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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 作者:Zoody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4-04-23 02:09:37
  • 章节字数:80736字

第41章 第四十一封信

岑蔚一直觉得所有好听的情话某种意义上都是冠冕堂皇的谎言。

但话语是最直接的表达工具, 这样听到,她无法否认内心有颗棉花糖在融化。

她感受到了,她是被爱着的。

她一下子接不住。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了。”岑蔚深呼吸一口气,坦白她的窘迫。

周然拉高被子, 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不用回答, 你知道就行。”

“睡吧。”

岑蔚动了动脑袋, 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晚安。”

“晚安。”

明天是周六, 外头下着小雨,她在恋人温暖的怀抱里安睡。

冬天好像突然也没那么讨厌,当然春天快点来的话会更好。

不知是不是昨晚情绪过激, 导致荷尔蒙分泌异常, 第二天醒来,岑蔚感觉小腹隐隐作痛。

她翻了个身, 还想继续睡, 又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什么。

岑蔚一下从床上坐起, 惊动周然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他抓抓脸,睡眼惺忪。

岑蔚没说话,沉着脸色翻身下床。

见鬼, 她的生理期整整提前了一周。

岑蔚抱着肚子回到床边,赶周然起床:“起来起来。”

床单颜色浅, 果然被血迹弄脏了一块。

岑蔚闭眼叹了声气, 弯腰去掀床单。

周然揉了揉眼睛, 恢复了些精神,他抓住岑蔚的胳膊,接过她手里的活。

岑蔚抓抓耳朵, 小声说:“对不起啊。”

“多大点事。”周然笑了声, “再说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洗床单了。”

大清早的, 岑蔚听得老脸一臊:“那次也不是我一个人弄脏的。”

往事涌上心头,她问周然:“你那个时候是不是一边洗一边骂我?”

其实是洗衣机洗的,但周然想趁机卖个可怜:“没有,一边洗一边哭来着。”

岑蔚噗嗤一声笑了:“我信你个鬼。”

周然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岑蔚打开看了看,问:“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周然回答:“备着,总用得上。”

岑蔚又想到那个词了,“以后”。

她想洗个澡,问周然:“我以前那些衣服呢?还在吧?”

周然给她指了个方向:“在衣柜下面的箱子里。”

岑蔚蹲下身,取出他说的那只收纳箱,她的衣服都被他整齐地叠好。

岑蔚在里面幸运地翻到了一条长裤,其他都是外套,她只能再去周然的衣服堆里找,拿了一件他的灰色卫衣。

等她洗完澡清清爽爽地出来,周然已经换好了新床单,喊她下楼吃早饭。

“会不舒服吗?”周然把一盒布洛芬放到她手边,“我还买了止疼药。”

岑蔚摇头:“没事,没那么疼。”

“那就好。”

岑蔚喝着豆浆,时不时地瞄他两眼,像是有话要说。

周然察觉到了:“想说什么就说。”

岑蔚放下塑料杯,咳嗽一声,轻飘飘地开口道:“就是觉得你前女友把你教得真好。”

周然蹙眉,抬眸看着她,问:“为什么要把我对你的关心归功到别人身上?”

岑蔚动了动嘴唇:“那你怎么这么会?都知道买布洛芬。”

周然不知道这话是夸是贬,只是如实回答说:“你刚刚一直抱着肚子,我不瞎又不傻,我问了药店的阿姨,她说一般都吃这个。”

“哦。”岑蔚低下头咬了口糯米团。

过了会儿,周然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勾唇浅浅笑了下,出声问:“找人打听我的情史啦?”

岑蔚咀嚼的动作僵了一秒,提高声音否认:“没有啊。”

周然看破不说破:“那要不要我先主动交代一下?”

“我才不在乎你的过去。”岑蔚咬住吸管喝了口豆浆,“要。”

周然憋住笑意,清清嗓子正色说:“上大学时候认识的,一开始是朋友,她提出要不要试试的时候我同意了,但是在一起之后我们俩都觉得不自在,所以还是做回了朋友。”

岑蔚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她问:“还有呢?”

“没了。”

岑蔚微微睁大眼睛,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之前在蓉城时他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除去工作几乎没有社交,过得非常自我和封闭。

要不是她鬼使神差地闯进那间公寓

岑蔚上半身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感叹说:“你看你之前还不乐意和我一起住,你差点就要孤独终老了。”

周然喝着粥翻她一眼:“就算是刘亦菲来我也会犹豫的好不好?”

他又换了种语气,说:“你看,你打败了刘亦菲欸。”

岑蔚“嘁”了一声,嘴角却诚实地上扬。

“那你要听我的吗?”

周然愣了下,点头说:“好,你说。”

岑蔚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眯眼戳穿他:“你也早就找人打听过了是不是?”

“没有。”这话不假,景慎言主动告诉他的怎么能叫他找人打听呢。

“那我不说了,你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

“嗯。”

下周就是新年,这两天家里都要忙着祭祖。

吃过早饭,周然把岑蔚送回家。

天冷,她戴着卫衣兜帽,外头套了件他的棉服,整个人裹得圆滚滚,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

二十分钟的路程,周然把车停在绿化带旁,拉手刹熄火。

“走啦。”岑蔚拉动门把推开车门,一只脚跨了出去,想想不对,又扭过脑袋去看周然。

他果然正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岑蔚赶紧扬起笑脸,张开双臂凑过去抱他,在他嘴唇上轻啄一口:“不好意思啊,忘了。”

周然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揉了揉:“下不为例。”

他是男朋友又不是司机。

“周一见。”说着岑蔚又亲了一下。

周然终于展颜:“周一见,快上去吧。”

岑蔚脚步轻盈地爬上楼梯,她没带钥匙,摁响门铃后是岑悦彤开的门。

“你怎么回来了?”岑蔚换上拖鞋,拉开外套拉链。

“妈让我来看看她准备的东西。”岑悦彤坐回沙发上,又猛地抬起头,上下打量岑蔚,“你昨晚到底去哪了?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回来。”

岑蔚看着她,只笑不语。

岑悦彤双手捂嘴惊呼一声:“不会吧?真的啊?”

“好吧,你的方法确实很管用。”岑蔚往家里探头瞄了一圈,“爸妈呢?不在吧?”

“不在,买菜去了。”

岑蔚放松下来,跳到沙发上盘腿坐着,和岑悦彤分享说:“我昨天走的时候和我同事说了一嘴我晚上要去相个亲,他估计是后来听说了,急了呗,昨天晚上跑家楼下找我来了。”

岑悦彤听得一脸姨母笑,她哼了一声,神气道:“你看吧,姐的方法百试百灵。”

岑蔚拿了只桌上的砂糖橘,随口问:“杨阿姨的儿子怎么样啊?帅不帅?”

“没见到,他后来也说有事没来。”岑悦彤看准时机,伸手接过她剥好的果肉一整个塞进嘴里。

岑蔚无语地看她一眼,只能重新拿一只再剥。

“干嘛?后悔了?”

“才没有,再说我家周然光身高就已经是此地区男人中的天花板了。”岑蔚骄傲得抬高下巴,“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岑悦彤看她这幅样简直想挥拳揍她:“杨阿姨说他儿子也很高的好不好?你和老白谈恋爱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呢?”

岑蔚吃着橘子,耸耸肩,不否认她现在是无脑周然吹。

“啧啧,你惨咯。”岑悦彤戳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道,“你、坠、入、爱、河、了。”-

新品系列里有款流沙杯,样品呈现出来的效果岑蔚不满意,让手底下的员工去工厂交涉了两次也没沟通出个结果,她干脆亲自跑一趟,和负责人磨了一上午,风尘仆仆地赶回公司时已经是午休时间。

庾思若看见她回来了,压低声音交代说:“姐,周总让你回来了就去找他一趟。”

“行,我知道了。”岑蔚回自己办公室喝了口水,坐都没坐一下就拿起笔记本走向总裁办公室。

咚咚敲了两声门,岑蔚推开门走进去:“找我有事啊?”

周然的目光从电脑屏幕转移到她身上,问:“吃饭了吗?”

岑蔚回答说:“还没,刚回来。”

周然下巴朝着茶几一勾,说:“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踩着高跟鞋奔波一上午了,岑蔚小腿发酸,干脆脱了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弯腰拿起纸袋。

看包装是公司附近的那家网红店,里头装着三四样面包,咸甜口味的都有,岑蔚挑了个最想吃的日式红豆面包拿出来。

她拆开包装,坐到沙发上,问周然:“你让小苏去买的?”

小苏全名苏晚忆,是周然的新秘书。

“嗯。”周然说,“牛奶也在桌上。”

岑蔚一天没吃东西了,大口咬着酥软的面包,里头的红豆馅香甜绵密:“你这样也太容易暴露了。”

“安心吃吧,没人会怀疑你。”周然拿着自己的马克杯起身,在她身边坐下。

“但她会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岑蔚把嘴里的面包咽下,“而且对象肯定是我们公司的女生。”

“脚挂我身上,地毯上脏。”

“哦。”岑蔚没客气,把双腿架到他身上。

她今天大衣里穿着一身职业套装,长裤单薄,周然摸了下她的脚腕,触到的皮肤冰凉一片。

他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拿过来,展开盖在岑蔚的腿上。

“明天穿暖和点,我司不提倡要风度不要温度。”

岑蔚拖长尾音应:“知道了。”

周然的腿被她搭着,继续低头看一份文件。

吃了大半个面包,岑蔚觉得口渴,动了动身子去够桌上的牛奶,身上的外套一带被掀动,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岑蔚伸手去捡,在辨认出是烟盒的一刻脸色骤变。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周然闻声掀眼,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喉结滚了滚,出声说:“那个”

岑蔚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抽吧?”

“嗯。”周然心虚地不敢直视她。

“没收了。”岑蔚把烟盒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好。”周然看着她点点头,一副乖乖认错,任她宰割的样子。

岑蔚把吃完的塑料包装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突然又没底气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是不是不该这么管你啊?”

“没有。”周然掀唇笑了下,“我求你赶紧多管管我。”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个也没什么意义但你们也许会“哇”一声的地方。

你们可以去找找《贪财好你》里周然抽的是什么烟。

第42章 第四十二封信

岑蔚忍俊不禁, 吐槽他:“你这是什么妻管严发言?”

话脱口而出了她才想起来害羞,清清嗓子收敛笑意,想假装无事发生。

周然支着下巴,把脸撇向另一边。

不用看岑蔚都知道他在偷笑, 恼羞成怒地踹他一脚。

“踹我干嘛?话是你自己说的。”某人为自己打抱不平。

岑蔚装傻:“我说什么了?”

“反正我听到了。”周然向她摊开手掌。

岑蔚搭上去, 被他十指交叉反扣住。

“我以前很羡慕纪清桓, 每次吃饭吃到一半, 他女朋友都要打电话来查岗,催他回家,让他少喝点酒。”周然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我总是很羡慕那个环节。”

“知道了, 以后不许嫌我烦。”

她问周然:“怎么开始抽烟了?三十岁了还叛逆期啊?”

周然笑了下,回答说:“有的时候需要提神, 咖啡喝多了心脏又不舒服, 我抽的频率不高, 放心。”

岑蔚点点头,叮嘱他:“烟要少抽。”

周然应好。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可他都还没好好休息, 岑蔚看向周然问:“那你现在困吗?”

周然想了想:“有点。”

岑蔚点了下头,撑着沙发背起身, 跨坐到他身上, 笑吟吟道:“那我给你提个神。”

她双手捧住周然的脸颊, 低头吻在他的唇上。

很轻的一下触碰,岑蔚刚想撤离,却被他摁着后脑勺, 反客为主。

呼吸纠缠在一起, 温热而凌乱, 周然一点点加重力度,不疾不徐地深入,岑蔚的双唇被迫张了又张。

四周是冰冷而整洁的办公室,这张沙发却成了绮梦的温床。

岑蔚无法忽略这是什么地方,但又克制不住地沉溺下去。

她的心脏剧烈颤动,在快要窒息时伸手推开周然的肩膀。

周然掀开睫毛,眸色似乎是比刚刚暗了些,唇角湿润,看着她笑。

岑蔚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埋怨他的不知分寸:“现在够清醒了吧?”

“够。”周然的手移到她的后脖颈捏了捏,“都有点亢奋了。”

岑蔚简直没耳朵听,搡他一下,从他身上下来,重新穿好高跟鞋:“我上班去了。”

周然嘴角笑意不减,看着她走出办公室。

下午四点有公司的周一例会。

岑蔚提前五分钟走进会议室,看到周然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正低着头看文件。

她拉开椅子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全程和他没有眼神交流。

苏晚忆走了进来,轻声问周然:“周总,要给你泡杯咖啡吗?”

