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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幻境动荡，顾幼芝御剑飞行，寻找孟罗的身影。

她在幻境的最后一刻，还是想要了解这位造成了临州数万人身死的妖，心中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此刻的幻境，还能支撑多久，她还能不能找到孟罗。

顾幼芝离开洞穴之后，那些代表着恶鬼的黑雾，想要追随顾幼芝而去，可还没有碰到她的背影，就已经彻底消散，化为青色的光晕，融入剑主的眉心之中。

剑主仿佛听见了猖狂的笑声，只是这笑声稍纵即逝，很快就泯灭了。

恶鬼死后，剑主彻底恢复记忆，因而脱离幻境之身，恢复本来的面貌，也因为灵魂记忆回归，而导致容喜面彻底失去作用。

只是这些，顾幼芝都不清楚。

她在寻找孟罗，速度很快，因为幻境崩塌的原因，这些基于恶鬼记忆凝聚的场景幻象，也因而开始混乱，场景像是被刀裁成了一片又一片，凌乱的排列着。

无数场景的底色，是一片茫然的白。

空间是白的，几乎让人迷失方向，顾幼芝飞行到半途，便觉得眼睛被这白晃的模糊，不太看的清东西。

因而她放弃了御剑，跳下来走路，从这些场景之间穿行而过，她看到了很多幕场景。例如，看见祁问川被恶鬼啃噬，看见祁家众人的冷漠，看见祁问照和卢降善成婚、看见小一，看见小二死去，看见雪崩之下百姓的痛苦，最后看见了孟罗。

在她看见的那幕场景之中——

孟罗坐在紫色阵法之中，全身青筋鼓动，他其实身上肥肉很多，脸颊上的肉挤成团，但尽管如此，这些肥肉却全然没有掩盖这些鼓动的筋脉，乍一看去，筋脉犹如青蛇，在肥肉下面游走。

十分骇人。

这是孟罗在吸收以城镇数万死去的凡人，而凝聚的精血，用以提纯血脉，提升修为。

她继续走——

又看见雪崩之后，孟罗以一副和善的神色，在医所之间照顾那些找回来的幸存者，那些幸存者感激涕零，却全然没有看见孟罗转身后冷下来的神色。

再继续走——

她又看见小一被孟罗抱着怀中，他那张脸上没有提纯血脉时的狰狞，也没有面对百姓时候的冷漠，就像一个普通的哥哥，在照顾自己的喜欢的妹妹。

在真实的记忆之中，孟罗便如同顾幼芝成为小二时看见的那样，对小一有很深的感情。

随后，顾幼芝顿住脚步，她看见了一幕场景。

——孟罗在山顶之上，眺望着沦为白茫茫一片的城镇，窦白水从后面走来，“你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发动阵法时没有犹豫？”

“我与这地方，是有些情谊，但情谊有什么用？”孟罗反问。

“是没有什么用，”窦白水笑了，“反而会束手束脚。”

“人族弱小，”孟罗冷笑道，“我不做人，这些人族地界与我也没有关系。”

“你与钟焰投诚，”窦白水看着孟罗，“押错了宝。”

“那我应该押谁？”孟罗看向窦白水，两人在对视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之后——

又见孟罗来到了他投诚之后暂时居住的洞穴之中，小一正坐在洞穴之中，端着一碗热汤，看着进来的孟罗：“哥哥？”

小一竟被孟罗一同带到了妖族？！顾幼芝讶异不已。

只见那幕场景之中，孟罗将小一抱起来，叮嘱她，“绝不能离开这里，不要一个人出去，记住了吗？”

小一点头，眼神依旧懵懂，其中却全是对孟罗的信任。

顾幼芝再往前，场景再次变幻——

孟罗站在祁家密室之前，看着紧闭的密室门，迟迟没有离开。

顾幼芝垂下眼睛。

“该离开了。”此时，身后传来声音。

顾幼芝回头，却发现本该离开的祁问川站在身后，白瓷面具遮盖面容，她顿了下：“剑主？……您怎么来了，祁争……”

“已然离开。”祁问川如是说。

顾幼芝点头。

祁问川便缓步走上前来，盯着那些场景之中的人，“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来看他？”

“我作为小二之时，孟罗刀子嘴豆腐心，实在想象不到，这一场雪崩是他的手笔。”

“做了便是做了，”祁问川看着顾幼芝，“他已成人族之敌。”

顾幼芝讶然，“剑主您的意思是，他如今还活着？”

“活着。”祁问川淡漠的说，眼神短暂的落在孟罗之上，又移到顾幼芝身上，长久的凝视，“他已经改名换姓，若你之后见他，很难认出来。”

是吗？孟罗变化那么大？

“他很多话说的决绝，但我总觉得，他并非那般绝情。”顾幼芝叹气。

“为何如此说？”祁问川看着她。

“孟罗选择发动雪崩的日子，是当初的您闭关三日之后，”顾幼芝道，“似乎是特意为了避开您，想来，即使他恨您，却也对您心怀感激。”

“何况，他能将小一带在身边，便说明本身不厌恶人族。”

“他为妖，只是为了变强吧。”

祁问川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说话之时眼睛微眯，神情专注，很是认真的看着那些场景之中孟罗的身影。

他拧眉，伸出手去。

顾幼芝只觉得一双冰凉的手，很轻的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拉了过去，动作虽轻柔，却也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利落。

那捏住她下巴的手很快放开，面前的男人神色依旧淡然，好像只是做了件十分正常且自然的事情。

顾幼芝眨巴了下眼睛，一时之间分不清这行为是否有些逾越。

按照正常来说，一个男人捏一个女人的下巴，总有些调戏的意味在，可捏她下巴的人是祁问川，祁问川是绝不可能做出调戏女子之事的。

因而顾幼芝只是纠结了一瞬，便自动觉得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恶鬼已死，幻境快消失了。”祁问川说。

随着他话音落下，顾幼芝才注意到之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场景们，已经消散了很多。

而他们身处的白色空间，裂开了几道缝隙，顾幼芝拿出师尊给的护身法器，剑主却用剑柄挡住了她，“有我，不用如此。”

“哦。”顾幼芝收好护身法器，往祁问川方向靠了过去，祁问川身上荡出无形的波纹，便正好将危险都隔绝在外。

很安心，因为身前的是剑主。

顾幼芝盯着剑主的衣袖，用食指轻轻碰了碰。

“拉着我。”祁问川声音传来，顾幼芝手指僵硬了一下，她一把抓住剑主的袖子，冰凉柔顺的触感传入手中，祁问川却抽出衣袖，握住了她的手。

她：“……”瞬间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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