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赛博开始的青春疼痛物语》全本免费阅读

秃头男人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芮翎紧跟其后。

他们连上了几层，楼梯间渐渐有窗户，外面一片漆黑。

已是深夜。

秃头男人的呼吸很沉重，芮翎忍不住问：“还有多久？”

“快了。”

他们走上最后一阶，恐怖的一幕映入眼帘。

病人们又哭又笑地聚集在走廊里，每个人都在大笑、大哭、大叫，滚在地上蠕动。有的人对着一面墙壁倾诉衷肠，有的人一下一下撞墙，满脸是血也不以为意，痴痴地梦呓着。

“……这是什么啊？”

芮翎惊得说不出话，秃头男人擦擦鼻血，回答：“他们被困在最好的和最坏的梦里。”

“因为你们的致幻剂？”提起这个，芮翎就恶心，“我还以为你们的宗旨是美好到不真实呢。”

“那的确是我们的宗旨，但……不是他们的。”

秃头男人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带她穿过拥挤的走廊，走进一条安静的过道。

这里看起来像实验室，只是更安静。秃头男人说：“他们都逃跑了。”

“谁？”

“工作人员。政府的人天亮就会来清除这里的一切。”

芮翎的大脑很乱：“为什么逃跑？”

“他们害怕自己也会变成他们那样。”秃头男人指着他们刚刚过来的走廊。

“怎么会？你们又没有打入致幻剂。”

秃头男人发出一声哭一样的笑：“问题就在这里：那些人也没有打入致幻剂。”

“什么？”

芮翎瞪着他：“这不可能，昨天早上我听到你们说致幻剂了，紫丁也说那种致幻剂会让人梦见最好的……”

“以前是。”秃头男人深深叹息，“但现在不是了。”

他转身，直直看着芮翎：“这一次，我们用的是……你。”

芮翎一愣。

“你的神经交互炎症……”秃头男人吐息着，慢慢说，“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病症。”

“……”

“据说，神经交互炎症的患者，会做梦。”

“……”

“不是买来的梦，是真的虚渺的、属于自己的梦。”

“……”

“我们疗养院在用人造幻境迷惑病人，我承认，但我们的目的不在于此。”

秃头男人带她走进一个小房间，里面满是药剂和芯片。

“我们的目的是，定制梦。”

“……定制？”

“即使是合成霜，也没法根据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定制一场梦。”

秃头男人低下头，语气梦幻：“记载里说，梦境是一样非常奇妙、非常私人的东西。你白天一闪而过什么念头，晚上就有可能梦到。”

他深深吐气：“合成霜有私家定制业务，不错，但你怎么可能把这些转瞬即逝念头填进资料表？他们都深藏在你大脑的某处，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而在梦里，这些念头又展现出无数的样子，就像万花筒。”

他越发痴迷：“合成霜做不到，我们可以。”

他看着芮翎：“你刚来的时候，不是在幻境里见到了符合性格的虚拟形象吗？”

芮翎脑中闪过那朵象征紫丁破损身躯的凋零蒲公英，的确如此。

但随后她不太敢相信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所以符合我性格的虚拟形象，就是一朵向日葵？”

向日葵挺好的，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种，呃，向阳而生的元气满满人设呢。

“……”秃头男人说，“都这时候了，就别纠结那些了。”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秃头男人咳嗽了一阵，继续说：“因此，你来了以后，我们很感兴趣：年轻的神经交互炎症，你的大脑皮层很活跃，你有很多做梦的可能，我们想要研究你，因此希望尽量使你康复，你现在已经几近痊愈了。”

“等一下，我不明白。”

芮翎打断他：“你说我这种病很适合做梦，所以你们要研究我，但你们又希望我快点痊愈？这说不通啊。”

“事实上，这能说得通。”秃头男人说。

他回身，拿起一瓶药剂：“我们希望通过治愈你的，反向破坏他们的。”

芮翎反应了一秒钟，然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们通过治愈我，研发出反方向致病的毒药，给那些人服下了？”

她简直要窒息了：“你们这是什么无良医院啊？生化实验室还差不多吧？？”

“神经交互炎症没有特定的发病方式，那么多人用网路，可我们在你之前，根本没见过老年人之外的发病者！”秃头男人辩解，“你在我们疗养院的时候，不是也做梦了吗？那种感觉很好吧？我们只是想让更多人有那种体验！”

他振振有词，芮翎脑壳疼：“所以你们通过在我身上试验缓和剂，研发出了致病的药方，让他们也得了这个病？”

“没错。”秃头男人承认，“我们成功了。”

“显然不是很成功。”芮翎指着外面。

“是的，因为发生了我们没有料到的局面。”秃头男人叹气，“比如，我们发现他们的梦，并不都是美好的回忆，反而更容易陷入恶劣的回忆。”

他拿起另一瓶药：“其次，神经交互炎症重可致死，为了把握度，我们在药剂里加入了‘锚点’。”

“那是什么？”

“我们让他们做梦，但这些梦也对外界打开，”秃头男人说，“在疗养院，你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进入一场幻境；在服用这种药后，你做起了属于自己的梦，但别人可以进入你的梦。”

芮翎说：“这太侵犯隐私了。”

“我们最初的目的，是进入病人的梦境，进行观察和记录。”秃头男人说，“就像你在紫丁的梦里，或者林智斯的梦里那样。”

芮翎一言不发，秃头男人好像难以启齿接下来的话：“但我们遗憾地发现，似乎只有患神经交互炎症的病人，才能进入这些梦。”

他说：“那些病人虽然现在也患有神经交互炎症，但他们在来得及进入别人的梦之前，已经沉入自己的梦不可自拔。”

他痛心地说：“我们有一位工作人员想通过芯片连接强行进入，却反被入侵，现在他体验到了和病人一样的痛苦。”

芮翎好像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你能进入他们的梦。因为只有你患有神经交互炎症，同时尚未陷入自己的疯狂梦境。”

电光石火间，芮翎猛然想起什么。

不，她并不是没有陷入过疯狂梦境。

她下午在床上做的那个梦，似乎也是一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