“不用。”周然又加了一句,“中午吃了颗提神糖,效果还不错。”

手一抖,签字笔在白纸上划出一道黑迹。

岑蔚面不改色地往后翻了一页。

幸好苏晚忆是个话不多的,点点头就退到旁边了。

岑蔚生怕她下一句问:“真的吗?什么牌子的呀?”

进入工作状态,周然向来不苟言笑。

各部门轮流汇报工作进度,做得好的他也不夸,脸上的表情永远一个样,有疑问的地方他会多问两句,但不会过多为难,要是实在回答不上来,他说声“再回去好好想想”就喊下一个部门了。

轮到设计部时,周然握着钢笔点了下岑蔚的方向,发话说:“周三前把所有样品拿来给我过目。”

“好的。”

这次的产品主题定为“蜜意甜心”,以嫩黄和浅橙为主色调,融合了蜜蜂和雏菊的元素,总共有八款杯型。

在设计之初,岑蔚就翻阅了市面上同元素的所有款式,为了足够别出心裁,她和手底下的员工们花了不少心思,光一款马克杯上的蜜蜂翅膀手柄他们就磨了七八遍图稿。

办公桌上摆了一排杯子,周然抱着手臂,目光从左滑到右。

岑蔚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想通过调节呼吸频率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她发现在这么等待着被他审评的时候,自己还是会下意识的发怵。

周然一只一只看过去,沉吟片刻,伸手拿起一款保温杯,放在掌心掂了掂,问:“这能装多少毫升?”

庾思若赶紧回答说:“270,比较小巧,携带起来比较方便。”

周然眉心皱起浅痕:“才270就这么重?这都还没装水。”

庾思若动了动嘴唇,一时间接不上话。

周然拧开杯盖,发现重量都来自杯盖上的立体图案。

“花里胡哨是有了,考虑过实用性吗?”

看下属们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岑蔚走上前,说:“我们毕竟不是专业做杯子品牌的,在功能性上没有优势,所以把重心放在了外观上,好看就是我们的买点。”

“那也不能只顾着好看。”周然又拿起另一只玻璃吸管杯,屈起手指关节敲了敲杯底,“这么薄的底,稍微用点力就磕碎了吧?”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眉心紧蹙,沉声发问:“等上市以后心橙被骂割韭菜吃烂钱,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家纷纷垂下视线,大气不敢出,连岑蔚都一下子被问住了。

周然坐回办公椅上,喝了口水,很快就做好决定:“这两个拿掉,就上其他六个。”

听到产品要被直接毙掉,众人的脸上都泛出异色。

尤其岑蔚,心里简直在滴血,但她不敢再多言,她可担不起损坏品牌名誉的罪名。

“回去工作吧。”周然顿了顿,又说,“岑总监留一下。”

其他人把目光投向岑蔚,眼神写满担忧。

岑蔚朝他们挤出一个微笑,挥挥手,用嘴型说:“没事,出去吧。”

很快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咔哒一声落了锁,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岑蔚站在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问:“周总找我还有事吗?”

周然掀眸,张嘴问她:“你还爱我吗?”

岑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歪了歪脑袋:“啊?”

周然把胳膊支在桌面上,双手搭在一起,向她解释:“现在还是起步阶段,品质第一,得让消费者感受到诚意,踏踏实实的才能走得长远。”

岑蔚点点头,抿紧双唇却还是绷不住破功,展开笑颜说:“不是,你能不能公私分明一点啊?员工被老板骂两声怎么了?我没有那么玻璃心。”

周然说:“我怕你公私不分,把对老板的怨气迁到男朋友身上。”

“我才不会。”哪怕刚刚真的有冒出来那么一点,岑蔚现在也不会承认。

“那过来亲我一下。”周然靠在椅背上,朝她张开双臂。

岑蔚瞪他一眼,不理他,一边转身走出办公室一边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属于男朋友的福利也不能用到老板身上。”

手搭上门把,她却没按下去。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哒哒轻响,周然看着她越走越近,嘴角勾起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岑蔚抬腿,一只膝盖磕在他两腿之间,搭着他的肩膀亲在他脸颊上。

“所以这是给男朋友的还是给老板的?”周然问。

岑蔚咬着牙说:“给混蛋周然的。”

被骂混蛋的人不气反笑,揽住她的腰,手臂稍一用力让岑蔚坐到他的大腿上。

岑蔚预感不妙,提醒他:“别闹啊,上班时间。”

“反正我都是混蛋了。”周然说着吻上去。

唇瓣碰到一起的时候岑蔚就后悔了,但耐不住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回应他。

他的手指陷进她柔软的发丝,周然又一次向岑蔚验证了她曾经意淫的没有错,他的唇很软,亲起来很舒服。

两人从黏着状态脱离后,呼吸节奏和心跳频率彼此彼此,都没好到哪里去。

岑蔚拿起桌上的手机照镜子,冲周然抱怨:“口红花了,我怎么回去?”

他俩的办公室在公司两头,中间隔着员工们的格子间,回去时势必要被看见。

岑蔚想要不用文件夹挡着脸,假装她被老板留堂骂哭了。

周然气定神闲道:“信不信我现在给你变出来一只口红?”

岑蔚用指腹用力捻去唇角被蹭花的口红印,嘟囔说:“那你倒是变啊。”

周然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取出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纸袋放到她面前。

岑蔚提起一口气,睁圆双眼:“不是吧?”

周然佯装无奈地叹了声气:“本来是要送给我女朋友的。”

岑蔚拆开包装,里头放着一瓶浅粉色香水和一支粉管口红,是T家的情人节限定礼盒,她早就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过广告,差点就想自己买了。

她努力压住嘴角,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像个二十岁的怀春少女,故意茶里茶气地说:“那要是被你女朋友知道了,她不会生气吧?”

周然哼笑了一声,搭腔道:“那就请你小心点,千万别被她发现。”

好奇香水是什么味道,岑蔚打开瓶盖,在手腕上喷了一泵。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花椒辛香,她蹙眉评价道:“怎么一股子水煮牛肉味?”

周然皱起鼻子轻轻嗅了下:“好吧,确实有点,主要是看到名字想送给你。”

岑蔚垂眸瞥了眼瓶身,Rose Prick,荆棘玫瑰。

她问周然:“你上次不是说我是桔梗吗?没有刺。”

周然伸手,把她滑落颊边的长发绕到耳后。

“但我希望你长出刺。”

这会儿听着有些奇怪,但岑蔚能明白他的意思。

锋利的刺是玫瑰自卫的武器,同理,人也需要活得有棱有角才不会失去自我。

她在他面前也许真是透明的。

岑蔚放下香水瓶,圈住周然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那我的刺也只朝别人长,我永远做你的桔梗。”

第43章 第四十三封信

电脑屏幕上还挂着好几个网页窗口, 周然的手搭在岑蔚的背上,她的发丝蹭着他的下巴。

周然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色令智昏的一面。

“你要把我变成昏君了。”他的声音贴在岑蔚耳边响起,痒得她缩起脖子。

岑蔚抓了抓耳朵,说:“贼喊捉贼。”

后天就是除夕夜, 怕之后要忙着拜年见不到面, 周然问:“今天下班要一起吃饭吗?”

他刚上任事务多, 基本每晚都要留下加班, 算起来他们还没好好约过会。

“好呀。”岑蔚答应完才想起岑悦彤喊她下班了过去拿东西,又说,“但我要先去我姐家一趟。”

周然点头:“那下班了我送你过去。”

“不用, 我打算等会早点遛出去的。”

周然眯眼, 从喉间逸出一声哼笑,问她:“这话当着老板的面说合适吗?”

“现在知道你是我老板了?”岑蔚站起身, 往下扯了扯半裙裙摆, “以后在公司还是多注意点, 老板。”

她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周然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手指玩着钢笔, 长腿岔着,笑得有些玩世不恭。

岑蔚捋了把头发, 拿起手机重新抹口红。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岑蔚想起后来他朋友圈里说不上花天酒地但也五彩纷呈的生活, 恍然大悟地问, “是不是和纪清桓他们混多了学坏了?”

周然耸肩,并不否认。

“抽烟喝酒把妹,还教你什么了?”

周然发现他竟然一时无法反驳那三个词, 岑蔚概括得很精准。

他抓抓头发, 低下头。

“他们什么人啊?”抹好口红, 岑蔚抿抿唇,哼了一声说,“我得找他们好好算账。”

“算什么账?”

“让他们把我的乖乖胖仔还回来呀。”岑蔚弯腰,捧住他的脸揉了揉。

周然心一颤,眸色晃动,说话都结巴了:“什么什么,什么?”

如果真有原形毕露一说,那么他现在就是只豆豆眼疯狂摇尾巴的哈士奇。

“真的,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心里还住着那个小胖子。”岑蔚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走了啊。”那管口红她没拿走,放回了周然的抽屉里。

“哦。”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周然放下手里的钢笔,扯松领带呼了口气。

划在他青春期上的刻痕,在十多年后的某一天,又被一句话神奇熨平,像童话世界里精灵挥动魔法棒,降下闪着微光的星星,伤口转瞬就痊愈不留痕迹。

三点半还有一个视频会议,秘书敲门进来提醒他。

“知道了。”周然回过神,揉了揉眉心重新集中注意力。

开完会,周然看了眼时间,交代秘书说让大家这两天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

他走出写字楼时天还没黑透,刚刚杨玉荣打电话来,让他过去一趟,把年货送到爷爷奶奶家。

父母住在老居民区,周然绕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夜风一吹有些冷,他拢紧大衣,拿出手机想告诉岑蔚一声。

消息编辑完刚要发送出去,他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笑声。

周然抬起头,前方离他几十米远处是对姐妹俩,正有说有笑地走进楼道。

他没留意今天岑蔚穿了什么外套,但光这一眼也足够确定了。

“回来了?”

周建业和杨玉荣也才刚到家,手里提着好几样东西。

周然回头应了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伸手接过那些年货。

“诶妈。”上楼时,他出声问,“你上次说要给我介绍楼上邻居家的妹妹,是吧?”

“对啊。”杨玉荣扬起脑袋看他一眼,“怎么啦?那个没追到,又要让我帮你介绍对象了?”

周建业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一脸茫然地问:“哪个没追到啊?又要介绍谁啦?”

杨玉荣睨他一眼:“不关你的事,儿子的事你又不上心。”

周建业啧了一声:“我怎么不上心了?”

杨玉荣不理他,继续对周然说:“我上次喊你回家吃饭,就是想让你俩见见,彤彤本来想把她妹妹也叫过来的。”

“哪次?”

“就上个礼拜啊,你后来又说有事没来。”

周然仔细回忆了下,哑然失笑,不会这么巧吧。

杨玉荣说:“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听彤彤说,她妹妹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周然:“是吗?”

周建业听得好奇死了:“到底什么事情啦,快点和我说说噻。”

杨玉荣敷衍地点点头:“等会和你说。”

把东西提回家,周然站在门口没进去,说:“我回车上拿个东西啊。”

“欸。”

他又下了楼,站在过道里,拿出手机,点开岑蔚的聊天框,打字说:怎么办?我妈把我骗回家了,我一回来才知道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那边几乎是秒回,先是一个“?”。

岑蔚问:你已经在了?

周然扬起嘴角:嗯,怎么办?

岑蔚:见到人了?

周然:嗯。

岑蔚:长得漂亮吗?

周然刻意拖延了些时间,假装自己在犹豫:挺漂亮的。

楼上响起门锁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周然抬眸,嘴角弧度放大,下一秒手机上收到一条新消息: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刚看完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你敢再多看她一眼我就去和你妈说我已经怀孕了。

周然没回。

看到岑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守株待兔的猎人敏捷地伸出胳膊把她拽向自己。

知道她会吓得失声尖叫,周然捂住她的下半张脸,嘘了一声。

岑蔚瞪圆眼睛盯着他,呼吸急促,胸膛上下起伏。

周然松了手,她一路跑下来的,碎发乱糟糟地垂在额头上,他伸手替她理了理。

岑蔚喘着气,彻底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又紧皱眉头,猛推了周然胸膛一把:“人呢?给我也见见啊,到底多漂亮。”

“等等啊。”周然煞有其事地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她。

岑蔚瞥了眼原相机里的自己,抗拒地“嗯”了声,推开他的手。

她猛地提起一口气,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爸妈住在这。”周然抬了抬下巴。

“不会这么巧吧?”岑蔚张大嘴巴,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然回答说:“就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和你姐上楼了。”

岑蔚叉着腰叹了声气:“你知道你急死我了吗?”

