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取？是因为它现在太小了么？”

哪吒摇了摇头,小黑龙随着他摇头的幅度一起左右晃脑袋，但是依然没醒。

杨戬原以为它跟着黑龙王无恶不作，在女娲补天时期霍乱冀州,但是这次西海之行却推翻了这一设想。

小黑龙的确是黑龙王的儿子,但它的娘亲却只是一个修为很浅的兔子精,而且在生下小黑龙后没几天就去世了。

黑龙王不太喜欢这个儿子,可能是觉得它的到来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但是又不舍得将它直接遗弃。

小黑龙遗传了父亲健壮的体魄，从内到外都没有一丝兔精的特征,但是他却继承了娘亲饮食上的习性，吃素。

本来就生得不够聪明,在修炼上没有天赋,还不吃肉。性子有些爱哭胆子也不大，修为长年都没有一点长进。

活了上百岁了还不会化形，黑龙王有时候想自己不如随小黑龙娘亲去了算了。

女娲补天时期，天下大乱，妖魔大多出世作恶。

黑龙王眼见冀州无人看管,又灵气充裕，干脆直接带着小黑龙去了冀州，每日祸食百姓增长修为。

他是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把修为提至最高境界，然后把内丹留给小黑龙。这样就可以帮儿子化形,自己也能放心随妻子而去了。

小黑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日父亲都是天没亮就走,天黑了还没回来，它每天都孤身一龙躺在冀州河深处睡觉。

直到那一日，娲皇降世从不周山而来斩杀黑龙王。

黑龙王还没来得及把内丹留给儿子，就陨灭了,临去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小黑龙送出了冀州河。

小黑龙亲眼看到父亲百丈长的身躯从天而落，猩红的龙血流满了整个河滩，很长一段时间这一幕都是它被噩梦折磨的根源。

后来小黑龙就一直四处流浪，它除了坚硬的鳞片和健壮的躯体什么也没有，脑子不够聪明，也没学会什么法术。

四海被它游了个遍，以前和父亲在一起还能吃到一些鲜果花草，但在黑龙王离世之后，它不会化形自己又无法上岸。

每日就吃些海中的绿藻红树林之物，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它在鲛人族运输鲛珠的路上，捡到了一颗小小的鲛珠。

龙本性喜珍宝，小黑龙对这颗在海底闪闪发亮的鲛珠十分喜爱，于是每天都藏在那片鲛人经过的海域等着捡鲛珠。

但是等了好多好多天都没有再等到第二颗鲛珠落下，它还发现搬运鲛珠的鲛人歌声犹如天籁。于是小黑龙在等珠之余还多了一个新爱好，就是听鲛人唱歌。

可惜后来鲛珠没等到，它长久的蹲守却被运输鲛珠的鲛人发现了，而且它还是一条通体漆黑的龙。

本来鲛人族和龙族的关系就不好，在那些鲛人以为它图谋不轨准备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它吓得用自己的龙尾把那些鲛人都抽晕了。

然后小黑龙觉得不能把鲛人们直接扔在这，于是吭哧吭哧的用尾巴把鲛人连带着几箱鲛珠都卷回了自己的洞里。

它不聪明但是也知道被欺负了要告诉亲人，怕万一把鲛人们放走了，鲛人会带自己的亲人们一起来揍它，所以小黑龙就把他们关起来了。

顺便满足了一把自己想玩鲛珠的小愿望，准备等玩够了再把鲛人放了然后自己直接跑掉。

“原来它不是吃人的恶龙啊……”元渺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本来以为哪吒的心症终于可以彻底治愈了。

即使看到它那么可爱元渺也告诉自己这是恶龙，它的心是要用来救哪吒的。

现在又知道了它不是恶龙，那哪吒的心症……又怎么办呢？

元渺觉得哪吒的心情肯定要比自己复杂多了。

镇元子拿出天地宝鉴翻看，之前查看黑龙那页的时候天地宝鉴处于空白，并没有什么有用的记录。

在元渺飞升之后天地宝鉴恢复了，但是镇元子并没有去看小黑龙的信息。

现下来看书中所记载的与杨戬所说的并无二致，“它当初能逃出冀州，其实也是因为女娲有意放过。”

