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无名山回来，方衍大受打击，一连几日闭门不出，连青夭的身后事都一概不管。

无奈之下，许福只能全权接手代办。

因曝尸荒地，尸首多有腐烂，还被啃咬了不少，若再置办灵堂，耽搁上几日怕是要发臭。

仓促间，许福只能亲自挑了口上好的棺木，寻了高僧念上七七四十九遍往生经就草草将人下葬。

待方衍出来后，青夭的新坟已立好，碑前供奉着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倒是细心妥帖。

方衍看了一圈，也没能挑出刺来。

待许福退去，他拿出新做的纸鸢放在坟头。

朱红碧青将鸾鸟勾勒的惟妙惟肖，像是一抹艳丽的讽刺，与暗沉的坟头格格不入。

方衍深深低头，像犯错的孩子，无声忏悔。

青夭姐，对不起。

对不起，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对不起，他自私的什么也没做。

对不起……

忽的，坟头纸鸢摇摇摆摆，扶风而起。

鲜活的展翅，自由无拘。

恍惚间，他耳中好似响起了一道怯怯柔柔的声音。

“少爷，你看，起风了。”

纸鸢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方衍只觉心口好似被剜去一块血肉，疼的他呼吸发紧。

他仰头久久看着，直至眼眶酸涩。

“青夭…”

青夭，起风了，你自由了。

……

京城的消息传来时，方衍已经离开了石寨。

许福依旧跟在他的身旁，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直至一行人到了京城的城门外，方衍将人尽数分散，命他们自行入城。

许福则像个普通的小厮，殷勤的伺候着方衍起居。

在偏远的石寨待久了，方衍不太适应京城的繁华，只觉处处吵吵闹闹，烦人的紧。

因为椋笙的事，他想找方全问个明白，可消息递出许久，却始终没有回应。

早前派去打听的人次日才回，带回来的却没一个好消息。

“少主，方管事被三皇子带走了！”

“少主，季府连日被人偷袭，我们是否插手？”

“少主，元弘带着圣旨逼季月笙为静娴之死负责，季府闭门谢客…”

“少主，……”

……

一条条消息轰的方衍脑袋生疼。

他一直以为方全在京城已经扎根，不曾想初次前来便是一堆麻烦。

若不是对椋笙之事存疑，他真想立刻打道回府。

想了想，这件事还是早些问清楚才好，方衍让许福备些薄礼，准备亲自走上一趟。

许福自是一一应下，得了借口出门采买，他第一时间去了阮家暗桩。

成衣铺的伙计偷偷给了他一道密信，眼瞅四下无人，许福展开迅速看完。

内容不多，只一句。

阮桉晋已携陨铁入京！

许福面上不显，心口却激动狂跳。

阮桉晋也在京城！

他马上可以见到少爷了！！！

可惜他弄丢了阿生，不然就能给阮桉晋一个大大的惊喜！

强行按下激动，许福将纸条销毁，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方衍身边。

稍作准备，方衍直接带着许福敲响了季府大门。

府内迟迟无人应答，方衍不耐的蹙眉。

方全调教的下人怎会如此失礼？

又敲了一阵子，里面才传来小厮有气无力的应答。

“谁呀？！”

方衍看了许福一眼。

许福立刻扯着嗓门道。

“我家少爷与季府方管事有旧，今日路过，想…”

“去去去！懂不懂规矩，见个管事去后门传话等着便是，在这敲什么敲！”

小厮粗鲁的打断许福的话，连门都未开，直接骂骂咧咧的走了。

办事不力，许福自觉愧对方衍，只得继续敲门找补。

哪知那小厮是个有脾性的，不说开门，这会子连话都懒的搭。

许福没办法，只能小心提议。

“少主，要不我去后门看看？”

方衍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只得僵硬的点头应下。

“走吧，我与你一同去。”

说完，两人直奔后门。

刚到小巷，许福便看到一道极其熟悉的绯色身影。

他眸子一紧，急忙将方衍拦下。

“少主，这等污秽之地，你还是在外候着，其他事交给我好了。”

方衍不疑有他，看了眼前方的脏乱的窄巷，转头找了间茶肆等着。

见他听话没有跟来，许福松了口气，快跑了几步，他一把拽住绯色人影的胳膊，直将人往暗处拉去。

“少爷！你怎么会在这？”

话刚说完，身后袭来一阵凌厉掌风。

许福被迫撒手，侧身避开，不想那人不依不饶又是一记杀招。

“你是何人？！”

许福惊怒避开，正打算出手，却听见那绯衣之人开口了。

“姜无，住手！这是自己人！”

熟悉的声音令许福身躯一震，他愕然回头，恰对上那人略带凉薄的茶色眸子。

“你是……”

见两人相识，姜无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不仅未停手，出手更快更狠。

许福躲闪不及，左肩被抓了几道。

对上姜无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许福只觉莫名的熟悉。

姜无？难道是姜无常？！

不等他发问，阿生横插入两人之间，将许福牢牢护在身后。

姜无那记必杀的掌风吹起了阿生额上碎发，继而生生止住。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掌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姜无面无表情，低沉的话音里隐含愠怒。

阿生淡漠的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回了个——

“哦。”

姜无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噎的慌。

他气的指着阿生的鼻子，憋了半晌，却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见他没话说，阿生便转头同许福交谈，直接将他晾在一旁。

姜无气的哪哪都疼，磨着后槽牙却毫无办法。

用狠的，阿生不从。

如今转迂回了，绝不能半途而废！

许福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心中暗暗生了几分忌惮。

他不知道阿生怎么会跟姜无常搅和到了一起，看起来俩人关系还不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阿生背叛了阮桉晋？

阿生只当没发现许福眼里的怀疑，视线放远，落在空无一人的巷口。

“方衍呢？他难道没来？”

“是我将他支开了，我以为…”

“方衍在哪？带我去找他。”

猜到许福想说什么，阿生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姜无还在这里，若许福此刻说漏嘴，他可没把握能在不动用蛊虫的前提下保住许福。

恰好他也想找方衍谈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