周然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所以你知道那天我有多急了吗?”

心尖上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岑蔚圈紧他的腰。

“要和我上去见见我爸妈吗?”周然问。

“啊?”岑蔚感到迟疑,“改天吧,我还没准备好。”

“好,没关系。”

“姐夫?”岑蔚突然出声喊。

周然疑惑地蹙眉:“什么东西?”

“我姐夫回来了!”岑蔚压着嗓子吼,一把拽过周然的衣领,低头把脸埋进他胸膛。

男人身形高大,宽阔的黑色大衣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住。

祝樾提着公文包,手指转着车钥匙走进楼道。

旁边有对小两口靠在墙边搂搂抱抱,他耐不住好奇往那儿瞟了两眼,一不小心和男人对视上。

祝樾怔了怔,扯起嘴角,尴尬地点了下头。

男人也朝他颔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那团东西说:“吵架了,刚哄好,见笑。”

祝樾摆摆手,说:“不会不会,我家那个也喜欢这样。”

大衣下,岑蔚呼吸不畅,整张脸都红透。

“他走了,出来吧。”周然轻声说。

岑蔚没松手,只抬起脑袋,整个人还贴在他身上。

“怎么办?”这个角度很方便,周然低头亲在她额角,收紧手臂笑着说,“好想一直这样。”

岑蔚撅高嘴,嘟囔:“我们家粥粥都没你这么黏人。”

“粥粥?不是嘟嘟吗?”

一不小心说漏嘴,岑蔚眨眨眼睛,找补道:“姓周名嘟嘟啦。”

周然失笑:“你家狗和我姓啊?”

“昂。”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楼道里飘来饭菜香味,夜幕低垂,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

“我爸妈可能要留我吃饭。”周然说。

“嗯啊,那我在我姐家吃好了。”

“要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送你回家。”

岑蔚点点头。

他俩一前一后走上楼梯,岑蔚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笑什么?”

她放轻声音回:“我俩怎么上班像偷情,下班了也像啊?”

“我是很想昭告天下的。”

“你少来。”

按响门铃后,岑悦彤来开门,问岑蔚:“这么快就回来了?”

岑蔚走进屋里,回答说:“他就是逗我玩玩的。”

岑悦彤叹气摇头,恨铁不成钢道:“我想想也是,就你还当真了,看给你急的。”

祝樾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问岑蔚:“欸,妹儿,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楼下那小两口?”

岑蔚心里一惊:“什么小两口?”

祝樾说:“好像吵架了吧,我上来的时候正抱着呢,和你姐一个样,一哭就往我怀里钻。”

“滚滚滚。”岑悦彤拒不承认,“我哪里有?”

后天家里要做年夜饭,岑悦彤找朋友定了两大箱海鲜,今天刚送到,想让岑蔚带回去。

她分了分,另外一半准备给祝樾爸妈,箱子里还剩了两条石斑鱼,岑悦彤打包好,对屋里的两个人说:“你们先吃啊,我把这两条给杨阿姨送过去。”

岑蔚拿起筷子,整个人僵了一下。

听到门铃声,杨玉荣在厨房里喊:“应该是楼上姑娘,早上说要给我送海鱼。”

周然哦了声,起身去开门。

岑悦彤拎着塑料袋,门打开后,她的视线抬了又抬,终于对上男人的眼睛。

“你不是”她微微睁大双眸,姐妹俩五官不算像,但有些神态和小表情却如出一辙。

周然提起嘴角,侧身迎她进屋。

“彤彤啊。”杨玉荣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里走出来。

“欸,阿姨。”岑悦彤把鱼递过去,“我看了看很新鲜的,你们清蒸着吃也行。”

“好好。”杨玉荣拍拍周然的胳膊,向她介绍说,“这就是我儿子,周然。”

岑悦彤抬眸,点点头:“哦,果然长得又高又帅。”

“哎呀,可惜你妹妹有男朋友了,不然我们亲上加亲多好?”杨玉荣惋惜道。

岑悦彤瞄了眼周然,后者但笑不语。

她脑子一转,很快就反应过来,会心一笑,话里有话地说:“不可惜,说不准我妹过两天就和他男朋友分手了呢?”

周然抬了下眉毛,不知道这话听了该开心还是难受。

“诶,哪能这么说。”杨玉荣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那到时候你一定要和她好好介绍我们周然哦。”

“肯定的。”岑悦彤应下,语气夸张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下来,她见了周然肯定立马变心,回去就甩了她那个男朋友。”

杨玉荣只当小姑娘在打趣恭维,笑得合不拢嘴。

周然摸了摸眉毛,拿出手机偷偷给岑蔚发消息:你姐好像认识我。

岑蔚很快回:她上次抢我手机看你照片来着。

周然感到奇怪:你哪里来我的照片?

这两年他虽然会发朋友圈,但很少会让自己出镜。

岑蔚一连给他传了十几张照片。

等加载清晰后,周然一张一张划过去。

有他的侧脸,车窗外是一片虚焦的蔷薇花,有在邮轮甲板上的半身照,他穿着她送的那套西装,有他的背影,手里提着购物袋,看背景是以前蓉城公寓外的那条街道,也有他的手,伸过一桌子菜想把筷子递给她。

分不清是更意外还是更欣喜,周然手撑着脸,想遮住自己溢于言表的情绪。

他问:怎么还偷拍?

岑蔚回:不是故意的,都是不小心把你拍进去的。

所以她那段时间都很少发朋友圈,怕别人稍一留心就发现她那些生活照里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岑蔚说:不过很奇怪,我后来重新翻了翻,发现每张照片有你的那部分都很清晰。

她说:可能我确实是故意的吧。

她说:当你出现的时候,我的取景框好像就只为你聚焦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明天的份,写完了就先更了吧。

请个假,下周四回来,你们就当我高考去了吧,对追连载的各位说声抱歉,忙完就给你们补上。

第44章 第四十四封信

对话框顶端一会儿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会儿是“老板”。

岑蔚就这么捧着手机等,好半晌他才终于编辑好文字回复。

周然催她:吃好了吗?吃好了就早点下来。

笑意攀上眼角眉梢,连桌对面的祝樾都察觉到了她的好心情,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岑蔚清清嗓子, 放下手机, 拿起筷子说:“没什么。”

门锁响动, 岑悦彤回来了。

她进门什么都没说, 先朝着岑蔚哼哼笑了两声。

岑蔚吃着饭菜,只管装傻充愣。

岑悦彤在餐桌边坐下,看向祝樾问:“你猜你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人是谁?”

“谁啊?”

岑悦彤把目光转向岑蔚, 祝樾的视线一同跟过去, 眨眨眼睛,还没明白:“谁啊?”

岑蔚看看他俩, 承认道:“好吧, 就是我。”

祝樾:“?”

——“那那个男的谁?”

“杨阿姨儿子, 你说他俩像不像话?”

祝樾挠挠额头,看着岑蔚面露难色道:“那,你那个、那个男朋友呢?”

岑蔚和岑悦彤对视一眼, 多年的姐妹默契,她们立刻心领神会。

一个面不改色地说:“甩了啊。”

另一个面不改色地接:“我支持, 楼下那个比较帅。”

“啊?”祝樾被姐妹俩的三观道德吓懵了, “这、这, 这不好吧?”

岑蔚低下头抿住双唇,快要憋不住笑。

岑悦彤拍拍未婚夫的肩,话里有话道:“所以要好好保养哟, 祝医生。”

祝樾拧紧眉头瞪她一眼:“你敢。”

岑悦彤笑嘻嘻地贴过去。

过了会儿, 祝樾才终于反应过来:“你男朋友就是杨阿姨儿子啊?”

岑蔚笑着点头:“嗯啊。”

“我去!”祝樾感叹完一番缘妙不可言, 问岑蔚,“他酒量好吗?”

岑蔚摇摇头:“不怎么好。”

祝樾拍着胸脯呼出一口气,高兴道:“太好了。”

他不会喝酒,每次去家里吃饭都要被岑烨嫌弃,以后就不怕了,有人陪着一起挨老丈人骂。

岑悦彤白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

祝樾有些坐不住,搓搓大腿问她:“你还有什么东西要给楼下送去吗?”

“干嘛?”

祝樾眼里放着光:“我去见见我连襟啊。”

听到这个称呼,岑蔚噗嗤一声笑了。

岑悦彤说他怎么比顾可芳还老妈子,顾可芳都不会一见面就喊别人女婿。

想到什么,岑蔚嘴角的笑又僵住。

祝樾把白朗睿介绍给她认识后,他们四个的关系也曾人人称羡。

但那会儿祝樾都没提起过“连襟”两个字,也很少会拿“妹夫”打趣白朗睿。

分手之后说不尴尬肯定是假的,祝樾和岑悦彤夹在他们中间,一边是妹妹一边是朋友。

他们劝过,也替他俩觉得可惜。

岑蔚知道,祝樾私心肯定是更偏向白朗睿的。

但今天这声“连襟”说出来,是活跃气氛的玩笑话,也许也是他想告诉岑蔚,从前那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他站在家人的立场,希望她能幸福,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叮咚——”,门铃声响起。

桌上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岑悦彤最先反应过来,朝岑蔚抬抬下巴:“来接你的吧。”

岑蔚立刻起身去开门。

周然站在门外,应急灯亮着光。

大门拉开,他在看到岑蔚的时候翘起嘴角。

“吃好了吗?”

“差不多了。”岑蔚朝他伸出手,“进来。”

周然被她牵着进屋。

“我姐,我姐夫。”她介绍说。

周然跟着喊:“姐,姐夫。”

祝樾展笑:“老听叔叔阿姨说你,没想到原来都是一家人。”

周然提了提嘴角,牵着岑蔚的手更紧了些。

今天这面见得不算正式,他们约了个时间下次再好好一起吃顿饭。

时间不早了,岑蔚拿起自己的包,说:“那我俩就先走了啊,周然送我回去。”

岑悦彤走进厨房:“海鲜别忘了拿。”

周然伸手接过那泡沫箱:“我来吧。”

把他俩送到门口,祝樾叮嘱说:“开车慢点啊。”

周然应:“知道。”

下楼梯时,岑蔚挽着周然胳膊,轻声问他:“你告诉你爸妈了吗?”

“说了有对象了,但没说是你。”

“哦。”

“我刚回来,公司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稳定一点了再和他们交代清楚,好吗?”

岑蔚用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着急。”

周然笑了笑。

把海鲜放进后备箱,他们坐上车。

路上,周然扶着方向盘,问岑蔚:“姐夫是医生?”

岑蔚侧过脑袋看他一眼,他说的是“姐夫”,不是“你姐夫”,男人们是不是普遍都对这种关系适应得很快。

“嗯,去年刚留学回来,可厉害了。”

“那你爸妈应该对他很满意吧。”

岑蔚笑了声:“那倒也没有,我妈可喜欢他了,但我爸嫌弃他嫌弃得和什么一样,不过也正常,女婿嘛,谁来在他眼里都是拱了白菜的猪。”

遇到一个红灯,周然踩下刹车,叹了声气。

岑蔚问:“怎么啦?”

“被你说得突然有点紧张。”

岑蔚翘起嘴角,伸手捧了捧他的脸:“这就开始担心啦?小猪。”

周然呿了声。

红绿灯跳转,岑蔚收回手重新坐正:“他们会喜欢你的。”

很快就到了家楼下。

周然停好车,但岑蔚没动。

车外路灯昏黄,居民区静谧安宁。

车内,周然把手伸过来,岑蔚搭上去。

“刚刚上去找你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你走了大概一两个月之后吧,我在电梯里遇到楼下邻居,和我问起你,说好久没看到你了。”周然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手背,“我说你生我气,回娘家住两天,他们还教我要怎么哄你。”

岑蔚掀了掀嘴角:“是吗。”

周然笑着嗯了一声。

车厢内安静了会儿,岑蔚抿抿唇,出声问:“你后来是怎么过的啊?”

她想知道很久了,但一直不敢问。

周然佯装不满:“你还好意思问啊?”