小黑龙身上不仅没有背负杀孽，而且它从生下来开始都是一直吃素，女娲当初也是因为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放过了它，没有追究。

“是啊，就连娲皇都因为它无罪放过了它，我又有什么资格取它的心，况且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哪吒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顶，声音中有无奈也有洒脱。

元渺真的很想说，哪吒现在仰着头的样子和小黑龙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它怎么在哪吒头上睡觉啊？”

睡得小脑袋都仰了过去，四只爪子还抱得紧紧的。

说到此事杨戬也觉得好笑，“它被打晕以后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哪吒，张口就唤哪吒爹爹。”

不知道那位黑龙王是不是和哪吒长得真的这么像，哪吒一开始被吓得直躲。

但是小黑龙看不到哪吒就开始哭，哭累了就睡觉，睡醒了接着哭。

当时他们刚告别鲛人皇，小黑龙被打得只有这么一点点小，根本取不了心。只能让哪吒先哄哄它，等它止住哭问问能不能变回去。

哪吒硬着头皮刚跟它说了两句话，小黑龙委屈得就像是告家长的小孩，磕磕绊绊的把这些年的经历都说了。

后来他们才慢慢的从小黑龙嘴里知道了之前那些事。

即使已经和它解释了无数次，哪吒不是它爹爹，但是小黑龙还是粘着哪吒不放。

知道了小黑龙不是食人的恶龙，杨戬和哪吒拿不出什么恶劣的态度对它，而且它现在才这么小一点直接放回海里也不合适。

最主要的是，它现在根本离不开哪吒。

元渺觉得小黑龙心里可能不是不知道哪吒不是它的父亲，或许它只是想逃离这种接连被娘亲和父亲“抛下”的阴影。

一个和它父亲长得很像的哪吒突然出现，就好像是父亲又回来了，当年亲眼看到的那血腥的一幕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留在哪吒身边，它就不再是没有家人四处流浪的小黑龙了。

哪吒又叹了口气，明明自己都没有在所谓的父亲身上体会过什么疼爱之情，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照顾得好小黑龙呢。

“道君，你觉得哪里才算是小黑龙的归宿呢？”

镇元子喝了口茶，觉得这种事不是他一句话能决定的。

如果要找个地方收留小黑龙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小黑龙不是一个物件，不能由着他们的决定被随意送来送去。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问它。”

元渺吃着桂花糖糕深感同意，什么归宿不归宿的，得看小黑龙，开明的家长要尊重孩子的意愿才对。

“问它还不如不问呢。”

小黑龙肯定会说要留在他身边，其实这两天相处下来哪吒也没觉得小黑龙多难养，无论什么只要是素的它就不挑食。

吃完没多久就犯困，整天趴在哪吒脑袋上睡觉，睡醒了再喂它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

“它也太好养了。”元渺走到哪吒旁边，小心的观察这条小小的黑龙，小家伙睡得简直可以说是不省人事。

哪吒伸手把元渺推走，不让他围着自己脑袋看，感觉怪怪的。

“哈哈哈哈，你这也算是白得了个儿子了。”元渺坐回到镇元子身边，想着哪吒既然和杨戬住在一起，说起来现在也是儿狗双全了。

“呜……”

原本睡得很香的小黑龙在哪吒头上翻了个滚，哪吒感受到头上的动静，“它要醒了，从昨天傍晚睡到现在了。”

元渺凝神去看，小黑龙果然慢慢松开了紧紧握住的爪子。它好像还是很困，四只爪子无意识的抓捏着空气，眼睛艰难的和困意作斗争。

又过了一会儿，元渺的桂花糖糕都快吃完了，它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爪子好像一点儿力气也没带，轻轻拍了怕哪吒的头，“爹爹，饿了……”

