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崇正要求他留在警局时，宋九没有反驳。

他的作用本来就不大，跟在三人身后反而成了帮不上忙的累赘，待在警局乖乖等他们回来才是最佳选择。魏崇正的办公室宽敞，文档整齐陈列在玻璃柜里，有条不紊。其他队员们脚步匆匆，拿着文档路过时，偶尔会朝他打招呼。

宋九没事可做，坐在软椅上发呆，此时已过中午，没过一会，他感觉一股强烈的困意，眼皮子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摇摇欲合。困得不行的他没能发现周围的环境暗了暗，走廊的脚步声议论声顷刻间消失了。

角落里的空调尽职运转着，制造冷气，尽量让室内不会太热。

迷迷糊糊间，一股别样的不同于空调制冷的寒意缓慢爬上了宋九的后背，瘆入骨子里的阴寒让他顿时从睡意里清醒过来，寒意正以缓慢的速度靠近，他僵硬地抱住手臂，不敢回头，因为宋九知道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他。

那股瘆人的寒意跨过大门，一点点移动，最后停在了办公室门口。宋九能感受到，那个脏东西就在门口的位置正盯着他，如芒在背。

周围的死寂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对劲，那些脚步声人声都不见了，自己的心跳十分清晰在安静的环境里无限放大。宋九不回头，门口的脏东西也不进来，故意停在不近不远的位置，逗弄人心。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在一人一鬼僵持的时间里，宋九把来到小世界的几年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个遍，后来，宋九实在忍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意，以赴死的态度转头睁眼。他想过或许是血肉模糊，或许是青面獠牙，眼冒绿光，可是这些统统没有。

男人立在门口，普通的休闲装修饰着完美的健硕身材，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噙着点点笑意，正一瞬不瞬地看了过来。不是他的路冽，又是谁？

看见熟悉的脸庞，宋九本能地想要扑到男人怀里叙说思念之情，但随即，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他眨眨眼，看着对面那张俊美若神的面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荒谬的陌生感。

五官还是熟悉的五官，可是宋九就是觉得不太对劲，端详了许久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阿冽眼里的笑意不是以往的宠溺，反而带着一点令人浑身不舒服的邪气，似乎再多看几秒就会沦陷在那双黝黑发亮的凤眸里。

宋九连忙错开眼神，男人释放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收回迈开的步子，甚至往后退了几步。他睫毛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双冰冷入果冻的触感封住他的唇瓣，粗糙的舌头在温热的口腔里大力攻略城池。待人儿被快要窒息时，男人才留恋地退了出去。

熟悉至极的吻技让宋九意识到这就是他的阿冽，所以，他没有反抗，安安静静缩在男友怀里平息呼吸。

“小九...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待人儿缓过来，男人用委屈的语气发出质问，他将下巴抵在少年的脑袋上，双臂如铁钳子般死死禁锢住宋九的腰肢，“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印象里，路冽向来神情浅淡，性格强势，给人一种不好惹的阴狠，宋九很少见到男友放低姿态，委屈撒娇的情态，说起这个，他忘记了刚才的不对劲，心里不由得升起些许惭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只是...只是最近有点忙，所以...”

“小九所说的忙难道就是和那两个同性厮混在一起？”

少年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无情打断了，男人面色狰狞扭曲，他的小九趁着自己不在的空隙背着他和别的男性勾勾搭搭，举止暧昧，真不乖。他的眼底晕开的密密麻麻的血丝，逐渐扩散至整张脸庞，锁住少年的铁臂紧了几分，勒得人喘不过气来，不禁发出低低的痛吟。

仿佛被这声音烫了一下，男人愤怒到极致的表情转瞬间被怜惜代替，手忙脚乱的道歉，脸上的血丝也因为满心的怜惜在少年抬头看过来前褪了个干净。

“我没有，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只是帮助查案而已。”宋九回抱住男人强有力的劲腰，脸蛋贴着胸膛，声音闷闷的，“阿冽，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你曾和西方恶魔做了交易，但是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一复活，S市就会沦为人间炼狱，无数无辜人士的生命被你夺取。”

男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一瞬，拉开两人距离，他微微弯腰，邪气深邃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宋九的眼睛：“小九，你知道的，当年的我别无选择。仇恨生根发芽，长成了苍天大树。我放不下，永远也不会放下。很抱歉利用了你的感情，但是我不后悔。”

“你看，我用恶魔交易获得的力量将那些曾经欺辱我打骂我的人踩在脚下，死无全尸，这都是因果报应。小九你明白吗？没有任何一个幸福的人想杀死毫无相关的陌生人。沦落到悲惨下场都是他们自找的。天使不会为我主持公道，所以，我与恶魔签订契约。”

“其中的付出是不可避免的，小九能理解我对吗？”男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少年的脸庞，暧昧抚摸着，深情的眼眸里苦苦哀求，似期盼又似爱怜。

作为当年的当事人，宋九怎会不知路冽的痛苦绝境，刚开始，他想当然的以为路冽只会报复那些欺辱过他的恶人，但是沈竹白坦言，如若邪祟彻底诞生，无辜百姓皆会命丧黄泉。他不想这样。

思及此，宋九抬手轻轻握住男人的手腕，红着眼规劝道：“阿冽，你要向当年欺负过你的恶人报仇，我支持你，但是S市其他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承受无妄之灾。”

“冤有头债有主，当初那些恶人都死了，你的仇都报了。阿冽，收手吧，我们收手吧。”见男人沉默，宋九落了泪，“中央专门派遣了道术大佬，要来捉拿你。那个道士很厉害，阿冽我不想再体验失去爱人的痛彻心扉，你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不要你魂飞魄散。”

“我求求你，收手吧阿冽，就当是为了我。”少年哭得厉害，显然七年前路冽的死亡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为什么连你也不能理解我的选择？为什么？

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有生命般在男人眼睛和脸部表面疯狂滋长，很快便占领了整张俊脸。真不乖，看来只有把你彻底留在我身边才会乖乖的。

邪祟攥紧少年的手腕，连拖带拽把人带上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