路灯的光映在岑蔚的眼瞳里,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那个时候不比你好受。”

周然放轻语气:“我知道。”

前年年底,心橙的财务出现了问题,那会儿他们几乎住在公司,没完没了地开会商讨对策。

到现在,心橙虽然在国内咖啡市场上勉强站稳脚跟,但也没能实现净利润转正,“商业奇迹”的外衣下其实痕迹斑斑。

那时候纪清桓差点向家里低头求助,后来戚映霜知道了,二话没说往他卡里打了一笔钱。

纪清桓看到那数字,又好气又无奈,在他们面前笑着宣布自己以后就是软饭男了。

夏千北说要不干脆把纪清桓送去入赘,以后就认维仕做爹。

“那为什么不先回家找亲爹磕个头。”

“去你们的,让你们想办法不是让你们想怎么卖老板。”

其实都是苦中作乐,那会儿他们都做好了满盘皆输的准备。

第一根烟是程易昀递给他的,在公司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

周然抽了一口,嫌辣,呛得直咳嗽。

程易昀找店员又拿了一包,问他要不要试试这个,薄荷爆珠。

他说他人生第一包烟就抽的这个,抽起来不算爽,不过捏碎爆珠的瞬间还挺舒服,就和有些人爱捏塑料泡沫一样。

周然摇头:“我不喜欢薄荷。”

但他还是买了。

十一月已经算入冬,一口烟下去冷得他打颤。

程易昀问他:“不是说不喜欢吗?”

周然回:“不喜欢才更提神。”

那个晚上,岑蔚趴在他肩头,和他说:“那么多人里,只有和你待在一起我才能松口气。”

周然和她恰好相反,他一想到岑蔚就像心上悬了根绳,没办法放松呼吸。

想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还能再挺一挺。

还好现在不需要了,她就在他的身边。

岑蔚问:“要是我们没有在蓉城遇到呢?还会再见面吗?”

“会吧,相亲的时候。”

岑蔚笑起来,说:“那也挺有意思的。”

她模拟起那副画面,绘声绘色道:“诶,你是周然吧?你还记得我吗?我们高一一个班的。我找你借书你个小气鬼不愿意,还直接给我剧透凶手。我因为你被教导主任骂了半节课,写了八百字的检讨。”

突然就翻起旧账,周然啧了声,想捂住岑蔚的嘴。

岑蔚伸手挡住他,伸长脖子继续说:“最过分的是什么?是后来班里有人传我俩是因为早恋被叫走的,说是我和你表白被拒,恼羞成怒朝你砸的书,你说气不气?”

周然不动了。

岑蔚放下手,咬牙切齿道:“都这样了,你个混蛋居然还在十年后说忘了我是谁。”

“我没忘。”周然背靠着座椅,垂下眼。

“我发现了。”他连她后来去了哪个班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忘了她是谁。

“而且大家那会儿都是开玩笑的,谁会真的那么想。”

岑蔚撇撇嘴:“反正吃亏的是我又不是你。”

“那你现在还那么觉得吗?”周然掀眼看向她,“喜欢我这种人很糟糕吗?”

岑蔚皱眉不解:“什么叫喜欢你这种人很糟糕?”

周然看着她的目光称得上平静,只是手指下意识的蜷缩出卖了他心底的耿耿于怀。

他发现自己仍旧记得很清楚。

在同学们的满堂哄笑里,岑蔚的窘迫、羞恼、不可思议,和急于撇清关系的一句“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我又不瞎。”

一切都很清晰,像上学时书桌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划痕。

“我真的那么说了吗?我不记得了。”岑蔚表现得有些慌张。

周然耸肩,朝她扯了个笑:“也可能是我听错了,没事,都过去多久了。”

岑蔚看着他,心里泛起一阵异样感,密密麻麻的,说不清。

她倾身过去,伸手抱住周然:“所以我那个时候伤害到你了吗?”

“没有,别想了。”周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对不起。”岑蔚埋在他颈侧小声说。

周然失笑:“见外了啊,我们都什么关系了。”

“是十六岁的岑蔚对十六岁的周然说的。”

“那十六岁的周然也和十六岁的岑蔚说一声对不起。”

“哇。”岑蔚感慨,“我们差点就要记恨对方一辈子了。”

“不会。”周然说完又不太确定了,“会吗?”

岑蔚从他怀抱中挣脱,膝盖跪在坐垫上,捧住周然的脸去亲他,从额头到鼻梁到眼下。

“一点都不。”她回答他刚刚的那个问题。

“就算我曾经那么觉得,那也一定是因为还没有喜欢上你。”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封信

她接连亲了好几下, 吻即将落在唇上时周然偏头躲开,没让她亲到。

他出声说:“回家吧。”

岑蔚睫毛扑扇,无措地看着他:“怎么了?”

车厢内光线昏暗,周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再不走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岑蔚沉默两秒, 从他身上撤离, 边拉开车门边说:“拜拜!”

周然勾了勾嘴角, 也跟着下车, 帮她把后备箱的海鲜取出来。

箱子有些沉,他问:“要帮你拿上去吗?”

“不用,路上慢点开, 到家了给我发消息啊。”

“嗯。”

周然看着她上了楼才回到驾驶座。

来了好几次了, 永远在这路灯下看着她上楼。

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上去坐坐?

周然笑着叹气,安慰自己日后总有机会。

第二天下午, 岑蔚请假去了4S店。

画室离家只有百来米, 以前她每天只需要步行去上班。

岑烨之前说要给她买车, 岑蔚还觉得没必要。

但新公司在商业区,不配辆车通勤还是不方便,何况她也老大不小了。

岑蔚不想用老两口的钱, 也不打算动岑烁留给她的遗产,自己的存款虽然不多, 但再不济还能贷款。

岑烨听到她的想法后并不赞同:“贷什么款, 这钱我们一早给你俩存好的, 你一份你姐一份。”

“你们就自己留着花吧,等退休了多出去玩玩,别老操心我和我姐。”

岑烨还想继续说两句, 被岑蔚强行转移了话题。

“爸, 这辆呢?我看着还行。”

“你坐上去试试呢。”

有销售过来和他们介绍, 岑蔚和西装革履的男人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眼熟。

“岑蔚,是你吧?”男人先报出她的名字。

某个名字就在嘴边,岑蔚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你是那个那个”

男人笑了下:“周嘉诚。”

“对!”岑蔚长呼一口气,寒暄道,“好久不见啊。”

“嗯,你还和以前一样。”

岑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问岑蔚:“你同学啊?”

“对,高中一个班的。”

周嘉诚伸出手微笑道:“叔叔好。”

“诶诶,你好。”

周嘉诚给他们倒了两杯温水,问:“是打算给谁买车啊?”

岑蔚指了指自己:“我。”

“哦~”周嘉诚点点头。

他是这儿的经理,细心又周到,听完岑蔚的情况和要求后提出的建议也中肯。

今天只是想先来看看,并不急着买,岑蔚和周嘉诚互换了微信,约了年后再过来一趟。

离开4S店时,岑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向岑蔚询问周嘉诚的家庭背景。

她知道她爸打得什么注意,干脆坦白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妈还急着给你张罗。”

岑蔚嘻嘻笑了下:“我俩也就刚在一起,不想急着见家长。”

“我也不着急见他啊,但你总要告诉我们一声。”

“我这不就告诉了嘛。”

回家的路上,岑烨一句车的话都没提,问的问题全是关于周然。

等到了家,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顾可芳又拉着岑蔚好一通问。

过五点了,岑蔚收拾东西说:“我出门了啊。”

顾可芳问:“你去哪呀?”

这次终于可以大大方方说实话了:“约会。”

岑烨叮嘱她:“别乱跑啊。”

“不乱跑,就在他家吃。”

夫妇俩对视一眼,

一个说:“吃完早点回来。”

一个说:“少喝点酒。”

“知道了。”

岑蔚下了公交车,直接去负一楼停车场等周然。

正是下班高峰期,差点迎面撞上同事,岑蔚吓得赶紧往柱子后躲。

周然从电梯里出来,远远就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咳嗽了声压住笑意,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看到有新消息,岑蔚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周然发来一张图片,配字说:报告,发现可疑人员。

岑蔚抬起脑袋左右张望。

周然朝她抬了下手:“这儿。”

“嘘!”岑蔚瞪他一眼,迈步小跑过去,“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我女朋友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周然牵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放心吧。”

岑蔚攥拳捶他:“怎么还演上瘾了?”

周然掀唇笑起来,看到她上了一天班的疲惫就都没了。

坐上车,周然问她:“车看得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岑蔚摘下围巾,回答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看着都一样。”

“诶,不过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谁?”周然发动车子。

“周嘉诚!你还记得他吗?”

周然仔细回忆了一下,朦胧想起个样子来:“高一班里那个体育委员?”

岑蔚点头:“他现在在4S店做销售。”

周然反应平淡:“哦,他发福了吗?”

岑蔚看他一眼,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上来就问人家这个。

“没有,不过倒是沧桑了很多,还是他先说出我名字来的。”

周然点点头。

岑蔚越想越不对劲:“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啊。”

“说。”

周然双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什么?”

岑蔚猜测:“你跟他有过节?”

“没有。”

“那怎么看起来你很不喜欢他的样子?”

周然:“”

——“你不是喜欢过他吗?”

岑蔚睁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你不喜欢他,你给人家桌上放可乐干什么?”

岑蔚挠挠脑袋,皱眉作冥思苦想状。

“哦,我想起来了。”她严肃口吻为自己澄清,“那是因为有一次我低血糖,他给了我巧克力,我才还他个人情的。”

“低血糖?”

“对啊。”岑蔚眯眼打量他,“我那次明明趁着教室没人偷偷放的,你怎么知道?”

周然不吱声了。

岑蔚凑近他逼问:“嗯?”

某人心虚地躲:“开车呢。”

“哼哼。”岑蔚挑起一抹笑,判定道,“你才是可疑人员。”

冬日昼短夜长,夜幕来临,车窗外的城市光怪陆离。

周然提起一口气,攥紧方向盘回:“要你这么说,我确实不算清白。”-

九月开学后没多久就是国庆长假,但有传言学校要把他们留下补课,班级里一片哀声载道。

上完早读,周然交叠手臂趴在桌上,没睡觉,眼睛盯着窗外的那棵树发呆。

今天出了太阳,日光把绿叶映得发亮,到夏末了,连蝉鸣都有气无力,不够吵闹。

“同学同学。”

周然抬起头。

女生站在他座位旁边,问他:“你还有巧克力吗?”

周然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有巧克力?”

“我收数学作业的时候在你桌肚里看见的。”她语气着急,解释说,“我问了一圈都没带糖,你还有巧克力吗?岑蔚低血糖不舒服。”

“岑蔚?”周然愣了下,立刻弯腰低头在桌肚里翻找。

巧克力是小姑给他的,一盒被他吃得没剩几颗了,周然只找到两块薄荷黑巧味道的,他不喜欢所以剩下了。

“给你。”

“谢谢啊!好人一生平安!”女孩接过巧克力,跑回自己座位。

周然的目光跟随过去,看到岑蔚趴在桌上。

隔得太远,他看不太仔细,也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

爸妈有事,今天早上是小姑送他上学的,周然差点迟到,因为周采虹忘记他已经上高一了。

“放心啊,这片地我熟,肯定让你准时到学校。”她拍着胸脯保证。

山城地势高低起伏,弯弯绕绕,周采虹抄近道把车拐进了一处居民区。

在那里周然无意中看到同样着急忙慌出门的女孩。

原来她家住在这里,离学校还挺近的。

估计是和他一样快迟到了,所以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董依纯攥着两块巧克力,像是求来了什么仙丹。

“来了来了!”她拆开锡纸包装,小心翼翼地喂到脸色惨白的同桌嘴边。

岑蔚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含住那块巧克力。

舌尖最先感受到的是黑巧的苦涩,但很快就被薄荷的凉意侵占覆灭。

渐渐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泛出微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岑蔚觉得舒服多了。

她半睁着眼,病恹恹地问:“这什么啊?”

董依纯把另一块也塞到她手里:“好像是进口的牌子,我没见过,好吃吗?”

岑蔚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个味道的巧克力,很神奇的口感。

缓了缓,她问董依纯:“谁给的呀?”

刚开学,董依纯还没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她指着教室后排,说:“就那个男生,叫周、周”

岑蔚扭头看了一眼:“周嘉诚?”

