您公司的投资，我要求不高，只要20的股份。如果没有效果，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陈非摸着下巴沉吟良久，方才一扬眉道:“最多百分之十！”

“成交！”金达尔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下来，接着道：

“老板，我先大概给你介绍一下那些作品的情况，那些作品的创作年份贯穿了科波拉的整个职业生涯……我拿到手的价格，最贵的1万美元一幅，最便宜的只要几百美元，392幅的总价是76万美元……”

“另外，开始运作之前还要先把艾迪墨菲手上那50幅精品尽可能的全部回收……”

“我计划最先瞄准的圈子是以大卫帕克为首的一个小圈子，他们由六个收藏家组成，大约能影响200多收藏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