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你们中有个鬼

快到9点的时候, 又来了两个男鬼。

这个房间到目前为止，一共六男五女，一人十鬼。

这鬼数真令顾绮咂舌。

而数量到了这个以后, 大家也不再等待，好像不会再有别的人来了，他们开始聊起了天来，回忆当年在学校里的青葱岁月。

顾绮又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对着照片确认，发现真的没有一个人是父母的同学。

随着他们聊天内容的深入，顾绮发现, 这并不是同班同学的聚会, 而是当年的社团聚会。他们所有鬼, 似乎都来自同一个社团。顾绮这才知道，自己父母当初不仅是同班同学，连社团都是同一个。

他们的谈话顾绮插不进去，但是听着他们说的话，顾绮多少捋清楚了一些情况。首先，两个戴眼镜的是夫妻。

就是赵燕和斯文眼镜男, 他们也是从大学走到婚礼的幸运儿, 就和顾绮的父母一样。

从青涩的学生时代相识相知相爱，到最后一起经历柴米油盐酱醋茶, 顾绮的父母可能还要多经历一个魂力。

时间点也确实是五年前, 这些鬼都觉得这是五年期的10月20日，所说的内容也是顾绮有点印象但不知道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听了才知道：哦, 原来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他们聊天漫无边际, 聊了一会儿之后, 有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开口：“但是这次是谁把我们聚在一块的？我不记得同学里有姓吴的啊。”

这个话题一开，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的结论的确是：虽然他们都收到了姓吴的人的信，对方也在信中写了很多和他相关的事情，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这人是谁，甚至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你们都能来参加这个同学会？也正是心大。

顾绮在心中吐槽，脑袋却没闲下来，如果这些鬼说的是真的，没诓自己和自己演戏的话，那根据他们的话，这个姓吴的要么就是背后大BOSS还没登场，要么就是故意隐藏在他们中间。顾绮觉得这个可能性是五五开的，但是在场的鬼却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它们开始了互相指责，赵燕甚至将矛头指向了顾绮：“林曼书，是不是你？！当年你就跟我不对付，现在特意整这个来耍我的是不是？！”顾绮慢脑门问号，赵燕被眼镜斯文男拦了下来：“燕燕，你说什么呢，曼书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劝还好，越劝赵燕越来气，她伸手推了眼镜斯文男一把：“你安得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就喜欢她！”这对眼镜斯文男来说简直是飞来横祸，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恼怒，顾绮也不知道那是心思被拆穿的恼怒还是被人冤枉的恼怒。

“你在说什么，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知道吗？”

他看向赵燕的眼神很认真，这两鬼看样子没人制止就要开始演琼瑶剧了。好在一个穿着长裙性格看上去比较温婉的女鬼站了出来，她在客厅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她手里拿着信走了过来：“我想你们该看看这个。”

因为她的突然出声，大家都朝着她看了过去，在她青葱手指间，有一份雪白的信封。

她打开来，先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很明显，那是震惊。运动服男看上去就比较急躁，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直接问她：“王雪，上面写了什么，你快说啊！”

王雪这才回过神来，但是她抿了抿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运动服男没忍住，直接从王雪手里抢走了那封信，他低头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请注意，你们当中有个鬼。要么把它找出来，要么被它杀死。”

运动服男看完之后啐了一口：“神经病。”

他抬起头环视一圈，然后才开口：“你们谁玩这种小把戏？这也太无聊了，这种游戏早八百年就不玩了！”他甩了甩那封信，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可在场的没有一个鬼回答他，反而是定定的看着那封信，在运动男甩着信的时候，另外有一个条纹衬衫男鬼走了上去，从他手里拿走了信件。

他看完之后才抬起头说：“这封信是电脑打印的，光看字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写的。但是我收到的是手写信，如果对比在场大家的字迹，肯定能够发现谁是发起人。我来这里，是给当年的同学们一个面子，但如果这样耍人玩，我就不奉陪了。”

条纹衬衫男说完这话头也不带回，直接就往别墅门口去了。在他之后，赵燕和她老公对视一眼，也跟着去门口的方向。王雪犹豫了一下，脚下微动，最后也打算离开。

但是没过三分钟，他们四个鬼又回到了房间里，赵燕的表现最明显，她紧紧拉着自己老公的衣服，墨镜下的小半张脸煞白，身子还有点发抖：“外面……外面……”她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眼镜斯文男抱着赵燕，低声安慰她：“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不会有事的！”

但他的话显然没有安慰到赵燕，赵燕还是那副非常紧张的样子。

王雪的情况要好很多，但看样子也被吓得不轻，她扶着桌子，坐在椅子上，长发从耳边泄下，看不清表情。他们四个之中唯一比较镇定的，就是条纹衬衫男，他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顾绮身上的时候，让顾绮感觉有点被冒犯，他那个眼神，带着审视、猜疑、质问……

运动服男性格暴躁，没有忍住，直接询问：“怎么了？你们不是出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条纹衬衫男没有回答，眼镜斯文男反而先出了声：“我们到了门口……但是外面和之前进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外面现在一片荒芜，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们往前走了两步，燕燕实在受不了，我们就回来了。但外面真的不一样了！我来的时候，明明是非常正常的小道的！但现在这栋别墅，就好像竖立在荒野上，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建筑。”

他的形容让在场的其它鬼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有鬼伸手去撩开客厅的床帘，看到窗户外面明明是很正常的景象，外面明明还是草坪和游泳池，他们下意识觉得眼镜斯文男在骗人。但是条纹衬衫男推开了窗户，刚刚草坪、泳池全部消失，直接变成了深不可测的黑暗。当窗户关上的时候，外面又变成了之前的景象。

运动服男伸手摸了摸窗户，他很确定这并不是贴纸，而是真实的景象，那游泳池的水面还有被风吹过的轻微晃动，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贴的纸。

经过这个小实验，大家渐渐相信了他们说的话……这个别墅，的确有古怪。

自然而然的，大家都想到了之前那封信，上面说：他们当中有个鬼，还必须把鬼找出来，不然他们会死！

想到这里，运动服男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也像刚才条纹衬衫男做的那样，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找到底谁才是那个鬼。

猜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危机事件，就能让人类的信任感分崩离析，原本还能坐在一起聊着当年往事的同学们，现在却在怀疑彼此，是否是信里提到的那只鬼。

气氛，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顾绮已经感受到好几道目光从自己身上逡巡而过，还扫过她身边的姜素言。

这个游戏对于顾绮来说简直是开卷考试，因为她带着天眼看着面前的这些形形色色的鬼们。在他们的反应中，顾绮能够看出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和活人没有差别，就连长得也和普通人类一样，没有半边不同寻常的表现。

一般来说，和人类一样还没有异变的话，那应该死的不久。但根据他们的聊天内容，顾绮觉得他们最起码已经死了五年。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着人类的样子，要么是真的有本事，要么就真的有猫腻。

他们的魂力并不多，就是普通小鬼的级别，不可能是有本事能够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有意思。

顾绮来了几分兴趣，她和在场其它鬼一样，用充满了审视、怀疑、质问的眼神扫过每一只鬼，和他们在衡量在场的到底谁是鬼不同，顾绮在找寻那只隐藏在鬼当中的幕后主使，这场游戏真正的发起者。

在顾绮找到那位主使者之前，他们就先一步找到了一个可以选择的答案，这些鬼不约而同的，将矛头对准了姜素言。

“她、她就是那个鬼吧？！”

“我也觉得是，她看上去就不像个人，从进门到现在也没说过一句话。”

“而且她也不是我们同学，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她是鬼的可能性最大！”

“就是她！你们不觉得她很有问题吗？”

“林曼书，你最好说一下她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带了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来。”

在场鬼多，七嘴八舌每个说一句，都让顾绮感觉呱噪。他们的质疑是有理由的，毕竟和他们说的一样，在场这么多，只有姜素言一个是大家不认识的。他们猜的也确实不错，姜素言这个模样不经看啊，一看就不是个人。

猜对是猜对了，但这是无奖竞猜，而且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互相指责的。

顾绮坐在座位上，换了一下二郎腿的姿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丫的，这群鬼可真能指，当心她老婆破罐子破摔不跟你们玩了，全都给你们吃掉！

作者有话说：

顾绮：一群大聪明

122、怀疑精神

众所周知, 姜素言是个不太能言善辩的主儿……最主要是，她不太喜欢说话。

姜素言本来好端端的靠着顾绮，看到面前的小鬼张牙舞爪对着自己企图指认她是个鬼, 她就特别想站起来，对这些小鬼说：啊我是，怎样？

但夫君显然还有往下面玩的架势，姜素言就没打破顾绮继续玩的兴致，抬了一眼眼皮，就不说一句话继续赖在顾绮的身边。她这个样子显然让面前其他小鬼更加来劲，一个个说的声音更大了。

顾绮看这情况, 心里一想：不行, 我是当她夫君的, 此时不站出来维护自己老婆，那多有损夫纲啊！

“吵什么吵，她是我带来的，而且本来人家也不想来，是刚好跟我一块看到了同学会的邀请，才过来的！如果她有问题, 那岂不是代表我也有问题, 你们的意思是我和她都是鬼，这里有两只鬼？”

顾绮描述的情况对于在场其它鬼来说似乎是不可接受的, 而且之前那个话说的也是“有个鬼”, 而不是有些鬼。

她的话语不知道有没有说服在场这些鬼，但顾绮的样子太过义正言辞，有胆小的家伙带头, 也没有鬼再来指认姜素言。但他们也就是暂时不指认而已, 看他们的眼神, 顾绮都知道，还是有很多在怀疑姜素言。

在这次指认姜素言失败后，他们都三三两两找地方待着，但基本上所有人都能看到彼此，不会有人在视野盲区。毕竟现在这场面，眼看着就是一个鬼故事，这时候谁落单谁就会死，电影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大家都不想当冤种倒霉大笨蛋，所以没有一个离开一楼的客厅，去二楼或者去别的地方。

“当”的声音响了起来，时间来到了九点半。

顾绮本来想要打开手机，跟本地的灵异对策小队的警察同志沟通一下，但是打开手机之后，却发现既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顾绮看了一圈周围，好像没有鬼发现这个问题。也有一种可能，人家的无线网连的是地府的，和自己这种阳间手机就是不太一样。但背后的大鬼应该不会犯这个错误，于是顾绮抬起了手：“我手机没网没信号，你们还有吗？”

听到顾绮这么说，他们纷纷掏出手机，然后惊呼：“真的没网没信号了！”

说实话，现在才想到看自己信号有没有问题，这个剧本有点不太行。

顾绮对幕后发起游戏的大鬼表示了蔑视，既然没法连接外面，剧情又没推动，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顾绮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姜素言跟在她身边起了身，这两看着一副要往外面走的样子，让在场其他鬼都提起了心来。

姜素言本来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重大嫌疑人，现在她却想往外走，怎么能不让他们心中充满了困惑与戒备？

运动服男最直接，他直接拦住了顾绮和姜素言，询问她们：“你们要去哪里？不能好好坐着吗？如果回头出了事，可怎么办？！”他绝对不是出于关心才说这样的话，他眼睛里的怀疑和戒备都要溢出来了，但是在人情社会里，直白的说“我怀疑你们你们不准走”其实是一件很容易被别人敌视的行为。大家不喜欢太强势的人，平时可能会懒得应对而选择听从，但在这种时候，太过跳脱容易被针对。

运动男毕竟是顾绮爸妈那辈分年龄大的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不少年，虽然脾气还是很臭，人也强势，但至少在说话上懂点艺术，不是那种直来直往的大白话。只是话虽好，配上运动服男的态度，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们去门口看看，刚刚他们回来说门外是什么样，但我还没自己走出去看看，我打算自己看了详细情况之后，再做打算。”顾绮稍微解释了下，但她的口吻也说不上太好，毕竟面前这些都是鬼，顾绮没有和鬼搞好关系的打算。

她的态度显然刺激到了个别鬼，赵燕站了出来：“林曼书，你怎么这个样子！我们刚刚都说了，亲眼见到的，你还不相信我们？”

在场有足足十一个人加鬼，有四个鬼表示了同样的情况，而且刚刚窗户的情况也佐证了这一点，这样还挺让人信服的。但顾绮可不会相信从鬼口中说出的话，自己老婆除外，所以顾绮一定要亲自看了情况，确认外面到底是什么状况，才会坐下来和他们继续玩。

所以顾绮说的话也非常直接：“对啊，我就是不信任你们。你们很值得相信吗？”顾绮撂下这句话，也不管赵燕是什么反应，就带着姜素言一起去了门口。

她走下玄关、打开大门，就看到了门口一盏昏暗的小灯外、无限延长的黑暗。

顾绮清楚记得，这个别墅门口应该是别墅区的内部道路，可以容纳两辆车会车那么宽。但现在外面却空空荡荡，只有不见五指的黑暗。顾绮定睛看了看，她能够看出魂力的迹象，却发现并不是什么鬼遮眼的简单招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情况。顾绮有心问姜素言，却又害怕被大鬼给听到。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顾绮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姜素言老神在在，一看就没有危险。

顾绮这人胆子大，外面明明是这样的情况，她却拿手机点开手电筒，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发现这别墅孤零零坐在这儿，周边都是漆黑一片。

它好像一座孤岛，将屋子里形形色色的人困在这里，让他们根本走不出去。

顾绮走了一圈，才回到正门口，她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一个男人探头探脑往外看着，顾绮定睛一瞧，这不就是运动服男吗？

刚刚在里面还表现得非常强势，结果到了外面，还是孬种级别的。他小心翼翼往外看的模样，和之前在客厅里那么强势可完全不同。

看到顾绮之后，运动服男没表现出半点不好意思，反而从刚才畏畏缩缩往外查看的样子变回了讨人厌的模样：“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你不知道现在很危险吗？！现在应该是大家团结一致的时候，林曼书你怎么能带着一个不相关的人，跑到外面去？！”

他看向姜素言的视线里带着浓浓的戒备，还有一点小小的害怕。

“这人现在非常危险，如果她和大家猜测的一样，就是隐藏在我们当中的那个鬼，你就是第一个死掉的人！”

这样一想也确实，按照基本的恐怖片，顾绮这个乱走乱动的、还和被大家最怀疑的那个一起行动，多半得出事。顾绮不能明着跟对方说你出事我都不会出事，只是跟着运动服男回到了房间里。

刚到客厅，就听到赵燕扯着大嗓门搁那喊：“你出去转悠这么久，你怎么样，是不是发现外面和我说的一模一样？还怀疑我欺骗了你，你也不想想我骗你干嘛！”赵燕不仅要以刚才的事情抨击顾绮，还要扯着当年的往事在那叨叨：“我说林曼书，你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别人说的你都不信，非要自己去确认才相信。你这么活着累不累啊？到底谁才能让你信任啊？”

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那就是顾绮她爸。

在过去待在父母身边的日子里，顾绮无数次看到她爸妈的恩爱场面，和赵燕所说的一样，顾绮她妈林曼书是一个非常有怀疑精神的人，别人说的她总要自己确定一遍才行。就是顾绮，她都不见得相信。

像是“顾绮家里煤气灶关了没？”当顾绮她妈问出这种话的时候，顾绮就算斩钉截铁回答“关了”，林曼书都要自己回去确认煤气灶阀门真的已经关闭，才能安心。但是换成她爸效果就不一样，只要她爸说关了，那林曼书就会拍拍胸口，说一句“那就好”。

顾绮总觉得：他俩是真爱，自己是意外。

顾绮没犹豫，直接在这个问题报了她爸的名字：“顾青啊。”

她这个回答真的非常有说服力，堵得赵燕半晌没话说。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又把矛头对准了姜素言：“你少和我贫嘴，刚刚让你糊弄过去了，但现在你必须和你身边的划清界限！她稀奇古怪的，一看就不像人！”

你老惦记姜素言干什么？顾绮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小鬼就这么致力于找死。

顾绮顿了顿，决定将这摊水搅浑，她看向赵燕，张开嘴就是一顿输出：“你说我旁边的人像是鬼，我看你才比较像，你进来都多久了？大晚上还开着灯，你戴着这么大一个墨镜，你不可疑谁可疑？”顾绮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赵燕：“小嘴一叭就知道挑别人的问题，我看你才是最可疑的那个，从进门到现在你都没停下来过，就好像专门的反派在挑矛盾，你这行为，能像个正常人吗？”

“你！林曼书！你还有没有心？！”赵燕一听顾绮说她的墨镜，就跳得更加厉害。顾绮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墨镜和自己有没有心能连上。顾绮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赵燕：“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这行为难道不可疑吗？”

赵燕被顾绮的话刺激的全身发抖，她旁边的眼镜斯文男站出来，准备回怼顾绮，却被赵燕一把拦住。旁边其他鬼倒是没有任何反应，主要他们也好奇，为什么赵燕大晚上在室内开灯的情况下，戴着一个这么大的墨镜。

赵燕的手指微微发抖，但还是摘下了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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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你不是林曼书

赵燕的手指很好看, 十指青葱、纤细修长，她的手微微颤动，白色的指尖点在墨镜腿上, 她的嘴唇两边往下压，看得出来心情并不好。顾绮的话显然让她很不舒服，这种情况就算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她还是将那副墨镜给整个摘下。

墨镜下面的那张脸很好看，浓妆艳抹下非常靓丽，是在街上都很难看到的美丽女人，顾绮甚至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明明是这样美丽的一张脸, 从左眼眼角下面到鼻子的位置, 却拉开了一个大口子。这是一个已经好了伤疤, 伤口两边还有非常明显的非字结构刀疤痕迹，将这张本来非常好看的脸弄得可怖。

赵燕将墨镜重重摔下，扔在了地上：“林曼书，你满意了吧？！”赵燕看样子有些失控，眼镜斯文男将赵燕抱在怀里，他用不满的眼神看了看顾绮, 才向大家解释：“燕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才一直戴着墨镜的。”

本来一直很安静的王雪突然插了话：“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退圈的？之前听说你退圈的时候，我还很惋惜,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顾绮捕捉到了关键词：退圈。

她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再仔细看看赵燕那张脸，顾绮才发现为什么会有熟悉感。赵燕是一个女演员，之前演过好几部电视剧, 但在风华正茂的时候选择退圈, 顾绮小时候看的电视剧不少, 就看过她出演的，后来也没搜索过她，只知道这个人不演戏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自己母亲的同学，退圈原因还是因为毁容。

哇哦，好大的八卦。

顾绮已经脑部了当年的恩怨情仇，毕竟赵燕是在风华正茂时被迫退圈的，有没有可能就是什么极端粉、被抢了戏份的其他演员、潜规则不成心有怨恨的人渣等等做出这样的事情？被毁容退圈这个八卦顾绮确实挺感兴趣，但是她更感兴趣的是：她又是怎么变成鬼的。

想想看赵燕也很可怜，本来是星途坦荡的女演员，结果被人暗害退圈，又在中年就死亡变成了鬼。

但就算如此，顾绮也不会对赵燕有所同情。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对于身为人类的同胞尚且冷心，更何况赵燕是个鬼？

顾绮虽然不会爱心泛滥，但有人在此刻却想端坐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顾绮发动抨击。运动服男张嘴就开始教训顾绮：“林曼书，你这样太过分了，赵燕都这样了，你还揭人的伤疤，你不应该对赵燕道歉吗？”

“啊？”

顾绮是真的莫名其妙，她的视线转向运动服男，又落在了其他鬼的身上，她发现他们此时的表情都带着点义愤填膺，而王雪看向她的眼神还有几分责备。这场面让顾绮忍不住笑了下，这声笑让运动服男更加暴躁，他声音都大了几分：“你笑什么，你明明伤害了赵燕，现在却这副表现！林曼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在运动服男说完以后，其他鬼也都附和了几声。

道德制高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用的词，顾绮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站起来到自己跟前，王雪虽然没有过来，但也不远不近看着；只有条纹制服男，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默不作声。赵燕埋头在自己老公怀里，小声哭泣着。

他们的行为让靠着顾绮的姜素言露出了一抹不满，她今天穿着汉服风的简约衣服，连裙子都是到脚踝的长裙而不是及地的汉服裙。这身衣服是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的，还没有烧给姜素言。

姜素言本来不想穿这身衣服，顾绮跟她说要出远门，也没有别的衣服，如果不想穿着之前的JK制服，就只能穿这身。

姜素言在JK制服和这身衣服当中权衡了一下，果断选了这一身。

她穿着这身衣服看上去很乖，搭配上嫩嫩的脸，看上去就是可可爱爱的女孩子。但是当她流露出不满的时候，就代表着面前这些小鬼们要倒大霉。顾绮伸手握住了姜素言的手，她安抚了一下自个儿老婆，毕竟这游戏还真挺有意思，顾绮没打算结束。

“哟，你们这是要干嘛？”顾绮露出了笑容来，她嘴角往上勾，眼睛里装的却全是刻薄和尖锐的讽刺：“你们这几个大男人是想对我动手？”站在顾绮面前的有一女四男共计五鬼，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在顾绮面前，一副要找茬的样子。但是听到顾绮说他们是要动手的时候，反而一个个都泄了气，往后退了一步。

道德卫士是这样的，就嘴巴上花花，真要让他们打人，反而不敢。

顾绮的笑容渐渐变得恶劣了起来：“而且刚刚我问的时候你们也没阻拦啊，一个个的不都等着看赵燕墨镜下面有什么吗？我怀疑她有问题的时候，你们没一个站出来为她说句话。现在倒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开始进攻了？”

顾绮这人性格恶劣，抓到一个把柄就开始不断进攻，而且语气都是戳人心窝子那种。要是有人这么在顾绮面前说话，她可能都按捺不住想要揍对方一顿。她这段时间都收敛了很多，嘴巴都没这么毒了，就怕戳到人家伤口上。但是现在面对一群鬼，顾绮火力全开，怎么戳他们痛怎么来。

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其它鬼都挂不住面子，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沉默中。