“好像是吧,最后一排那个。”

岑蔚点点头。

第二天的体育课,岑蔚趁着自由活动时间遛去了学校里的小卖部。

那些男生为了冰可乐不被人买走,都悄悄挪到了冰柜最上面一层。

岑蔚踮着脚尖,努力伸长手臂够。

手指还差一点才碰到,有人从背后先她一步拿下那瓶可乐。

他的衣服无意中蹭过耳朵,有些痒,岑蔚伸手抓了抓。

她转过身,那男生把可乐递到她面前。

“谢谢啊。”岑蔚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有些眼熟,好像也是他们班的同学。

男生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正眼看她。

他个子很高,可能都不止一米八,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到冰柜顶端。

岑蔚收回目光,从他身边走过,握着冰可乐回到教室,把它放在周嘉诚的桌上。

作者有话说:

这是周五的份~

第46章 第四十六封信

那天周然回到教室, 路过周嘉诚的桌子时看到上面有一瓶可乐,液化的水珠顺着瓶身往下淌,在课桌上洇出一片水渍。

他下意识地朝岑蔚的方向看去。

是他太敏感了吗?

很快打完篮球的男生们成群结队地回来,各个满头大汗, 一到教室就先开风扇。

桌上的卷子被吹落到地上, 周然弯腰去捡。

“这谁的啊?”周嘉诚发现自己桌上的可乐。

其他男孩一看, 立马凑过来起哄:“哦哟哟, 不得了!”

“妹子送的吧?”

“诚哥牛啊!”

被围在中心的男生瘦瘦高高,浓眉大眼,在一片男高中生里称得上帅气。

他像自由女神像似的举高可乐瓶, 提起声音问:“谁放错了吗?”

同学们都回过头来, 但没人应。

周然一直看着岑蔚,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坐在座位上和同桌的女孩说话。

偏偏是她的不好奇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就是给你的, 你喝吧。”周然对周嘉诚说。

周嘉诚放下手, 问他:“你看到了?”

“嗯。”

“谁啊?”

周然把捡回来的卷子放到桌上,随手拿了本书压住:“不认识。”

周嘉诚哦了一声,不喝白不喝, 他拉开拉环,呲的一声, 气泡翻涌跳跃。

绵密的白沫很快消失在澄黄的酒液里。

岑蔚拎着玻璃杯, 问周然:“你真的不喝吗?”

“不喝, 等会还得送你回去。”周然把下好底料的锅端上桌,喊她,“来把菜洗了。”

“来了。”岑蔚抿了口啤酒, 放下杯子, 捋起袖子走进厨房。

天冷, 他们今天吃火锅,不过是清汤的,说出去自己都嫌丢山城人的脸。

岑蔚不吃荤腥,周然准备的也少。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吃上一顿温暖又清淡的餐食,倒也舒服。

明天就是除夕夜,岑蔚问周然年夜饭在哪里吃。

周然说:“我爷爷奶奶家,你们呢?”

“我们家也是。”岑蔚顿了顿,“在奶奶家。”

电磁炉烧煮沸腾,房顶上笼着一层白雾。

吃过饭岑蔚觉得屋里空气闷热,握着啤酒瓶跑到了阳台上。

楼下就是灯火通明的街道,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蓉城的那间小公寓。

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现在是冬天。

周然收拾好餐桌,看见岑蔚趴在室外的栏杆上。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打开推拉门,走到她背后。

“冷不冷啊?”周然把岑蔚裹进自己的大衣。

“不冷。”她抬起头,朝他笑,张开手臂钻进他的怀里。

“今天忘了把粥粥带来了,应该要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的。”

她郑重其事的语气把周然逗笑:“我谢谢你啊。”

晚风挟着寒意吹在脸上,岑蔚眨眨眼睛,眼眶泛起红。

“周然。”

“嗯?”

她问:“你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周然抱着她,想了想,回答说:“没有诶。”

“真的吗?”

“后悔又没有用,不如早点想开了。”

“嗯。”岑蔚在他怀里点点头,发丝蹭过他的下巴,“你说得对。”

她圈着他的腰,收紧手臂,突然扬声大喊:“好喜欢你啊!”

周然笑起来:“喝醉啦?”

“我就喝了一瓶啤酒,怎么会醉?”

周然找到她的额头亲了亲:“再说一遍我听听。”

“不说,你都听到了。”

他的怀抱温暖安逸,岑蔚打了个哈欠。

“困了?”

她懒洋洋地应:“嗯。”

“走吧,送你回家。”

岑蔚摇头,不松手:“再待一会儿。”

这话正中下怀,周然放轻声音:“好。”

他没有告诉岑蔚那两块巧克力是他的。

也许说出来之后,她会知道他们的故事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她会更喜欢自己一点。

但周然不想她对他的爱像是他讨来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他已经很知足-

岑蔚有两年没来奶奶家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爸妈借口她身体不好,至于到底是她不能来还是不想来,大家心里都有数。

宠物医院今天关门早,岑悦彤一下班就直接来爸妈家了。

他们仨应该是提前串通好了,明里暗里地来探岑蔚口风,想劝她一起去奶奶家吃个饭。

其实岑蔚这次没想躲。

出于人情世故,她该去露个面问个好,何况大过年的,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凄凉。

岑烨准备了一堆水果补品,挑了轻的给两个女儿拿,进门前还特意叮嘱岑蔚:“等会记得喊声奶奶啊。”

岑蔚点点头:“知道了。”

屋里来了好几家亲戚,算起来是爷爷的兄弟姐妹,爷爷是他们那辈的大哥,可惜过世得早,但每一年的年夜饭大家还是在一起吃,这是传统也是习惯。

奶奶在厨房,岑悦彤拉着岑蔚过去,喊:“奶奶,我们来了。”

“奶奶。”

“诶。”老太太抬头看了两个孙女一眼,挥挥手,“去沙发上坐吧。”

她满头白发,脸上沟壑更深。

有姑婆来关心岑蔚,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岑蔚微笑着回:“有了。”

“哎哟,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啊?”

顾可芳接过话:“我都不急着见,你们急什么?”

很快话题又转移到岑悦彤身上,问她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辈们围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小侄子想吃核桃,岑蔚拿了一颗帮他剥。

大人们闲谈,小孩们打闹,厨房里飘来饭菜香,家里难得这么温馨热闹。

手机屏幕亮起,岑蔚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到小男孩掌心,拍拍手拿起手机。

周然问她:开吃了吗?

岑蔚打字回复说:还没。

周然:奶奶刚刚帮我单独拉过去,说给我准备了好东西。

岑蔚:什么好东西?

周然:呵呵。

他传来一张图片,岑蔚一看,是盘清蒸生蚝。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小侄子趴在岑蔚的胳膊上,兴致勃勃地要看她聊天。

可怜小屁孩大字不识几个,指着备注名上的“老”了半天也喊不出第二个字。

“老什么呀?”岑蔚笑眯眯地问他。

小男孩灵机一动,大声喊:“老公!”

岑蔚慌了,赶紧纠正:“老板啦!”

大人们被童言无忌逗得哈哈大笑。

岑悦彤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打趣她:“倒也没错啊。”

开席前,岑烨拉了拉顾可芳,问她:“芳琴来不来啊?”

顾可芳摇摇头,她喊了,但看样子人应该是不来了。

岑烨说:“也好,随她去吧。”

桌上菜色丰盛,大家有说有笑地入席。

来之前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岑蔚放松心情,渐渐融入到气氛里,话也多了起来。

直到老太太往一张空位上摆了副碗筷。

留给谁的不言而喻。

屋里一下子没人说话了,有人来偷瞄岑蔚,岑悦彤按住岑蔚的胳膊,像是怕她会翻脸离席。

其实她没什么感觉,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神色如常。

她很久没来奶奶家,不知道是一直有这样的规矩,还是今天特地摆出来提醒她的。

岑蔚拿起手边的筷子,扬起笑容问:“可以吃了吗?我都饿死了。”

“诶,吃吧吃吧。”

大家又说笑交谈起来。

席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岑蔚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看向那副空碗筷。

她发现自己还是在意的。

她突然又有些喘不过气。

小孩们吃了没一会儿就离开餐桌了,长辈们时不时地喊岑蔚多吃点、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岑悦彤小声对她说:“等会咱们早点走,我就说我去接你姐夫。”

岑蔚笑了笑:“没事。”

她的手机被侄子拿去打游戏了,没一会儿小孩跑过来,嘴里喊着:“小姑姑,你‘老公’给你打电话了!”

大人们又是一片哄笑,老太太偏过脑袋问岑烨:“有对象啦?”

岑烨点点头,没多说。

屋里本来就热,被这么一起哄,岑蔚脸颊发烫,一路红到耳垂。

她接过手机,离开座位,跑到阳台上接电话。

“喂。”

“喂,你去哪了?”周然的声音低哑含糊。

岑蔚一时有些好笑:“什么我去哪了?”

他没说话,听筒里传来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岑蔚问:“喝多了?”

他说:“好像是的。”

岑蔚叹了声气:“在哪儿?”

挂断电话,岑蔚回到餐厅,向岑悦彤摊开手说:“车借我。”

岑悦彤指着衣帽架上的外套:“钥匙在口袋里。”

顾可芳看她要走,赶紧问:“你去哪儿呀?”

岑蔚拿了车钥匙,穿上自己的外套,回话说:“周然喝多了,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吃,别管我了。”

她脚步匆匆地出了门,顾可芳追在后面喊:“开车小心点啊!”

“知道!”

周然的爷爷奶奶家住在独栋的老房子里,岑蔚在路口停好车,在巷子里走了一大圈才找到。

有小孩在院子里放烟花,她在屋檐下看见了抽烟的男人。

夜色如墨,月光清白,寒风吹动树上的枯枝残叶。

屋里的光映亮他半边身子,身型和气质都是冷硬的,放在T台上都不违和,但走近了能看见他垂眸在笑。

手里的仙女棒烧完了,邻居家的小女孩拿了两根新的朝他跑去,伸长胳膊给他点火。

周然叼着烟,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蹲下身,让窜动的火苗点燃仙女棒顶端。

绚丽的星火随即绽放,伴随稚嫩清脆的笑声。

“小心点,别烧到自己头发。”周然说着站起身,这才看见岑蔚。

他愣了下,拿下嘴边的烟,踩灭烟头,朝她张开双臂:“来了?”

岑蔚走到他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掌。

周然看了看:“什么?”

“你说什么?”

周然抿着唇,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放上去:“爷爷硬要塞给我的。”

“嗯呢。”岑蔚从包里找出一盒薄荷糖,放进他口袋里。

周然顺势把她拢进怀里,醉意朦胧地告状:“你不知道,他们今天都欺负我。”

岑蔚笑了:“谁啊?怎么欺负你了?”

家里喝酒的就四个男人,其他三个都有老婆管着,不让他们多喝,到后来爷爷、他爸和小叔杯子里剩的酒全倒给了周然。

他摆摆手说自己不行了,小姑拍拍他的背:“年轻人,回去睡一觉就恢复好了,你也该锻炼锻炼了。”

一晚上,他喝了保守估计得有个小半斤。

周然懒洋洋地靠在岑蔚身上,喊:“头晕。”

在屋外站了那么久,他的手也还是暖的。

岑蔚摸摸他的头发,问:“送你回家睡觉吧?好不好?”

她来的时候屋里的人就隔着窗户看见了,但不好意思出来打扰他俩,一直悄咪咪地躲在里头看呢。

岑蔚想怎么也得进去打声招呼,来的路上就做好了准备,反正以后也总要见的。

周然出来抽了根烟,吹了会冷风,神志清醒不少。

岑蔚想牵着他进屋,被他拽了回来:“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

“啊?不好吧。”

周然拉着她就往外头走:“没什么不好,走了。”

岑蔚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屋里的人弯了弯腰。

这会儿应该是春晚开始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城市亮起万家灯火。

车开到一半,副驾驶上的人突然嚷嚷口渴。

“回家给你倒水喝啊。”

“我想喝可乐。”

岑蔚看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疯:“我现在去哪里给你买可乐呀?”

周然抱着胳膊,把脸撇向车窗外,说:“你好讨厌。”

岑蔚不想搭理醉鬼:“对,我讨厌。”

男人冷哼了一声。

岑蔚提起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真想把他这幅样子录下来发到工作群里。

好在周然走路还算稳当,不然她可真扶不动他。

岑蔚拿钥匙打开公寓大门,一只脚刚迈进屋里就被人揽着腰推到墙角。

肩胛骨撞上瓷砖,好在冬天穿得厚。

她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堵住双唇。

周然捧着她的脸,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后背抵着墙壁,岑蔚退无可退,只能尽数承着他失去理智的亲热。

小腿发软,她伸手扶了下旁边的柜子,香水瓶晃了晃,跌倒在台面上。

“去哪了?”周然眸色幽黑,哑着嗓子问。

岑蔚呼吸错乱,不明白他的问题:“什么去哪了?”

