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功劳，老太太认。可拿功劳逼老太太就范，老太太就不能认了。

“试种一二？”老太太明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反问了下里正的话，就让里正不寒而栗。

他不生怕老太太误会，问得极为小心翼翼:

“婶娘如果有余下的种子，能不能分我们一些？”

他们不是要全部的种子，只要一些，一点，哪怕一丁点也成。

里正的心情已经从来时的信心满满，到如今心里完全没有底。

钱家老太太不同凡响，老太太精明着呢！

“分？”老太太又是一个字反问。

有什么不对吗？

里正冷汗涔涔，总觉得和老太太交谈这颗心就没安静下来。

他努力去想哪里不对，哪里触及了老太太的眉头。

对了，老太太说什么，分？

分……

有了！

“当然，买也可以。”电光火石间，里正茅塞顿开。

他想起村里人流传说，老太太送人见面礼爱送银子，若是常人这般作为，定要说见钱眼开之类的迂腐之言。到来老太太这里，大家却夸赞她直接干脆。

里正以前就当笑话一笑而过，如今被逼问，方才明白偶尔听写流言的好处。

“也可以？”老太太对这三个字，怎么那么不喜欢呢？

竖起的鸡毛掸子跃跃欲试，里正仿佛见到了钱老大挨揍的模样。

当时他也被吓得不轻，不过却没这般害怕。

到底是亲身感受才能感同身受啊，他现在完全理解了钱老大在面对老太太棍棒时的恐惧。

里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和老太太摊了牌。

“婶娘，你那就别吓唬我们了。这种子如何归属，您心中也定然有数。我们只是写粗浅的想法，具体怎样这不是找您商量来了吗？”

里正现在万般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把话说死，到现在还可以用“商量”来遮掩真实心思。

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他们原本的想法就是要让钱家将种子分散给村民们种植，只怕今日走不出钱家门。

两个人战战兢兢，明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却这般不堪重负。

老太太的眼睛和鹰凖一般，早就看透了他们伪装的镇定。

这得还归功于钱老大和钱老二，以前老太太也看不透这份伪装，见得多了也便看明白了。

钱老大和钱老二那么硬的骨头在老太太面前都得老实待着，就更不用说别人了。

老太太稍稍收敛了气势，语气还是严厉的。

“你们没和大家许诺过什么？”

这两人现在还不老实，该说的该并没有说完。

他们不说，老太太就问。

若是敢说谎话……

老太太一手拿着鸡毛掸子，很自然地轻轻拍打在另一只手的手心。

她的动作明明很轻柔，却无端让人生畏。

那一下下的鞭打，就好像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里正哪还敢说谎？只恨自己没有早些交代。

“说了……也没把话说死，只说来找婶娘商议，待婶娘松口再做决议。”

里正试图让老太太明白他的真心，他现在是很有诚意来找老太太商议的。

可有些话，没有出自真心，就很容易寻到漏洞。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放下了鸡毛掸子，里正能够承认这点，还算可以。

但有些话，老太太也不会装糊涂。

“若我不松口，我岂不是上崖村的罪人？”

“这……”里正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暗藏的小心思，可老太太反应也太快了。

老太太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今日不说个明白，他们还以为老太太好糊弄。

“若我松了口，这也是你们俩的功劳，有于这个老太太哪有半分干系？”

这就是老太太之前为什么要说，好事他们来做，坏事由她承担。

那时候里正还不明就里，如今老太太说到这个份上，里正哪能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婶娘严重了。”里正不肯承认。

他不能承认，承认这不是就代表他是故意坑害老太太吗？

可不承认……

不承认似乎也不行。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里正闭上眼睛，死马当活马医。

“婶娘，我们错了，我们早就应该来找您商议。”

与老太太辩驳只有死路一条，里正深知这个道理。还不如早点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他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钱看山也低下头，他们没有脸再看老太太。

尤其是钱看山。

钱家与钱看山的关系还算可以，他对钱老大也十分尊重，对老太太也敬重有加。

可就是这个样子的钱看山，却算计到了钱家头上。

他们还算有羞耻心，老太太憋着一口气，那就好好和他们合计合计。

“第二季稻谷的种子有多么珍贵，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说是有市无价也不为过。”

第二季稻谷的出现，远远不止里正想到的那点优势。随着赵伯琮的加入，老太太也真正意识到第二季稻谷乃是为国为民的大事。

无论她是歪打正着，还是运气使然，总之，只有钱家有这稻谷种子，也只有老太太能说得了算。

他们要商议，老太太便商议。

“我把这种子拿出卖，可是要比普通稻谷种子翻几倍，大家真能买得起？”

就从赵伯琮拿出万两黄金购买种子来说，老太太卖他们多少钱那都是他们在占便宜。

“这……”里正迟疑了。

上崖村的生活虽不富足，却也比下有余。

可真要花平日里几倍的价格买种子，还真有人不会去买。

不过也好，愿意买的人就种，不愿意就算了，也不是要人人都种植第二季稻谷。

等到第二季稻谷成熟，看到别人家地头上收成那么好，那些不愿意花钱买种子的人自然就知道好处，会跟从购买。

然而，这只是其一。

“种子拿到手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丰收。我家的地为何丰收，除了种子之外，管理也是很大一部分。可把大家拿到种子后，不见得会这般上心，到时候收成不好，岂不是也要赖上我？”

大家只看到了第二季稻谷的好处，却没有想到坏事。

种地这件事，并非勤劳就能有收获，况且，又不是人人都勤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