运动服男看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男人拦住，带着他就去了一边。他本来只想说两句狠话，现在有人给了他坡下，自然也不再发癫，只是给顾绮丢了个恶狠狠的眼神，证明自己没有堕了气场，就跟着拦他的鬼，去了一边。

运动服男都偃旗息鼓，其他鬼也没再说话，站在顾绮面前的鬼很快都从原地离开了。

场面上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王雪就站了出来，她刚刚一直站在旁边观察，都没有上前来。显然，她的沉默不语让她看到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她在别的鬼都离开后，才来到顾绮面前：“你是谁？你不可能是林曼书。”

“林曼书不会说这样的话，她不是这么刻薄的人。”

她的话，让矛头重新对准了顾绮。顾绮抬了抬头，到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鬼在好好思考，而且这个鬼足够了解她母亲，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王雪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你长得和林曼书是很像，但是差别还是挺大的，林曼书没你这么漂亮、也不应该这么年轻。林曼书虽然是对其他人都充满了质疑的人，但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肯定会道歉的。”

随着王雪的话，其他人看向顾绮的眼神变得更加明显，里面的怀疑和审视是藏不住的。在王雪提出这个观点后，大家开始更加认真去看顾绮，然后得出了和王雪一样的结论。运动服男刚才没找到场子，现在第一个跳出来：“没错，你根本不是林曼书？！你到底是谁，你拿林曼书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提了一连串问题，唯独没有提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鬼？

他们其实很不想提这个问题，因为如果顾绮有问题的话，她身边那个女生一定也有问题。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两个鬼，那局面会变得非常难看。毕竟在过去三四十年的岁月里，他们可没有见过鬼这种东西，现在参加一个同学会，莫名其妙就被告知他们当中有个鬼，这情况未免太恐怖。

在确认那信息不是耍他们玩的时候，无数个恐怖片中的画面就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他们会情绪浮动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怕死。

所以就连提问，都小心翼翼避开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顾绮撩了一下头发：“我的确不是林曼书。”她说完这句话，在场其他鬼的神色明显变得慌乱了很多，他们可以接受林曼书说出“我整容了”也不想相信这个和自己共处了这么久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老同学，而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当当当当……”别墅的座钟响了起来，打了十声之后才停止，这代表着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他们充满了戒备，这个钟声让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崩得紧紧的，离断开也没多远。而运动服男更加直接，他快步上前来，伸出手就想往顾绮这边抓。顾绮哪能让他占到便宜？顾绮伸出脚踹在了男鬼的小腿上，再伸手拂开男鬼，让他倒在了沙发旁边。男鬼抱着自己小腿痛呼了起来，他压根没想到顾绮打人会这么疼，竟然让他的小腿好像骨折一样，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下去。

其实他要真是个人，顾绮这一脚肯定不是有这个效果。

问题是，这个运动服男他是个鬼啊。顾绮刚刚用了魂力，对鬼就是重点打击，魂力进去干扰了运动服男的魂力流转，现在可不就像小腿骨头断了一样吗？

可她这样的行为，让在场其他鬼更加怕她，一直缩在自己老公里的赵燕更是抖了抖。她想起自己刚才对顾绮的盛气凌人，非常害怕顾绮也给自己来一下。

顾绮放下二郎腿，从沙发上起身，她环视一圈，又看了眼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小腿喊疼的运动服男，才开口介绍自己：“我呢，不是林曼书，但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因为我，是从林曼书肚子里冒出来的。”

“我是林曼书和顾青的女儿。”

124、狼人杀

随着她的自我介绍, 他们表情变成了吃惊。

王雪也有点迷糊，条纹衬衫男更是直接开口：“不可能，据我所知他们是毕业两年后才结的婚, 如果你真是他们的女儿，你现在应该还在上高中，甚至有可能才刚刚初中毕业。”5年前的话，顾绮的确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条纹衬衫男的潜台词就是：您自个儿瞅瞅那张脸，说自己是高中生靠谱吗？

顾绮单论脸，走的是美艳挂的，充满攻击性、艳光四射那种, 这种长相好看是好看吧, 就是有个问题, 她是脸稍显长的姐系长相。就是平日里幼稚的语言和举动会削弱这种感觉，但看上去，确实会显得比较成熟。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高中生。

要在现在戳破时间并不对吗？

顾绮有一点点兴奋，但还是按捺了下来。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她也没有证据证明现在并不是五年前，贸然开口, 这个游戏直接崩溃了怎么办？她连幕后的大鬼都没抓到, 事情的真相还没发现。解密游戏，先被剧透了一波已经很要命了, 如果直接走到游戏结束, 那未免太无趣。

顾绮现在就像个拿着修改器的玩家，明明动动手指就能迎来大结局，偏偏想要自己寻找线索, 一步步通关。

顾绮痛定思痛, 想到了一个借口。

她伸出双手一摆指向姜素言：“看到她了吗？”

众鬼随着顾绮的手势看向了姜素言, 大家都有些犯迷糊：“看到了，怎么着啊？”

“她看着像高中生吗？”

这一点毋庸置疑，像的。

如果说顾绮是脸长、脸颊轮廓明显的姐系，那姜素言就是脸偏短偏圆，双眼又大，看上去就是妹系长相。虽然长相是这么个回事，但这一人一鬼夫妻俩的性格，却是跟长相反着来的。当然，年龄也是。

要是不知道内幕，单知道她们俩是情侣，那别人肯定会以为顾绮老牛吃嫩草。

配是挺配的，就是怎么也得骂一句顾绮不要脸。

“我跟她同学，我只是长得有点显老。”

顾绮说话很不要脸，但仔细想想，说自己和姜素言是同学，吃亏的明明是顾绮。毕竟这平白无故给自己增加了一千岁，瞬间成熟也没熟透到这份上的。顾绮也不知道自己的说辞能不能让大家信服，但王雪也没再纠结这件事，她心底仍有怀疑，却选择压了下去。

这个看上去性格温婉的女人皱了皱眉毛：“那你怎么自己来，你爸妈呢？”

“我爸妈失踪了，我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天地作证，她说的是实话，但显然面前的其他鬼们都不太相信。

顾绮发现了这一点，也没太在意，她很快将这个游戏进行了推进：“大家有没有想过，发现这个鬼之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都是一群普通人，哪怕把鬼抓出来，我们也于事无补。我们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别墅出去，也不知道怎么杀死鬼，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顾绮的本质是想推动大家去其他房间找线索，也就是让在场众鬼分开，给剧情一个推动的可能。

她刚刚去外面转了一圈，也没见剧情往下推，显然，关键不在自己身上。

他们所有人和鬼都待在客厅里一动不动的，抱成一个团，虽然是避免了危险，但是剧情根本推动不下去。

顾绮看别的鬼的表现，就发现其实他们都想过这个问题，但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毕竟这个事态的确超出常规发展，他们又没开天眼，哪知道怎么解决鬼。但因为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解题方法，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选择将这个问题埋在心底。

她这样大咧咧捅出来，让众鬼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写着心累。

条纹衬衫男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从自己一直待得小角落里走到了中间，这个突兀的举动让所有鬼和顾绮的视线看向了他。

条纹衬衫男虽然穿得非常轻佻，但他其实是个很稳重、很理智的人，从他说的话里就能窥见一二：“我建议大家不要到处走，我们就待在原地。很多鬼故事、电影里面，鬼怪都是害怕阳光、害怕白天的，现在已经快到十点半了，十月份早上日出时间在六点半左右，从先到到命题早上日出不过只有八个小时。我们一起等到明天天亮，说不定就能得救，现在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顾绮都想给条纹衬衫男拍手了。

如果这场游戏是个经典狼人杀，条纹衬衫男就是那种高端玩家，他现在的表现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村民。

但架不住，这场游戏中有个暴|民——顾绮。

顾绮嬉笑：“那要是明天早上也没有任何变化呢？”

要是狼人杀游戏顾绮这样的发言肯定这一轮就被票出去，要不就是个铁狼、要不就是个暴|民，总之被投出去不亏。

她这话一出，现场又沉默了，连站在中间的条纹衬衫男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他看着顾绮开口：“那至少我们活到了明天。”

“说的也是哈，那明天再叫我。”顾绮打了个哈欠，这种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剧看、剧情也推动不下去的情况真的很无聊，昨天晚上顾绮睡得候车大厅的不锈钢椅子，一觉睡醒全身酸痛。

刚才坐在那么软和的沙发上，顾绮已经有了一些困意。她看剧情确实没发展，就坐回了沙发上，枕着姜素言的腿，就想睡觉。

但她这个动作，别人肯定是不依的，赵燕刚才摘下了墨镜、暴露了自己难堪的小秘密而罪魁祸首还没道歉，她心里本来就很恼火，又看顾绮这副模样，心里更是来气：“你这是干什么？！在场的都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这种情况你怎么睡得着？”

“我咋睡不着了？”顾绮在姜素言的大腿上翻了个身，姜素言的手放在了顾绮的脑袋上，有点冰冰的，但还能接受。

要是12月的天，顾绮可能就要拼着一腔热血来感受姜素言的体温了。但现在，她还能振振有词：“我昨天都没睡好我咋就不能睡了？这不有你们看着呢吗？各位长辈都在这儿看着，还能让我一个小辈被鬼噶了？我现在父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你们都是他们老同学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唯一的孩子就在面前被嘎吧？”

顾绮说的，还挺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让自己老同学唯一的血脉在面前被嘎，那事后怎么跟其他人交代？

王雪动了动，还是叹了口气：“孩子，你先睡吧，叔叔阿姨们看着你，没事的。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肯定把你叫起来。”

“谢谢阿姨。”顾绮谢完了王雪，又翻了过去，她在姜素言的大腿上蹭了蹭，伴随着十一点的当当当当声，渐渐进入了沉睡中。

顾绮做了个梦，她这人很少做梦，在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爸妈。他们两人也像是自己这么大的年龄，在学校的绿荫小道上，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母亲，一边谈天一边说地。

梦一般是细碎且跳跃的，下一刻顾绮就梦到了他们结婚的模样，家里还有留下的CD盘，现在能用CD盘的机器都不多了，后面顾绮她爸去转录成了视频，一直保存在U盘里。顾绮有的时候会看看，能看到父母结婚时大家大笑着的模样。

再之后，梦境里加入了小顾绮，他们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普普通通却非常快乐。

到了最后，顾绮看到了父母对她说：“我们要去滑雪了，你好好上课哦！”的模样。顾绮站在另一个顾绮身后，很想对着父母伸出手，告诉他们“别去”。

但他们离开的身影很决绝，没给顾绮哪怕一秒的挽留时间。

顾绮清醒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

她还不想睁眼，但是耳边却传来了“当”的一声，顾绮睁开眼，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六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从姜素言的大腿上起来，然后靠着姜素言的肩膀在醒神。

透过窗户，外面还是一片黑夜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远方连一点天光都没露出来，这让顾绮以为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其实时间被大鬼拨动，其实压根没过去八个小时。

顾绮和姜素言对视一眼，她们已经有了很多默契，姜素言通过顾绮的眼神知道了顾绮心中所想，她缓缓摇了摇头，答案是时间并没有被调动，而是真真切切过去了八个小时。

顾绮赖在姜素言身上，心里却有些诧异：这个大鬼这么强？不仅干扰了空间，还干扰了时间？

她虽然有这样的疑惑，但很快否定了。姜素言已经够强了，但在她既往的表现中，也没强到这个份上。很有可能，是大鬼做了取巧的小动作，或者另有玄机。顾绮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受骗，展现在眼前的、告诉给自己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座钟开始打起七点的钟声，在座的众鬼变得更加浮躁。

运动服男首先发难，对象就是之前一直劝大家冷静的条纹衬衫男：“你不是说到了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就会没事吗？但是七点了，太阳还没出来，这正常嘛？！”

其他鬼虽然不说话，但他们眼神中就是这个意思。

王雪站出来阻拦了一下运动服男：“你冷静点，他只是说有可能会变正常而已。”

顾绮不打哈欠了：哇哦，剧情往下面推了！

作者有话说：

顾绮：谁老牛吃嫩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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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有人看着拉不出来

虽然现在的剧情很精彩, 两个鬼看样子都要打起来了。顾绮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鬼跟人似的打架，一点都不想离开，可问题是她现在必须先离开一会儿, 因为就算作为美少女，也有想要方便的时候。

和顾绮比起来，这些鬼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既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方便，更不需要睡觉。

人类果然是有极限的。

顾绮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姜素言就准备去一楼的卫生间方便一下。她的举动太过突兀，那边还马上要上演拳王争霸赛, 这个猛然站起来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了其他鬼的目光。

赵燕这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刻薄：“哟, 我们的小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啊？”

“拉屎, 你也跟着去啊？”

顾绮这句话一出，效果拔群，连准备打架的也不打了。众鬼对视，又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本来的座位上。

顾绮带着姜素言去了卫生间，她发现卫生间还挺干净的，就是没有纸。纸篓里也没有用过的纸, 干干净净就跟没人上过一样。仔细想想也确实, 因为这地方压根不会有人来上，外面一群鬼, 根本没有排泄的必要。

姜素言站在顾绮跟前, 就看着顾绮脱裤子坐在了马桶上。

顾绮酝酿了一会儿，看向姜素言：“老婆，你能不能……别盯着我拉屎？”

姜素言冷哼一声：“怎么, 我不是你朋友、你同学吗？现在夫君倒是知道喊我老婆了。”

咋说呢, 这个时候姜素言找茬, 让顾绮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不上不下的不仅是自己的小心脏，现在没法安慰姜素言，更加不上不下的是自己的便便，总觉得卡在那里，让顾绮很难受。但是每天早上屙粑粑又是人生的必修课，大早上起床不拉粑粑连整个早上都提不起劲。

顾绮伸手捂住了脸：“老婆……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吗？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等我拉完……”她在一起恳求姜素言：“你先转过去，别看着我，有人盯着我拉粑粑，我拉不出来。”

姜素言上下扫了顾绮一眼：“你哪里我没看过？”

这倒是实话。

但被人看着拉粑粑的感觉就是不同的！不可以！顾绮真的会拉不出来。

顾绮还有心说些什么，却看到姜素言背对着自己，给自己一个背影。她终于松口气，酝酿了半天，才终于拉出了宿便。顾绮花了十分钟不到解决了每天早上一定要干的一件大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包装的卫生纸，擦了擦屁屁之后起身冲水。

这马桶应该有一阵子没人使用了，水虽然把便便给冲了，但是上水速度却特别慢，顾绮站在那等了好一会儿，水箱才终于上满。

等顾绮和姜素言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众鬼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顾绮通体舒泰坐在原来的沙发上，看向还在发呆的众鬼，忍不住询问：“你们肚子不饿吗？不想上厕所吗？我刚去过厕所了，没事，没有厕所杀。”

顾绮这是明知故问，她分明清楚这些是鬼，根本不可能会饿、会想上厕所。但是顾绮问了之后，他们好像醒悟了过来，意识到还有这件事，于是纷纷行动起来。有三个男鬼去了厕所，为了不出意外，他们是结伴而行。

而赵燕和她老公眼镜斯文男哭诉自己饿了，肚子都饿得瘪瘪的。

王雪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邀请条纹衬衫男一块去厨房看看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中间座钟打了一声，代表现在是七点半，中间过去了十几分钟，一群鬼又回到了客厅里。顾绮发现，他们的神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刚刚去厕所的那三个男鬼。他们可能去了厕所发现：自己根本方便不出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顾绮其实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设定，他们可能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真正正觉得自己压根没死。这样的情况跑到厕所里，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和人一样的功能，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屙屎拉尿，再结合他们当中有个鬼的设定，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鬼呢？

顾绮总觉得，这剧情变得更加精彩了。

这局狼人杀，大家以为自己都是民，但实际上每一只都是狼。

去厕所的三个男鬼包括运动服男在内，面色都不好看，而去厨房的王雪和条纹衬衫男，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顾绮推测厨房和卫生间是一样的状况，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坏消息是厨房里没有一点可以吃的东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冰箱里也一样；好消息是厨房水龙头是可以用的，还有水，至少能够让我们撑很长一段时间。”王雪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众鬼们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顾绮甚至都想吐槽，他们有什么可安心的，他们本来也不需要喝水。

不过对于顾绮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但她也不是很担心没饭可吃饿肚子，在从灵异对策小队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搜刮了很多零食塞到顾绮的背包里，连纸扎小人都被迫缩到了一边，现在她物资充足，至少不会饿死。

顾绮听完他们说的话，意识到一楼应该没什么关键物品，重点说不定在二楼、三楼，更有可能在地下室。顾绮不确定这个别墅是否有地下室，但一般来说，现在的别墅都会有地下空间。只是刚才顾绮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通往地下室的门。

她决定先上楼看看，一楼这群鬼总是很关注顾绮的动向，她刚起身就有鬼来询问她要去哪里，顾绮随口一句要去二楼转转，对方虽然一脸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拦下顾绮。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顾绮自说自话完全不听别人劝的性格大家都已经明白，劝她根本没有一点用。

对方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就是有人想要找死。”

顾绮就当没听见，带着姜素言径直去了二楼。这个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大，比之前捡到小妖那个要大很多。小妖那个就是普通住宅独栋别墅，这种一看就是用来度假的那种。她从客厅往里面走，到了一楼大厅的位置，才看到扶手楼梯。她又观察了下，确定没有电梯，才顺着扶手楼梯往上走。

到达二楼的时候，顾绮还能在二楼平台位置，扶着扶手往下看客厅。一楼客厅做了很大的挑高直接贯穿到二楼的，所以现在顾绮才可以居高临下看一楼。顾绮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这栋别墅目前有十个鬼，去掉姜素言楼下应该有九个，但顾绮匆匆一数就发现下面只有五个。

赵燕、眼镜斯文男、王雪、条纹衬衫男不见了踪影，运动服男站在楼下看到了顾绮，还招呼顾绮让她赶紧下来。顾绮肯定是不听的，自说自话接着往前走。二楼转了小半圈，顾绮还看到了王雪和条纹衬衫男，显然他们在顾绮离开之后，也觉得不可以就这么原地等死，也选择去寻找别的线索。

这个时候，顾绮手里已经拿到了一封信。她发现这封信的位置在主卧的梳妆台上，梳妆台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封信，顾绮展开以后发现这个游戏真的越来越像狼人杀了。他们可以在每次1点的时候，聚集在一楼餐厅，投票选出认为是鬼的那个人。

但除了这条信息，就没有别的内容。

投出来的那个鬼会怎么样？信里没说；如果被投出来的那个不是鬼游戏会继续码？信里也没说。甚至这个1点也很模糊，是每天到了凌晨1点的时候才可以投票，还是只要是1点不论凌晨下午都可以？顾绮其实倾向于答案是第二个的。

看到顾绮和姜素言之后，王雪和条纹衬衫男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顾绮看了一眼他们俩，条纹衬衫男是没带包的，但是裤子口袋很大，如果是封信简单折叠一下就能放进去；王雪还带着一个链条小挎包，只能放下手机、包装餐巾纸的大小，但想要塞封信还是很简单。

他们直接问顾绮有没有什么发现，却绝口不提自己是否有找到信件。

老狐狸。

顾绮在心中骂了一句，但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封信：“有哦。”她的目的是推动游戏进行，隐藏线索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好处不大。所以顾绮宁愿在这个时候直接展示出自己获得的线索，来获取对面两个鬼的信任。

果然，和顾绮预料的一样，王雪的目光落在顾绮手上的信上，然后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了一封折叠好的信件出来：“我们也找到了线索。”

两拨人马聚在一块，刚准备核对一下双方的信件，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尖叫声。那是一个非常高昂的女声，因为声音太过尖锐，顾绮甚至听不出到底是谁喊得。现在楼下一共就两个女性，一个是赵燕，另外一个是存在感比较薄弱的人。

这个声音让对面的王雪和条纹衬衫男也愣了一下，在这之后，楼上的四个一起往楼下赶去。顾绮扶着楼梯步速飞快下了楼，从转交进入客厅之后，就看到尖叫的来源是那名存在感比较薄弱的女鬼，而在她身边，其他之前在一楼的鬼也都在。

和他们形成对立局面的，是厕所门口怀抱着赵燕的眼镜斯文男。

赵燕此时倒在他的怀里，已经失去了生命。

作者有话说：

顾绮：他丫的还真有把美少女拉屎写出来的人！

126、第一轮投票

赵燕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生机, 她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的伤疤变得更加明显，隐约还可以看到伤疤处缓缓流出的鲜血。她全身都是灰白的颜色, 和刚刚像个活人一般的肤色截然相反，这种白色肯定不是刚死的人会有的颜色。

但要说她真没了，她鬼身还在这儿，肯定不是魂飞魄散了。

一个鬼以为自己死了，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顾绮对这一发现，倒是真觉得有趣。

她稍微站近了点，弯着腰仔细观察了一下赵燕, 眼镜斯文男看上去很不喜欢她的举动, 将怀中的赵燕搂得更紧。赵燕的脸朝向了他的胸口, 顾绮无法再看到赵燕的脸，但是刚刚看到的东西已经满足了顾绮的好奇心，她直起身子耸了耸肩膀和姜素言一起退到了旁边来。

条纹衬衫男这时候站了出来，他在这段时间理智的行为让他的权威性大幅度上涨，条纹衬衫男开口：“你先把她放下来，不要破坏赵燕的死亡现场, 如果可以的话也跟我们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镜斯文男恨恨看向条纹衬衫男, 对方让他放下赵燕的举动让他无法接受，但是王雪却轻声细语的说：“现在抓住凶手为赵燕报仇才是关键, 我们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一群鬼的劝说下, 眼镜斯文男还是放下了赵燕，他把赵燕平放在地上，解开身上的西装外套, 罩在了赵燕身上。在眼镜斯文男离开之后, 条纹衬衫男还进了厕所里面看了看情况, 顾绮在他出来后也进去瞅了一眼。

