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

他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可那姿态分明已经表露清楚。

他不想认下钱书星。

老太太明明知道钱老四的意思，非要等他亲口说出来才行。老太太一刻不放松，钱老四便紧张得无以复加。

“娘……”小秦氏在旁看了可怜，主动要替钱老四解围。

当初将钱书星带进钱家的时候，她便和钱老四说过，只要护住钱书星，便是不过继也是可以的。

当初，这话老太太也知道，可现在老太太就像失忆了似的，非要给钱书星一个名分。

有名分固然是好，可钱老四这般不愿意，小秦氏也不忍让他为难。

可她的话还未说出，老太太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提前制止。

“你先别说话。”

老太太现在觉得小秦氏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了。

的确，在管家这一块上，小秦氏十分给力。有了小秦氏的帮助，老太太别提有多轻松了。

可在孩子一事上，她还是糊涂。

以前只对钱喜儿糊涂，现在连带着在钱书星身上也犯糊涂了。

小秦氏糊涂，老太太可不糊涂，她盯着钱老四，问得尖锐:

“当初说好是过继，你有新想法了？”

钱老四支吾的不肯把话说出口，老太太便质问他。总归这件事必要解决，并非是逃避就能逃避得掉。

顶着老太太的目光，钱老四其实很有压力。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老太太都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他无法随心所欲，只能随波逐流。

可是现在，他想为自己活一次。

原本还唯唯诺诺的钱老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顿时坚定了起来。

他勇敢地直视老太太，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娘，我想再拼一拼。”

小秦氏被他的话惊到了，拼……

这件事钱老四并未同她商量。

老太太瞥了眼她的反应，心中有数，复而问钱老四:

“如何拼？”

若是能拼，钱老四和小秦氏这些年也做了无数的准备，可拼来拼去，差一点让唯一的女儿受到牵连。

贺望春一事，终于让小秦氏放下了成见，选择了过继。

却没想到，事情到钱老四这里过不去了。

贺望春一死，钱喜儿也定了亲事，他那颗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彻底挡不住了。

他兴奋地告诉老太太:

“我和淮娘还年轻，兴许，兴许命中还有孩子。”

他眼底带着说不清的兴奋，就好像那个孩子已经到来，钱老四底气很足。可看小秦氏的反应，她又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老太太不动声色，听钱老四继续讲述:

“若是现在认下了星哥儿，以后我们俩的孩子位置就尴尬了。”

有了亲生的骨肉，偏偏长子的位置却要被过继的儿子占据，这是钱老四不愿意看到的。

他和小秦氏都年轻，谁又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有儿子？

想到未来的儿子，钱老四第一次这般勇敢地反叛了老太太的意见。

他说得两眼放光，那份希冀姿态便是老太太也不想破坏。

钱老四难得有这般坚持的时候，老太太又看向小秦氏:

“你也是这么想的？”

若是人家两口子都是一样的想法，那过继一事纯属她多余。

当时过继是为了断了钱喜儿的招婿入赘想法，而今钱喜儿已许配了人家，小秦氏也把话与她说开，钱喜儿再不会耽搁自己的前程，便是招婿入赘也不可能。

没了钱喜儿的身份担忧，他们不想过继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我……”小秦氏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可以说在此之前她压根就不知道钱老四还想拼一个儿子。

她的年纪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不是她打击钱老四，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再生出孩子。

被说儿子了，便是女儿也是够呛。

当年流亡的时候她伤了身子，能够有钱喜儿这么一个女儿已经是上天垂怜，她哪儿还敢奢求过多？

看不答应吧，钱老四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夫妻多年，她又哪里忍心让钱老四失望？

两种纠结下，她的犹豫就好像认可了钱老四的主张。

老太太从不强买强卖，既然是她做主将钱书星带回了钱家，那她也会给他一个身份。

“罢了，既然你们不想过继他，他就只是我老太太的孙子。你们可明白？”

老太太要认孙子，可与钱老四无关，与钱家任何人都无关。

“就是说我老太太认下了他，但他与四房无关。”

老太太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些，见钱老四和小秦氏还是一副懵懂样子，又有不耐。

这两个人是真没听清楚吗？还是不愿意？

想到有这层心思，老太太的口气也不善起来。

“老太太连干儿子都能认，还认不得干孙子？”

他们不愿意认钱书星，莫不是还想阻挡她来认？

老太太一旦发怒起来，便是变得勇敢的钱老四也招架不住。

“认得，认得。”

他不过是回答得晚了些，瞧老太太也着急了些。

心中虽然这般腹诽，钱老四可不敢把这话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来。

钱书星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得了老太太的青眼。

明明之前在他二叔家的时候，老太太对钱书星也并非这般上心。

不过，既然老太太认下了钱书星，这里面就没有他的事了。钱老四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娘，这件事还得告诉大家伙一声。”

毕竟是多认了一个孙子，也算是钱家人，将来家产如何分配，老太太还是提前和钱老大讲好为妙。

老太太不动声色瞥了钱老四一眼，“嗯。”

钱家添丁，她自然要把这件事广为告知。

搞定了钱书星的身份，老太太进屋还有另一个目的。

“星哥儿既然姓了钱，就是钱家人。钱家子孙必要识字一事，星哥儿也不能耽搁。我瞧他对读书一时十分上心，若是你们没有意见，我就送他进县城书院读书。”

这才是老太太进屋的重点。

若是钱老四肯认下这个儿子固然很好，他若不肯认，老太太也不会让钱书星缺少什么。

每个钱家子孙该有的待遇，老太太也会让钱书星拥有。

老太太全然为钱书星考量，真正将钱书星当做了亲孙子看待。

“星哥儿去读书……”

钱老四意味不明默念着这句话，瞧那神色似乎并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