那天回家后找不到岑蔚,周然从最初的担心、着急、无措,但最后生出了几分愠怒。

岑蔚在把自己变得不堪的同时,也让他不堪了。

酒精麻痹了神经,让周然的意识恍惚回到两年前。

他看着岑蔚,每一个字说出来是轻的,但每一下呼吸都夹杂着没法言说的痛:“你敢勾我做ai,就不敢让我爱你吗?”

岑蔚一瞬呼吸凝滞,胸口发疼。

周然近乎逼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下面的话和本章节内容无关,但还是想说一下。

文里的一切设定说白了都是出于剧情发展的需要。

我不会闲着没事故意或强行搞个恶心人的出来,我也用不着。

第47章 第四十七封信

他攥着岑蔚的手腕, 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花了多大力气,手指掐得她有些疼。

岑蔚抬手挣脱了一下,周然不放。

果然还是怪她的,岑蔚叹了声气, 疲惫地塌下肩背。

她不确定现在如实相告, 这个醉鬼明天醒来还会记得多少。

她也鼓不足勇气说出口, 大年夜呢, 挨家挨户在看春晚迎新年,她不想提这些烂事,晦气。

她更害怕看到周然知道后的反应, 不敢想。

连当时白朗睿眼里的于心不忍都让她觉得刺痛, 她不想周然以后对她的感情里总是带着可怜。

岑蔚把额头靠在他的肩上,鼻子泛酸, 哽咽道:“别这样。”

满屋静悄悄, 一秒、两秒过去, 周然慢慢卸了力气。

理智回笼,他抹了把脸,嗓音沙哑地说:“我去洗个澡。”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 岑蔚记着他刚刚喊口渴,进厨房烧了壶水。

翻了翻家里的医药箱, 没找到醒酒药。

周然出来的时候, 客厅里的电视机上播着春晚, 岑蔚把杯子递给他,里头的水是温的。

“还头疼吗?”岑蔚摸了摸他的手背。

周然喝着水,摇摇头。

岑蔚掀唇笑着说:“明天再给你买可乐喝。”

周然也笑了, 听起来她像在哄小孩。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 盖着同一条毯子, 岑蔚被周然抱在怀里。

节目一年比一年无聊,岑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十点多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个不停,每个群都在下红包雨,不少好友发来新年祝福。

周然往公司群里丢了两个大红包,群发祝福懒得理。

岑蔚抱着手机挨个回复亲朋好友,有的还会聊上两句。

白朗睿祝她新年快乐,平安健康。

岑蔚回复了“谢谢,你也”,又问:最近过得还好吧?

对方说:挺好的。

过了几秒,他又发来一句话:祝樾找我当伴郎,我想了想你肯定是你姐的伴娘。

岑蔚说:对,怎么了?

白朗睿:没什么,怕你介意,你要是不舒服我就让他找别人。

岑蔚愣了愣,赶忙打字:不会。

她又说:没关系,那样也挺好的。

对方回了一个字:嗯。

白朗睿还在医院值班,他们没再聊下去。

他俩都不是多外向热烈的人,比起祝樾和岑悦彤,他们从前更想细水长流,可后来还是把日子过寡淡了,没走到一个好结果。

放下手机,岑蔚盯着电视机屏幕,长叹了声气,有些心不在焉。

很多年前,白朗睿告诉岑蔚,他送走的第一个病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大学还没毕业,长得清秀漂亮。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弓背坐在床沿,眼眶发红,呼吸轻微颤抖。

很常见的事,男朋友嫌戴着东西不够爽,女孩意外怀了孕。

年纪小,发现后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术后细菌感染,送到医院的时候发着高烧,一路说着胡话,嘴里喊的是“妈妈”。

一直到医生来宣布死亡,白朗睿都没看见她那个男朋友一眼,留在他记忆最后的只有那对父母哀痛的哭声。

这事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在新闻上看到,心里或嘴上惋惜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流逝的猩红生命。

他忘不了那声鲜血淋漓的“妈妈”。

那天白朗睿把岑蔚裙子上的纽扣一颗一颗又扣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说性归根到底是生育的一环,它是夹杂着现实意义的。

“也许人类身上残留着未进化完全的兽性,但我们受到的文明教育教会我们自律和不伤害他人。”

“女孩们在性里往往予取予求,近乎献祭式地表达她们的真心,但那不是爱,也换不来爱。”

他严肃地告诉岑蔚:“不管将来我们走到哪里,你和谁在一起,你都不能那样。”

岑蔚从背后抱住白朗睿,没让他看见她那一刻掉的眼泪。

她那会儿在想,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能这么想,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遭遇不幸。

她也不至于有个这么恶心的出身,不用这么讨厌自己的存在。

可偏偏就是人渣遍地。

岑烁的一次欲望滋生毁了三个女人的人生。

哦,还有一个未出生的胎儿。

岑蔚经常会想到被杜芳琴打掉的那个小孩。

如果它顺利降生,它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它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切恶果都是从某个不起眼的瞬间开始,一切本不该发生。

岑烁毫无疑问是人渣,听到他得了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岑蔚才知道原来这种病还有那么多种类。

她心里痛快过,看吧,做错了事,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可当岑烁真的变成了“人渣”摆在她面前,岑蔚又突然意识到,那是爸爸。

这是道无解的难题。

从知道岑烁生病开始,岑蔚身体内就出现了一个水池。

时间一天天过去,水位线一点点上升。

她摸不到水池边缘,找不到放水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发呼吸困难。

人总是会犯一些明知道承担不起后果的错误。

她没办法自救,所以干脆把一切都破坏。

越乱越好。

那晚在周然身下,某一瞬间岑蔚从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看吧,男人的本性大多如此。

但今天周然和她提了一个字,“爱”。

这字对今天的他们来说都太浓太沉了,可周然说,她当时应该让他去爱她。

她现在信了,周然也许是真的敢在第二天带她去民政局。

怪不得恨她。

手机铃声响起,顾可芳问她还回不回去。

岑蔚看了眼旁边的人,说不回去了。

她挂完电话,周然靠过来拿脑袋蹭她脖子。

“咦。”岑蔚觉得痒,故作嫌弃地推开。

零点要到了,周然突然起身,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红包,上头还印着心橙的logo。

他抓着岑蔚的手腕,把红包啪一声拍到她掌心。

厚厚一沓钞票,岑蔚捏了捏,心里估摸着得有个两千。

“我还有压岁钱啊?”岑蔚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见钱眼开,笑得眉眼弯弯。

“嗯,平平安安。”

岑蔚放下红包,从沙发上站起来:“等等啊。”

她拿从包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把里头的银链拿出来解开,膝盖跪在沙发上,对周然说:“过来。”

他伸着脖子挪了挪,嘴上说着:“干嘛?”

“你说干嘛?”岑蔚把手绕到他脖子后,“套项圈。”

款式是最简单的锁骨链,中间坠着一块小银片。

扣好搭扣,岑蔚捧着周然的脸,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新年快乐,你也平平安安。”

附近是烟花禁放区,但还是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爆竹声响。

除旧迎新,不好的都被留在了过去,等待他们的是崭新的年岁。

电视机里,主持人们齐声高喝,为全国百姓送上新年寄语。

岑蔚坐在周然腿上,他们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

心跳开始乱的时候,周然摸到遥控,摁下了关闭键。

屋里静得只有他们的呼吸和衣料摩擦声。

“生理期结束了吧?”周然问她。

岑蔚嗯了声,前两天就好了。

“上楼,我帮你。”

岑蔚听懂他的意思,说:“真做也没事,我在吃短效。”

知道她的体质后周然就查过,基本常识他有。

“那也得吃个几天。”

岑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七天,刚好。”

周然怔住,眉心蹙起细痕,距离他们正式确定关系也才不过一周。

意识到什么,他咬着牙叹气:“你啊。”

岑蔚笑着问:“我怎么了?”

她被周然抱在身上,离开客厅向二楼卧室走去。

这两年岑蔚想明白了一件事。

性和爱本身是美好的,残留的本能驱使人类寻找最原始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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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爱惜和保护自己的身体,但她们同时也有享受性的权利。

“我好想你。”岑蔚搂着周然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耳朵尖,那儿迅速泛起红。

某人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闭嘴,不许说话。”

岑蔚笑得更欢:“我好像没来得及告诉你,还是你比较好用。”

周然心脏肿胀得快炸开,沉下声音严肃道:“都说了闭嘴。”

岑蔚偏不消停:“其实在那天之前我连续做了好多天的梦,和你。”

“两年没见,怎么变得这么没羞没臊?”周然把她丢到床上,抓着卫衣下摆利索脱干净上衣。

岑蔚看着纯白的天花板,说:“没什么不敢承认。”

“那再多说两句。”周然掐着她的腰翻了个身。

后背裸露在空气里,冷,皮肤上冒出小疙瘩,岑蔚笑了声:“不刚刚还让我闭嘴吗?”

周然的声音从远至近:“说吧,会有你说不出话的时候。”

“你今天装醉的是不是?”

她的脖子被亲了亲,岑蔚瑟缩了一下,进入状态得很快。

周然没说话,不用看她都知道他在笑。

岑蔚到最后确实说不出话,在支离破碎的轻哼里骂周然混蛋。

他到底喝了半斤酒,迟迟不入正戏。

岑蔚很想骂人:“你在故意和我较劲吗?”

“没有。”

岑蔚想松手:“我累了。”

周然抓着她不让她逃:“信我,还是我比较累。”

他脖子上的链子向下坠,银片一晃一晃,最后栖在岑蔚的肩头。

卧室的灯被打开,已经后半夜了,周然带她去了卫生间。

岑蔚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嘤咛着往他怀里缩。

周然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额角。

“那就来爱我吧。”岑蔚突然出声。

“周然,来爱我。”她闭着眼,半梦半醒地嘟囔,“我也会爱你的。”

——“我想留下来,我不想回去。”

岑蔚哭了。

她抽泣着说:“我要喘不过气了。”

“你来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再请两天假,15号回来。

第48章 第四十八封信

有半分钟周然愣在了那里, 没办法顺畅呼吸,也没办法思考。

什么叫救?

什么叫喘不过气?

她离开的原因周然设想过很多种,这会儿却不敢细思下去。

岑蔚垂着脑袋小声啜泣,断断续续喊他的名字。

周然难受得心快碎了, 把她抱进怀里, 用力搂紧, 手掌抚着她的背。

“好。”他说, “我会的。”

岑蔚本就不剩什么力气,哭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周然把她抱到床上,扯过被子盖好, 自己却困意全无。

借着小夜灯, 他坐在床沿盯着岑蔚看了一会儿。

她连五官都没有一处锐利的地方,面容干净柔和, 很耐看。

还是胖点比较漂亮, 周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现在太瘦了。

他起身关了灯,走出卧室。

想从外套口袋里摸烟,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铁盒才想起来烟被岑蔚没收了。

周然握着糖盒, 哑然失笑,打消这个念头。

他倒了杯水, 坐在椅子上, 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银片。

在岑蔚闯进公寓的那天之前, 周然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独身主义。

他甚至觉得婚姻是件反人类的事儿,两个好好的,独立又健全的人, 为什么非得捆在一起过下半辈子。

他不想用自己的事麻烦别人, 也不想别人来麻烦他。

每个人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不容易了。

可他看见婚姻幸福家庭美满中的人, 心里又还是会羡慕。

周然在电梯里遇到过桑妍那一家三口好多次。

有的时候是周六早上,他们要一起出去旅游,有的时候是他下班回来,年轻爸爸抱着儿子,让他唱今天在幼儿园里学会的歌。

他每次在旁边听着看着,都会不自觉翘起嘴角。

但轮到他自己,他又不敢去追求这种生活。

这样的感觉让周然想起上学的时候,他一边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觉得无人打扰安静自在,一边又羡慕那个总是被簇拥的男孩,羡慕他们的热闹。

很矛盾,他又需要独处的随心所欲,又渴望有爱人陪伴。

一开始,周然并不打算要再喜欢上岑蔚。

可她好像另外一个自己。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说话就可以不说,不用刻意找话题维持气氛。

他们的喜好相近,所以一起看电视时没有谁陪谁,谁都不用退步忍让。

他和独处时一样自在,甚至更开心。

所以心动在所难免吧,何况那是他十六岁就喜欢过的人。

今天晚上岑蔚和他说,“其实在那天之前我连续做了好多天的梦,和你。”

周然听到这句话快疯了。

以前上高一,有一阵他没法直面岑蔚,不敢看她,她朝他的方向一靠近他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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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周然在感到羞耻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混蛋。

可岑蔚在今天告诉他,这样的梦她也做了。

说起来有点没面子,他青春期的第一段暗恋,www.youxs.org,到成年之后的第一个吻,第一夜,全部被一个人拿走了。

她很厉害,也只有她能做到。

岑蔚给他戴项链的时候,说是套项圈。

周然一点都没觉得生气,甚至乐颠颠地就把脖子凑上去了。

她没收他的烟,冷脸管着他的时候,他也觉得高兴。

他再也不是独身主义了,他现在更应该叫“爱人至上主义”。

周然重新倒了杯水,端着杯子上楼,怕岑蔚中途醒来会口渴。

他放轻脚步回到卧室,岑蔚睡得很沉。

周然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

他闭上眼睛,脑袋里想,现在还不能求婚,要不先开口让她搬过来?-

“不行。”昨晚哭得太狠,岑蔚第二天起来嗓子都是哑的。

没想到她会拒绝,周然怔了怔:“为什么不行?”

