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堕落海蛇震怒。

又是旅游日。

六岁的莉莉崽, 身量五官都逐渐舒展，会自己扎头发了，会洗自己的碗筷了, 偶尔也会在神殿拖一拖地——尽管光明神殿的地面永远一尘不染。

听到爸爸妈妈的讨论, 莉莉崽歪歪脑袋问：“又要出去玩了吗？”

酒神笑道：“是啊，莉莉崽开心吗？”

莉莉崽点点头：“这次去哪里呀？”

堕落海蛇面对其他神明怒目圆睁，看向莉莉崽时，那张阴险冷漠的脸却露出一丝笑：“去爸爸的小岛, 好不好？”

祂天花乱坠地描述了祂的岛屿。

其他神明难得没有跟祂呛声, 莉莉崽就自然而然地答应了。

“爸爸，你的小岛在哪里呀？”

“在一片大海上, 人类一般叫它海蛇岛。”

“噢！爸爸的小岛，爸爸的名字。”

以往出去玩，都是神明们帮莉莉崽收拾东西，但去年系统增加了“学习做家务”的日常任务后, 众神就开始慢慢培养她自己收拾的习惯。

莉莉崽往她的小箱子里装衣服。

习惯培养的开头总是有难度的，甚至因为反复叮嘱人类幼崽还忘带东西跟她吵过几次，莉莉崽崽委屈得眼泪汪汪，众神又心疼得不行，在人类幼崽看不见的地方互相指责, 到了莉莉崽面前又一派和气，好好跟她讲道理。

渐渐地, 莉莉崽也发现了自己收拾东西的好处。

那就是可以自己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只要小箱子塞得下，她可以带她最喜欢的裤子和靴子，她喜欢的发卡头绳，她喜欢的玩偶小熊, 甚至她最喜欢的毛巾漱口杯！

莉莉崽把小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对众神说：“我收拾好啦！”

“好哦，爸爸妈妈也马上就收拾好了。”

神明们出门根本什么都不用带，但为了配合莉莉崽养成习惯，就像当初陪莉莉崽吃饭一样，祂们也要做个榜样，和莉莉崽一起收拾东西。

很快收拾完。

莉莉崽拖着自己的小箱子，笑盈盈地大喊：“出发啦！”

海蛇岛位置微妙，虽在人界的海洋里，却算是神界的一部分。岛的位置离岸边其实不算太远，但人类很难看见它、登陆它，偶尔遇见，也会因为围绕在岛边成群的恐怖海蛇而惊惶吓退。

不过，正如堕落海蛇描绘的那样，岛上也有一些美好的东西。

漂亮的红色珊瑚，沙滩上满满的贝壳和海星，奇崛的石头，以及石头里的鱼骨化石，都让莉莉崽有了“又见识到一个世界”的新奇。

当然，海蛇岛上最多的还是海蛇。

它们就在岛屿边缘的海水里游荡，这些海蛇和普通的海蛇不同，它们不是黑白灰配色，有的是红色，有的黄色，有的是蓝色……五颜六色的条纹，在阳光照耀海水涌动中闪烁着色彩斑斓的光。

堕落海蛇说得不错……这竟然是美的。

莉莉崽在水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条橘色条纹的海蛇像箭一样猛地从水里跃出，吐出的信子带出海里的咸腥味，几乎要扑到莉莉崽脸上！

“啊！”莉莉崽大受惊吓，浑身一颤，扭头就跑。

跑得太惊慌，脚下被一块鱼化石一绊，莉莉崽身子前扑，摔了个狗啃泥。

“嗷！”莉莉崽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和嘴巴都一疼，叫喊一声后，只觉自己眼睛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莉莉崽！怎么了？还好吗？爸爸看看。”堕落海蛇没想到自己走神喂了个海蛇的工夫，莉莉崽就出了状况，祂连忙过来，紧张地把莉莉崽扶起起。

扶起来以后，堕落海蛇呆住了。祂双手颤抖，觉得祂这个神要没了。

莉莉崽满口血。

人类幼崽泪眼朦胧，含含混混地说：“爸爸，我嘴巴疼。”

“崽崽是磕到嘴唇还是舌头了？”堕落海蛇说话的嗓音都在抖，惊慌失措到神格全崩。

莉莉崽张大嘴巴，伸出舌头，这时口水混着血水流下来，莉莉崽抬手擦了一下嘴巴，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红色，也呆住了。

这下完蛋了。

“爸爸……”莉莉崽抑制不住的哽咽和害怕，“我吐血了！”

这时，众神也围绕过来，震惊不已地查看莉莉崽的情况。

之前智慧之神说，人类幼崽的成长过程中，父母要适当放手，要让莉莉崽学会享受一个人玩、一个人解决问题，给她一定的空间，这样人类幼崽的自我和个性才能充分发展，众神听了，众神现在很后悔。

要是把莉莉崽时时刻刻放在祂们眼皮子底下，崽崽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海神沉眸，用神力简单清理了一下莉莉崽嘴里的血水，仔细感应出血源头。

祂抬起手，捏住莉莉崽的嘴巴，眼神定住，轻声说：“这里。”

众神顺着海神所指之处望去，看到了一个洞。人类幼崽本来整齐漂亮的牙齿，突兀地空了一块。

莉莉崽……磕掉了一颗牙！！！

智慧之神问道：“崽崽还疼吗？”

莉莉崽抹了抹眼泪，小声说：“还有一点点疼。”

“没事，莉莉崽不用害怕，”智慧之神说，“前几天，你是不是跟爸爸说，你有一颗牙齿在动？”