哪吒嘴里嘟嘟囔囔道，“整日不是吃就是睡，像猪一样。”但还是起身去拿了一根图梨回来，然后用刀削皮切成小块。

元渺想了一下朱罡冽的生活作息，感觉小黑龙好像还不如猪，“它的声音是怎么了？”好粗粝沙哑的声音，元渺还以为小黑龙的声音会是很稚嫩清脆的那种。

“因为太多年没有人和它说过话了，不过现在和之前相比已经好很多了，我和哪吒在它睡醒的时候都会陪它说话。”

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它一个龙是怎么过的，“它有没有名字啊？”

杨戬拿了一个木盘子出来，“它的名字叫斥雪。”哪吒把切好的图梨放在木盘子里，伸手把小黑龙从头上拿下来直接放在上面。

一个图梨切成的小块在盘子里堆成了小山状，小黑龙如墨般的身子被放在水灵的图梨肉上。

眼睛才只睁开了一条小缝，但是嘴巴已经咕叽咕叽开始进食了。

凑近了趴在桌子上仔细观察小黑龙，元渺觉得它长得和影视形象里的龙还是挺像的，就是弧度更圆润些。

鼻头软软湿湿的蹭在食物上，龙角也是小小的看起来十分幼嫩。

元渺的桂花糖糕还剩最后一块，他把糖糕掰成特别小一块，轻轻放在小黑龙嘴边，小黑龙蹭着蹭着就吃了进去。

“……嗷？”这是什么呀，好好吃。

它的双眼因为一小块桂花糖糕终于睁开了，一睁眼入目就是元渺“庞大”的脸，“啊啊啊！爹爹救命！”

四只小爪子在盘子里扒拉，想往哪吒的方向爬。元渺也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声吓得不轻，他忘了自己凑那么近在小黑龙眼里像个巨人了。

“师父，我好像吓到它了。”

镇元子笑着拍了拍元渺的背，“没关系，这是因为它还不认识你呢。”

哪吒把小黑龙拿回手里，小黑龙两只前爪紧紧抱着哪吒的食指，“身子变小了胆子也这么小。”

小黑龙看了看哪吒又看了看杨戬，发现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但是离远了看刚才那个人又不吓人了。

看着看着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龙尾巴颤颤抖抖地指着元渺，“爹爹，那个好看。”

元渺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它在说我吗？”

哪吒笑了一声，“它说的是你额间的金珠。”这小笨龙醒了以后知道自己霸占的鲛珠都被原主人收回去了，它连鲛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伤心得哭了好久。

小黑龙真的这么喜欢这种东西啊，元渺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同好。

鲛珠他也有很多呢，不过都挂在人参果树上，有机会可以让哪吒带小黑龙去五庄观，自己可以送它一些。

“渺渺！观主！哪吒哥哥！杨戬哥哥！我们可以进来了嘛！”是清风明月带着啸天采莲蓬回来了。

元渺看了一眼小黑龙，哪吒伸着大拇指揉捏了几下小黑龙软叽叽的脑袋，“没事儿，正好让它练练胆子。”

他去兜率宫接了清风明月过来没多久，镇元子和元渺就到了，所以清风明月还不知道他头上一直睡着一个猪一样的小黑龙。

元渺跑过去给两个崽开门，“乖宝快进来。”

清风明月挽着裤脚和袖子，每人都抱着一大捧莲蓬，“渺渺你看，我们摘了这么多。”

“哎呀真厉害！谢谢乖宝。不过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哪吒哥哥带了一个胆子比较小的小朋友来……”

简单说了一下小黑龙的性子，清风明月抱着莲蓬乖乖的点了点头，“渺渺，我们可以请它吃莲子，小黑龙会喜欢么？”

元渺摸了摸两个崽的脑袋，“它会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