岑蔚垂下视线,咬了口面包:“反正不行。”

周然不明白她的顾虑:“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岑蔚说:“那不一样,以前我们只是室友。”

周然挑眉:“是吗?”

以前他俩该干的不该干的好像也没少干。

“反正再等等。”岑蔚抬头看了周然一眼,提醒他,“而且你别忘了,咱俩现在还在一个公司上班。”

周然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委屈。

岑蔚忍不住勾起嘴角,对他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恋爱脑啊?”

周然反问她:“那恋爱中的人不恋爱脑什么脑?”

岑蔚一下子被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她端起面前盛着酸奶麦片的碗,舀了一勺坚果喂到周然嘴边:“多吃点核桃补补脑。”

周然眼神幽怨地张开嘴。

今天是大年初一,中午还要去亲戚家拜年。

吃过早饭,他们俩一起出了门,周然的车昨晚落在爷爷奶奶家了。

岑烨打电话来,让岑蔚带条烟回去。

她在路边找了家营业的小店,买好烟后,又从货架上拿了罐可乐。

回到车上,岑蔚把烟放进包里,可乐丢到周然怀中。

“还真给我买啊?”

“嗯呢。”

岑蔚又转头叮嘱他:“今天别喝酒了啊,别又喊头疼。”

周然应:“知道了。”

年初五的晚饭是在表姐家吃的,顾亦婷和岑悦彤同岁,姐妹仨小时候经常凑一起玩。

顾亦婷在首都工作,这次是带着老公一起回家的。

成年之后,这些兄弟姐妹们也就过年的时候还能聚到一起,三个人坐在一桌上,聊天聊得尽兴,酒就一不小心喝多了。

顾亦婷最先倒下,岑悦彤和岑蔚后来又干了一瓶红酒。

这两天她天天叮嘱周然别喝酒,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醉了。

回家前,顾可芳一看丈夫和两个女儿都一副神智不清的样,简直头大。

她打了电话给大女婿,喊他来把岑悦彤接走。

祝樾是和周然一起过来的。

他今天也喝了点酒,下楼的时候看到杨阿姨家门开着,屋里很热闹,应该是有亲戚来拜年,便进去瞧了眼。

幸好周然在,能开车送他过来。

毕竟还没正式和岑蔚父母见过面,周然在楼下停好车,就坐在车里等。

祝樾上去了没几分钟,周然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祝樾和他说:“你还是上来吧,你老婆也醉了。”

挂了电话,周然赶紧开门下车,倒不是担心,就是觉得稀奇,他知道岑蔚酒量不错,也不是贪杯的人。

周然走到二楼拐角,人已经在门口了,他一步跨着两级台阶,加快步伐上去。

“阿姨好。”

顾可芳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不露声色地应:“诶,你好。”

“我来吧。”周然伸手接过岑蔚,让她靠着自己。

屋里还有一个岑烨,祝樾把岑悦彤丢给丈母娘,去扶老丈人。

“你说他们姓岑的讨不讨厌。”顾可芳对周然说。

周然笑了笑,不敢点头。

岑蔚站不太稳,但不闹腾,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

“周然。”她嘟囔着喊。

周然眉毛微挑,挺意外的,居然还知道他来了。

他轻声问:“难受吗?”

岑蔚摇摇头,伸出手臂圈着他的脖子,踮脚朝他撅高嘴。

周然没动,先偏头看了眼顾可芳。

顾可芳撇过脑袋不看他俩,抿着唇在偷笑。

周然脸皮薄,掐着岑蔚的脸把她摁回去。

换来她带着不满的一声轻哼。

舅妈出来送他们,看周然是个生面孔,问顾可芳:“这是谁啊,小女婿啊?”

顾可芳笑着点点头,诶了声。

周然清清嗓子,低了下头,不想自己的心情太溢于言表。

一辆车坐不下六个人,祝樾带着岑悦彤打车走,让周然送他们仨回去。

岑蔚一上车就歪着脑袋闭上眼睛了,岑烨醉醺醺的,一路上嘴里嘀咕个不停,顾可芳也就是看着未来女婿在,给他留个面子,没好意思骂他。

到楼下时,周然想下车把岑蔚扶上去,顾可芳拦住他。

“你们别上来了,你把岑蔚带回去吧,我一个晚上照顾不来两个酒鬼。”

周然愣了愣,赶忙应好。

“你在这等等啊,我帮她拿两身衣服。”顾可芳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弯腰从车窗对着周然说,“年后挑个时间,让岑蔚带你来家里吃饭。”

周然点点头:“知道了。”

顾可芳朝他笑了下,和岑烨上楼去了,没一会儿她把收拾好的衣服和日用品拿了下来,放进车后座,叮嘱周然说:“路上慢点开啊。”

周然:“好。”

刚刚在楼道里,光线昏暗,周然没看仔细,到家了才发现岑蔚整张脸都通红,一直喊热喊口渴。

她平时喝酒根本不上脸,今天到底是喝了多少。

岑蔚一进屋就开始扒外套纽扣,拉开冰箱门把脸放进去。

周然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沙发上,揪着她的后领口把人抓回来。

“热。”她嚷嚷。

周然拿了瓶可乐出来,合上冰箱门。

他抽了两张餐巾纸抱住可乐瓶,把冰凉的易拉罐贴在她脸颊上,岑蔚舒服地叹了声气。

“爽了吧?”

岑蔚点头。

“洗澡睡觉了。”

岑蔚朝他张开手臂。

周然低低笑了声,把她抱到身上。

他一边上楼一边说:“怎么办啊?你爸妈不要你了。”

是看她喝醉酒的样子太乖,所以起了坏心思想欺负她一下。

但周然没想到,很快他感到脖子上一片湿热。

岑蔚吸了吸鼻子,在哭。

他立刻慌了,走进浴室后把人放到洗手台上,问:“怎么了?”

岑蔚撇嘴耷拉着眼皮,眼泪源源不断从眼眶里涌出,像是真被人抛弃了。

“我瞎说的。”周然慌忙解释,替她擦了擦眼泪。

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会对一个成年人有那么大,岑蔚怎么哄都哄不好,越哭越凶。

到最后周然只能抱着她,听她嘶哑呜咽。

岑蔚的眼泪快把他的心也浇湿了淋透了。

“不会的,不会不要你。”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岑蔚还是哭个不停,也许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周然难过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我永远爱你。”

第49章 第四十九封信

岑蔚从来没有这么黏过他, 第二天早上周然醒来,她的胳膊还搭在他的腰上,脑袋靠在他怀里安睡。

周然没忍心打扰她,轻手轻脚地起床。

九点多的时候岑蔚醒了一次, 抱着脑袋喊不舒服。

周然坐在床边安抚了一会儿, 岑蔚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他关上卧室房门, 下楼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

上车前他打电话给杨玉荣, 让她熬一锅香菇青菜粥,小时候周然一生病就想喝这个。

周建业中午不在家,杨玉荣下了面, 午饭母子俩就凑合一口。

等粥炖好, 杨玉荣装进保温盒里,又打包了几样小菜。

“姐和姐夫在家吗?”周然问。

杨玉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楼上小两口, 忍不住打趣儿子:“还没过门就喊那么亲啦?”

周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没过门。”

杨玉荣回答他:“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碰见小祝去上班了, 彤彤估计也在店里, 怎么啦?”

周然又问:“姐的店在哪里啊?”

“就外面那个街上,卖水果的旁边,什么什么宠物医院。”

“哦。”周然接过打包好的袋子, 起身说,“我走了啊。”

杨玉荣跟在他后头交代:“她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没事, 你就别担心了。”

“年后找个时间带回家吃饭啊。”

“知道了。”

周然在附近的心橙打包了几杯热咖啡, 那家宠物医院他有印象, 之前不知道岑蔚的姐姐就在这里工作。

他手里提着两大纸袋,用胳膊肘推开玻璃门。

前台的工作人员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见男人手里没带着猫猫狗狗, 又不像是送外卖的, 有些茫然地问:“你是有预约吗?”

周然说:“我找岑医生有点事。”

“哦, 她这会儿可能在忙,你先坐在这等等。”

店里有寄养的小动物,周然隔着玻璃窗看它们。

有只蓝短在睡觉,一只前爪绑着绷带,怪可怜的。

没一会儿,岑悦彤跑出来,看见是周然,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刚好在附近。”周然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也不知道够不够。”

“够够够,太客气了。”

周然笑了笑,问:“现在忙吗?”

岑悦彤感觉到他应该是有话要聊,点点头,招呼他进来坐。

周然说:“还是你恢复得好,岑蔚现在还在家瘫着呢。”

岑悦彤骄傲地呵了一声:“她能跟我比?”

这会儿不忙,她带着周然进了办公室。

同事们拿到咖啡,向岑悦彤八卦男人的身份。

“我妹夫啦,帅吧?”

里头有间没人的休息室,岑悦彤开门进去,和周然面对面坐下。

她捧着橙白色的咖啡杯,说:“每次喝这个那丫头都要和我嘚瑟,说这包装是她设计的。”

周然翘起嘴角:“嗯,她很优秀。”

“从小就喜欢画画,没想到还真成艺术家了。”

岑悦彤从纸杯上抬高视线,看向对面的男人:“有话就问吧。”

她其实能猜到他的来意,她想想岑蔚也不会主动告诉他那些事。

周然摸了摸眉毛,像是在犹豫怎么开口。

岑悦彤说:“想问两年前岑蔚怎么了,对吧?”

周然点点头:“我之前猜是她爸妈出事了,但”

岑悦彤抬起纸杯抿了口咖啡:“是她爸,她亲生父亲。”

周然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突然无法思考,又突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我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能比我都早。我妈和我说,当时家里为了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吵了好多天。后来是她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说她来养。那会儿出了事,她也天天在家哭,说后悔了,应该把她送走。”

“岑蔚刚开始的时候,不开口说话,我一直想要不要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后来有一天半夜我听到她在房间里哭,她把我小叔写的遗书看了,我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第二天开始她慢慢就会应声了。”

“出殡那天,她被我奶奶拖过去看火化完的骨灰,回来一看见肉就吐,吃饭也没胃口,人一下子就瘦了下去,到现在也没养回来。”

“你回来之前,她和我说过好多次想你。”

这话让周然凝重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嘴角向上扯了扯。

“我说那你就去找他呗,她摇摇头,不去。”说到这,岑悦彤叹了声气,“我和祝樾谈恋爱之后吧,屁大点事都想让他知道。我一开始挺不理解岑蔚的,但想了想,我们都没经历过她身上那些事,我们没有资格劝她什么。”

周然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岑悦彤最后说:“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心疼她可怜她,岑蔚应该也不希望这样,所以一直没和你说。我们就只管相信她吧,你看她现在不就好好的吗?”

周然点点头,扯了个笑。

纸杯里的咖啡凉了,离开宠物店时他往玻璃窗里看了眼,那只灰猫已经醒了。

室外冷风一吹,眼睛涩得发疼,周然抬手搓了下眼角。

他走进旁边的便利店,刚和老板说完“拿包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岑蔚是不是在他身上装监视器了?周然乐了。

“喂。”

电话里的人应该是刚醒,懒洋洋地问:“你去哪儿了呀?”

“给你买药,马上回来。”

“哦。”

“有什么想吃的吗?”

