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钱明珠一脸惊讶，她没被钱老大的信惊住，却被老太太的反应惊到了。

钱宛宁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努力克制情绪，勉强保持平静:

“他怎么说的？”

钱老大还有脸给钱明珠写信？

看她怎么收拾他！

钱明珠会来找老太太，就是想向她寻个主意。她将钱老大的信交给老太太，羞涩解释:

“大哥说城里的环境好，人也多。大嫂给我寻了几处人家，让我去相看。”

钱明珠已经十八了，她这个年纪放在村里都可以当孩子的娘了。可钱明珠依旧待字闺中，毫无动静。

钱老太之前给她相看了几个，不是家世不行，就是貌相不行。钱家出了个秀才公，门楣水涨船高。钱明珠高不成低不就，就这么剩在了家中。

难得曲氏有心给小姑子相看，钱明珠其实很是欢喜。

在村里，地方就这么大，左看右看也没有人能比得上钱老大的。连钱老大都比不上，钱明珠就更没有兴趣了。

到了城里，钱塘县向学氛围浓郁，她寻思着说不定能找到自己的缘分。

“他做梦！”老太太眼中看到的不是曲氏对小姑娘的热待，而是钱老大对钱明珠的觊觎。

什么到了城里相看对象，她看钱老大分明是为了谋划自己的前程，将钱明珠送给别人做小。

老太太不知道曲氏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参与，依照如今这情况，钱明珠绝对不能到城里去！

“珠儿，你……”

老太太本想好好开导开导钱明珠，抬眼就瞧见了钱明珠笑容僵在脸上，老太太顿时明白了。

“你想去？”

钱明珠有一颗攀高枝的心，乡下的汉子她瞧不上，她就想奔高门大院去。

“娘！”钱明珠跺了跺脚，含羞带怒的，纠结之下妥协:

“我都听您的。”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好主动去给自己相看，说来说去，这件事还得老太太松口。

老太太……

老太太说一千道一万都不想让钱明珠到城里去，钱老大那里还憋着坏呢，钱明珠给人做妾的伤心事历历在目，老太太宁可她嫁给庄稼汉，也不想让她去受那窝囊罪。

可老太太的想法只是老太太的想法。

如今的钱明珠还未曾经历那些苦难的日子，她依旧向往高处，依旧对未来充满期待。

若是强行将她留下，老太太本是一番好意，别到头成了恶意。钱明珠将来吃苦，再怨恨老太太如今的阻挠。

钱宛宁此时终于有点为人母的感觉，既担心孩子受苦，又害怕强行的阻挠会消耗母女情分。

她仔细梳理下情节，钱老大就算要让钱明珠做小，也不能一蹴而就，他肯定会留下破绽。老太太想借着此事提点钱明珠，省的她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眼前的钱明珠正值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如花似玉的样子哪怕钱宛宁这个知晓前因后果的老太太也觉得赏心悦目。

这样美好的人，不该承受那样的悲苦。

“你若想去，我便答应。你若不想去，就待在家中。过些日子，我请人给你做媒。”

钱宛宁终于有了为人母的自觉，女大当嫁，村里如钱明珠这般大的姑娘都已嫁人，她这个当娘的得为闺女儿相看人家了。

“娘……”钱明珠扯着老太太的袖口，轻咬下唇，一双杏眼微微眯起，既天真又活泼。

钱宛宁的心都软了，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该嫁个好人家才是。

“那，我先去城里看看，成不成都得娘点头。”

钱明珠犹犹豫豫说出自己的主张，她还是想去城里的，倒不是她自视甚高，她只是想去见见世面。

在老太太面前，钱明珠把心里话都掏了出来。

见世面、相看人家、帮着老太太看管钱老大……

她一股脑说出了很多原因，倒让钱宛宁感到意外。

原来，书中“肆意妄为”的钱明珠也不是个草包脑袋，她条理清晰，很明白事理嘛。

“你能想清楚最好，娘虽舍不得你远嫁，但若真有青年才俊，娘也不拦着你。一定记住你的话，成不成都得娘点头，切不可随意交换庚帖。”

钱宛宁操心的不得了，句句叮嘱，就怕钱明珠被钱老大给卖了。

钱明珠一句一句听着，没有厌烦，说到兴起还随之附和几句，简直是老太太的最佳听众。

老太太把话都交代清楚了，又操心起钱明珠和钱家几个媳妇儿的关系。

“去和你几个嫂子都说声。”

钱明珠要离家，少不得也得十天半个月，该说的话都说一说，留个念想。

别的事钱明珠都可以依着老太太，这件事她有了意见。

“娘，您最近也太惯着她们了。”

自打老太太苏醒之后，钱明珠发现一惯喜欢拿捏儿媳的老太太居然转了性。

不立规矩，还处处偏帮着媳妇儿。

老太太给了她一记白眼，恨铁不成钢:

“她们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你反倒还怪她们？”

钱家现在的主要收入就是田里的粮食，而这活都是钱老三和钱老四一家在干。他们养活了全家人，末了没人说他们的好，反而还在背后抹黑，钱宛宁算是感受到了这两家人在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钱明珠没觉得哪里不对，她还煞有其事举例证明:

“二嫂就不说了，我看现在就连三嫂都敢反驳娘了。刚才在外头，三嫂替二嫂求情，搁以前她可做不出这种事。”

钱明珠把一切看在眼里，秦氏是个混不吝，她不爱和秦氏相处。王氏就是个愣头青，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至于小秦氏，也是闷闷的。

钱家这四个嫂子，钱明珠最喜欢的人还是曲氏。

大嫂有文化有涵养，谁都比不了。

以前王氏愣就愣了，如今好像又变了样，让钱明珠更看不顺眼。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看她，“你想说什么？”

这些日子钱明珠一向乖乖巧巧，老太太都差点忘了她也是个能折腾得主儿。临走前，想惹下一堆烂摊子？

老太太虽不忍钱明珠的遭遇，却也不会眼看着她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