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乔凉夕不曾对战争有过多了解的女子都能意识到不对劲，闫寒晨又如何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但此时若退，则无异于给前方奋力阻击的将士们增加负担。

“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没等身边众人开口，乔凉夕便掷地有声地扔出一句。

斩钉截铁的话语配合上她那坚定的神色，倒也委实让周遭众人不由一滞。

更要紧的是，在她言之凿凿的阵势之下，闫寒晨的确有片刻的晃神。

只是，闫寒晨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只这转瞬的狐疑功夫里，乔凉夕竟会不由分说命人将其一把拽下。

“拿来，把陛下带走！”

这冷不丁的一句，委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竟是半晌都没能回过味来。

最后还是乔凉夕看不过眼，重又厉声喝了一句，才堪堪让几人回神。

“陛下，为保闫国长治久安，您必须撤！”

对上一脸惊愕的闫寒晨时，乔凉夕面上却也闪过些许颓然之色，但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却是依旧字字铿锵，不见半点迟疑。

“朕不能！”

闫寒晨自是想也没想便出声反驳。

昨日方才对着众将士做出共同进退的承诺，倘若不过一个昼夜的功夫便生了变故，日后又还有谁会相信他的帝王之言！

“事急从权，请陛下莫要迟疑。”

乔凉夕自是知晓闫寒晨的心思，“如今看来，蛮子们很可能是知道您就在此处，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非要破城不可，如今危急时刻，陛下更当以大局为重。”

最后那几个字，乔凉夕咬得极重。

她当然确信闫寒晨明白她的意思，事实上，她又何尝不懂陛下的忧虑。

只是这一仗，于闫国众人而言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纵然是谁都能豁出性命相博，可却也总得顾念着闫寒晨的安危，若是不然，只怕岑相思也不会在一开始便力劝他们早些回京。

奈何彼时帝后同心，一门心思想着要亲自与胡虏蛮子们干上一架，诚然这其中有不少是因着贾天冲的缘故，但如今沉静下来，乔凉夕却是已然反水成了岑相思的拥护者。

正是因此，她才会不惜以下犯上也要将闫寒晨制服。

“若是陛下不从，臣妾便只能铤而走险了。”

再开口时，乔凉夕言辞之间不自觉带着几分无奈，尽管是夹杂着些许玩笑意味，却仍是让闫寒晨没由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后不可鲁莽……”

闫寒晨几乎是下意识喊出了这一句，许是因为过分急切，反倒是让身侧众人不由心生狐疑。

不想，乔凉夕见状却是沉声道，“陛下是在担心臣妾吗？”

当着一众将士们毫无避讳地问出这话来，着实让闫寒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趁着他沉默不言的当口，乔凉夕倒是应得利落，“陛下的担心，臣妾感同身受。”

乔凉夕这话说地极慢，一字一顿之间却是蕴藏着缱绻的情意。

闫寒晨自是明白。

可却也正是因此，他才愈发不能离开。

乔凉夕以及闫国的百姓们还在等着他胜利的消息，闫寒晨如何能退。

但偏生皇后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陛下放心，臣妾会替您留守此地，与将士们共进退！”

说罢，她径自挥了挥手，示意周遭众人赶紧带着闫寒晨离开。

“你们几个，务必保护陛下安然离开，不得有误！”

斩钉截铁的一句，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闫寒晨还想再说，却是被早有所料的乔凉夕先一步抢白，“臣妾一定替陛下守好城池。”

她说这话时眼底的坚毅却是不曾轻减分毫，若非是周遭众人都能亲自感受到被步步紧逼的感受，大抵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皇后所言。

闫寒晨怔怔地望了她好一会儿，久久都没有应声。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乔凉夕说着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了他。

那一刻，闫寒晨心下微惊，他早该意识到的，乔凉夕合该是早有此安排，所以从始至终都不曾对他说过半个不字。

但偏生到了紧要时刻，却是半点辩驳的机会都不曾给他留下。

“走！”

不等闫寒晨回神，乔凉夕便猛地将他往后一推，下一秒便当即招呼将士们奋力击杀，无论如何也要替闫寒晨抢出些时间来。

“诸位，闫国边防能不能守住，就看大家的了！”

乔凉夕振臂一呼，倒也委实让此前多少有些低迷的士气稍稍涨了些。

可她心里清楚，闫寒晨退守一事，于将士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再加上此番对敌，他们分明是全数落于下风。

如果不是岑相思等人提前做了部署，只怕根本就没办法撑到如今。

“将士们，随我冲……”

闫寒晨最后一次回望，见到的便是乔凉夕不顾一切冲锋陷阵的模样。

那样决绝，又那样坚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已然想不起乔凉夕并不会武，或许战场就是这样，只要身在其中，就总免不了血脉喷张。

所幸的是，乔凉夕虽不时以身作则鼓舞士气，却也明白面对一众精兵悍将，她的战斗力并不在战场本身。

最要紧的，是要让将士们明白，闫寒晨虽身不能至，但心却始终跟大家在一处。

而这一切，也唯有她乔凉夕，闫国皇后方能代表。

一番苦战僵持了半夜，闫国将士们边打边退，好容易才借着城门之上的防御工事而扛了下来。

彼时，皇后娘娘逼撤陛下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闫寒晨的离开，在某种程度上不亚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乔凉夕甚至还听到有将士们议论纷纷，说陛下此举分明是已然料到了这一战的结局。

为了个人安危，他抛下了所有人，连带乔凉夕在内。

这样的认知让每个人心中都没由来横着一股气，饶是岑相思几番劝说，也不过是徒劳。

“将士们，听我说……”

乔凉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始终不表，只等众人面露颓然之际，才冷不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