厕所里面干干净净的，甚至纸篓里面也只有顾绮早上用过的那张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在这之后，一群鬼离开了客厅，跟随着条纹衬衫男来到了餐厅的位置。

这是一个长桌，去掉头和尾的两个座位，总共是十个座位，刚好够他们这帮鬼坐下。

顾绮找了个相对角落的位置，和姜素言坐下。

在他们坐下后，那个发出尖叫的女鬼就开始絮絮叨叨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当时就是想上厕所，之前我看到赵燕进去了，但是赵燕过了很久都没出来，我实在憋不住了，于是我就过去敲门。这一点大家都看到的，但是我敲了半天门都没开，就试探性转了转门把手，谁知道门把手直接转开来，我就看到赵燕倒在地上。我走过去拍了拍赵燕，发现她已经死透了。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后面她老公就冲了进来，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她似乎害怕自己被当成凶手、害怕被当成鬼，还急切看向其他男鬼：“之前他们也都在的，我进去到尖叫再到她老公冲出来，一共就花了不到一分钟，不可能是我动的手！”

按照常理来说却是如此，一个人很难在三十秒内不留下任何线索杀掉另一个人。

可是，这个也是个鬼啊。

顾绮眼睛眯了眯，在别人看起来无懈可击的证词，在她这里却全是漏洞。

想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阿姨你是个鬼，一个鬼怎么可能想要上厕所，怎么可能憋不住？唯一合乎情理的理由就是，这女鬼已经发现了自己是个鬼，并且盯上了独自一鬼的赵燕，在对方上厕所的时候，选择动手。

作为一个鬼，她下手速度很快，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在场证明。

运动服男这几个男鬼为这个女鬼背书，他们点点头，表示女鬼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去的，距离赵燕遇害根本就没过去多久。而赵燕确实去了卫生间很久，女鬼是坐立不安实在憋不住了才去敲的门。

女鬼的表情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她脸上刚要浮现一抹微笑，却被条纹衬衫男打断了：“也不尽然吧。”

他直直盯着女鬼，让她脸上瞬间浮现了尴尬：“动手的不一定是个人，而是个鬼，我们人类下杀手的确不可能，但如果你就是鬼呢？你会采用什么方法动手，我们完全猜不到，说不定就可以在一分钟内取人性命。”

听到条纹衬衫男这么说，女鬼显然没撑住，有些慌了，她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上，怒视着条纹衬衫男：“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是去上个厕所！如果就因为这个被你冤枉，那我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那个鬼！说不定还可以远程杀人！你们刚才在二楼，谁知道你们在干嘛？！”

女鬼愤然开口，话出口不成章法，和条纹衬衫男有理有据的说辞相比完全没有说服性，就连眼镜斯文男也是冷冷看着女鬼，他也比较相信条纹衬衫男所说的。

顾绮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个时候却忍不住使了个小坏：“她说的也有道理，谁知道鬼是怎么杀人的？说不定就真能隔空杀人呢。”顾绮的声音带着凉薄，她的话让条纹衬衫男都皱起了眉毛，他的视线停留在顾绮身上，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帮腔。

因为他们四个，在这个立场上是一致的，当时大家都在楼下，只有他们四个去了二楼，如果他被反驳可以从二楼隔空杀人的话，那他们四个的嫌疑程度完全相等。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条纹衬衫男完全不明白。

而女鬼好不容易有了声援，就好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肯定顾绮说的话：“就是啊！连她都这么说，你们的嫌疑一样大！”

其他人狐疑的目光在他们四个身上来回逡巡，连理应跟他同一战线的都拆台，他们怀疑条纹衬衫男也不冤枉。而且的确如顾绮所说，他们根本不知道鬼是怎么杀人的，隔空杀人也不无可能。他们这群人刚刚都是一起待在楼下的，是没有动手的时机的，除此之外的都值得怀疑。

王雪眼看着怀疑的战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也不再保留，而是拿出了之前给顾绮展示的信件，摊平放在了桌子上。突然出现的信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运动服男伸手把信件拽到自己跟前，还一边咕哝着说：“写的是什么？”

王雪好脾气的解释：“这是我们在二楼发现的，小妹妹那边也有一份，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内容。我们的这份上面显示的是，只要通过投票，被最多人指认为鬼的就会出局。”

众鬼看向运动服男，他看完信件以后点了点头，然后将信件传给另一个鬼。信件就这样一个一个传了过来，到顾绮手中的时候，顾绮看了看，发现内容确实和王雪说的一样。但问题是，这张纸写的也怪怪的，只说了会出局，却没有说出局之后会怎么样。

但是顾绮和在场众鬼心知肚明，多半会……死亡。

看完王雪的纸之后，大家又看向了顾绮，显然，他们想知道顾绮的信上面写着什么。顾绮没犹豫，把信放到了桌上，她没有和王雪一样说上面的内容，只是让大家自己看。在一轮全都看下来之后，大家很快就掏出手机，确认时间。

在经过一系列的事情，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不需要一个小时，就将迎来投票。

这个时候条纹衬衫男又站了出来，他第一个说自己要投的人：“这一票，我会投给她。”条纹衬衫男伸了手，指向那个女鬼，女鬼惊了一下，她焦急的查看四周鬼的脸色，然后看到了他们脸上莫名的表情，大家都是抱着端详的态度去审视女鬼的，显然对于投票给谁并没有具体的打算，但是条纹衬衫男首先站出来归票，在没有警长、预言家带队的狼人杀游戏里，这位表现良好的村民得到了大多数鬼的认可。

作为赵燕的老公，眼镜斯文男也很快举手发言：“我也一样，我会投票给她。”

条纹衬衫男将视线投向了自己之前的盟友王雪，王雪叹了口气：“我认为这个时候分票是不太好的，所以我也会……唉。”她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来，但是未尽的话语已经说的很明确，就是要投给女鬼的。

在场一共有十票，去掉绝不会投给自己的女鬼，剩下九票，已经有三票表示要投给女鬼，而其他票也一副非常摇摆很怀疑她的样子，这个局面对她来说非常糟糕。

女鬼彻底慌了：“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不是鬼！比起我，他们四个更容易被怀疑啊！还有他！他是赵燕的老公！但是赵燕脸上有那么大一个疤，还退圈了，根本赚不了钱！这种时候他想动手也很正常啊！之前就是他们俩一块去的卫生间，只是他中途出来了而已！就是他动的手！”

可是她说这么多已经于事无补，女鬼看情况不妙，还想逃跑，但是运动服男身强体壮，直接把她摁在了座位上。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还翻出了绳子，就这么把女鬼绑在了椅子上。

从他们的行动上看来，顾绮觉得他们已经有点发癫，甚至眼睛里都染上了疯狂，可是他们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当”，随着座钟敲响，1点如期而至。

他们明明一直坐在餐厅的桌子跟前，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却突兀出现了一张白纸一支笔。

而长桌正中间，原本摆着花篮的地方，也变成了投票箱。

这些东西出现的非常突兀，顾绮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这些东西就猛地出现了。

这也宣告着，第一轮投票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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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还未结束

顾绮脸色有些凝重, 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让她没有感觉到任何魂力的波动，就好像突然出现在了那里，就感觉怪怪的。

顾绮往旁边看了一眼, 发现自个儿老婆姜素言已经在那边拿着白纸折千纸鹤了。

“……”

发现顾绮的目光，姜素言扭头看顾绮：“怎么了？”

“你折的还挺好看的。”顾绮夸她，一张小小的白纸，在姜素言手中被玩出了花，从纸出现到顾绮扭头看姜素言，顾绮都没一分钟，一只纸鹤就已经成形。姜素言一天到晚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怎么还有教人折纸鹤的？

在姜素言那个时代肯定没人会折纸鹤, 连纸都不可能是这种偏硬的纸, 所以肯定是现世看的电视节目学的。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姜素言没谦虚, 她把成形的纸鹤拉了拉，放在顾绮的跟前：“回家以后给我买点纸，我想多折点。”

“你折这个干吗？”顾绮把自己桌上的纸推到姜素言面前，然后就看到姜素言十指灵活折好了纸鹤。用假人的手指能用的这么灵活，估计也就姜素言能做到了，要是换了上次把自己往纸扎人身体里塞的两个小鬼, 现在估计跟僵尸似的。

“许愿。”

姜素言言简意赅。

她将两个折好的纸鹤放在一起, 脑袋对着脑袋，露出了一小抹微笑来。

别的鬼已经写好了名字, 塞进了投票箱里, 条纹衬衫男催促顾绮和姜素言，让她们快一点。

说起来，顾绮其实还不知道这位女鬼的名字, 其实她知道的人名就不多, 赵燕已经死了, 她唯一知道的只有王雪了。这些鬼倒是老同学了，都知道彼此的名字。

顾绮喊了声“别催了，马上来”，就拿着千纸鹤准备送入投票箱，但是却被姜素言拽住了衣角：“不可以，这是我折的千纸鹤。”

顾绮低头看了一手一个的纸鹤，又看了看拽着自己衣角的老婆，再回过头看向条纹衬衫男：“我们俩弃权。”

条纹衬衫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似乎很不喜欢这种规则外的事情，他开口劝说：“哪怕不写名字，也将纸交出来吧，不然的话……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进行下去……”

他话音刚落，投票箱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纸做的刀。

在场所有鬼都瞪大了眼睛，而顾绮也紧紧盯着那把纸做的刀，因为她一眼就能认出，这和自己刚学会的中阶顾家流派纸扎术的纸刀是一个做法，前不久在怪谈制作委员会那事上，顾绮还用纸做的刀动过手。面前这把纸刀看起来有些老旧，刀口的纸都有些发黑、皱皱巴巴的，但只论技巧的话，这把做的要比比自己还好。

怎会如此？顾绮有点懵，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父母的同学会，她爸就是顾家传人，这事和顾家有关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看到这个纸刀，大家都懵了，因为完全不理解是什么含义。

直到运动服男开口：“这把纸刀的意思不会是，让我们用这东西刺死她吧？”他说话间还带着点玩笑的口吻，试图让现场的气氛轻松那么一点，但问题是，除了顾绮和姜素言外，大家都很凝重。

顾绮一副乐子人看好戏的模样，姜素言则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两个小纸鹤。

在大家还在沉默的时候，眼镜斯文男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拿了桌上的纸刀，向着那女鬼就去了。他的动作让大家吓了一跳：“你干嘛？！冷静点！”运动服男拦住了眼镜斯文男，他冲动归冲动、发癫归发癫，让他们亲手解决一个人，哪怕知道她有可能是鬼，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们本来以为在投票之后，会有一股神秘力量带走那个女鬼，结果没想到给了他们一把刀，要他们自己动手。

“你们看看清楚，这是一把纸刀。纸刀是杀不死活人的，能被纸刀杀死的，只有鬼！”

眼镜斯文男在盛怒的情况下，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性，顾绮隔岸观火，明眼看到有两个鬼听到眼镜斯文男说出这话后，神色变了变，显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是鬼。

他说的一点没错，这纸刀只对鬼有用，捅在顾绮身上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加了魂力另算，但是对鬼却是不需要魂力的情况下都能效果拔群，尤其是他们这种魂力不多的小鬼。

那简直是一戳一个准。

眼镜斯文男的话明显说服了运动服男，他拦着眼镜斯文男的手都没刚才用劲，眼镜斯文男轻轻一拨，就把他伸出的手拨到了一边。他提溜着手中的纸刀，朝着一脸惊恐的女鬼去了。女鬼拼命的摇头，眼睛瞪得很大，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眼泪对于他们这样的小鬼，可是奢侈品。

她不仅晃动脑袋，连身体也在很大限度的摇摆，坐着的椅子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一个坐不稳，椅子直接向着旁边摔倒，落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女鬼愣了愣，可是眼镜斯文男没愣，他单膝跪在女鬼跟前，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居高临下看着女鬼。因为他背对着顾绮的关系，顾绮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下手的动作很果断，纸刀很快就刺入女鬼的腹部。

纸刀刺进弱小鬼怪身体的感觉估计就和筷子插|进豆腐的感觉是一样的，噗一下就进去了。女鬼的双眼瞪得很大，就和刚才的赵燕一样，她很快就没了声息，身上变成了灰白的颜色，一点血色都没有。

很显然，她“死亡”了。

剩下的鬼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觉得事情肯定还没结束，但是带着一点侥幸，认为他们杀对了鬼。

顾绮双手交叉形成塔形放在跟前，脑袋搁在手背上，看着眼前众鬼的表现。心里觉得自己才是鬼的没有反应，而王雪却很激动，这是她为数不多几次露出表情来，前面一次还要追溯到发现外面是一片漆黑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就是往窗户那边走，她看着玻璃上呈现出来的场景，手指放在了窗户边框上，她的手指有点抖，因为紧张还泛着白，她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猛地拉开窗户。在拉开窗户之前，她肯定是带着喜悦、激动的，但是当窗户拉开之后，她的背影都肉眼可见颓丧了很多。

因为外面还是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有一片黑漆漆的。

眼镜斯文男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女鬼腹部的纸刀，那把纸刀在他眼皮底下蓦地失踪。这个时候大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如果游戏还未结束，就证明……女鬼并不是那个鬼。

顾绮看着眼镜斯文男双膝跪倒在地上，伸出手想要触碰地上的女鬼，但他不敢，他的手只是胡乱在女鬼上方挥舞着，嘴里面还吐出：“我杀人？！我杀人了！”这样的声音。只听声音，都能听出眼镜斯文男受到的震荡，他显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安心啦，反正你杀的也不是人。

眼镜斯文男干出来的事情，让别的鬼都远离了他，他也发现了这一点，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围：“不是我一个人啊？！大家一起做的这个决定！是大家一起投票投的她，她不是我一个人杀死的！”

条纹衬衫男显然想说什么，顾绮却发动了打断技能。

“不是大家。”她的突然开口让眼镜斯文男看向了顾绮，顾绮也看到了眼镜斯文男眼中的崩溃，她却带着一股恶趣味，坐在餐桌上、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着：“我和她并没有投票，是你们，你们杀死了她。”顾绮撑着下巴环视一圈，桌子底下她还翘着二郎腿。

这出戏剧的确不错，编排的非常有意思，每个演员演技都很好，将自己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唯一可惜的是，重量级演员赵燕先一步谢幕，没能贡献出精彩的表演。

顾绮，真的好坏一女的。

条纹衬衫男叹了口气：“没错，是我们杀了她。”他话锋一转：“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出那只鬼，那只鬼才是罪魁祸首，现在不是纠结已经过去的事的时候，二楼我们发现了两封信，知道了投票这个事，但二楼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没去找，而且还有三楼，说不定我们能够发现更多的情报！”

他这话一出，一瞬间就把眼镜斯文男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看眼镜斯文男那种得救的眼神，估计会对条纹衬衫男言听计从。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顾绮也打算这么做，去上面接着找线索。

王雪有些犹豫，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跟着条纹衬衫男一块准备去二楼。顾绮的动作最快，带着姜素言就准备继续去找线索。

姜素言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还拿上了自己的千纸鹤，显然，她对自己折的千纸鹤非常满意。

“你准备一直带着啊？”

姜素言点点头，还将千纸鹤放到了自己的小包里面。顾绮耸了耸肩膀，感觉肚子有点饿，她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面包，一边撕开包装一边走，她在走楼梯的时候嘴巴也没停，直接咬着面包往前走。

她的动作被运动服男看到了，他皱着眉头对顾绮呵斥：“你竟然私藏吃的？大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进食了，你竟然自己在这边吃东西！”

顾绮乐了，她露出了一抹笑容来，还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小面包，往前送：“我没私藏啊，没人问我要而已。我可是很愿意分享的，你要吃吗？”

作者有话说：

手指灵活姜素言

顾绮：她手指再灵活也没用啊

128、一瞬的恍惚

顾绮站在楼梯上面, 运动服男站在楼梯下面，他明明是在下面却好像气势更足一些，比起身量纤细的顾绮和姜素言, 运动服男身高体壮看着就不好惹，但其实不久前他才被顾绮踹断了小腿在楼下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但他毕竟是个鬼，没过一会儿腿就恢复正常，可以像个完好的人一样四处走动。

别的鬼只是下意识以为他的腿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被踢得很疼，但顾绮和运动服男却知道，那哪是疼, 根本就是断了。而且顾绮也知道, 运动服男|根本不会饿, 他刚刚找自己茬只是出于性格和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饿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活人，那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食，应该和顾绮一样，感觉到了饥饿才对。

顾绮手平行着胳膊往前伸出，在她的手心里还拿着一个小面包，因为顾绮的动作, 这个小面包在运动服男的上方, 就好像一个吊在哈巴狗前面的肉骨头，而顾绮, 就像那个正在逗狗的人。

运动服男此时应该饿了, 但是看到那个小面包，却没有任何想吃的念头。他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并不想承认, 他将自己对那个小面包的毫无感觉, 归咎于顾绮的所作所为。

在他看来, 是顾绮施舍一样的举动，刺痛了自己的心脏，所以他往前一步伸出手、把顾绮的手打开。

运动服男的手很冷，就是鬼特有的那种冷，只要不是傻子，触碰到的时候肯定会觉得不对劲。如果是个普通人误入这样的同学会，现在应该惶惶不安，想着到底谁才是鬼，然后一点点发现自己周围的“人”一个个都不对劲。

运动服男正气凛然的说：“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爱吃不吃。”

顾绮回怼了一句，就把小面包放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啃着另一只手的小面包拉着姜素言上了楼。

在她走后，运动服男愣在原地，握紧了手。后面正好有别的鬼过来，看到他，还问了句站在这里干什么。运动服男摇了摇头：“没事，我马上就上楼。”两个鬼结伴一起向楼上走，也准备找到些线索。

二楼的鬼太多，顾绮就没逗留，直接上了三楼去。她在三楼，的确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三楼有一间很大的衣帽间，看样子是为女主人准备的，这种衣帽间简直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有三大间透明玻璃的挂衣区、还有中间有三个模特，身上都穿了好看的衣服，另外配饰、鞋子、包包也都有自己专门的区域。在衣帽间中间的长凳上，顾绮看到了眼熟的信件。

这个信件比之前看到的都要厚很多，顾绮展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了厚厚一叠……报纸。

顾绮倒是没想到，里面会是一张叠成信件大小的报纸。她坐在凳子上，展开了这张报纸，而姜素言则看向了周围那些美丽的服饰。她看了几眼之后，就回到了顾绮身边坐下。顾绮从读报纸中抽空抬头看她：“怎么不看衣服了？”如果不是被眼前的报纸吸引了目光，她肯定也要去看看那些看上去就是高订的衣服。

姜素言没意思的说：“都是纸做的衣服，没什么劲。”

顾绮停下了看报纸的动作，眼神扫过面前这些衣服，有些愣，她是真没看出面前的衣服都是纸做的。

说实话，顾绮在姜素言喜欢上网购衣服之后，有想过用纸做一些衣服烧给她，毕竟买现成的衣服真的很贵，而纸就便宜很多。

但是却有很多因素，导致顾绮不能这么办。

首先一点就是顾绮没那个技术，用纸做出层层叠叠的好看衣服，难度太大，顾绮是真不行，尤其是想要烧给姜素言穿，还还得是一比一等大的，难度就更上一层楼。其次，就算是纸扎店传人小顾同志，把纸烧给姜素言，那姜素言获得的也就是一层层的纸，根本穿不了。

想要让纸变得和衣服一样，只能不停注入魂力，不然终究只是一堆纸。

如果燃烧顾绮的魂力让纸衣服变得和真衣服一样，那就是把顾绮自己的魂力都燃烧光了也维持不了多久。姜素言倒是能做到，但她不乐意，用魂力维持一堆纸衣服，听起来未免太可怜。

顾绮难以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顾绮连报纸都不看了，站起身来走到假人模特跟前，看向那华丽的礼服。这是一条露背鱼尾裙，裙子下摆还有层层叠叠如同玫瑰的布料堆叠，总而言之，挺好看的。顾绮定睛看了很久，愣是没看出来到底哪里像是纸叠的，反正顾绮是没这手艺。

她在那研究了好半晌，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顾绮拉着姜素言找了个衣柜钻了进去，虽然衣柜是玻璃做的，是透明的，但是衣柜里面有层层叠叠的衣服，还有拖地的长裙，想要挤下两个姑娘不让别人发现，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绮就和姜素言一块躲在衣服堆里，刚刚在外面光看还发觉不到这衣服是纸做的，但是上手摸到了，就能发现的确是纸的材质。

进来的是运动服男，他的脚步声特别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顾绮这时候想到了自己放在凳子上的报纸，估计要被运动服男给拿走了。果不其然，他往凳子那边走了过去，并且有很明显拿起纸张的声音，他自言自语发出声音：“没想到他才是！我就说嘛，我不可能是鬼的！”

这句话其实暴露了他其实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他说完这句话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所失言，他秉着呼吸巡查周围，确定没有任何人后，才离开这间衣帽间。

“夫君。”

姜素言声音轻轻的，顾绮看向她。因为她们俩一起躲藏在衣服后的关系，一人一鬼贴得非常紧，姜素言的双手甚至环住了顾绮的脖子。假人的身高要比姜素言本身高一些，她轻轻颠了颠脚，就和顾绮齐平。姜素言微微撅着嘴巴，就想和顾绮亲亲。

其实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她现在正在玩探秘游戏呢！姜素言就会打扰她玩游戏！有姜素言在的时候，顾绮在纸扎店卧室里都不能愉快的和同学开黑打游戏，就是因为总会被姜素言打扰到。

顾绮微微撇开头：“不行……”除了不想游戏被打扰之外，顾绮其实也不是很想亲一个假人。就算是姜素言也不行！只要一想到自己捧着一个假人在那边亲亲，顾绮就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

