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老太太时刻观察着赵伯琮的情况，那边王敏也睡得不太安稳。

后半夜，雨势越来越大，外面传来吵杂声，惊扰了不少人。

小厮传来消息，船舱进水了，现在船上的人手不够，征集大家前去帮忙。

老太太忙让小厮们前去帮忙，回头看了眼还在沉睡中的赵伯琮，也跟着出去查看情况去了。

老太太所没看到的是，她不过前脚刚刚离开，本该沉睡的赵伯琮忽然睁开了眼睛。

“王敏。”赵伯琮开了口。

与老太太所想不同，他准确地叫出了王敏的名字。

“爷？”

看似睡不安稳的王敏很快起身来到赵伯琮床前。

床上的赵伯琮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惺忪模样？

醒来的他反倒是把身上那股子肃杀之气收敛了起来，穿了一身老太太的褐色衣裳，若不细看竟是察觉不出他的厉色。

“你回去。”赵伯琮下令。

“可是……”王敏担忧他的伤势。为了遮掩行踪，赵伯琮的手下都已回了临安。更为了蒙蔽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他身边的暗卫也都出动四散各处，掩人耳目。

赵伯琮身边可以说只有王敏这么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自己人。

若是王敏不留下，赵伯琮身边就真的无人可用了。

“你在这里太显眼，我跟着钱家人走。原定计划不变，船靠岸后你就行动。”

赵伯琮脸上纵然苍白，也不失他作为郡王爷的威严。

王敏到底是王家人，若是没有钱家一行，赵伯琮当然也能凑合使用。可有了钱家人，尤其是有了老太太，比起启用王敏，他有了更好的计划。

老太太说到底也是乡君，乡君的身份在临安府不算什么，可在小小的钱塘县也能只手遮天了。

跟在老太太身边，比跟在王敏身边要安全得多。

王敏不敢反驳。

“是。”

他退到一侧，只等老太太回来后便寻找说辞离开。

那边，老太太随着小厮去了甲板上。

甲板上来了不少人，大雨滂沱几乎看不清人脸。

漏水的地方已经堵住，电闪雷鸣中大家睡是睡不着了，便三五成群凑在一处，巡查船舱的安全。

船老大见到老太太出现，忙上前解释现下的情况。老太太已经从小厮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船老大这边却隐晦提醒老太太，这江面上不太平。

“官路水势湍急，又下这么大的雨根本走不了，停留原地危险更大，到了前面咱们恐怕得绕道而行。”

船老大对老太太极为尊重，这一路走到哪条线，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与老太太禀报一番。

走官路是最近的距离，又有官家保驾护航，一路最是安全。

绕道，自然不会这般便利。

老太太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她对行船一事并不熟悉，但她相信船老大的判断。

钱老三给她寻了一艘经年在江面上行驶的船只，能够在江面上经营这么久，船老大想必也有些本事。

“那就绕道吧。”

老太太可无不可，于她而言不过是晚回家几日。

能够安全度过江面，便是最大的慰藉。

船老大顺着老太太的目光也看了眼似要掉下来的天空，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老太太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那语气颇为惆怅。

“这江面上偶有江盗出现，如今这电闪雷鸣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渡过。”

江盗江盗，沾了一个“盗”字，便总要干点什么。

这样的天气于船只而言是大忌，于江盗而言却是出征的好时候。

船老大在江面上行驶多年，自然知道这伙江盗什么时候多出现。如这样的天气，走那条路其实会有很大可能性遇到江盗。

老太太一怔，她听懂了钱老大的话。这看似惆怅的话，实则在提醒她要有个心理准备。

有安全的路可走，谁也不想遇到江盗。

到时候，杀人越货就不单是纸上谈兵。

“不能再绕其他路吗？”老太太可以晚到家几日，可不想将生死置之度外。

钱老大摇摇头:

“若是晴天还好说，现在这情况已十分危机，江面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再绕路我怕更有危险。”

现在的天气这般差，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他们必须早做打算。

去江盗存在的江域，或许遇不到江盗。而停留在此，或者去走官路，才是命悬一线。

船上多了位乡君，船老大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来求个恩典。

老太太眉头紧蹙，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真令人难办。

“以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面对老太太的询问，船老大肯定点头。

“有。”

老太太用眼神传达:

那时候是怎么渡过去的？

“江盗也是趋利避害的存在，他们之所以能在江面上存在这么久，便是不劫官船。”

也可以说，江盗猖獗的原因便是官府的不作为。

国家动荡不安，内忧外患，谁还有那心思去治理什么江盗。又不是多有政绩的事，也没有官员受到损失，只能是苦了百姓。

船老大的声音带着不愤:

“平日里劫了不少富商，还落下劫富济贫的美名。”

什么“劫富济贫”，对于他们这些行走于江面的人来说，又何其无辜？

“遇上当官的他们便一动不动！”

不劫官船，清缴江盗又是吃力却难有政绩的事，这般放任之下，便到了如今地步。

岸上的百姓有那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江盗是什么值得崇拜的大侠。

听到这些船老大就来气，他干了这行多年，隐藏情绪的本事素来高超，如今竟也气到这步田地，可见江盗有多么可恨。

百姓疾苦老太太也感受良多，她现在多少有几分颜面，更不想一船的人受到迫害，当即表示:

“我好歹是个乡君，在朝廷上也享有名录。若是遇到江盗，便打着我的旗号。”

比起朝廷官员，皇家的人才更不能得罪。

乡君的名号算上搭上了皇家人的末班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船上还有位郡王爷，若是赵伯琮因此出现什么意外，便是这一船人都不够陪葬的。

老太太的大气凛然，深受船老大敬佩。他给老太太深深鞠了一躬，感谢老太太的深明大义。

“多谢乡君大人。”

“只此一次。”老太太暗暗警告。

这件事只能有这一回，若是以后船老大还借用她的名号行事，绝不饶恕。

“小的明白。”船老大无不答应。

只这一回，也是他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