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二在外面敲了敲门，喊了句“老四”，隔了很久，还是柳氏开的门。

曲氏第一眼看到柳氏的时候，心没来由感觉到不舒服。到底是从秦氏那里听了许多柳氏的作态，先入为主的观念让曲氏对柳氏的感官不佳。

“这是大夫人。”

钱老二时刻遵循着“妾室如仆”的原则，对柳氏介绍曲氏都用的尊称。

柳氏的眼睛莫名亮了一下，而后才冲着曲氏行了一礼，道了声:

“大夫人。”

曲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依照钱老二对柳氏的态度，她也不可能自降身价，去与柳氏亲近。

曲氏直接就要进门，柳氏却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去。嘴上说着钱老四不喜外人进屋，话没说完，就被钱老二给挡过去了。

“大嫂，你进去吧。”

钱老二用身体挡住柳氏的阻拦，冲曲氏点头。

这里是钱家，曲氏是家里的大嫂，除了老太太能对曲氏不客气之外，谁能阻挡曲氏的去路？

柳氏也是拎不清的，之前看她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结果到了曲氏面前就全露馅了。

曲氏无意与柳氏纠缠，见钱老二控制住了柳氏，便也进了屋。

“不许，不许进去！”

柳氏还想阻挡，钱老二怕她吵闹，直接捂住她的嘴巴，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出了院子。

钱老二知道，曲氏是为了小秦氏而来。柳氏算什么东西，容得下她在这里碍手碍脚？

柳氏到底是个女子，身子又不好，哪里挣扎得脱钱老二的桎梏？

眼见曲氏进了屋，她的指甲死死按进掌心。

一墙之隔的李家，老太太正站在墙头，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不远处的柚子树下，海升正在看着书中的几张纸，他对老太太的动作见怪不怪，反而对老太太的未曾出手感到疑惑。

“老太太，您不管？”见到老太太下了墙头，大有做甩手掌柜之势，海升觉得奇怪。

钱老四和柳氏的事其实早已惊动了海升，钱家和李家隔得近，钱家做法闹得动静那么大，钱老大又一副生怕海升不明内情的模样，早就把钱老四与柳氏那点破事说了无数遍。

是以，海升也派人调查了一番，得到的结果出人意料。

他把这份结果告诉了老太太，本以为老太太会插手，可结果老太太只是在旁看热闹罢了。

老太太已不复之前疑虑，有了海升的调查结果，加上她“未卜先知”的情节记忆，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已经看得八九不离十。

若按照老太太以往的心境，她肯定要一管到底，而且要拨乱反正，让错误的事不再继续。

这不是曲氏来了吗？

加上老太太对曲氏的改观，老太太也想瞧瞧曲氏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钱书修是个好孩子，曲氏也不坏，没道理因为一个人而导致半生颠簸。

曲氏的选择，将会决定钱书修的命运。

“管的人来了。”

老太太比海升想的还要豁达，她放权给曲氏，让曲氏去处理这件事。

海升一顿，而后释然地笑了笑。

“让您看笑话了。”

老太太感到羞愧，若非海升调查，谁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那般不堪。而作为钱家的老太太，老太太也因此染上了一份阴霾。

海升摇摇头，对老太太并无责备，恰恰相反，海升极为推崇老太太。奈何儿子不争气，但老太太已经做的足够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钱家有了您，便散不了。”

远了不说，老太太是第二季水稻的开创者，有这样一份荣誉在，便能抵过太多的错误。

钱家几个儿子，得亏是老太太的儿子。

“借您吉言。”

老太太也无比庆幸，她原本还想着抱着女主大腿，可依照钱家的这种情况，女主的大腿也难以承受这般糟糕的钱家。

更何况，以钱兰儿的心性也不会相帮。她走了那么久，连个信都没传回家里。老太太倒是不担心钱兰儿遇险，毕竟是书中的女主，再不济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她担心依照钱兰儿对钱家的怨恨，不知道还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在那个大麻烦来临之前，老太太得把钱家肃清干净，省的乱上加乱。

“钱老大那事还得请您帮忙。”

老太太难得麻烦海升，而这事也只能麻烦海升。

老太太说的“那事”海升已经明了，他摆摆手:

“小事一桩罢了。”

就算他不认得钱家老太太，在看到钱老大的所作所为后，他也会这么做。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老太太并没有为了家族荣誉也好，为了钱老大的名声也好，而保全钱老大。而是在海升都没想到之前，提前请求海升革除钱老大的秀才之身。

这可就不简单了！

本朝自有律法，秀才之身可见官不跪，可免赋税、徭役，可加盖房屋……

这些年，老太太也该看得明白，村里人对钱家的推崇全因钱老大这个秀才。

而今，老太太得知钱老大的混账行为后，非但不曾遮盖，反倒是大义灭亲，亲自请求海升革除他的功名。

老太太明理到这等地步，着实令海升意外。

“只是，革除功名容易，若再想恢复就难了。”

海升怕老太太不明内情，提前将革除功名之后的弊端点明。

不但是待遇上的革除，也是人心上的革除。

一饮一啄自有定律，钱家在上崖村享受了这么多年超高待遇，兴许会因为钱老大革除的功名而一并革除。

当然，有老太太在，有他在，护着钱家不被其他人欺负还是可以的。

老太太怎会不懂这些道理，但凡有其他法子，她也不会走到革除功名这条路。

“钱老大这人好高骛远，心比天高。没有那功名他还能老实点，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

老太太对钱老大也算了解，因为身有功名，钱老大这些年简直像横着走的螃蟹，什么坏事都能想到。

再不加以约束，钱老大怕是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到那时候，再想革除功名也晚了。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功名于钱老大而言不是好事。”

既然不是好事，那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