可是姜素言手变换了一下位置，冰凉的指甲触碰到顾绮柔软的脸颊，然后捧着她的脸蛋，朝着顾绮亲了过来。

顾绮刚刚还在说不行，但被姜素言这样对待，还是老老实实和她的嘴唇碰到了一块。

吻姜素言的时候，给顾绮的感觉并不像假人，就和姜素言平时亲吻的感觉一模一样，她口中什么味道都没有，只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这股冷香有点让顾绮上头，那香味悠远深邃，就像是静谧的参天古树森林里，最幽静的松木，一点点从鼻翼窜进来，让顾绮为之着迷。

她抬起手，扣住了姜素言的后脑勺，细密冰凉的发丝从她的掌心与手指尖滑落，明明是假人的头发，但摸上去的时候却和真人无异。这一切，都得益于姜素言强大的魂力。顾绮沉醉在与姜素言的吻中，心底却明白，她们终究是天人永隔的两端。

顾绮加重了这个吻，脑海中却滑过楼下形形色色的鬼，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活人，很努力在扮演着活人的角色，但只要有轻微的违和感，就会让他们发现自己并非人类的事实。姜素言……何尝不是如此？她也在扮演一个活人，无论是之前和顾绮一起乘坐汽车去沈太太家中、和顾绮一块在游乐场玩耍、附身在假人身上去鬼屋里当NPC，她都在尽力扮演一个活人，一个与顾绮相配的活人。

但只要稍微接近一点，接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别人，都没法欺骗。

这是一幕可笑的话剧，明明是鬼物，却在假扮活人。

顾绮明白的，姜素言会一直假装自己是个活人，是想要与她在一块，能够恩恩爱爱在一块。但实际上，姜素言并不属于阳间。

活在阳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代表着没有魂力补给，反而要流失魂力维持自己的形体。那些魂力对于姜素言来说可能微乎其微，但滴水穿石，迟早有一天会聚沙成塔，让姜素言也承受不住。

姜素言现在还在等顾绮，等她愿意和自己一起去阴间的时候。

在姜素言的亲吻中，顾绮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她觉得这个人世间，其实也没有能够让自己驻足的事物；父母生死不明，大概率已经死亡，她只是徒劳的寻扎他们存活的可能；顾绮没有交心的朋友，都是表面姐妹；两边的亲戚也因为父母所在城市并不是老家，而逐渐断了往来……以上种种加起来，顾绮在人世间最为重要的，竟然只有姜素言这个鬼。

和她一起，去阴间当千年的大鬼，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良久，唇分，顾绮深呼吸调整着呼吸频率，她看向姜素言的眼神有点复杂。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要抛下所有和姜素言在一起。

“当当当……”三点的钟声响起，将顾绮脑袋里错综复杂的思绪全部敲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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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好像都发现了（捉虫）

三点的钟声不仅让顾绮清醒了下来, 还让很多鬼都有了动作。顾绮在三楼都听到了运动服男的大嗓门，他大叫着自己有新的发现，让大家下楼去看看。

顾绮看向了姜素言, 作为没有呼吸的鬼，姜素言不用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原来捧着顾绮脸蛋的双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环住顾绮的脖子。在亲吻中，姜素言踮着的脚也放平在了地板上，还有点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顾绮从被动变为主动，做了一个小小的壁咚。

现在一人一鬼嘴唇分开，姜素言双眼里敛着秋波, 一张嘴唇水润润的。

顾绮暗道一声好险, 爱情真是个让人上头的东西。在刚刚一瞬间, 她差点产生了和姜素言一起去阴间也不错的想法。就是嘴唇分开之后，她脑子也还有点不清楚，好在那钟声，将她彻底敲醒了。

顾绮晃了晃脑袋，扶着姜素言的肩膀将她推开了点：“老婆，我们该下去了。”

姜素言撅了噘嘴, 手指放在嘴角：“不再亲一下吗？”

“嗯……”顾绮有些犹豫, 抓紧时间又小小啾了一口，就率先转过脸去, 从衣橱里往外走, 她现在有点不太敢看姜素言，就害怕自己又被蛊惑。她走出衣橱的时候，还让姜素言快点出来。

因为背对着姜素言, 顾绮并看不到, 黑色的魂力弥漫在姜素言的脚底, 悄悄缩了回去。她更加不知道，在刚才自己产生那样的想法的时候，姜素言的魂力已经蔓延出来，缓缓包裹住顾绮，准备带她直接下去。

姜素言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嘴角，双眼看着顾绮的背影，一张脸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听到顾绮喊她的声音，才轻声说“来了”两个字，就走出了衣橱。她伸手握住顾绮的手，自然而然十字相扣，一起下了楼。

虽然还没到投票的时间，但大家现在都聚集在一楼的餐厅里。因为之前两具鬼身，被安放在了客厅中。女鬼的那具惨白鬼身，也被盖上了一件外套，这代表人类对于死者的尊重。

原本的“人数”是11人，死掉一个赵燕、投票死了一个女鬼，还剩下9人。

长桌空出了三个位置，顾绮和姜素言找了位置坐下来，就看到运动服男坐在与他们相反的那个长桌顶端。

他看到“人”都来齐之后，就站了出来，他那处一封信，扔到了桌子上。这鬼藏不住事，还没等条纹衬衫男拿过那封信展开来看里面的内容就先一步开始说：“你们都没想到吧！其实他！这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才是那个鬼！这个报纸是我在三楼衣帽间凳子上找到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在赵燕因为毁容退圈之后，她老公、同时也是她的经纪人，不堪忍受赵燕日益急躁的脾气，跟她大打出手。”

“无意中，他失手杀死了赵燕，并且随后在别墅内选择引火自焚……这家伙才是那个鬼！他老婆赵燕也是鬼！他们一家子在这里又起了争执，他又动手干掉了自己老婆！刚刚也是他动手最积极，直接就杀了那个无辜的女人！”

顾绮也看了报纸，当然知道这一切都和运动服男说的一样。

报纸传了一轮，到顾绮跟前的时候，顾绮还假模假样看了看，然后再传给姜素言。姜素言没看，直接放在桌上往前挪，给了对面的鬼。对面的鬼接过，仔细看了之后才接着传下去。

一般来说，有报纸这个东西，运动服男说的话非常具有说服力。但那只是一般情况，并不适用于现在，因为现在的情况是：一屋子都是鬼，而且看大家的神情，已经多多少少知道自己是个鬼。尤其是对面那个男鬼，在听到眼镜斯文男是个鬼的时候，脸上的惊喜是藏不住的。

那是找到同类的惊喜。

“我们现在就把它给绑了！就像之前那样！等到晚上1点钟进行投票，把它投出去，这个游戏就结束了！”运动服男非常激动，他手拍在桌上砰砰作响。

顾绮在心中吐槽，这家伙一看就没看过狼人杀类型的真人电影，一般在电影里说出这种台词、以为自己稳了、情绪开始激动的，肯定要在下一轮被刀或者投出去。

果不其然，条纹衬衫男率先站出来庇护他的盟友，报纸正好传到了他的手中，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份报纸，才开口说道：“一般来说这个报纸很有可信力，但这个报纸出现的是否太过凑巧了？而且指向性还如此明显，如果这则报纸是真的，那很有可能是这个鬼伪造的，因为不止你找到这样一份说被人已经死亡的报纸，我也找到了一份。”他看向王雪，王雪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一份报纸，放到了桌子上。

传到顾绮手中的时候，顾绮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上面不仅有文字，还有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但是通过外形轮廓，可以和对面的一个男鬼对上号，其他的信息也对得上号。上面说的报道大致是，某男因赌|博败光家中积蓄，于楼顶天台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生命。

那份报纸传到对面那鬼的手上的时候，他把报纸握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显然，这张报纸带给他的震撼很大。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报纸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如果是人的手，现在肯定已经拍疼了。可这个男鬼就跟没感觉一样，只是嗓门很大：“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死？！这个消息是假的！是编的！我爸当年就是因为赌|博搞得我们家一团糟，我最恨的就是赌|博的人！我不可能去赌|博！”他这么说，也要看别人信不信。

顾绮其实知道他在说假话，因为他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鬼魂，但他表现得非常正派，话语里渲染力十足，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让顾绮都觉得他不是说假话。

眼镜斯文男这个时候倒很淡定，他顶了顶自己的眼镜，才开口：“没错，这个报纸肯定是假的。不然这房间里得有多少鬼？按照你这张报纸写的，我老婆是鬼，我是鬼，现在他也是鬼，那这屋里就有三个鬼了，这种情况我还等你们投票？我肯定直接把你带走。”他叹了口气：“再说我老婆的尸体还在客厅躺着，就算我能骗你，尸体能够骗你吗？”

运动服男就属于那种有脑子但脑子不多的人，他一时之间反驳不了眼镜斯文男，颓然坐在了座位上。

这场匆匆忙忙将大家召集起来的聚会宣告结束，很多鬼都结伴而行三三两两走了开来。顾绮很清楚看到，条纹衬衫男、王雪、斯文眼镜男、刚刚被指认死亡的男鬼，他们四个一起去了二楼。顾绮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直到十几分钟后，王雪来找了顾绮，问她能不能进一步说话，顾绮有些懵，但还是给了姜素言一个眼神，她就跟着王雪去了二楼拐角。

在拐角处，刚刚提到已经形成一个小团体的三个鬼都在。

这个人数远大于现存人数一半的五“人”小团体，正式汇聚。

王雪看向顾绮，非常犹豫的开口：“你是鬼吗？”

哇哦，顾绮在心底惊呼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睛，飞速承认：“我是。”

那个之前喜怒形于色的男鬼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条纹衬衫男表情不多，但也放松了点：“不瞒你所说，我们已经发现了，在场很多……其实都是鬼。我是、王雪是……大家都是，人类反而是比较少的。”

“之前那则消息骗了我们，这个别墅里其实不止有一个鬼，可能鬼比人还多。而现在，我们还知道那纸刀不仅可以杀鬼，我猜测人也是可以杀死的。在这里，我们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以为自己就是普通人类，到现在我们还发现我们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能发现就有鬼了，你们才多少魂力？

顾绮在心中吐槽，脸上却表现得深表赞同：“其实我不久前才发现自己是个鬼的，我之前虽然提出自己想上厕所，但是去厕所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上厕所，不管酝酿多久，都没办法……”

王雪打住了顾绮：“这个就不需要详细说明了，我们都很清楚。”

条纹衬衫男进一步开始说明：“我们现在很怀疑，刚才指认他是鬼的那个，就是一个人类。”

他指的是运动服男，顾绮“哦？”了一声，紧接着询问：“为什么？”

条纹衬衫男看向她：“因为他之前被你踢了之后，表现得很痛，我们是鬼，是不会有痛这种感觉的。”

真是有理有据，令鬼信服。

顾绮有点庆幸之前自己吃东西的时候遇到的是运动服男，不然也不能加入现在的恶鬼小队。她对条纹衬衫男的行为深表赞同：“你说得没错，”条纹衬衫男邀请她等会儿一起走，顾绮却摇摇头表示拒绝。

“你等会儿要接着和那个女生一起走吗？”

顾绮点点头。

条纹衬衫男却叹了口气：“离她远一点吧，说不定她也是人。”

顾绮不明白了，她的困惑表现得很明显，条纹衬衫男看在大家同为鬼的份上，进行解释：“其实一开始我们也在想你是不是鬼，或者她是不是鬼，但最后还是觉得你比她是鬼的可能性更高，因为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她，和当年的社团没有一点关系。”

顾绮心中那根弦被拨动了一下，她轻声问：“我能问问看，我父母当年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顾绮：哦呼

130、不记得了

顾绮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最根本的原因, 她想知道的，有且只有和父母有关的消息，这也是她想要通关这个游戏的原因。

种种迹象标明, 这一切都和老顾家、和她父母有关，她总觉得随着这个游戏的进行，她能知道更多和父母、老顾家有关的事情。

条纹衬衫男提到了这个，顾绮就顺势往下说了下去。

条纹衬衫男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绮在这一刻感到了些微的违和。条纹衬衫男目光深远，他好像在说一个很古老的故事：“那还是你没出生的时候, 你爸妈都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那时候他们加入了我们社团, 跟我们一起参加很多活动……”

“你们是什么社团啊？”顾绮到现在为止，还真没发现他们社团是干什么的。面对顾绮的问题，是王雪插话答上的：“是折纸艺术社团。”

“……”的确是很想顾绮老爸会加入的社团，毕竟老顾家都是干这个的，估计也是那时候，认识的自己老妈。顾绮现在有点怀疑, 老妈在认识老爸之前, 其实并不知道鬼啊、魂力啊什么的，是在和老爸在一起之后, 才跟老爸一起修炼这些玩意儿。

“那叔叔阿姨都很会折纸吧。”

“是啊, 我们都挺会折纸的，但是当初折纸手艺最好的就是……”

顾绮在这一刻，想的是自己老爸的名字, 但是没想到从王雪的嘴巴里, 出口的却是：“宋烨。”顾绮眨了眨眼睛, 这是谁，什么新名字。

顾绮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她刚想继续问下去，就看到大家都选择了噤声，在拐角另一端，运动服男从那边探头拐了过来。

他看到他们五个聚在一起，面色显然不是很好：“你们五个在一块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想着一起对付他了啊。

顾绮在心中为他点了根蜡烛，条纹衬衫男说了一句：“大家都散开吧，再找找线索。”就先一步离开了这里，王雪握紧自己的小挎包，头也不回的也走了。剩下眼镜斯文男和那个男鬼对视一眼，也离开。

顾绮最后一个走，却被运动服鬼拉住了，他的手很冷，触及到顾绮的时候忍不住又放了开来，好像被顾绮的皮肤温度给烫到了。顾绮看着他收回的手，忍不住问：“你有什么事吗？”

运动服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顾绮：“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只有我跟你是人类，他们都是鬼！我会痛的，你忘记了吗？在之前我被你踹倒的时候，我真的特别痛，人才会痛的！我是人！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爸妈的事情吗？这就是我们社团当年的照片！”

顾绮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起来，照片上面有十二个人，八男四女，顾绮的父母顾青、林曼书两个人站在一块，待在照片的左上角，而他们下面有个人蹲着，看上去有些阴郁，顾绮会格外关注这个人，是因为目前在别墅里的鬼，只有他是对不上的。

大家实际上都和照片上有些出入，毕竟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长相、气质、身材都会有所变化，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对上。但只有多出来的这个阴郁男，并没有在别墅中。顾绮指着那个阴郁男，问运动服男：“这是谁啊？”

“这还能是谁，是宋烨。”

顾绮了然，这就是他们刚才说的，整个社团里折纸技术最好的人。

“他没来吗？”

十二个人，就缺了他，确实值得怀疑。

运动服男挠了挠脑袋：“他不来也正常，从大学的时候他就是不合群的那个，平时喊他吃饭什么的，他也不来。这种阔别多年的同学聚会，他不来太正常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社恐。你看看照片上那样子就知道了，以后可千万别和这种叔叔学，找不到对象的。”

“这个不劳您操心，我已经找到对象了。”

按照运动服男的说法，这个宋烨不来也说得过去，但这是一个充满鬼怪的局，要是不来，反而不对劲。

或者有可能……他本来就在这个局中呢？顾绮有一种感觉，这个宋烨，可能就是这个副本最终BOSS，他拍照的时候都和自己父母靠得很近，说不定，真的知道什么事情。

顾绮深吸一口气，还想询问和宋烨、自己父母有关的更多事情，却被运动服男打断了：“你记得我说的！我俩才是一头的！”

说完这句话，他匆匆就离开了。顾绮站在拐角处又等待了会儿，确认没有鬼再上来之后，就往楼下走去，和顾绮猜测的一样，姜素言乖巧地蹲坐在楼梯口，察觉到顾绮下来，仰着头看顾绮。

顾绮快走两步到了她身边声音轻轻说：“我后面吃东西要避开别人了，不然要被看到的话就会被踢出狼的队伍，惨遭村民。不过我感觉，这游戏也进行不了太久。”

她们俩坐在楼梯口，贴在一块咬着耳朵，顾绮温热的呼吸喷在姜素言的耳廓处，她的耳朵不自觉动了动。

活人的体温，对于她来说还是很高，顾绮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老婆这副样子，也非常可爱。

越是和姜素言相处，顾绮就越是会被姜素言所吸引。

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自己喜欢她呢。

顾绮刚在心中感慨了两句，就看到两个男鬼结伴而来，他们存在感相当低，大概是还没进入他们的剧情。顾绮站起身来，看他们准备往楼上走，大概是要去找线索的，就先一步拦住了他们，准备问点情报出来。

“两位叔叔，你们知道宋烨这个人吗？”

顾绮相信，这次的关键，一定在这个宋烨身上。

她单刀直入的问法让两个男鬼面面相觑，过后才点了点头：“我记得，那个阴森男嘛。”左边那个男鬼率先开了口：“他折纸折得挺好的，但是人很阴森，只有你爸妈跟他们玩得很好。”

顾绮掏出了之前运动服男交给她的照片，指着父母下面那个男生问：“是他吗？”

前面运动服男虽然说这就是宋烨，但顾绮还是要多问两个才觉得保险。

“对对对，就是他。”

“他折纸是真的折得好，有些时候甚至能跟折纸贴吧里面那些大神较量一下。我们当初进入折纸这个社团，是以为里面有很多妹纸，谁知道光是一群老男人在研究折纸。我是没那个天赋的，折个小青蛙就是极限了。”

“他那时候还最讲究一张纸折成不同的形状，还有什么微折的，我也搞不明白。”

他们七嘴八舌说了很多，宋烨这个人的形象在他们的描述中慢慢丰满起来。他是个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上面有很多哥哥，作为大学生有补助，才从大山里面飞了出来。但是来到大学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只有小时候唯一的娱乐活动——折纸，让他沉醉其中。

宋烨真的很喜欢折纸，但是大学社团里，去折纸社这种社团的，大部分都是去玩的。在大学的社团，除了专业性特别强的以外，很多社团都是以交际为主。宋烨本来就不擅长交际，这样的他在社团里更加沉默。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玩的最好的就是顾青，顾绮她爸。

“你爸那时候经常拿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图纸，跑去找宋烨，问他能不能教他把这个东西折出来。一来二去的，你爸和他最先熟悉起来。然后你爸和你妈谈恋爱，就变成三个人一块研究纸是怎么折的。渐渐的，宋烨也开始和你爸妈一块出去玩，那时候大学生嘛，也没什么好玩的，你父母那时候赶新潮，会玩玩桌游，不过都是一些比较老的桌游，像大富翁什么的。”

“还有万智牌之类的吧。”

“对对对，那时候知有这些。”

他们玩的不止是万智牌、大富翁这种桌游，在两个男鬼一唱一和的说明中，他们玩的种类被进一步加大。除了这些游戏外，到了ps、PSP等主机兴起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起玩。顾绮记得，她爸是很喜欢玩电脑游戏的，经常会开黑，她妈也会跟着玩一玩。

到了现在大家熟知的桌游：狼人杀、剧本杀流行的时代，顾青、林曼书也是赶场子的那一批人。

这些玩意儿说不定顾绮她爸妈比她玩得还溜。

但在鬼屋上应该顾绮略胜一筹，她可不觉得她爸妈会跑去当鬼屋npc扮鬼。

父母大学时代的生活因为两个男鬼的话栩栩如生展现在了顾绮的面前，但这些信息对于顾绮现在的情况没有一点帮助，唯一让她能够触动的就是他们说的那句：“你出生以后，他们倒是联系变少了，因为你父母都开始围着你转了，他们最宝贝的，就是你了。”

可顾绮触动完了之后，却抓住了他们话语里面的漏洞：“在你们的话里，叔叔们好像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可刚刚明明还在怀疑我的年龄，为什么之前穿条纹衬衫的叔叔问我的时候，你们不说呢？”

这句话似乎问到了点子上，他们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僵，左边的那个男鬼笑了笑，给出了一个顾绮一点都不会信服的答案：“刚刚我们忘记了。”

这可真是一个万能的答案，这个答案一出无论怎么追问，他们都能用这个答案来搪塞顾绮。

顾绮没有再追问，反而让出了路来：“叔叔你们先上去吧。”

“你去哪里？”

“我再去看看阿姨们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解锁新人物宋烨

特长：超级会折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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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相反的角色

顾绮还是觉得想看看那两个女鬼“死亡”后的样子, 现在这些鬼都往上面走了，就算找到一些情报到时候也会公布出来。

而且上面鬼太多，和姜素言拉拉小手都不太方便。顾绮觉得上楼没意思, 反而打算去看那两个女鬼。毕竟她们只是暂时“死亡”而已，说不定啥时候蹦起来吓自己一跳。

顾绮很快就到了客厅放置那两个女鬼的地方，她先掀开了之前被刀的那个女鬼，她静静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腹部上，交叠的双手挡住了她腹部的伤口。她紧闭着双眼，好像只是在睡觉, 并没有死亡。

顾绮蹲在地上, 看着她的脸的时候, 总觉得说不定啥时候她就突然睁开眼睛给自己来一段睁眼杀。

所以她一边盯着女鬼的脸，一边拉开了她的手。触及到她的手腕的时候，顾绮感觉触感有点不对。这手确实很冷、很冰，活像在冰库里面放了七天那么冰。

温度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皮肤光滑程度。顾绮摸过的鬼不多，摸的最多的就是姜素言。她的手皮肤很细腻, 摸上去就能感觉到是皮肤的触感, 除了温度以外和活人并无区别。

但是现在这个女鬼，她的皮肤有些不对劲, 摸到她的手腕的时候, 她的皮肤不会有人类皮肤那种轻轻的凹陷感，就是平滑的一片，也没有皮肤的那种肌理的感觉。可一定要说是什么的质感, 顾绮也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但说不出来。

在顾绮看女鬼手腕的时候, 她一直安安静静，活像真的死了似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给顾绮来个睁眼杀。

这还真是很有素质的鬼。

顾绮挪了挪脚步，来到了赵燕面前，她身上还盖着眼镜斯文男的西装外套，顾绮将西装外套准备撩开的时候，却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鞋。顺着皮鞋尖往上看，顾绮就看到了眼镜斯文男。

