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一天，便多一天心思，钱老二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好。

掌柜的笑容可掬，他本就胖乎乎的，笑起来都不见眉眼，给人一种安心之感。

这也是酒楼掌柜特有的交际能耐，和什么样人都能打好交道。

“老二啊，我来找你签单子的。”

掌柜的从柜子里取出一沓单子，边说边交给了钱老二:

“你那徒弟不见你签字不放银，我这几日可愁死，差点跑到上崖村去找你。”

酒楼的银子也有规划的，谁管银子，谁花银子，怎么花，怎么取，都是一定的制服。不是说你是掌柜的，你就可以随便取用。

别看钱老二只是个账房先生，他这个账房先生可是管着酒楼所有的用银。谁要取用，都和向他过问。哪怕掌柜的也不例外。

“嗨，回头我说说他，生子这孩子就是死心眼。怎么能让掌柜的跑这么多趟？”

钱老二嘴上念叨着说教，心里可一点都没埋怨生子。

生子算是他的徒弟，两个人也没经过正经的拜师礼，不过生子自来到酒楼那一日便在钱老二手下做事，这都五六年了，两个人虽无师徒之名，却也有了师徒之实。

自生子来的第一天，钱老二就教导他，凡是取用银子者无论是谁，都必须有他的签字。这是规矩。

生子一直执行的很好，这也是钱老二对他放心的原因。

别看钱老二和掌柜的关系好，私底下也免不了比较。钱老二觉得自己能耐比掌柜的大，掌柜的则觉得你钱老二再有能耐不也是在我手下做事？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两个人，实则暗潮涌动。

钱老二很享受这种掌柜的用钱也得到他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样，他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得意归得意，钱老二的眼睛也没撂下看单子。看了几行，他就看出问题了。

“这不是九水镇的供货单？”

酒楼有着固定的供货商，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若是九水镇的供货单，稍稍预支一部分银子也不是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赊账，大家合作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问题就出在，这并非九水镇的供货，生子本就谨慎，这会儿就更不敢大意。

掌柜的笑得不见眼睛，拍着钱老二的背叹息。

“咱们也得推陈出新嘛，九水镇的供货确实不错，但这些年一直涨价，成本越来越高。这家刚开始干，供货价格比九水镇能便宜一半，干嘛不要？”

做生意，便宜才是硬道理。这点，钱老二比掌柜的懂，不用他教育。

“便宜一半？那品质……”这才是钱老二担心的问题。

掌柜的一脸坚定。

“品质自然是相同的。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老七是个精明的，他看好的货错不了。”

老七便是专门负责采购，九水镇的线也是他搭上的，这些年从未出过问题。

钱老二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从来没听老七说过要换供应商。可这又不是掌柜的拿来的单子……

掌柜的看出了他的迟疑，以退为进。

“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

两个人认识多少年了，人与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了？

眼见掌柜的已生怒气，钱老二也不敢把他得罪得太狠。适当的反驳会加深掌柜对他的客气，而一味的反驳则会让两个人关系疏远。

钱老二不想和掌柜的关系疏远，他痛快地在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那好吧，掌柜的说得对，咱们也得推陈出新，多有两家供货商，也能货比三家。”

不过一千两银子罢了，就算出事酒楼也能运转得过来。

钱老二做事之前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别等到事到临头才开始思量。

掌柜的眼看钱老二签了名，赶忙将单子收了起来，还夸了他几句:

“我就说你小子行，这脑子转的比老七快。”

签完了单子，钱老二的作用也就没了，掌柜的说话的语气都硬气不少。

“行了，我也不留你了，你侄子、侄女那需不需要我帮忙安置？”

刚才钱老二是说他家侄子和侄女来了吧？

这就是钱老二的借口，哪里需要掌柜的帮忙。更何况，那两个小的比他都厉害，一个得秀才的哥哥关照，一个在城中已有了房子。

反观他这个做伯父的，指不定还得他们帮忙。

“不用不用，我大哥那也能帮忙，不敢叨扰掌柜的。”

钱老二从掌柜的房中出来，转头就碰见了他的徒弟，生子。

生子年纪不大，从十三岁就在酒楼做工，一直到现在已经成了是十八的大小伙子。家中为他相看了不少人家，他一个都看不上。旁人都说生子眼光高，在钱老二看来，他还没开窍呢。

没开窍的男人，不懂女人的好，自然看一个嫌一个。

作为过来人，钱老二是少有不曾逼迫生子娶妻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生子对钱老二尤为亲近。

“掌柜的那沓单子我都签了，他一会儿去取银子，你先准备着点。”

钱老二对于这种小事从来不吝教导徒弟，徒弟干得好，也是他这个师父教导有方不是？

生子身上还带着孩子般的憨气，也得亏钱老二见他老实将他留下，否则这孩子看做不到账房一职。

“那单子有问题。”

生子说得生硬，脸色也不太好。

他原本听到钱老二回来了，就赶着来找他，却被掌柜的先行一步，钱老二把单子都给签好了。

可该说的话，生子还是得说。

钱老二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也不在意。

“不就是换了供货商吗？之前咱们也不是和九水镇合作，做生意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

在钱老二看来这都不叫事，也只有生子，把每一件小事都当作大事对待，有时显得细心，可有时又会显得一惊一乍，不稳重。

“不是，单子上的价和实际不符。”

生子赶忙把自己所知说了出来，刚开了个头，就被钱老二拉住了。

“嘘！”

钱老二把他拉到自己房内，确定隔墙无人，这才质问:

“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不是小事，就算掌柜的有心这样做，也不会让生子这个死心眼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