岑蔚想了想:“冰淇淋。”

周然蹙眉:“大冬天的,哪里有冰淇淋卖?”

“那算了。”

挂了电话,周然对老板说:“烟不要了。”

他顿了顿,又问:“现在还有冰棍卖吗?”

回家的时候,周然怀里抱着一束花,手里提着保温盒和一袋冰淇淋,口袋里塞着药。

他没手拿钥匙,抬手摁响了门铃。

岑蔚打开门就看见一束花,她睁大眼睛问:“怎么还买花了?”

“上次那束凋了。”周然把花递到她怀里,换鞋进屋,“饿了吗?”

岑蔚捂着肚子:“饿死了。”

周然把冰淇淋放进冰箱里,在餐桌上打开保温盒,又去厨房里拿了把勺子,喊岑蔚:“来吃饭。”

粥还是热的,稠度刚好,咸淡适中。

岑蔚看这打包盒不像是外头买来的,问:“这是你妈妈做的吗?”

“嗯。”

“好好吃,怪不得你小时候胖乎乎的。”

周然笑了声:“就这?根本体现不出她的水平,下次带你回家里吃。”

岑蔚整个人僵了下,应话说:“好呀。”

刚刚这话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听到岑蔚欣然应允,周然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在家吃过一口了,坐在这儿一边看手机一边陪着她。

岑蔚喝着粥,精神也慢慢恢复过来。

抬眸时看见玄关上的浅绿色花束,她冷不丁地出声说:“周然,你知道吗?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花,是在高考结束那天。”

周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

“是一个阿姨,穿着长裙,我记得那束花里有向日葵和玫瑰。她和我说,‘同学,恭喜你长大了,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岑蔚浅浅翘着嘴角,睫毛垂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爸妈和姐在喊我,走过去的路上,我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是‘妈妈’。但是等我再回头,就找不到她了。”

周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刚刚打我电话了,说你去找她了。”

周然的第一反应是道歉:“对不起。”

“没事。”岑蔚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他说,“我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这样我就轻松多了。”

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又袭上心脏,周然伸手抱住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疼。

岑蔚眉目平静地告诉他:“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听他们说,生我的人是勾引别人丈夫、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他们说她贱,说她坏,可我一点都不恨她,我反而觉得对不起她。我不知道那天学校外面那么多人,她是怎么一下子认出我的,她是不是来偷偷看过我好多次,她会不会想认识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件事。”岑蔚长叹了声气,拿脸颊蹭了蹭周然,“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周然说:“我昨天不该说那句话的,对不起。”

“没事儿。”今天醒过来,岑蔚回想起昨晚的记忆,也后悔,她肯定吓到周然了。

“以前班里总有些男生喜欢对女同学恶作剧,我还特别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幼稚,但现在看看原来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周然语气诚恳地忏悔,“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有钱就会变坏。”

岑蔚实在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她捧着周然的脸放在掌心揉了揉。

周然蹙眉严肃脸:“我说认真的。”

岑蔚点点头:“嗯嗯。”

她看见周然的眼眶里布着红血丝,她用指腹抚了抚他眼下的那一小块皮肤。

“你不要为我难过。”岑蔚说。

周然抓住她的手,牢牢牵在自己掌心。

喉咙口紧涩,他发不出声,只能加重手里的力度。

他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抖让岑蔚一下子鼻酸。

她就是不希望看到这样。

“过来。”周然把岑蔚抱到腿上。

午后的阳光投进来,映在瓷砖上,照亮空气中的细小尘埃。

他们接了个安静的吻,唇瓣轻轻贴在一起,只是这样就够了。

第50章 第五十封信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看你那样, 还以为你在家里不受宠,天天被你姐欺负,所以习惯了忍气吞声。”

岑蔚额头抵着周然的肩,笑得胸腔一颤一颤。

她忽然反应过来, 提出疑问:“你怎么这么关注我啊?你不对劲。”

周然撇开目光, 不吱声。

岑蔚告诉他:“我爸妈和我姐都很好, 我姐夫也很好, 还有我前任,我这辈子遇到很多好人。以前都是我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也不是想讨所有人的喜欢, 我只是怕别人讨厌我。”

周然牵着她的手晃了晃:“现在呢?”

“现在?”岑蔚亲在他的脸颊上, “现在有你爱我就好了,你别再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周然手掌按在她的后腰上, 微仰起头, 望向她的眼底, “我从来没有。”

那时岑蔚仍旧没能理解话里的意思,只当他在安慰她。

他们都没再提以前的事一个字,翻篇了就让它过去, 时间是朝着明天走的。

心疼难免,但周然不会可怜岑蔚, 他只为她骄傲, 她很勇敢。

公司原本定在年初九复工, 但疫情扩散速度极快,已经波及全国,社会上又风声鹤唳, 几个高层商讨之后决定还是先居家办公一段时间。

听说有地方出了一个从高风险地区回来的, 整片地区都被封锁了。

岑蔚毅然决定收拾东西搬去周然那里, 她的理由是怕万一他一个人被封在家照顾不好自己。

周然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她把自己的衣服挂进衣柜里:“我以为你是怕会好几个月见不到我。”

“好吧,也有这个原因在。”

周然笑了声,岑蔚把小狗也带过来了,现在正围在他腿边打转。

“它很喜欢你诶,平时很怕生的。”岑蔚说。

“是吗?”周然蹲下身,把小家伙抱起来,举到面前看了看,“怎么感觉长残了?没小时候可爱了。”

闻言岑蔚猛提起一口气,甩下手里的衣架,一个箭步冲过来捂住粥粥的耳朵。

她瞪大眼睛斥问周然:“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

周然愣住,微张着嘴,半天憋出一句:“我错了。”

岑蔚从他怀里抱过粥粥,顺着它的毛发,温柔语气说:“咱不听他的啊,咱漂亮着呢。”

周然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臂,挠了挠脑袋,敢情养狗之前他还得再买本育儿宝典。

居家工作对岑蔚的影响不算大,他们这些画图的只要有设备哪里都一样。

工厂停工,生产线跟不上,产品上新就得后延。

现在心橙的主要售货渠道是线上app,很多营销方案都得跟着做调整。

周然大会小会不断,常常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饭都是岑蔚做好端进去的。

她让周然给她加工资,说她现在把他秘书的活也承包了,一个人打两份工。

周然笑着说好。

因为从早到晚都得对着电脑屏幕,没几天岑蔚就觉得眼睛干涩,每天醒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这天开完会已经快晚上七点,岑蔚摘下框架眼镜,合上笔记本,倒头在沙发上躺了下去。

周然从书房出来,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岑蔚有气无力地回:“随便。”

“我炒个饭吧,你要不要先去把澡洗了?”

岑蔚赖赖唧唧地瘫在那儿不愿意动,嘴里说:“等会儿。”

“怎么了?”周然走过来。

岑蔚觉得头晕眼花,揉揉眼睛:“估计是电子产品看多了。”

“别揉。”周然抓住她的手腕,在沙发上坐下,让岑蔚枕着他的大腿。

“以前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但我现在感觉每天一睁眼就在工作,作息完全被打乱了。”她闭着眼睛抱怨。

周然帮她揉捏太阳穴,力度掌控得不轻不重:“慢慢适应。”

岑蔚突然睁开眼睛:“怎么感觉我在你面前说这话特别不懂事。”

“怎么不懂事了?”

“你是老板诶,你比我忙多了。”

周然眼里有了笑意:“还好,有过比这更忙的时候。”

岑蔚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前两年,心橙出了财务问题,你应该在新闻上看见过。”

岑蔚依稀有这个印象,但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她问:“很严重吗?”

“嗯,纪清桓差点经历第四次创业失败。”

“天呐。”岑蔚惊讶得张大嘴巴,旁人在新闻上看到只言片语,根本产生不了什么感觉,“怪不得有段时间你好像在朋友圈消失了。”

“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抽烟的。”周然向她坦白,“知道不好,但没办法,心里太烦了,不干点什么坏事过不下去。”

岑蔚想到什么,提了提嘴角说:“我懂。”

替她按摩了会儿,周然问:“好受点了吗?”

岑蔚用力点头,抓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粥粥在叫,估计是饿了。

岑蔚满血复活,起身去料理儿子的晚饭。

第二天下午,周然端着水杯从书房出来,岑蔚正坐在餐桌边上和下属开视频会议。

她一只脚踩在椅子边缘,弯腰曲背撑着脑袋,坐姿懒散不说,眼睛也快要黏在屏幕上。

怪不得总是喊头疼不舒服。

周然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摁着她的额头往后抬。

岑蔚看了他一眼,挺直腰背,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

周然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水。

岑蔚收回视线,瞥了眼电脑屏幕,发现格窗列表里部门员工们一个个都睁大眼睛抿着嘴,八卦和好奇之心藏都藏不住。

按理说她一临近三十岁的女青年,就算还没结婚,和男朋友同居也没什么稀奇,但不知道那会儿岑蔚心虚个什么劲,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刚刚是我爸。”

周然差点被嘴里的一口水呛死。

他站在桌对面,故意咳嗽了声,压低嗓子说:“宝贝啊,饿了吗?”

被岑蔚伸长脖子狠狠瞪了眼。

周然勾了勾嘴角,端着杯子走回书房。

岑蔚整理了下表情,把目光回到桌面上,说:“继续。”

晚上她结束工作,还是先把粥粥的晚饭准备好。

见周然一直没出来,岑蔚摁下书房门把手,从门缝里探出脑袋。

周然在和屏幕那端的人说话,掀眸看了她一眼。

岑蔚突然朝着他弯唇笑起来,周然皱起眉头,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关上了书房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了,周然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继续说下去。

在岑蔚蹲下身钻进办公桌底的时候,周然呼吸一滞,心里暗叹完了,但也只能强撑着脸色,维持表面的严肃镇定。

他上半身穿着衬衫,下半身就随意许多,卫裤腰上的蝴蝶结被解开,周然猛地收紧呼吸。

报复成功,岑蔚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咳嗽了声,视线还在电脑屏幕上,把手伸到桌下掐住她的脸。

力道有些重,脸颊被掐得发疼,岑蔚忍不住轻哼一声,抓着他的手腕用力挣脱开。

周然在第一时间滑动鼠标关闭了麦克风。

他靠着椅背,胳膊肘撑在扶手上,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没敢看小框里的画面,只祈祷书房光线昏暗,大家也都在开小差,没人留意到他逐渐泛红的面色。

周然觉得自己要疯。

岑蔚刚刚听见了鼠标的点击声,知道他静音了,所以放心大胆地出声说:“头一次,做得不好你也多担待。”

周然垂眸,不解地蹙眉,很快便知道这个头一次是怎么个头一次法。

他又一次用恶作剧把自己玩脱了。

行政说起话来就喋喋不休,周然到最后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不止一次起了中断会议的心思。

他甚至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低,就为了听岑蔚同样急促混乱的呼吸声。

一分一秒被拉得格外漫长。

岑蔚吃冰淇淋的时候喜欢一小口一小口地舔,吃得很慢,到最后奶昔融化向下滴,又粘又腻。

终于要散会了,助理问他还有话说吗。

周然咬着牙关,下颚线条绷紧,深吸一口气,打开麦克风从喉间蹦了两个字:“没有。”

啪一声,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叹了声气,眉头拧着褶,伸手把桌下的人捞起来。

“滴水之仇,涌泉相报是吧?”

岑蔚翘着嘴角,耸了耸肩。

“宝贝,这次真的过分了。”周然咬重字音。

看他脸上是真的有愠意,岑蔚心里咯噔了一下,拔腿就想跑,被人掐着腰摁回来。

“我错了。”她赶紧赔笑求饶。

“哼。”周然并不买账,看着她的眼神里就写着三个字。

——等着吧。

“你让我明天怎么在这里工作?”男人嗓音喑哑。

岑蔚说不出话,弯了眼睛在笑。

这晚他们吃上饭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只能说是夜宵。

今天岑蔚的症状就不仅仅是头昏眼花了,她现在还腰酸背痛。

睡前她趴在床上,让周然给她按摩。

周然捏着她的肩,问她:“等疫情好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健身房?”

岑蔚说:“我又不胖。”

“去练练柔韧性。”

“为什么?”

“每次还没掰呢你就喊疼。”

“”

岑蔚礼貌地小声询问:“我可以对你说脏话吗?”

周然想了想,一本正经回答说:“最好不要。”

“为什么?”

“我会在你身上兑现。”

“好的。”

“嗯呢。”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的时候我会说的,还有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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