“你在做什么？”

眼镜斯文男提出了这个问题，顾绮歪着脑袋，思索面前的鬼似乎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就好像故意再制止自己揭开赵燕的那层衣服。

“我在想……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顾绮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面前的眼镜斯文男，同时也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对劲的地方：姜素言，为什么没有制止自己去摸之前那个女鬼的手腕？

姜素言是个多么能吃醋的鬼，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顾绮已经很明白了。除了确定对方活不了两天的，她都会吃醋，当然就算是前者，该吃醋的时候还是会吃。

但刚才自己那么仔细摸一个女鬼的手，为什么姜素言没有吃醋？

答案当然不可能因为是姜素言不喜欢自己了，而是另有原因。

这个谜题等会儿再去解开，现在先把重点放在面前的眼镜斯文男上，她抬着眼看面前的眼镜斯文男，对方用手指抬了抬眼镜，之后才说：“我也不知道。”

“可明明我们都是鬼，只是不知道怎么动手罢了，如果再仔细看看这具尸体，说不定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绮的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但是眼镜斯文男没有接受，他劝顾绮等条纹衬衫男和王雪回来之后再继续研究这些。顾绮“哦”了一声，可并没有采纳眼镜斯文男的意见，她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之前的那张报纸，说你和赵燕都死了，既然你是鬼，那就证明报纸没说错，赵燕也是鬼，这样一说，现场已经有这么多鬼了，反而人可能是少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镜斯文男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顾绮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说的，其实都已经告诉对方了。果不其然，眼镜斯文男发现顾绮没有再查看自己老婆的举动，看了她一会儿，就去找条纹衬衫男了。在他离开后没多久，顾绮听到了座钟的声音。

“当当当当……”是四声。

顾绮皱了皱眉，她觉得时间有点不对，感觉一点才刚结束没多久，结果四点的铃声已经响了起来。顾绮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和座钟对不上号了，座钟的时间在加快。那也代表着，下一轮投票很快就会来。毕竟这房子投票的1点肯定不是按照大家的手机来，而是按照座钟来的。

顾绮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纸蝴蝶，吹了口魂力进去，轻轻说了一句“去”。

既然大鬼不讲武德，那她也要进一步开挂。这是她从中级技能里面学到的手法，纸蝴蝶能做的事情不多，顾绮折得还很丑，但是别墅里就这么点大，纸蝴蝶够用了。

蓝色的、一丁点大的纸蝴蝶挥动着自己的翅膀，向着眼镜斯文男消失的地方去了。顾绮拿出纸耳机，一只塞进自己耳朵里，一只塞进了姜素言耳朵里。顾绮不知道以前的老顾家人是怎么靠蝴蝶听声音的，反正顾绮琢磨了之后，觉得纸做的无线耳机最方便。

很快，耳机里面传来了眼镜斯文男和条纹衬衫男的声音。

眼镜斯文男一五一十将刚刚顾绮说的内容告诉给了条纹衬衫男，他们在说话的同时，还是窸窣的声音，顾绮猜测他们是在翻找东西。在听完眼镜斯文男说的以后，条纹衬衫男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眼镜斯文男不明所以，他忍不住问道：“怎么想的？”

“我们在之前都以为自己是人，是随着东西越找越多，并且发现的违和感，才察觉出自己并非人类，而是鬼。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有个‘鬼’的说法，意思其实是有个‘人’？那个人以为自己是鬼，而我们这些鬼，以为自己是人。”

眼镜斯文男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你这么说……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那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到那个人了？”王雪问道。

条纹衬衫男回答了王雪的问题：“你说的没错，而且这个人一定只有一个，而且ta还知道怎么杀死鬼，之前赵燕一定就是被ta干掉的。我现在比较怀疑的就是那个大大咧咧被踹了还会痛的那男人，还有就是小妹妹带来的那个同学。”

“那小妹妹为什么不是？”

眼镜斯文男这个问题问得好啊，顾绮也想问这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认为自己是鬼的啊？

“因为人只有一个。”

眼镜斯文男没明白为什么“人只有一个”会让顾绮成为他眼中的鬼，顾绮却明白了过来。实际上，条纹衬衫男猜测的确实是对的，比起自己这个开了天眼的玩家来说，条纹衬衫男是靠自己的智慧猜对的……虽然也可能是剧本安排的，但到目前为止他的冷静、智慧确实值得别人为之叫好。这场游戏的角色是颠倒的，而且只有一个人类。顾绮一开始还没想到游戏的用意，但是随着游戏的进行，顾绮才明白过来角色颠倒这件事。

这个有且只有一个的“鬼”，其实是人。

这是大部分人会有的常规逻辑。

但顾绮的操作实在太有迷惑性了，就按照这场的游戏玩法，跳成这样的，肯定不会是独狼。

顾绮都被多少次指认成鬼了，就是到现在都没有洗脱冤屈。

她的所作所为，几乎将“我是一匹狼”写在了脑门上。能够这么有恃无恐的，十之八九是不想好好玩的暴|民，换句话说，就是知道自己身份牌一定是“民”的那个。

“小妹妹怎么可能会是鬼呢？之前我们问她的时候，她不是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吗？”王雪还给顾绮打着圆场，在她的感官里，估计还觉得顾绮挺好的。

“那如果是人扮鬼呢？”

眼镜斯文男问出的这个问题在条纹衬衫男和王雪看来十分可笑：“不可能的，人是不会去扮鬼的。ta没有上帝视角，角色颠倒的现在，ta以为自己是个鬼，然而实际上是个人，ta现在是人作鬼装人，但ta没有当过鬼，不知道鬼是什么样子，完全无法融入我们，而且ta以为自己是鬼，就不可能在我们问ta的时候回答我是鬼，反而是一个劲的洗脱嫌疑。”

他们是鬼作人装人，而人是人作鬼装人，这种情况下，那个人百分之一百不会承认自己是鬼。

眼镜斯文男又敲了敲自己聪明的小呆瓜：“那不就是说我们只要一个个问过去，谁回答自己是谁把ta给干掉不就行了？”

“不行。”王雪先反驳了他：“因为会有鬼没意识到自己是鬼，你现在去问那个体育大块头，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人。”

顾绮摸了摸鼻子，这倒没说错，前面大块头运动服男还觉得自己和他都是人，是一帮的呢。

她现在发现，这些鬼拿到的剧本也非常有意思。如果自己是普通人，那现在一定坚持自己是一个人，因为在游戏前，压根没有GM发身份牌给自己。现在的局面变成了鬼要找出当“鬼”的人，而唯一的人本该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鬼”。

可问题是，顾绮从没拿到身份牌，也就证明，她和其他鬼的角色是一样的。

可既然作为人的顾绮不是那个“鬼”，最为鬼的他们也不是那个“鬼”，那鬼是谁？

只有开了天眼的顾绮才知道这个游戏的真实，她带着姜素言来到了餐桌处。

这上面摆着之前他们发现的那堆信件，她找到了最初的那张纸：请注意，你们当中有个鬼。

鬼可是很会玩文字游戏的，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顾绮非常清楚这一点。

她的手指最终落到了“当中”两个字上，顾绮已经找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一个完善的狼人杀，鬼肯定要拿到身份牌。

大家都在发动自己的脑筋思考，顾绮却因为开挂知道了答案。

132、纸做的

照片被顾绮放到了桌子上, 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这个鬼既是GM又是玩家，也就是不在名单中的第十二人——宋烨。

这个答案只有顾绮这样开了挂知道场外信息的玩家才容易想到, 只有算上宋烨，人数才会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顾绮和姜素言顶替的是自己父母的位置，是顾青和林曼书。正好，她们俩也是夫妻关系，顶替的理所当然。

语句里说你们“当中”，正常情况来看，很容易就会把这个人数限定在在场的11人当中, 但实际上, 这个当中很值得玩味, 当中如果是在别墅当中呢？那这个你们，要是指的是同学会的人呢？

被隐藏起来的第十二人，只有宋烨有可能是那个鬼。

条纹衬衫男的话看上去很有道理，但他实际上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例如：顾绮和姜素言，是一人一鬼，这个情况和面前的局面看上去是吻合的, 但如果换成本来应该来的她爸妈, 那就应该是两个人或者两个鬼了。

如果来的是顾绮父母，那要么这里面压根就没有人, 要么多出来了一个人。

所以这个游戏唯一的“鬼”根本不是所谓的那唯一的人, 指的就是隐藏起来的宋烨。

顾绮会这么想不是没理由的，她最开始以为的和条纹衬衫男一样，自己作为隐藏起来的那个人, 按照常理来说就是那个被发了“鬼”身份牌的狼, 可实际上从进门开始她并没有收到所谓的身份牌。这明显是个暴风雪山庄真人狼人杀的板子, 哪有不给狼人发牌的狼人杀游戏。以目前其他鬼的表现来看，他们手里也没有牌。

顾绮会想到这个，还是刚才听到条纹衬衫男的话，思考出来的。

到现在，顾绮明白了过来，这并不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因为在最开始赵燕在开门的时候，对着自己喊的就是“林曼书”。

这就证明，幕后的宋烨希望来的人是顾青和林曼书，而不是她和姜素言。那千辛万苦把自己父母找来玩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呢？

顾绮目前还不知道。

可是钟声已经很急切的打了七下，距离1点，已经不剩几个小时。按照这个速度，说不定下一分钟就会到1点。

“宋叔叔，你也太急切了。”

顾绮手指扣了扣照片上的宋烨，她觉得这个游戏的一切都是有根据的，GM宋烨就像个强迫症患者，不可能会无的放矢。顾绮想到了刚开始自己收到的信件，想到了那个落款的“吴”。

在之前第一轮的谈话中，是由条纹衬衫男引发的这个话题，他们在疑惑谁是那个“吴”，因为他们这群人当中并没有姓吴的，宋烨也不信吴。顾绮一开始以为这个“吴”代表的是“无”，意思是压根没有寄件人。就跟和现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之妙的《无人生还》这本经典暴风雪山庄模式小说里，www.youxs.org“Unknown”，意思是从不存在的。

但如果单单是这么一个简单致敬，那未免太过无聊。

吴……吴……

顾绮轻声念叨了两句，吴的读音，也可以是“五”。

“五”这个字，有什么含义吗？

顾绮不明所以，只能先想到是五年前出的事。这些鬼的记忆都停在五年前，那宋烨应该也不会有意外，他们应该都是五年前出的事。

她的眉毛深深皱了起来，她感觉十个人的死亡，应该不是小事，她来这里之前特意找警局的工作人员帮自己查找的信息，还搜索过父母所在大学出事的情况，虽然只搜索了父母当时的四年，但如果有同一年死亡十人这样的消息，不应该会瞒着自己。

而且他们都在这个房间里，以鬼根本无法远离自己尸体太远的条件来看，除非他们集体签了约，不然就是都死在了这里。

这么大、时间这么近的事情，哪怕不用查，作为当地的警察，也一定会有很深刻的记忆。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说。

顾绮来的时候又没瞒着警察，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假如说这里真的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凶案，他们不可能不事先告知。而且这群鬼真的很怪，他们身上的魂力很稀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存在五年的鬼。

这个别墅里面的情况，处处透露着奇怪的地方。

没有新的情报，顾绮很难继续推断下去。

好在，在上面探查情况的鬼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很多新的情报。

“我们搜索到了很多的报纸，其中只有三个人，没有被编造死亡的新闻。”这三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顾绮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回合大家估计会投运动服男出局，这之后，如果游戏还没结束，他们就会投姜素言。

这也代表着游戏 game over 。

毕竟姜素言又不可能站在那边给他们捅，反过来把他们全捅了反而比较有可能。

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姜素言看向顾绮，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也代表着游戏即将结束，姜素言肯定不会答应站在那让顾绮假装捅一刀，她又不会装死。这场游戏要这么结束吗？

顾绮有点不甘心，毕竟自己都玩这么久了，突然就ture ending让顾绮接受不了。

顾绮叹了口气，要是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刚开始就让姜素言把桌子给掀了，自己现在付出这么多精力，结果还是掀桌子的结局。

她想到这里，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什么呢，不要紧的，还有一轮机会！”

她声音很轻，除了姜素言，没有任何一个鬼听到她在说什么。

这群鬼在热衷于将运动服男淘汰出去，运动服男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顾绮，似乎是希望能够得到自己“伙伴”的帮助，但顾绮现在正在努力思考，没有空去管运动服男。这些鬼死了也无妨，反正都是一群鬼。

姜素言在顾绮身边折着千纸鹤，顾绮的手指扣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也许是因为环境太过安静，顾绮扣动桌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

——怎么才能将宋烨从GM席位上拉到玩家坐席？

只要把它拉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家不会在下一轮投给姜素言，而是会投给宋烨。发现它是“鬼”还不行，还要有别的条件？

顾绮“啧”了一声，真是狡猾的大人，现在的投票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在场所有的玩家，正在被杀死，投票这个信息也是宋烨说出来的，最后投出去的“人”还要被杀，这不就是他们成为了宋烨手里的刀而不自知吗？

正如他给在场这些“人”的第一个提示信件，要么找到它，要么被它杀死。

顾绮撑着眼睛看着眼前众鬼在那边投票，她的视线其实空落落的没有定在一处，脑袋还在出神的想事情。

该死，情报还是太少了，她对当初的一切根本不了解，如果是换了自己父母在场，这场游戏已经被破解了……

不要急，首先来整合一下自己发现的事情。

1、宋烨是鬼，也是这场游戏的举办人，更是发出信件的那个鬼

2、眼前这些鬼是不知情的，他们的记忆全停留在五年前

3、这本来是为自己父母准备的，是她无意中踏入进来

4、他们在之前都认识，都是折纸社团的……

顾绮眨了眨眼睛：等等，折纸社团？

顾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刚刚在上面看到的那些衣服，就是纸做的。但如果……不仅仅是那些衣服是纸做的呢？

之前那个男鬼说，宋烨很会折东西，就是自己父亲也经常去跟他讨教应该怎么折纸，它这么会折纸，不可能只在这里折了纸衣服。顾绮想到了刚才扣桌子的时候那空旷的声音，那一定不是因为环境太过安静。

顾绮再一次敲了敲桌子，果然不是错觉，真的很空荡。

有没有可能，这张桌子其实也是纸做的？

顾绮用自己并不纤长的指甲很努力戳了戳，发现连个印子都没戳出来。顾绮举起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想吐槽这破指甲怎么这么没用，然后后知后觉想：自己没有指甲，还是因为有姜素言。

虽然自己没有指甲，可是姜素言有啊！顾绮拿过了姜素言正在叠千纸鹤的手，戳了戳桌子，很快的，桌子被戳了一个圆圆的指头印。因为其他鬼还在那边争论要把运动服男投出去，但运动服男选择用武力反抗，一群鬼扭打成一团，所以暂时没有鬼发现顾绮干得事情。

透过那个小小的圆洞，顾绮发现了这张桌子的确是纸做的，里面纸的构造很明显。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那假如说，不止这张桌子是纸做的呢？发现这个小地方之后，顾绮的视线开始在房间里逡巡，她扫过天花板的吊灯、扫过旁边的花瓶架、扫过窗户……最后，顾绮的视线落在了正在打架的男鬼们身上。

王雪在旁边喊着：“你们不要再打了。”这台词真的很新鲜，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标志性的台词，一切就像是一场戏剧一样。

仔细想一想，在之前和屋里面这些鬼的对话的时候，他们说的话也太过平铺直述，回答的时候还有一些小技巧，那些让顾绮感觉到有一些违和感的话，似乎到现在都有了解释：他们说的都是台词，是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顾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决定要在这一回合，就结束掉这场游戏。

顾绮快步走向赵燕的尸体，眼镜斯文男跟上来想要制止她，可被顾绮伸出脚绊倒在地。

她来到客厅，猛地掀开那件外套。

作者有话说：

姜素言：只有要用我的时候才想到我！竟然那我手指头戳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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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宋烨其人

黑色的西装外套被顾绮抓在手里, 然后下一刻就破碎成为点点纸屑，顾绮看到了西装外套罩住的赵燕，她的脸上, 从那道伤疤的位置开始一点点向着外面皲裂……那是纸张皱起皲裂的感觉，她身上的魂力也在渐渐消失。

伴随着顾绮掀开外套的动作，身后其他急急忙忙跑过来的鬼，也都挺直了自己的脚步，他们迅速失去了色彩，变成一个个白色的纸人。

这一刻，为什么之前没有警察提醒自己父母那届的人死了不少也有了答案, 这些根本不是鬼, 它们用纸人的身体、根据其他鬼注入的魂力而活动, 实际上压根就没死一个人。

这些，都只是宋烨的提线木偶。

顾绮之前还搜索过，想把纸扎人做的和真人一模一样怎么弄，但是网上并没有给出答案。可在眼前，顾绮看到了做的如同真人一样的纸人。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来自于宋烨的手笔。纸人退场, 宋烨应该从游戏外入局了。

可是宋烨并没有现身, 赵燕也不见了踪影，在原本赵燕尸体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 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顾绮从一堆纸屑里, 拿出了这本笔记本。

她将笔记本封面外的纸屑吹走，翻开起了这本笔记。

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了关于“吴”的事情：宋烨, 宋家的第五个儿子, 在进入大学以前, 甚至没有像样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宋小五。于五年前过劳死，葬于公墓。

短短一句话，将宋烨的事情交代了一清二楚。

时间定格在五年前的并不是那些纸人，而是宋烨宋小五。

她还想继续翻看下去，结果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顾绮小妹妹，你过来吧，想知道什么，我当着你的面说。”

顾绮眨了眨眼睛，拿着笔记本，回到了餐厅。在长条餐桌的一端，一个看上去有些阴郁的男人坐在那里，他和照片上很像，至少比那些纸人跟照片的相似度更高。顾绮坐在了他的对面，姜素言此时也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你是宋叔叔？”

宋烨明显是可以交流的鬼，而且他的外貌就是一个人类，看上去是保有理智的那种鬼……但考虑到他和自己父母的关系，他是姜素言这样可以保持自己外貌的大鬼也不一定。

面对顾绮的提问，宋烨点了点头：“是的，你叫我宋叔叔没有错。”宋烨的声音不大，他想和顾绮讲述当年的事情，顾绮在这段时间来，其实已经从那些纸人身上听得差不多了，她打算了宋烨：“宋叔叔，之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直接从五年前开始讲吧。”

宋烨愣了下，摸了摸鼻子，开始讲述五年前的事情。

“就跟笔记本上面说的一样，我在五年前，过劳死了。我出生在一个大山村子里，是为数不多考出来的大学生，全家就指望我一个，他们经常会问我要一些钱。我刚毕业，其实也没什么钱，后来通过当卷王，渐渐有点钱了，可是前面有四个哥哥，大山里面娶媳妇花的钱更多，没钱她们都不乐意嫁进来。我就一直很努力工作，然后就死了。”本来很阴郁的宋烨，为了让自己在小辈面前不那么阴郁，用了一些开玩笑的方法在说，可看顾绮的眼神，效果并不好。

宋烨感慨了下：“我死之后吧，葬礼还办的挺好的。你那时候没来，但应该记得有这么回事，就是时间久了一时想不不起来，你爸妈是来了。你爸妈是看到我了，我变成了鬼，跟他们面面相觑的，表情都很有意思。他们不理解我为啥有这么多的魂力，我不理解他们为啥能看到鬼。后来通过你爸一顿操作才弄明白，我命格不太好，所以死了才变成了挺厉害的鬼。”

“都这么多年交情了，你爸妈给我说通了鬼是个什么东西，我暂时也不想魂飞魄散，他们就给了弄了个纸房子。”他伸手敲了敲桌子：“就是这个纸房子，我看你猜中挺多东西的，但你肯定发现不了，当你开门的那一刹那，就被我给缩小扔到纸房子里了。”他笑了笑，驱散了点阴郁。

顾绮是真没想到这茬，但仔细想一想，纸扎店里卖烧给纸人的房子，确实很正常。只是老顾纸扎店里没有，顾绮还以为压根没有纸房子，没想到好东西已经被她爹送给了自己的朋友。

“你爸妈每年到我忌日，都会来看看我，顺便给我补充点魂力。”宋烨指了指自己：“我没吃过一个人，魂力在这么多年按理来说应该流逝干净了，全靠你爸妈给我苟命。但是今年他们一直没有来，所以我猜测，他们肯定已经没办法了。”

宋烨到这里，突然变得很正经，他看了看姜素言，又看了看顾绮：“我相信这么聪明的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五阴之人，包括你父母去了哪里。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光靠猜就能猜出来的。就像你身边这个女鬼，你除了知道她是五阴之人死后化成的大鬼、是与你缔结同命契的人，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肯定一点都不知道。”

“……”

宋烨说的非常对，顾绮只知道姜素言三样都沾，可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却一丁点也不知道。她现在有种预感，这个谜题的线索、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将会在这里获得可以继续的钥匙。

宋烨只告诉给了顾绮一个线索：“回到你们顾家老家去，祠堂里记载着一切，但是进入祠堂的方法，藏在你们老顾家那本古书上。你这点魂力，我估计你还没看过第二页。”

“宋叔叔，你这么说，其实挺伤人的。”

魂力这么少，真是不好意思呢。

宋烨一看就是那种魂力暴多的鬼，但是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魂力是顾绮她爸妈五年来每年过来喂给他的，也就是全从顾绮爹妈那来的。顾绮看了看宋烨，但并没有想要宋烨魂力的打算，反而开口说道：“宋叔叔，今年我爸妈没来给你做交易，那应该我来做这个交易。”

宋烨倒是有些诧异：“你之前对我的纸人都不假颜色，甚至对它们非常刻薄，但是对我却很好说樱花落海洋话。”

顾绮笑了笑：“那是不一样的。”

