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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这是道侣印记。

祁家有一个自古传下的习俗。弟子与其伴侣，会在进入祁家之后，去宗祠碑石上刻上彼此的名字，形成道侣印记。印记刻入神魂，不死不休。

顾幼芝作为江沅时，十岁就已经住进祁家，与祁问川之间有了印记联系。印记存在一日，即使两人相隔千里，即使对方容貌巨变……也能够认出来。

当初任务完成后，顾幼芝忧心这东西会一直留在她灵魂深处，系统只是说：“你出生于五百年后，五百年前的东西如何影响到你？”

她信了。

胸前赤红色的光晕刺得人眼睛发昏，她无力的瘫软在恶鬼怀中，看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迷糊。她感觉全身被缠绕着，有些发胀，却远不到痛的程度。

“你……”她张开嘴，话语涌到喉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尝试将手臂从那些泥浆中扯出来，一股子的土腥味。

恶鬼早就认出她这事，令她有些窘迫，但很快就被坦然给替代了。说到底，当初执行任务之后，她就设想过翻车的场景。

恶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表情，仿佛要透过那双过于冷静的眸子中，露出些其他的情绪，但他失望了。他笑了下：“那时你一直否认，是觉得愧疚与我，不敢承认？”

顾幼芝仰着头，泥浆已经蔓延到她的脖子。

“……我确实愧疚？”她高高的抬出手，看着顺着手臂滑落的淤泥，“可我愧疚的是祁问川，有你什么事？”

恶鬼眸子霎然黑了下来。

顾幼芝却突然转了话头，“不过想想，你既然是祁问川的心魔，我对你也是愧疚难当的。”

身上黏乎乎的并不舒服，之前被恶鬼控制动弹不得的身体，此时已经能够动了。她撑着身体起来时，明显感觉周身被那些泥浆拉扯着，但到底没有强迫她继续躺下来。

她转身看去，整个室内已经被恶鬼化成的湖水气息的淤泥装满，青灰色，像是普通淤泥中混杂了水藻。她半跪着的这张床，也已经被淤泥吞没。

恶鬼，自然已经没有人形，若不是刚刚还听到他在她耳边说话，她几乎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是吗？”恶鬼说：“我真荣幸荣幸荣幸荣幸——”那些淤泥上冒出咕嘟咕嘟的泡泡，每个泡泡炸开的时候，就重复“荣幸”二字。

顾幼芝退后一步，爬到窗户边那个尚算干净的小塌上，比了个中指。

故意吓人迟早糟报应。

第二天早晨醒来，屋子已经恢复了原样。恶鬼正站在她床头，目光专注的看着她。

“做什么？”她忍不住拧眉。

“今日，祁问川会被带到祁家密室闭关三日。”恶鬼苍青色的眸中露出几分笑：“我与父亲说，今日我们也要去密室。”

“去做什么？”

恶鬼说：“去碑石上刻字。”

前往密室的时候，顾幼芝满脑子问号。她与恶鬼之间明明有道侣印记，何必多此一举。

祁问川走在两人的正前面，身侧是祁家家主。祁家家主还是一样的不苟言笑。面对顾幼芝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给一个眼色。

一行人一路沉默。

密室所在的山洞有些潮湿，温度比外面要低许多，本来就是寒冬季节，顾幼芝刚进去就感觉裸露在外的脸颊刺骨的痛。恶鬼抓住她的手，她本想挣开，却感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手中传来，短短时间，她全身竟然暖和了起来。她挪动脚步，朝恶鬼方向靠了点。

走在前面的祁问川，脚步突然放慢了一瞬。

“照儿，你带降善先去宗祠吧。”祁家家主开口。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了一面巨大的玉石面前。

这玉石伫立在山洞的一角，从山洞缝隙中投下来的光晕照射在上面，显出一片青墨色胶感，人站在玉石的背面，映出的影子能在正面被看见。很美很上品的一块好玉。

顾幼芝注意到这块玉石的四个角，都被白瓷色的东西包裹着，她鬼使神差的想要靠近一点，但脚步刚迈出，身后衣领就被拉住。

“沅沅，我们的方向是这边。”恶鬼说。

恶鬼薄唇抿的很紧，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凌厉，看着那块玉石的表情，十分不好。

顾幼芝作为江沅时，也曾进入过这个密室，只是那时没有这块玉。被恶鬼拉走时，她眼神有些好奇的落在玉石上面，又看向站在玉石旁边的祁问川。

祁问川穿的不在是破旧的袍子，而是换了一身青色绣鹤纹的狐皮袄子，白色的狐狸毛顺着合襟的领口一路缝到腰间，整个人站在玉石前侧，那极为漂亮的玉石的光晕环绕在他周身，有种离顾幼芝很远很远的感觉。

那一瞬间，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张，祁问川却看着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她尚未看清这笑的含义，就已经被恶鬼扯入了更深的洞穴。

“那么喜欢他？”洞很黑，四周寂静无声，恶鬼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