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等在屋内，不消片刻叶里红便回来了。

“娘，拿回来了。”

叶里红提前跟老太太通气。

钱兰儿到贺望春那里取回钱喜儿写的字，得知了贺望春本性的钱兰儿没费多少气力就拿回了小字。

与老太太想的不同，钱兰儿非但没有和颜悦色，反而冲贺望春发了一顿脾气。那贺望春与调查中的急性截然不同，他没有责怪钱兰儿，反而真随了钱兰儿的意，将小字交回。好像唯恐惹急了钱兰儿，会招惹什么事端似的。

叶里红虽未说明太多，老太太亦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钱兰儿与贺望春的亲近之意。

小秦氏本是随口一言，只怕要成了真。

若非有私情，那贺望春凭什么这般怕钱兰儿生气？

老太太让叶里红将贺望春的画像送给钱看山的媳妇儿认清楚，叶里红哪会画画？迟疑了半天无从下笔。

最后还是银瓶出马，根据叶里红的描述将贺望春的模样画了出来。

银瓶的画工了得，明明她也没有见到贺望春奔人，仅凭叶里红的描述就能画出完整模样。

“媳妇儿，你真厉害，那贺望春就长这副模样！”

叶里红拿着贺望春的画像爱不释手，虽然画上的人他不喜欢，可这是他媳妇儿的手笔，每一个线条都是他媳妇儿的勾勒，哪怕画着他不喜欢的人，也让叶里红看了又看。

“像就好，你赶紧拿去给看山婶认认。”

银瓶瞧着叶里红那副傻样，不觉莞尔。

作为花魁，琴棋书画都得是个中翘楚。银瓶素来聪慧，她的画工更得大师指点，自然能够画什么像什么。

想当年，她笔下的画也曾拍出过千金之价。

“哎，我这就去。”叶里红将画像小心地叠起，又忍不住在银瓶脸上偷了个香。

“媳妇儿，你可真是个宝贝。”

他叶里红何德何能，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银瓶笑骂着剜了他一眼，那一眼更是风情万种，看得叶里红差点就不想走了。

老太太瞧着他们新婚燕尔间的浓情蜜意，心情才算舒畅。

年纪大了，看着小年轻的恩爱模样，老太太似也与有荣焉。

叶里红来去匆匆，在钱兰儿还没回来之前，又拿着画像回来了。

叶里红有些迟疑，支吾着不知道该不该据实交代。

老太太一见他这种反应，心中就有数了。

“说吧。”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事实真相如何，老太太都能够承受得住。

叶里红没有直接说出原由，也是为了老太太的身体考量。他看得出老太太对钱兰儿的喜欢与纵容。

谁家的姐儿也不会纵容到允许她未嫁便抛头露面做起生意，叶里红虽不拘小节，对待这种事也难有认同。

老太太便是能力排众议，鼎力支持钱兰儿想做的事，若说不喜欢的那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这个深得老太太喜欢的钱兰儿，却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怕老太太气急攻心。

老太太面色虽然不虞，却也没有更多的忍耐。叶里红小心解释:

“看山婶说是一个人。”

贺望春便是与钱兰儿牵手的那个男人！

老太太身形一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钱兰儿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女主还没穿来之前，就有了男人。

男女间的事说起来那就那么回事，钱兰儿与贺望春连手都牵了，基本也可以断定他们二人私定了终身。

然而，更让老太太感到心寒的事。穿越而来的女主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将贺望春介绍给了钱喜儿。

得亏是贺望春有错，叶里红调查出了他的错处。但凡贺望春是个好的，这件事指不定稀里糊涂就过去了。钱喜儿一旦嫁给贺望春，更永无止境。

面对一个心中爱着自己的姐姐的男人，钱喜儿又该何去何从？

老太太压下所有的慌乱，努力将钱兰儿与她曾经所喜欢的那个女主隔离开来。

设身处地去感受，老太太明确意识到，她所见到的钱兰儿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完美女人。

“我知道了，这件事先别告诉别人。”老太太情绪还算稳定，主要是她对钱兰儿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叶里红想的那么喜欢。

她虽钱兰儿所有的感情，都基于她对女主的推崇。一旦让老太太意识到钱兰儿和她想象中的女主是不同的，老太太就能狠下心肠。

老太太，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

叶里红见老太太确实不曾激动，也放下心来。

“嗯，看山婶那里，我也嘱咐过。”

虽然老太太未曾交代，叶里红做事一向妥帖。

老太太轻轻舒了口气，看向叶里红的眼中满满都是慈爱。

“你办事，娘放心。”

这个儿子，她一开始没当回事，但叶里红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老太太打从心眼里接受了他。

这个儿子，她认定了！

……

老太太坐在屋内，半阖着眼睛等待钱兰儿的归来。

“嘭嘭嘭。”

门外传来一串敲门声，似带着赌气性质，声音急促而猛烈。

老太太睁开眼睛，入目是一根被打掉毛的鸡毛掸子。这根鸡毛掸子打了钱老大，打了钱老二，如今又要行使它的第三次使命。

老太太的手微微颤抖，将鸡毛掸子取下。

在此之前，老太太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鞭打女主。就像书中所写的恶老太婆一样，对女主极尽厉色。

老太太也难逃情节的强大作用力，不知不觉事情竟走到了这一步。

“嘭嘭嘭！”

女主已等不及，敲门声骤起，高喊:

“奶，我回来了！”

她这满是不快的声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老太太轻轻抚了抚缺了毛的掸子，深深吸了口气。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进来。”

老太太的声音浑厚有力，她气定丹田，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气魄非凡。

她强忍着那快要冲出胸口的心脏，不安又兴奋地看向门口。

老太太心中默想，她果真不负书中第一大反派盛名，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居然充满了期待。

钱兰儿打开门走了进来，她还是去时的模样，一双眉眼虽尽量隐藏，却依旧不难发现其中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