宋烨乐了：“没有不一样，小妹妹，你得记住，鬼都是一样的。”他稍稍抬了抬头，被刘海遮住的头发中露出了阴郁的双眼，那双眼睛极黑，有点像姜素言的瞳孔，黢黑一片，看着渗人。顾绮哽了一下，还是坚持：“鬼和鬼，也是不一样的。”

宋烨的视线游离在姜素言和顾绮身上，他的笑变得有些嘲讽：“你不这么说，没办法骗自己是吗？”

“站在你旁边这个是鬼，永远都是鬼，她和别的鬼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我也是。当年你父母把我养着就是在赌，赌我会在你来的时候告诉给你一切，赌我五年里不会伤害任何人。但你看，我的心思多么恶毒，给所有的同学编排了不好的结局……”

顾绮笑了：“可我父母赌赢了，宋叔叔，你虽然编排了不好的事情，但从来没对任何人出手。”

宋烨有些僵住了，他哼了一声：“你不是要和我做交易吗？那来吧。”

顾绮点了点头，就听到宋烨说：“对我今天的游戏点评一下，如果答案让我满意，我会给你所有的魂力。”

“这个交易……”

顾绮一听就想拒绝，结果宋烨制止了她：“你也别劝我，我当鬼也当够了。我死的时候吧，其实也没什么怨恨，就是过劳死心里难受，命格又阴，当然了，没你阴。我做鬼以后你爸来找我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冒着头疼。他是真的被你那命格给吓怕了，我估计吧，你现在应该知道点你那命格是啥情况了。”

他又说对了。

在之前当谷琪的时候，那个怪谈制作委员会就说过类似的，谷琪的命格占了三阴，顾绮猜测这个命格，就是和生辰八字有关的东西。指不定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啥的，可算来算去，差不多也只到阴时，古代又没分钟这个概念，最后一个阴，去哪里凑？

顾绮和宋烨说了之前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宋烨告诉她：“你少和怪谈制作委员会沾边。”

顾绮“哦？”了一声：“宋叔叔你也知道怪谈制作委员会？”

“可不是嘛，来找过我的，说要把我打造成超强的鬼，我没理他们，把他们给扔出去了。然后给你爸写了信，那之后也没来烦过我。但他们不是好人，他们还想跟我签契约，我每年都跟你爸他们玩这种契约、交易的东西，我能看不出那是强契？”宋烨嗤笑了一声：“他们拿我没办法，但可不代表拿你没办法。你前阵子，已经被他们找过茬了吧？”

顾绮点了点头：“我想把他们一锅端。”

“难。”宋烨撑着脑袋说：“他们都是一群老不死的，一个个人老成精，论心眼，你肯定玩不过那群人。”

顾绮露出了一点撒娇的笑容来：“那宋叔叔，你最起码得告诉我，他们老家在哪里吧？我得预防着点。”

这话一说出口，倒是让宋烨吃了一惊，他面上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整理了一下说辞：“你不知道吗？”

“啊？知道什么？”

“怪谈制作委员会的老巢，就在醴丰市，不然为什么我给你爸写信你爸就能搞定？”

作者有话说：

真的有宝贝们猜对了剧情！

134、这是一个好游戏

这个消息对于顾绮来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 什么东西？自己前不久捣毁的那个是他们总部？

不可能……顾绮心想，她尝试着提出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当初他们被我爹一锅端了，现在已经换了总部所在地？”

“这样一想, 是有这个可能。”闹了个乌龙的宋烨摆摆手：“但他们肯定不会放弃醴丰市这个地方的。”

顾绮皱了皱眉：“醴丰市怎么了吗？”

“你没觉得这个城市他丫的名字就不对劲吗？醴丰市，醴这个字在之前其实是酆，是因为不吉利才改的字；丰就更不用说了，你把市这个换成以前的说法，就知道有多不吉利了。这城市在以前是县城，名字带都这个字，你想想酆都、丰都是个什么地方。”

“是鬼城。”

宋烨看顾绮的眼神里, 透露着一丝孺子可教, 他看着顾绮的眼神中带着长辈的怜爱：“你和你的父母真的很像, 虽然刚才我用纸人的嘴说了台词，但没有一句话是骗你的。你的父母，真的很爱你。”

顾绮知道这一点，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会想到父母现在下落不明，她扯了扯嘴角, 努力开了个玩笑：“可爱我了, 银行卡密码都忘记告诉我。”

“没有忘记，他们俩故意的。”宋烨解释了下：“如果你有父母的银行卡密码, 发现自己有充足的余额可以使用, 未来是有着落的，这个时候有个远房亲戚的遗产让你继承，你真的会去继承马？哪怕会, 那也会等很长一段时间, 一点都不急迫。你父母已经护不住你了, 只能交给你身边的这个鬼来保护你。”

“顾绮，你是被爱着的，你父母从你出生的那天就开始谋划了，他们的计划不止我这一环，后面还有很多留好的后手，会支撑着你往下走下去。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刚才的交易上……”宋烨伸出手趁着桌子，上面出现了之前在游戏里的各种信件、道具：“你觉得我的游戏，怎么样？”

宋烨真的很在意他的游戏，顾绮看了看宋烨，他隐藏在刘海下的眼睛透露出认真来，本来没有一丁点光彩的双眼也绽放出了光芒。

顾绮猜测，在之前的五年里，他父母每次过来的时候，宋烨都会这么和他们做游戏，可能每次的游戏都不一样。这一次轮到顾绮过来，他也同样想要和顾绮做游戏。

之前顾绮想过，宋烨千辛万苦把自己父母找来玩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呢？答案现在顾绮知道了，没有任何目的，他只是，想和父母玩游戏。父母为他准备了纸扎小屋，给了他各种各样的纸，让他在一个个日夜中不停进行折纸来驱赶自己内心疯狂的寂寞。

宋烨是有一个盼头的鬼，每到自己的忌日，父母都会来找他，和他一起玩游戏。

这就是，成年鬼的幼稚吧。

可是今年，宋烨并没有等到顾绮的父母，才会忍不住寄出那封信，一直到见到自己之前，宋烨想见的，还是自己的父母。他的盼头没了，也不想再自己独自过这一个个无边无际的日夜了。顾绮其实明白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

“宋叔叔，如果我没有跟你玩游戏，而是选择直接让她掀了桌子，你会怎么样？”

“那当然是直接死什么都不告诉你。”

宋烨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你爸妈虽然交代过我，但我可是鬼，跟鬼交代这些事还不做交易，那我当然会选择把这些事情丢到脑后。”

顾绮笑了笑，她看向宋烨：“这次的游戏，我玩得很开心。”她笑得非常真诚，眉眼弯弯，看着就很喜庆。

她在这场狼人杀里疯狂开动脑筋，玩游戏的时候演的也很认真、怼纸人也怼得畅快，当暴|民的乐趣认真玩游戏的人压根想象不到！

听到这个答案，宋烨注视了顾绮很久，确认顾绮是真的这么觉得之后，他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你能玩得高兴，那就好。”一年只做一个游戏，能够让唯一的玩家觉得高兴，宋烨觉得这就够了。

在这之后，他们的交易达成，宋烨化成了光点，他的魂力，融入了顾绮的身体里。

宋烨的魂力很温暖，就像之前在医院里那个没有怨恨的女鬼一样，不一样的是，宋烨的灵魂虽然温暖，但也有浓浓的寂寞。

“你和我父母的约定，的确达成了。”

每次接受鬼的魂力的时候，顾绮总能感受到它的感情，这一次，甚至看到了一些片段。

顾绮的父母和宋烨做了约定，那不是交易、不是契约，只是一个小小的约定：“如果你能不吃人的话，我们每年都会来陪你玩。虽然来的时间不多，但我们一定会来，就像大学时那样。”

宋烨很想不看场合开个玩笑，问他们如果自己吃了人会怎么样，但看他们的表情，宋烨问不出来了。

他只是说：“好。”

宋烨在这五年里，即使有顾绮父母的魂力滋补，也还是变得越来越虚弱，不是魂力上的虚弱，而是精神。他变得对折纸这件事更加执着，这本来就是他为数不多擅长且热爱的东西，变成鬼以后他变得对这东西更加执拗。顾绮的父亲每年过来还会请教他，该如何折纸。

他获得信息唯一的途径，就是靠顾绮父母口述给他听，他虽然做了五年的鬼，却还活在五年前。

孤单寂寞的灵魂，最终还是逝去。

顾绮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可惜，它没有转世重生，宋烨魂飞魄散真的就结束了，这种没有下一次见面的离别，格外让人伤感。好在在这里送别宋烨的是顾绮，而不是她的父母，否则，他们该有多难过啊。

等宋烨的魂力全部融入顾绮的身体之后，顾绮眼前一黑，下一刻在睁眼，却发现自己在别墅前，而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把钥匙。

顾绮弯腰捡了起来，将别墅大门打开，用手机开着手电筒，照进玄关。顾绮连屋子都不用进，就看到了玄关处摆放的纸扎小屋。

她摸索着玄关上的灯，打开之后才走进去蹲在纸扎小屋跟前，她仔细端详，却发现这个纸扎小屋，和宋烨之前和自己玩狼人杀的别墅一模一样。她在来这个别墅的那一刻，就进入了纸扎小屋里面吗？魂力可真是厉害，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

顾绮站起身来，看到玄关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红色的本本，顾绮瞥了眼就看到上面的不动产证。顾绮手速飞快打开了这本不动产证，结果就看到了……自己父母的名字。

——好啊！你们背着我偷偷攒小房子！

顾绮险些一口老血没提上来，她是真不知道自家父母在这里还有一栋别墅。她爸妈可真是深藏不漏，买了一栋别墅，给鬼住。

因为这是自己家的房子，顾绮再没有顾忌，找到开关打开了全屋的灯。房间里面很干净，有宋烨在，应该不会有活人来这里打扫，就算有人不小心走到门口，应该也会被宋烨用魂力引导去别的地方，那打扫房子的……应该就是宋烨。

想想刚才那个阴郁的鬼晚上的时候偷偷摸摸现身，拿着小笤帚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莫名还有点可爱。

顾绮坐在了沙发上，姜素言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她旁边。

顾绮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早就发现宋叔叔的事情了？”

姜素言点点头：“很明显，但是他对你没有一点恶意。那把纸刀也只是样子货，插|进纸人的时候，也只是他在幕后将魂力去掉，那个纸人才会变成灰白的颜色。”基本上鬼本来就是灰白色的，姜素言的脸经常白的像纸一样，所以顾绮才没意识到，那女鬼并不是失去血色，而是直接变回了纸人应有的颜色。

难怪姜素言都没有什么表现，还纵着她让她玩了个开心。她摸那个纸人也一点都不吃醋，这谁会吃醋啊，顾绮之前可不光摸纸人，连假人模特都摸了好多遍了。

姜素言把自己折的四只千纸鹤放到了顾绮面前，顾绮不明所以，询问姜素言：“怎么了？”她们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姜素言手心里捧着四只小小的千纸鹤，往顾绮跟前送了点：“许愿。”

顾绮乐了，她从姜素言的手心里拿起了一只千纸鹤，放在眼前看了看。姜素言折得千纸鹤真好啊，每一只都一模一样，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看在这么好看的千纸鹤份上，顾绮决定实现姜素言的愿望：“你许了什么愿？”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都会为姜素言去做。

除了让她自愿下阴间。

“我希望夫君跟我去过完万圣节之后，再去顾家祠堂。”

她的愿望小小一个，是顾绮实现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可是在她的话语背后，顾绮却察觉到了另一层意思：她在害怕，害怕顾绮去了顾家祠堂，知道了真相，就不会愿意和她在一起万圣节游乐场。

这是顾绮第一次在姜素言身上，感知到害怕的情绪。这也说明……姜素言是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顾绮伸出手，抱住了姜素言。在这一刻，顾绮只想安抚姜素言，并且给她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不愿意跟你一块出去玩，我答应你，过完万圣节之后再去顾家祠堂。”

“但我绝对不会因为千年前发生的事情，就不再喜欢你。”

“我是喜欢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陪我一辈子，等我老死后，我也会和你一起去阴间的。”

作者有话说：

顾绮：我勉强能答应你等我老死了再一起下去！现在达咩！

姜素言：那证明你还是不够爱我

顾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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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万圣节

在顾绮答应了姜素言之后, 姜素言显然放下了心来，她“嗯”了一声，然后从顾绮的怀抱中伸出手来, 按在了顾绮肩上，将她推离自己。姜素言手上的千纸鹤掉落在地上，她的长裙也从沙发上滑落，姜素言将顾绮推倒在沙发上，眉眼弯弯，将唇贴了上去。

顾绮这辈子就在两个地方和姜素言发生过关系，一个是在阴间, 一个是在纸扎店二楼。而且都循规蹈矩, 只在床上干这种事情。但是随着姜素言亲吻越发挑逗, 顾绮也不再拘束自己，她终于解锁了第三个场景：自家别墅的客厅沙发上。

做完之后，顾绮还得找盆子和抹布，将沙发上的痕迹清理干净……因为痕迹都是顾绮留下来的，姜素言她只有魂力，就算是有东西流下来也是魂力组成的！放着不用管, 很快就会消散。

干完了活之后, 顾绮才找了间客卧，抱着姜素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 顾绮还得准备起床回家。因为她是一个大学生, 周一还得上学，别墅好是好，但是这里也离醴丰市太远了。这个城市、这个别墅, 顾绮估计自己也不会再来第二遍。这是属于自己父母亲的回忆, 但和自己并无关系。

顾绮给警局的人打了个电话, 说明一下情况就准备回家。

和去的时候相比，回来的时候顾绮还抱着一个纸扎小屋。这纸扎小屋虽然做的精致，但一看就是烧给死人用的。顾绮抱着纸扎小屋上火车的时候，都迎接了一波注目礼。等她回到纸扎店二楼，把纸扎小屋放在床上，然后试探性注入了魂力。

下一刻，顾绮就感觉自己可以在脑海里操作纸扎小屋的一切，就好像她在玩模拟人生，她就是这个纸扎小屋的上帝。而宋烨之前捏的那些纸人、纸刀和各种物品，都成为了她的提线木偶，她可以让它们做任何事情。

这种感觉真的奇妙又好玩，真人模拟人生，谁不喜欢呢？

顾绮在角落里还看到了自己父母的纸人，但是这两个纸人并没有脸，只是用纸条写了名字贴在脸上。顾绮寻思了很久，捏了两个贼丑的小纸人，放到了父母跟前。她还和姜素言解释：“这个是我，这个是你。”

姜素言嫌弃：“夫君把我捏的太丑了。”

“你嫌弃我！”顾绮不高兴了，她闹别扭，可没闹多久，就被姜素言捅咕了下：“夫君，快点订票！”

顾绮任劳任怨，打开手机，发现隔壁市游乐场万圣节活动是从25号到1号结束。而31号作为万圣节前夜，活动是最多的。顾绮知道姜素言很想去31号的万圣节活动，可31号是礼拜一，第二天顾绮还要上学。

可老婆那么想去，顾绮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是选择宠着她啦。要玩就玩得尽心，顾绮直接选最热闹的那天！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10月31日，也就是万圣节前夜。白天上课的时候顾绮就往包里塞了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顾绮风风火火赶回纸扎店，让姜素言附在纸人身上就往火车站赶。

动车是真的快，算上等车的时间，顾绮到达隔壁市也才不到六点。

顾绮在游乐场附近找了家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借用了他们家的卫生间换好衣服化了妆。

顾绮今天就是要扮演成喜娘，她之前就跟姜素言说过自己要cos喜娘。姜素言那时候就很不满，可顾绮的心上来了，姜素言也劝不住她。到了最后，她们一个穿着鲜红的嫁衣，一个穿着喜娘装，顾绮伸手扶着姜素言，就往游乐场走去。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七点，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游乐场外面的广场上就有很多人站着，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有些角色顾绮认得出来，有些角色顾绮是根本猜不到到底cos了个啥。顾绮还在人堆里看到了自己一开始想cos的黑白无常，而且还不少。还好没cos黑白无常，不然撞衫严重。

和姜素言一样cos鬼新娘的也不再少数，有的人cos起鬼来，比鬼更像鬼。姜素言还是很矜持的，没在脸上搞得乱七八糟，那些来玩的各个在脸上化出不同的妆面，有流血泪的、有嘴角裂开的……姜素言在这群鬼新娘里，登陆显得有些人畜无害。

虽然和姜素言撞衫的很多，可顾绮这个喜娘就没撞了，她还特意参考阴间那位喜娘化的妆，那凸出一个原滋原味来。顾绮还给自己点了一颗硕大的媒人痣，在加上手上小手绢那么一挥，真是把阴间那位模仿了个惟妙惟肖。

广场上的人开始往里面进了，排了半个小时，顾绮才跟姜素言进了游乐场。

为了这次万圣节，显然游乐场做了很多布置，整体上还是以西式恐怖为主，中式恐怖也有涉及，可毕竟万圣节是舶来的节日，所以南瓜、蝙蝠、小骷髅这样的装饰更多。这让顾绮有了一种重回紫野私立高校的感觉，毕竟这些道具她是真的很熟。

可惜了，今天穿得不是JK衣服。

顾绮她们刚逛一会儿，就被扛着摄像机的人拦了下来，一男一女走了过来站在顾绮和姜素言身边，他们看起来比较像自己经营网络账号的博主，而不是专业的电视台人员。两个主持人先和顾绮、姜素言撩了一下，在确认她们并不反对拍摄、采访之后，才开始进入了小型采访。

“你们今天这个打扮是有什么思路吗？”

“她是新娘子，我是伺候她的老妈子。”

面对顾绮的回答，女主持笑了起来：“哇，看上去还真是，你还点了一颗媒人痣啊！”

顾绮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媒人痣：“对啊，点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吧？不仅我费了很多心思，新娘子也很用心哦，你摸摸看，她超级凉的。”顾绮握住姜素言的手，放到了女主持的手背上。

她长长的黑色指甲尖落到女主持手背上的时候，女主持就打了个寒颤，等她的指尖碰到女主持手背的时候，女主持抖得更加可怜。马上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但是冰冷的晚风也比不上姜素言手指的温度。

女主持虽然打着哆嗦，但双眼却绽放出亮光：“这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好冷啊！”

“行业机密。”顾绮朝着女主持眨了眨眼睛，女主持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也没有再追问。顾绮又回答了一个问题，之前不怎么说话的男主持却突然开口：“我能问问两位是什么关系吗？是同事还是闺蜜啊？”

在顾绮回答之前，姜素言就开了口：“是夫妻。”

“哇哦……”女主持来回看了她们亮眼：“今天是哪位反串了角色呢？我真的不太认得出来……”

“没有反串角色啦，我们两都是女孩子，准确的说，我们俩是互为老婆的关系。”顾绮稍微解释了下，虽然姜素言总是喊她夫君，顾绮也很有身为姜素言夫君的自觉，可并不代表她觉得自己的身份男性化，在这种时候别人问起来，她还是觉得，自己也是姜素言的老婆。

“哦哦哦！”女主持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她看向顾绮和姜素言的眼神都更火热了点：“没想到二位是这样的关系！说的也是哦，看起来真的很登对！”

又采访了一些问题之后，女主持就献上了自己的祝福准备离开：“非常感谢二位接受我们的采访，这边也祝二位今天玩得愉快、今后百年好合！”

姜素言看着女主持，红唇轻启：“谢谢。”

她这两个字说的很真诚，顾绮是听出来了。可是女主持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一男一女和拍摄团队收工，顾绮还和他们说了拜拜。姜素言手搭在顾绮身上，学着她的模样，也和人说了“拜拜”。

告别了他们之后，顾绮和姜素言接着往里面走。她们很快到了花车巡游的街道，这次的花车巡游并没有拉起线来，游客如果乐意的话，也可以加入到游乐场的巡游队伍里面一起玩。顾绮没犹豫，牵着姜素言的手就挤了进去。

她一边往队伍里面走，一边回着头看姜素言。她们挤进去的时候，姜素言还撞到了一个扮演绷带怪人的小伙子，她那冰凉的体温给绷带怪人很大的刺激，但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感叹了一句：“牛啊，这体温，太真实了。”

姜素言回头看了一眼他，她眸子里带着一丝莫名的神色，但总体上还是以那种鬼里鬼气的阴森为主，绷带怪人真不带一点害怕的，他反而给姜素言举了个大拇指：“就是这眼神，哎，够味！这才像鬼嘛！”

顾绮把自己老婆捞了过来，护在自己怀里，她们跟随着巡游的花车，往前面走去。

道路边上还有被自己父亲顶在脑袋上的孩子，为了应景，小孩脸上也画了两条黑色的横条，假装自己是个鬼；顾绮甚至还看到了，穿着无脸男衣服的小朋友。姜素言混在巡游的人群里，和顾绮紧紧握着手。

她有点紧张，害怕自己并非人类的身份被发现；也带着高兴，能够光明正大走在顾绮身边，不用害怕自己身上非人的地方会被其他人不小心撞破。

姜素言喜欢上了万圣节，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她身上一切非人的点，都会被别人误以为是精心准备的小惊喜，就算是冰冰凉凉的体温，那也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真好啊……

顾绮在心中感慨。

作者有话说：

姜素言：互为老婆，嘿嘿嘿

136、挺多鬼的

走完了花车巡游, 这个游乐场还有一个一定要去的地方，那就是：鬼屋！

这年头没有鬼屋的游乐场不是好游乐场，更何况是万圣节这样的节日, 不去鬼屋玩都对不起自己。

试想一下，一帮子打扮得特别像鬼的玩家，在鬼屋里面进行探索，到时候是NPC吓唬玩家还是玩家吓唬NPC？

顾绮对此非常有兴趣。

她拉着姜素言就往鬼屋走去，到了鬼屋门口，得知要凑够十人才能开团。顾绮跟姜素言坐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顾绮手里还拿着一个甜筒, 她在那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 嘴巴上特意涂出嘴唇的大红口红都有些掉下来, 顾绮不在意，姜素言就一直看着她在那边吃。