莉莉崽点了点头。

“刚刚就是之前动的那颗牙齿掉了，”智慧之神说，“崽崽掉的是乳牙，是小宝宝的牙齿，过不了多久会长出新的牙齿，叫恒牙，说明莉莉崽要长大了。”

智慧之神的声音稳定温和，好像摔了一跤掉了一颗牙齿是非常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莉莉崽也就平静了下来。

海神又检查了一下莉莉崽的其他牙齿，以及口腔别的地方，确认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

战神递给莉莉崽一瓶从光明神殿带来的清水。

莉莉崽咕噜咕噜漱了两次口，嘴巴里的血色彻底没有了，也不疼了。

就是张开嘴巴的时候……掉了牙齿的地方被风吹得有点凉凉的。

“爸爸，那这个牙齿……”莉莉崽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好像也变奇怪了，“这个牙齿，什么时候才会长出来啊？”

“很快的，”智慧之神说，“崽崽不用担心。”

“噢……”莉莉崽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那个缺口。

智慧之神严肃道：“莉莉崽，不可以舔。”

“啊？”

“新的牙齿在成长过程里很容易被影响，如果你一直舔它，它就会长歪，那样崽崽的牙齿就不整齐了，这样不仅不好看，而且吃东西也会受影响。”

莉莉崽点头：“那我不舔啦。就算我特别特别想舔，我也会忍住的！”

擦干净人类幼崽脸上的泪痕，莉莉崽又没事了。人类幼崽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被海蛇吓了一跳，现在又想去看了。

堕落海蛇这下不敢分心，陪着莉莉崽过去，就蹲在她旁边，还把喂海蛇的饲料给了她一把。

莉莉崽说：“谢谢爸爸！”

“不用谢……”堕落海蛇这辈子没有过羞愧的情绪，但此时此刻，祂却不敢直视人类幼崽的眼睛，只能小声说，“是爸爸对不起崽崽。”

“咦？”莉莉崽一边撒饲料一边观察，嘟嘟囔囔地说，“刚刚那个橘黄色的海蛇不见了。”

堕落海蛇面无表情。

在祂意识到前因后果的那一瞬间，那条海蛇就已经死了，全尸都没留下。

……

旅行只是生活的美好插曲，大部分时间，莉莉崽还是在光明神殿度过。

这天早上，莉莉崽赖了会儿床。

爸爸妈妈催她吃早饭了，她才急急忙忙起床穿衣洗漱。

莉莉崽现在自己穿衣服已经又快又好了。

纵火之神有时会说起她小时候学穿衣服时的事……莉莉崽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她觉得自己是生来就会穿衣服的。穿衣服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莉莉崽想。

洗漱的时候，因为太着急，莉莉崽把洗手台和地毯上弄得都是水。

但因为爸爸妈妈在摆盘子叉子准备吃饭，莉莉崽也饿了，就没管，直接冲了出去。

“吃饭啦！”莉莉崽自己跑到自己的小餐桌前坐好，拿起叉子，挑起面条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啊，真好吃！”莉莉崽笑眯眯地说，旋即又捧着她最喜欢的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

早餐很快就吃完了。

莉莉崽把盘子和牛奶杯都放进厨房水槽，蹦蹦跳跳要去找小魔狗玩了。

然而刚喊了一声呦呦，莉莉崽就被海神拎住了领子。

“妈妈，怎么啦？”莉莉崽感觉似乎有一点点不对。

海神说：“你过来。”

莉莉崽缩缩脖子。妈妈没喊莉莉崽！啊！出事了！

什么事呢？

海神推开洗漱间的门，指着湿漉漉的洗手台、镜子和地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洗漱要小心，别把水弄得到处是？你看，不仅仅是洗手台、镜子和地毯，你自己胸口的衣服也湿了。”

“噢……”莉莉崽说，“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爸爸妈妈催我吃饭，我就很快很快地漱口，吐水，然后不小心就……”

海神沉默了两秒。

莉莉崽不是以前那个莉莉崽了。学会的东西越多，她就不是以前那样爸爸妈妈说什么她就乖乖说好的人类幼崽了。

莉莉崽学会了找借口。

海神把握不住“教育”和“训斥”的尺度，就没顺着她的话讲，只问：“按照你和妈妈之前的约定，如果弄脏了，你要负责清理，你还打算履行约定吗莉莉崽？”

莉莉崽有点沉重地点点头。

海神拿了一块干毛巾给她，抬下巴道：“去擦吧。”

莉莉崽就走到洗手台前，先擦了洗手台，然后踮起脚尖擦镜子，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擦干净镜子，又要低头擦地毯。

不过，地毯就有些难擦干了。

莉莉崽干了一会儿活，只觉得腰酸背痛，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海神：“妈妈，我擦不干净。”

海神说：“既然这样，你下次是不是要小心一点？”

莉莉崽点头：“我一定小心！”

海神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祂没有继续深思，就这样饶过了人类幼崽，把她手里的毛巾拿走，用神力逼出地毯里残余的水分。

地毯又变得干爽毛茸茸了，仿佛没湿过一样。

莉莉崽以前不觉得有什么。

但此时此刻，刚刚经过了一番辛苦的劳作，莉莉崽陡然意识到妈妈的这项能力多么有用。

“妈妈！”莉莉崽突然说，“教我这个好不好？”

海神还没反应过来：？

莉莉崽解释：“就是这个，哗一下，水就全部没有了！莉莉崽学会了，就能清理地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