顾绮被姜素言的眼神看得有点吃不下去，她问姜素言：“老婆你看什么呢？”

“我没有冰淇淋吃。”

姜素言是吃过冰淇淋的，就在上次去醴丰市那已经倒闭的游乐场的时候，这次顾绮没带小碗，今天走的匆忙, 有些东西就忘记带。

没带小碗, 当然也就不能上供。

顾绮听姜素言这么说，有些心虚, 并且和她保证, 回头回家了，一定会给她上好吃的冰淇淋！

姜素言现在没以前那么好哄了，她从顾绮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刷了顾绮的脸解锁, 然后找出一个视频给顾绮看。

顾绮在看到姜素言动作的时候, 就隐约知道大事不妙，当看到视频的时候，她连吃冰淇淋的心都没有了，只伸出空着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啊我的眼睛！拿开！把手机拿开！”

她根本就不想看到雪糕刺客！

可姜素言很执拗：“我想尝尝看这个茅台冰淇淋是什么味道。”

姜素言没喝过酒，可不论在哪个时代，喝酒的人都很多，她吃过冰淇淋，知道那东西好吃，就想试试看茅台冰淇淋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个视频还是她在顾绮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没事刷刷到的。是一个测评短视频，短短一分钟，对于顾绮来说是度日如年。

视频最后的结论是：有点贵，但味道还可以。

他丫的，最后一句话明明就是多余的！什么味道可以？！不可以！一点都不可以，这雪糕刺客，怎么可能味道还可以？

但姜素言的眼神透露出期待，她没喝过茅台，所以才想吃这个冰淇淋。顾绮想了想，如果现在拒绝了姜素言的要求，回头她会不会让自己给她买茅台？茅台冰淇淋顾绮还可以承受，但茅台真的是顾绮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两相权衡，顾绮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姜素言给她买雪糕刺客。

这种自愿跑过去让雪糕刺客刺一剑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心疼。

顾绮在那边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没消一会儿功夫，人就来齐了。顾绮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除了自己和姜素言以外的八个人当中，竟然有两个鬼。

其实刚才花车巡游的时候，顾绮也看到了鬼怪的影子，它们混迹在人堆里，假装自己只是出来cos鬼的普通人。顾绮看它们魂力不多，也没有混在人群里为非作歹的想法，就歇了把它们全给收了的心思。

也有一些鬼看到了姜素言，掉头就走根本不带一点犹豫。

可送上门来的鬼，顾绮还真是第一次见。那两个鬼一开始还没看到姜素言，今天她特意低调了很多，身上的魂力都收敛着没有外放。这才让两个小鬼看到姜素言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来。

它们俩是结伴来的，魂力不多还能跑到这儿，可能尸体就在附近。游乐场所在的位置一般在郊区，这种地方埋尸真的不是一般的方便，所以有鬼游荡，还挺正常的。

趁着万圣节这种时候跑过来玩鬼屋，这两鬼也挺有意思。

对于它们来说，唯一没意思的就是在鬼屋里碰到了一个大鬼：它们这是来玩鬼屋的吗？它们这是来送外卖的！

两个鬼哆哆嗦嗦抱在一团，它们的表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他们纷纷看向姜素言和顾绮那边，被姜素言的打扮给吸引了目光：“哇，这个鬼新娘小姐姐好漂亮！打扮得也真好，一看就是用心打扮的。这脸蛋，最起码得涂了五六层粉底吧？”

游客窃窃私语了起来，鬼屋的工作人员看人数凑齐了，就说他们可以进去了。顾绮和姜素言手挽着手站起身来，就准备进鬼屋。

那两鬼本来想直接跑路，可姜素言一个眼神杀过去，它们双脚连都动都不敢动。

要是它们跑了，顾绮和姜素言还得再等好一会儿。

两只鬼欲哭无泪，在姜素言的眼神压迫下，只能选择跟在团队的最末尾，进入了鬼屋。

鬼屋里面一片黑漆漆的，只有靠近地板的地方有一圈地灯，散发出诡异的绿光。鬼屋好像都比较喜欢做这样的设计，光线晦暗不明的场景更容易引起游客的恐慌。

姜素言这种拥有夜视能力的，就没这样的感觉，她不可能在鬼屋里面感受到害怕；顾绮虽然没有夜视能力，但是她也不害怕这样的场景，甚至走路间踩到东西都能面不改色一脚踢开。

总控感到很累，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总控室里的NPC看到这十个游客马上到第一个拐角处，赶忙打开话筒，和鬼屋中的NPC说：“大家就位，游客们现在到第一个拐角处了……谁啊？披个床单出来干嘛？还没到吓人的地方呢！你赶紧回去！”总控喊了好几声，却根本没人应答他。

总控皱了皱眉毛，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浮现出来：这世上，不会真有鬼吧？

还真就是，总控在监控里看到的床单下其实没有任何人，虽然它显示出了人类的轮廓，但底下只有一只鬼。它披着床单，感受到人来的时候准备探出脑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

它并不想对那些人类做什么，只是想吓吓他们。它身上的魂力越来越少，可它不想害人，这个万圣节，也许是它最后一次可以和人类相处的机会。

虽然不能害人，但这样吓吓人，应该可以吧？

小鬼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它刚刚探出脑袋，打头的那群人就吓得不轻，尖叫声此起彼伏，让小鬼异常满足。

它还准备加大火力，就看到了在队伍中间的顾绮和姜素言，主要还是看到了姜素言。那一刻，小鬼脸上的笑容骤然停止，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带着床单一路狂奔。

——太吓人了！这样的大鬼竟然跑过来玩鬼屋！还让不让小鬼活命了！

小鬼虽然跑得很快，但顾绮还是看清楚了它的模样，顾绮忍不住和姜素言咬耳朵：“现在的NPC都不爱岗敬业了，吓人吓到一半就跑，不仅没有NPC的职业素养也没有鬼德。”

姜素言点点头，她也当过NPC的，当NPC的那段时光她挣了不少小钱钱，因为有小钱钱拿，姜素言当NPC的时候特别认真，吓哭的游客不计其数、不乏有人哭着喊着要退钱，甚至有要精神损失费的。玩别的鬼屋，费钱，玩姜素言所在的鬼屋，那就是折寿。

魂都给吓飞了。

姜素言对顾绮说的话万分赞同，怎么能因为队伍里面有别的鬼就因为害怕逃跑？她今天是来当游客的、是一个普通人，又不会对着这群小鬼干什么，可它竟然连NPC的职责都不顾，直接跑路。改天要是遇上它，她肯定不会放过它。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鬼屋的NPC变得正常了起来。只是这个正常起来，还是不够吓人，至少不够吓姜素言和顾绮。顾绮有好几次都想把NPC给吓回去，结果被姜素言给拉住了。

她声音轻轻和顾绮咬着耳朵：“夫君，我们今天是来玩的，又不是来打工的，我们要克制住自己。”

姜素言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只是顾绮觉得不吓人而已，君不见其他六个人都被吓得哆哆嗦嗦，甚至有胆小的女生窝在自己男朋友的怀抱里，男生紧紧抱着她，低声安慰。姜素言看到这一幕有些羡慕，趁着下一个NPC出来的时候，直接撞进了顾绮的怀里。

“夫君……我怕……”

“……”

顾绮抱着姜素言，拍了拍她的后背，她这套动作加说辞未免也太做作了。而且刚刚拿一下，让她肩膀有点痛。姜素言刚刚撞过来那下力气有点大，顾绮血肉之躯，能够承受住姜素言的冲击已经很不错了。

“不怕不怕。”虽然肩膀闷闷的痛，可顾绮还是小声说着安慰的话。姜素言窝在她怀里，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大概是恋爱的酸臭味漂浮在空气里的缘故，连恐怖氛围都被驱散了很多，一行七人三鬼最后还是从鬼屋里成功走了出来。

他们这支队伍人员架构比较复杂，分别有两对情侣一对百合一对鬼，和剩下两个单身狗，三对有对象的抱在一块，突出一个甜甜蜜蜜，那对鬼也因为害怕紧紧贴在一块。

最尴尬的就是单身狗，面面相觑，最后骂了一句：“不找着对象再也不玩鬼屋了！”

这之后，顾绮和姜素言又玩了很多项目。到了快闭园的时候，顾绮和姜素言才手牵着手出了游乐场，玩了大半个晚上，顾绮有些饿了，她拉着姜素言去了游乐场附近的小火锅店。这店没有包厢，姜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绮自己吃。

很好，回去以后追加的东西又多了一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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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古书中的钥匙

从游乐场出来, 顾绮难得没有小气，她直接打了出租车，从隔壁市回到自己家。隔壁市离醴丰市不远, 就是打的也才花了五六十，顾绮觉得能承受这个价格，才直接打的。

她们坐在后排椅子上，就是到了现在姜素言也没从假人身上离开，她们在出租车后排手交叠着手。

顾绮的手放在姜素言的手背上，五根手指往下，插|进姜素言的手指缝中, 紧紧贴合, 没有一点点空隙。

司机师傅在前面开着车, 还有闲心问顾绮：“你们这是化得鬼新娘的妆吧？”

顾绮露出了一丝微笑：“是啊，师傅你看好看吗？”

“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渗得慌，你们年轻人喜欢搞这种，我们是搞不明白了。”

顾绮笑了一声，嘱咐师傅：“要是平时看到化妆成这样的, 可千万别让人家上车, 尤其是这大半夜的，师傅你也不怕拉到一个真鬼。”

健谈的顾绮让师傅在打方向盘的时候都忍不住跟着笑, 他呵呵乐道：“哎哟, 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真鬼啊。不过你说的也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大半夜的, 我肯定不会拉太奇怪的人。”

交谈了有一会儿, 师傅看顾绮有些困，他说：“小姑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绕远路，你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喊你。”

晃晃荡荡回了家，顾绮已经睡熟了，靠在姜素言身上口水直流。

姜素言从顾绮的兜里拿出了她的手机，刷脸解锁，然后扫了二维码，在用顾绮的手指头付了钱。做完这一切，姜素言把顾绮打横抱了起来。姜素言看着脸嫩，身子也单薄，看上去不像是能够公主抱一个百来斤生物的姑娘，但姜素言抱起顾绮的动作太过轻松了，让司机师傅都看直了眼：嚯，现在的年轻人。

姜素言抱顾绮，连摆子都不带打的，步子轻巧笔直就进了纸扎店，她用魂力打开门之后，就直接进了屋里。

姜素言一路抱着顾绮上了二楼，给她换了衣服，擦了身子，才把顾绮塞进被窝里。十一月的晚上有点凉，抱着姜素言睡觉凉上加凉，为了不让顾绮冻感冒，姜素言找出空调遥控器，给调了温度。

姜素言设置好了定时，顾绮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空调已经关上了。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起床洗漱，准备去上学。

这个星期结束的时候，顾绮去了纸扎店里面的宅子二楼，在房间里给古书注入了魂力，第二页的字显现了出来。

和第一页寥寥几次相比，第二页多了很多，顾绮在这一刻才发现，这本古书似乎是为了自己量身定做的，他丫的第二页上面的内容就跟宋烨说的一模一样，就是一把钥匙，还写上了这钥匙就是开祠堂大门的。

钥匙没有宋烨，就是自己给第二页注入了魂力，都得疑惑这是个嘛。

最关键的，这真就是个钥匙！不过，它是个纸钥匙的教程。

顾绮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她看着古书第二页反面那一面的教程图陷入了茫然。

他们老顾家能不能整点别的，钥匙都要自己折？干脆去开个折纸培训班算了！

但没办法，顾绮只能任劳任怨，先找出白纸反复练习。这个破钥匙她练习了好几天，才终于折得像模像样，可气的是姜素言一天就摸清楚了怎么折，最后成品比她折得好看多了！问题是姜素言叠的她不能用，因为第二页的正面写得非常清楚：决不可假手他人。

古书上没说假手他人会怎么样，但顾绮猜测轻则开不了祠堂门，重则还会触发防盗机制。

在确认自己能够折得差不多之后，顾绮才从纸扎店里掏出几张叠纸人的纸，开始叠钥匙。最后顾绮叠了三把，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她找了个周五，下了课就直奔火车站，准备回老家。她其实也很想请假，但是这个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顾绮就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为了不让自己的辅导员焦头烂额，顾绮决定尽量不请假。

顾家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偏僻农村里，顾绮仅有几次回老家的记忆，还要追溯到上小学的时候。虽然是老家，但是顾家的族人已经散布大江南北，老家几乎没什么亲戚在，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一下。

她印象里，自己父亲顾青并不喜欢回老家，有好几次回老家的时候都在和叔公们吵架，所以到了最后，顾青都不带老婆孩子回老家。

这次是为了办大事，姜素言都没有附身在假人身上，只是漂浮在顾绮跟前。

顾家老家离醴丰市比上次去宋烨那边还要远，顾绮晃到了三个钟头，才下了高铁，再转坐一个小时的大巴，才来到老家那边的小县城。到了县城里，顾绮本来想找旅馆住一晚上。结果刚准备下大巴、站在台阶上的时候，就看到大巴外面站着一个小纸人，那纸人只到顾绮膝盖，手上还提溜着一盏纸灯，顾绮有些惊愕，往身后看了看，却看到司机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催促她快点下车。

顾绮没有犹豫，踩着台阶下了大巴，跟着纸人往前走。

纸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纸人一蹦一跳走在前面。

走了没多久，顾绮看到小县城这条唯一的主干道两旁，站了不少人。顾绮对这条主干道印象还挺深的，小县城只有这么一条双车道，进进出出都靠这条。马路两边开着店面房，她小时候想吃东西就催着父母带她赶集，来这边的商店买吃食。

现在，路两边站着的人，却用顾绮看不懂的视线看着她，顾绮很难形容那种眼神。那里面有惧怕、有兴奋、有悲切……顾绮在这一刻，觉得全身发冷。

她直视过人类的恶意，但当这么多人同时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血都要被凝固住。

顾绮跟着纸人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下农村的那条小道。在小道上，有一顶轿子停在那，前后还有人一般高、奇形怪状人形纸状物准备抬轿子。那东西并不能称为纸人，因为它们的四肢都是长条的形状，看着和阴间的瘦长人影有几分相似。

小纸人蹦蹦跶跶跳到轿子前面的横杆上，举着灯照着轿子，意思就是让顾绮坐进去。

顾绮深吸一口气，她看向来时的路，在县城口，还密密麻麻站着一堆人往她这边看着，这样诡异的场景，让顾绮只想逃离，最后，顾绮还是坐上了这顶诡异的轿子。顾绮坐下后，奇形怪状纸人抬起了轿子，往前走。

这顶轿子没有轿门，前面空荡荡的可以直接看到外面，但这也没让顾绮感觉好受。因为夜晚的农村小道，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奇形怪状纸人走的速度很快，一晃一晃的，每一步都能滑出去好远，不过十来分钟，轿子就停在了顾家村村口。

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顾家村安静得可怕，里面连一点光亮也看不到。也可能因为年轻人都出村打拼去了，留下的都是老人，他们睡得早，早早就熄了灯。

轿子平稳落在地上，小纸人从横木上跳了下去，拿着纸灯往前面引路。

顾绮没法，只能跟着小纸人走。

她在小纸人的带领下穿过村落，这里的每一户，其实她都有印象，虽然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但此刻房子都在眼前了，她怎么能不记得这些人家？村头那户，是她四爷爷家，小时候他还给她吃过糖；路边有一个水渠、放了个木板当独木桥的，是她舅姥家，她还给她家赶过鸭子……一户一户望过去，但却不见一个人。和之前在县城上的情况完全想法，顾家村安静得，仿佛一座鬼村。

走了一段路，小纸人停了下来，顾绮也驻足。

她一抬头，就看已经到了祠堂。

小纸人跳上祠堂台阶，轻轻叩了叩门，门向内打开，在两扇木门的缝隙中，顾绮看到一张皱皱巴巴的老人连。小纸人提着纸灯，打的灯光是从下往上的，照在那张老人脸上，显得有些阴间。

“吱呀”一声，木门乡里面全部打开，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紧闭着双眼，手里还拄着拐棍，脸上沟壑交错，看着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

他身体不大好，顾绮是知道的，这位是顾家的老叔公，膝下没有子女，顾家出了钱让他帮着守祠堂，实际上就是赡养他，顾绮父母每年也都会给老叔公打点钱。

顾绮小的时候见到他，只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可是现在，心里却有点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透露出老人味的老叔公不再和蔼可亲，夜色让他看上去暮色沉沉、甚至添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来。

“顾绮啊，你来了？进来吧。”老叔公眼睛看不到，却通过纸人知道了情况。他让开门，让顾绮进祠堂。

顾绮有些犹豫，但还是抬脚跨上台阶，准备进去。

她辗转好几个小时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进祠堂吗？

小的时候，顾绮是没法来祠堂的，老顾家说得好听有点传统，说得难听还守着以前入土的那套，什么小孩女人不准进祠堂，顾绮她妈林曼书也不让进。顾绮听外公外婆说过，林曼书为了这事和老顾家好一顿吵，最后才成功取得了进祠堂的资格。

这还是顾绮第一次进祠堂，可真要跨进那道门的时候，顾绮还是犹豫。

“没事的。”顾绮深吸一口气，拉着姜素言鬼身的手，还是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相信大家看出来了，是的，我要对姜姜开刀了（找打）

138、千年前

祠堂是个一进的院子, 前面大门旁有两个小耳房，老叔公就住在其中一间房里。穿过院子，到了里面那一进, 就能看到供奉着的密密麻麻无数牌位。

进门之后，房间两侧还摆放着两排蜡烛，红烛在夜里缓缓燃烧，散发着光芒照亮这间昏暗的房间。

老叔公先是恭恭敬敬给牌位上了香，插|上香后，老叔公才转过身来。他脸上没有顾绮熟悉的和蔼笑容，他面容肃穆, 声音里也带着严肃：“顾绮, 跪下。”

他们这个国家的人,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祖宗，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顾绮是个叛逆的人，老叔公这句话一出，她的双腿绷得直直的，根本跪不下来。她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想跪，自己身上的谜团, 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群已经死去的祖宗们。

顾绮还想支棱着, 但老叔公没惯着她，魂力散发而出, 就要打顾绮的膝窝。

可姜素言在旁边, 怎么可能容忍老叔公做这样的事情？红绸从她身后飘了出来，将老叔公的魂力打了回去。老叔公虽然魂力被打回，但是脸色未变。顾绮看了看这些牌位, 又看了看老叔公, 心中有些明白。

老叔公应该是和陈思楠一样的区域性BOSS, 在这里，有顾家祖宗的牌位保佑，就算无法匹敌姜素言，也能抗衡一二。

因为姜素言的举动，老叔公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姜小姐，你这是？”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笑了下：“情之一字，果然奇妙，你终究还是陷了进去。”他摇摇头，转而看向顾绮：“顾绮，你为何不跪？面前这些牌位都是你的祖宗先人，我们跪天跪地跪父母，祖宗也跪得。”

理是这个理，但顾绮就是不想跪。

“若是寻常，祖宗当然跪得。可是祖宗与我了什么？”她看了一眼姜素言，给了她一个眼神，姜素言点点头。顾绮这之后才开始说：“祖宗给了我一个鬼老婆、给了我颠沛流离的命，让我父母至今生死不明，你说这样的祖宗，我能跪？”

她话里话外都是对姜素言的埋怨，但姜素言直到，这是说给老叔公听的。她说的也是实情，一个女人被迫娶了一个老婆，还是个鬼，放在哪个风华正茂的女生身上，不得难受得要死？祖宗没有给她任何庇护，反而让她命运坎坷。

老叔公叹了口气，他劝到：“那就算看在你爷爷奶奶的份上，就当给他们上柱香吧。”

顾绮听到这话，原本绷得挺直的膝盖，这时候却觉得有点软。

她抬眸，扫过一片片的牌位，最后看到了自己爷爷奶奶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四爷爷、舅姥的名字……她几乎没祭拜过他们，爷爷奶奶去世后，到了清明父母也不让她回来，只是自己跑了回来祭拜，所以时至今日，她还没给自己的这些亲人上柱香。

顾绮抿着唇，最后还是跪了下去。

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不是为了顾家的祖宗，只是为了曾经那些爱着自己的老人。

磕完头后，老叔公给了顾绮三根线香，顾绮接过后上了香。这之后她刚想说张嘴说什么，突然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在摔倒前，她感觉到自己进入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中，顾绮知道姜素言接住了自己，才放心昏睡过去。

“小姐……小姐……”稚嫩的少女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顾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木板床的悬顶。她打了个哈欠，才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一个着绿衫的小丫头站在自己跟前，她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面上却带着几分焦急，她喊着：“小姐您可快起床吧，前头夫人都催了好几次了。”

顾绮打量着周围，却见现在的场景和人物和自己认知里的都不同，她想起昏迷之前的场景，还猜测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可还没等顾绮想问些什么，她就感觉到身体自行动了起来，姜素言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莫着急，我这就起了。”

顾绮有心眨眨眼，可什么都做不到。

这时候，顾绮明白了过来，她这是进入到了千年前姜素言的身体里，以她的第一视角，经历着她当年所经历的事情。

姜素言从床上起来，她在古代真的是那种大家闺秀，她起床后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做完这一切后，丫鬟说已经快到卯时了。顾绮对古代十二个时辰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基本的子丑演卯前四个还是背的出来的。

顾绮算了一下，卯时……这不是还没到六点嘛！

古代人起得真早哦，平日这时候顾绮还在呼呼大睡，姜素言已经穿戴整齐去见嫡母。姜素言给嫡母亲了安，早上用过早膳就开始读书，她读的四书五经，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读这些，连对象都不好找。读完了今日的课，下午还要接着学女红刺绣。

姜素言不用将技艺锻炼得如同绣娘那般，但也要可以自己缝制衣服的地步。

顾绮看到自己双手在那行云流水穿针引线、将一朵花儿绣得栩栩如生，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姜素言这个可恶的女人！她明明都会自己做衣服！竟然还要她买成品衣服！

其实姜素言拿着针在绣样式的时候，顾绮感觉到了一丝新奇。

她能看到姜素言的手，这是她习惯的双手，十指笔直纤细，唯一不熟悉的，是她手指的颜色，也没有那长长的、渗着黑色的又尖又长的指甲。

顾绮待在姜素言的身体里，看她读书、绣花、和父母相处、与姐妹谈笑风生。她是嫡女，平日还要跟着母亲学习算账、迎来送往。

她们这种高门子弟的女娃，早早就许配了人。她今年要及笄，可去年皇帝身子骨不大好，老是反反复复，前头几年也总有灾害，家里人有心把她赶紧嫁过去却不成。到了今年开春大年初一，上面传来消息，皇帝已经好利索了，这才让家里人松了口气，准备等着今年热热闹闹办完了及笄礼，再出嫁。

顾绮对历史不太了解，只知道一千年前应该是宋朝，其他的，却不是很清楚。

她在姜素言的身体里，偶尔会听到父亲嘴里冒出来“五鬼”什么的说辞，朝中也经常有祥瑞。光是姜素言偶尔出门，顾绮借着她的眼睛，都能看到不少道观。顾绮记得历史上道观是渐渐衰败的，而佛庙却悄然升起。只是在姜素言这个时代，似乎道观更兴旺一些。

姜素言跟随母亲出门，也都是去道观里面祈福。

及笄前夕，姜素言母亲和姜素言说：“言儿啊，娘已经拿了你的八字，等这两天就拿去道观里你给你合个八字，及笄之后你便少出门，在家里专心绣嫁衣。”顾绮看不到姜素言的脸，只听到她声音柔柔说了一句：“母亲……”

姜素言母亲笑了下，伸出手，摸了摸姜素言的脸。

顾绮能够感觉到姜素言母亲的手摸过来的感觉，姜夫人的手狠柔嫩，一点都不像一个能生下十五岁少女的女人，她年轻、美丽，眉间里还带着身为母亲的慈祥。她声音同样轻柔：“我的好言儿，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顾绮才知道，原来姜素言，也会羞红脸蛋。

及笄这天热热闹闹的，姜素言婚约之人还漏了个脸。顾绮借着姜素言的双眼远远看了一眼，有些吃味的想：倒是一个英俊的公子哥儿呢。

可随即，疑惑也在心头慢慢凝聚：他们都要完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在姜素言的身体里待了大半年，这半年里，就看到一个闺阁少女循规蹈矩的活着，就像是千年前每一个深闺少女一般。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及笄，再过不久就要完婚，却是在这节骨眼上出的事情。

周围的人看到姜素言，还打趣她和婚约者的事情，姜素言手里攒着帕子打着自己的小姐妹。她被母亲教养的极好，虽然是打闹也半点不丢仪态。和姜素言母亲一起到院子里来的亲家母，也不由点了点头。

如果顺利的话，姜素言会就此在及笄、嫁衣绣完后就成婚，嫁作他人妇，平安顺遂过一辈子。

可不顺心事时常会发生，及笄后没两日，姜素言正在绣制嫁衣，有丫鬟来传姜夫人的话，让姜素言去母亲房里见一面。已入深冬，她为了明年三月的婚礼，一针一线缝着嫁衣。听到丫鬟的话，姜素言不慎将针尖刺入了自己手指尖上。

顾绮也被刺得一痛，姜素言收回手来，含了一下自己手指，放下手中的活计。

“就来。”她起身，屋里的丫鬟给她穿上厚重的外袍，手里被塞了个汤婆子，又有丫鬟打着伞，才给她挑开厚重的帘子，跟着母亲的丫鬟一路往外去。外头大雪已经堆了起来，仆人清出了一条小道，供主人家行走。

姜素言跟着丫鬟走了几步，才有些诧异：“这不是去我母亲房里的路。”

丫鬟停步，回答：“小姐，夫人喊您去书房。”

可最后姜素言去的也不是母亲的小书房，而是来到了父亲的大书房。

姜素言自从六岁以后，就没去过父亲的大书房了，母亲也不让去，说她耽误父亲处理公务。姜素言初时不大明白，明明小时候能去，怎的大了就不行？可长大后，也明白了过来，女儿家的，哪有一天到晚跑外书房的道理？

却没想到及笄后，反而能到父亲书房来。

丫鬟打着帘子，姜素言进了书房里。

她环视一周，发现不光自己的父母，祖父母、二房三方的叔叔叔母、自个儿的亲哥哥都在此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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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9、请求

姜素言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从她心底生出的紧张甚至感染到了顾绮，让顾绮也忍不住一颗心都绷得紧紧的。

顾绮还想看一下这屋里人的神情，却因为姜素言低下头而没法看。姜素言很恭敬的行礼, 一个个人喊了过去。

等姜素言请完了安，姜素言的父亲才点了点头开口：“言儿，坐吧。”

姜素言的嫡亲哥哥给她搬来了一个小圆凳，姜素言坐了上去，也不敢坐实，就欠着身挨了一点屁股。她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微微攒紧了自己的裙子。

家里长辈不说话, 姜素言这种当人女儿的是没资格开口的。姜素言等了一会儿, 父亲才缓缓开口：“言儿, 前头你母亲拿了你的八字去道观里合了。”这事姜素言当然是知道的，她轻声回答“是”，可心里面却在想：莫不是她的八字出了什么岔子？和公子八字不合？

姜素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却不敢问父亲。

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紧紧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在他的嘴中, 不要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然而心里越是怕什么, 越是来什么。

父亲叹了口气，开口：“道观的道长说, 你的八字……唉……”这声“唉”, 让姜素言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一刻连礼数都忘了，忍不住出声问：“父亲我的八字究竟是如何了？”

问完之后, 姜素言自知没了礼数, 可心头还是惊慌, 只紧紧拽着裙子。父亲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就消失了：“道长说，你的八字是极凶的命格，是五阴之人。”

还未等姜素言去问什么是五阴之人，父亲就接着往下说：“道长说你这命格，是个祸害，还会冲撞官家……我们本想着这事我们自个儿知道就算了，把言儿你藏得好好的，再不济让你假死脱身，也就罢了。可那道长，已经先一步禀告上去，过不了多久，官家的圣旨，怕就要传下来了！”

父亲的话没有停歇，把姜素言打得眼冒金星脑袋晕乎乎的，可顾绮听到这里，却觉得……还是来了。

姜素言才十五岁！才刚刚十五岁，他们说这些是想干嘛？告知姜素言的死讯？！

顾绮心中还在愤懑不平，却见姜素言的母亲快步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儿！娘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死的！你才十五岁啊！你也未曾冲撞官家，官家不是病已经好了吗？！这婚我们不成了，娘带着你去庄子里，就当做这姜家从没有我们娘俩？”

顾绮能够感受到姜素言心底发酸，却因为母亲的袒护而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感激，最后姜素言还是哭了出来，在母亲的怀里哭得好不伤心。她一边抓着母亲后背上的衣服，一边喊着“母亲”二字。姜夫人就紧紧抱着她的女儿，娘俩抱头痛哭。

一屋子人唉声叹气，姜父更是直接说：“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会把你们赶出去！言儿也是我的孩子！”

虽然形势严峻，但终究还是存着一线希望，最起码，要等那道圣旨下来再说。

等姜素言浑浑噩噩回了屋子，看到那身血红的嫁衣，忍不住心底发酸。她扑向嫁衣，抱着嫁衣从架子上摔倒在地，针线剪刀叮铃当啷掉了满地，屋里的丫鬟惊愕看着她，连忙来到她身边进行安抚：“小姐怎么了？快别哭了，都要嫁人了，到时候可就不漂亮了！”

可这些话哪能劝动她？姜素言只是哭着，一边哭一边摇着头。

后面的日子里，姜家退了婚，被退婚的那家人虽然满心愤懑，但也毫无办法。姜素言惶惶不可终日，却还是绣着手底下的嫁衣，她除了绣嫁衣，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冬日冷得很，出不去，什么都干不了，只有手中的嫁衣，在她日复一日的缝制中，逐渐成型。

到了除夕夜的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团圆饭，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勉强。姜素言食不知味，看着父亲、母亲、兄长和其他亲人愁眉苦眼的模样，这顿饭终究还是没吃下。他们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担惊受怕，脑袋挂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

姜素言都想，要不就算了吧，她这条命要是官家要拿去便拿去了，不要祸害自己的家里人便是。

可顾绮却知道，姜素言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人能活着，谁又希望死呢？

到了二月的时候，姜素言的嫁衣绣完了，顾绮在那一刻，看到了姜素言身上终日穿着的那身嫁衣，就是这件。她在死后千年，都穿着这身嫁衣，顾绮每天看着这个嫁衣，都想把它给攮了，最好把它剪成一条一条的。

顾绮总有一种感觉，随着这个嫁衣完成，姜素言的死期也不远了。

可顾绮只是一个看客，她只能看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二月一到，情况急转直下，宫里传来“官家不好了”的消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明明前个儿还说官家病都好全了，怎么到了二月，就说不行了？姜素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剪断嫁衣最后一个线头，她听到这话愣了愣。

顾绮不知道姜素言是怎么想的，因为她心里心思太复杂了，各种感情凑在一块，她根本不知道姜素言此刻最大的，是什么感情。

没过几日，就听闻官家都昏迷了。

道长踏破了姜家的大门，说姜素言是五阴之人的命脉，若是不处死，官家就好不了。姜素言不想死，但死不死的，也由不得她。姜素言面上露出苦笑，心想，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父母给的。她犯不着为了自己一条命，还拖累父母。

姜素言打算去找父母，跟他们说清楚。可还没轮到姜素言开口，姜素言的父母带着她亲哥哥就到了姜素言面前。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看到自己父母、哥哥弟弟跪在自己跟前，她双手一颤，喉咙一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父亲跪在她面前，仰着头求她去死；母亲手帕擦拭着眼泪，泪眼朦胧说对不起她；她哥哥低下头，连表情都看不出来；尚且年幼的弟弟被母亲拉在跟前，懵懂无知的双眼看着她。

姜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说些什么的，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开口愿意赴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们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愿意，着急忙慌说着姜家上下这么多口人，不能陪着姜素言一块去死。到了后面，二房三房的叔叔叔母、祖父母还有下人，跪了一地。

这种氛围，非常可怕，哪怕是作为旁观者的顾绮，都有些不能呼吸。

总计一百多口人，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就为了让姜素言心甘情愿去死。

姜素言退后一步，她脚下一软站不住，手扶住了桌子。到了最后，她眼泪水模糊着眼睛，还是说出了“好”这个字。

姜素言的母亲时常会说，她是她唯一的孩子，是怀着姜家一家的爱意生下来的。可到了最后，她也要怀着一家人的期望去死。姜素言唯一的心愿，就是穿上自己绣好的那条红色的嫁衣。姜家父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二月底的时候，姜素言穿着那身红色的嫁衣，准备赴死。

她以为会是一条白绫、一杯毒酒，让她毫无痛苦的死去。可到了日子，姜家父母迎着一位“胡”道长，进了门。

姜素言是知道这位道长的，当初母亲将她的八字送去道观合八字，就是这位道长给她算的。

姜素言还有些莫名其妙，结果那位胡道长就朝着姜素言父亲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没等姜素言问出口，就发现自己哥哥到了自己身后，还是三房的小叔。他们一左一右架住姜素言，把她往前院带。姜素言被他们粗鲁的动作弄得生疼，顾绮也感觉到了手臂被拽着、拉着的疼痛。

“父亲……”姜素言下意识去喊自己的生父，却看到对方脸上带着笑容跟胡道长走在前面。姜素言有些不信，她觉得自己看错了，刚刚看到的，怎么可能是父亲的笑容？她要死了！父亲唯一的嫡女要死了！父亲怎么可能还能笑？

还没等姜素言想明白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就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前院。前院里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姜家挂上了白帆。

这是祭奠自己的死亡。

姜素言心里明白，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可母亲却偏过头去，不想与她对视。

“母亲……”

姜素言愣愣开口，这也是她生前看到母亲的最后一眼，只看到母亲撇开眼去，都不敢看她。

姜素言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她奋力挣扎起来，可惜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根本奈何不了身边两个成年男子。

没过多久，她就被架着来到了正厅。正厅摆放着一口棺材，看到这口棺材的时候，顾绮就愣住了：通体漆黑的棺材静静躺在那里。她曾见过这个棺材的，在梦里，姜素言就被封在这口棺材里。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姜素言就被推进了棺材中。

她满头珠翠滑落，叮铃当啷落在地上，姜素言被推进棺材之后还想爬起来，却听到一声“定”。

姜素言动弹不得，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最后，她眼睁睁看着漆黑的棺材板子在自己面前合上。

作者有话说：

我可真是个坏人（抱头鼠窜）

140、好痛啊

姜素言直挺挺躺在棺材里, 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光景被黑色的棺材板子一点点给遮蔽。她一颗心，凉到了心底去。

顾绮在她身体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更想挣扎, 她从姜素言被架住的时候，就想挣扎了。姜素言是个柔弱的姑娘，可她不是，她想要把那两个臭男人通通攮开，狠狠揍一顿。可就像她连嫁衣都没法剪烂一样，她毫无办法。

她只是一个过客，只能看着。

顾绮以为姜素言会就此被活埋, 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最最残忍的死法。

可他们能做到的, 远不止于此。

“咚咚”的声音在棺材板上传来, 姜素言心头咯噔一下，顾绮也陷入了惊慌中。她不知道，姜素言还会经历什么，可是很快，她想到了之前在梦里，看到的那九根长木钉。那九根长长的木钉将棺材板和棺材牢牢钉住。

在梦中, 她轻而易举拔出了钉子, 可现在……钉子却要从上面一点点砸下来。

姜素言想要反抗的，可是根本动不了, 她只能转动着眼睛, 不知道漆黑的棺材中有什么、不知道棺材外的人在做什么。可顾绮知道，这种明知道要发生什么，却根本无法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下去的感觉糟糕透顶。

在这一刻, 顾绮真的有冲出去把这群人全都杀了的冲动。

钉子, 在一声声“咚”的敲击声中，缓缓下降，它们穿透了棺材板子，露出了尖尖的刺头来。和顾绮在梦中看到的一样，这些长钉被漆成了红色。和在梦中不同，这些长钉的红色格外鲜艳，就像人身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这些钉子穿破棺材板子之后并没有停下来，反而一个劲的往下钻。

姜素言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双瞳因为恐惧而剧烈晃动，适应了黑暗之后，她也看到了那一根根尖长的木钉。姜素言不知道那些钉子会对她怎么样，但下意识觉得那东西很危险。这个棺材很大，姜素言小小的身子躺在里面，还留下很多空隙。距离顶上面也还有段距离，但这段距离，终究就这么点。

钉子很快到了姜素言跟前，有一根长钉正对着姜素言的眉心。

这根钉子给姜素言带来的恐惧是最大的，她一瞬不瞬盯着那根长钉。她心里的恐惧已经蔓延了出来，让顾绮都如有实质感受到因为恐惧而不停跳动的心。她心脏的跳动犹如鼓声，在这个黑暗窄小的空间里无处遁形。

“咚。”

那根长钉还是刺入了姜素言的眉心，有鲜血顺着姜素言的眉心滑落下去。同时其他八根钉子也伤害到了姜素言，穿透红色的嫁衣，刺进她的皮肤中。姜素言很疼，她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伤，唯一挨打是小时候调皮和哥哥一块去爬树，最后母亲拿着藤条打她的手。可那记忆太遥远，姜素言已经忘记了这种疼痛。直到今日，那长钉刺入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难受的很。

这，却真是个开始。

“咚。”

又是一声，长钉又往下一寸，那种感觉和刚刚轻轻刺入的感觉完全不同，姜素言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忍不住痉挛、蜷缩。可那声“定”的威力太大，就算是痛到全身痉挛的地步，整体上姜素言也没有动一下。姜素言的牙齿打着颤，喉咙疼得难受，她很想呼喊，想要叫自己的母亲，就跟听到自己命格不好的那时候一样，抱着母亲，喊着她，被她抱在怀里安抚。

可是姜素言做不到，她拼尽全力，也就是动了动嘴巴，喉头嘶哑，却喊不出来一个字。

鲜血从姜素言身上往下流，浸润了整个棺材底部。

到了这时候，姜素言应该已经死了，那根钉入眉心的钉子、那根钉入心脏的钉子、那些个钉入她四肢五脏六腑的钉子……钉子钉得这么深，她应该死了。

可姜素言没死，她不仅没死，还必须活生生受着这些疼痛。

“咚”、“咚”……于是两声，姜素言的身体被长钉砸了个对穿，全身九处被长钉钉牢在棺材底部的感觉，就连顾绮都感受到了疼痛。她只是旁观者，感受着姜素言在千年前十分之一的疼痛。然而只是这点疼，就让顾绮全身痛到说不出来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姜素言的身体里，代替姜素言在那边喊疼。

好疼……真的好疼……

顾绮从没感受过这样的疼痛，那不是小时候父母竹笋炒肉能够言说千分之一的疼，也不是看电视剧时看到女主角被针扎指甲那样的疼，这种疼是深入骨髓、如同烈火扑面一般气势汹汹根本没法忍受的疼痛。

好痛！好痛！好痛啊！

顾绮心中这般想，姜素言一定更疼。她被定在棺材里，动不了，可是那疼痛让她的肌肉痉挛，面部都爆出无数青筋来，双手张开弯曲，十指扭曲……因为疼痛，她几乎要冲破那定身的咒语。

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只有顾绮听得到，她在说什么。

她说：痛。

姜素言不再喊自己的母亲，不再想要哭泣，唯一能从喉咙里发出的、想要发出的，就是这一个字。

“咚”。

那长钉楔入骨髓，把姜素言整个人都牢牢钉在棺材里。

鲜血顺着棺材板的缝隙往下流着，要浸润整个棺椁。

又过了一会儿，长钉不再往下钉，可姜素言身上还是好疼，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疼痛，让姜素言想一死了之也好。可姜素言死不掉，她要疯了，她都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自己还是死不掉。

顾绮也不懂，她以为这时候，姜素言应该死了。而事实上，她还活着，还要继续受苦。

过了很久，整个棺材晃动了一下，然后从地面上被抬起。顾绮不知道外面有几个人在台棺材，但是能够抬得这么稳，可见人数不少。生前不算顺遂，死的时候倒极尽哀荣。姜素言被那疼痛折磨，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可顾绮咬着牙，忍着那十分之一的疼痛，却听到外面传来的哭灵声。

她们都被封在棺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若是能看到，也会心中泛起恶心。

明明是一家老小约莫百人跪地求她去死，明明死前父亲还带着些许笑容，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个抢着来扶棺，她的嫡亲哥哥抱着姜素言的牌位走在最前面，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

姜家老少，上到祖父母、家族中的长老，下到姜素言年幼的弟弟，披麻戴孝一路走一路哭，哭得好不伤心、哭得声音震天。就连她那未婚夫君家里，都派了好几个人过来给她送葬。

可她没死啊！她还没死啊！

姜素言的鲜血滴答落到地上，很快被白色纸钱覆盖，又被送葬的队伍踩上一脚，终究是没人看到这一滴滴的殷红鲜血。

送葬队伍从城中走了好远，到了郊区才慢慢停下。姜家人选的并不是姜家祖坟，对外说姜素言是早夭未嫁的女儿，不能葬入祖坟，选得却是一个有名的凶地。姜家人在前一段时间特意把这凶地买下来好好整修，最后给弄成了一个华丽的大墓，还派人看守。

那时候就有很多人猜测，这墓到底是要给谁的。却没想到，最后是那刚刚及笄的嫡女，葬进了里面。

道长们念着听不懂的经文，伴随着哀哀切切的哭声，姜素言被葬入了坟墓中。土从上而下洒在了姜素言的棺材上，一点点把她掩埋在厚厚的土壤下。顾绮陪了姜素言好久，她一直没断气，外面的经文声也没有断。姜素言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看着上面漆黑的棺材板子。

恨意，从她胸腔里蔓延而出，她后悔了。

为什么要答应去死？为什么迎接自己的是这样的死亡？为什么？！

一条白绫就能要了她的命，为何到了最后，竟然是这样子的死法？她是什么罪不容诛的人？要九根长钉将她牢牢钉住，连反抗都反抗不了的活活刺死？

姜素言心头的恨意，让顾绮都被感染，那一刻，她心想，若是姜素言能够直接化成大鬼，从棺材里冲出去，给自己报仇，那也好。

可姜素言死去的那瞬间，她想到的却是家里的紫藤花架下，他们一家人的场景。父母恩爱、哥哥在花架上读书，姜素言坐在那春日明媚的阳光里，绣着帕子，年幼的弟弟那着一截花枝，欢快的跑动。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到了这个时候，眼泪从她眼角流出来，她心里想的却是：这样便好，至少她们姜家，平安无事。

她是有恨的，她是有冤屈的，她命格极凶，埋在赫赫有名的凶地里。可她最后还是放下了，心想就这样死去，也就算了。

可天不遂人愿，哪怕是这种带着美好回忆死去的想法，最终还是打破。

她冥冥之中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有点耳熟，听起来像是胡道长的声音，他说：“你可真好骗。”

——什么？

什么好骗？姜素言不知道，可那五个字，给姜素言心里扎了根刺，这根刺，比她身上的九根长长的木钉扎得还要疼。也是这根刺，让她化成了鬼。她带着一身黑色的怨气，从棺材里挣扎而出。她穿着一身血红的嫁衣，漂浮在自己的坟头。

姜家嫡女姜素言之墓，代表着她的身份。

她还是变成了鬼，一个刚刚诞生，就让道士们咂舌的大鬼。

她指甲纤长漆黑一片，就像是那九根尖长的钉子一般，脸色死白、红唇如同鲜血欲滴，一双眸子，黢黑没有半点神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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