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原来只是替身(7)

怒目相向，甚至故意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安染扯着破碎的衣服，一点点撕开，发出心碎的吱吱声，伴随着迸发的恨意的目光，无声的泪水潸然而下。

终于，慕容琛的手紧紧攥成了拳，青筋暴突，最后却是缓缓地收回，无力的垂落：

她为什么非要去那间房？为什么非要跟他对着干？她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快乐与阳光，为什么连她也要去扒他的伤口？目安出青目。

这件衣服是他为眉儿准备的订婚礼服，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拿回，她却已经不在了！因为他的仇怨，眉儿无辜受累，怀着他的孩子替他挡住了致命的一枪，却跟孩子一并死在了手术台上，她是因为他死的，也是为他死的！

如果不是那一枪，她根本不会进手术室，也根本不会因为心脏负荷不了手术的压力，不治而亡，连同他的孩子，一并退出了他的生命！他却连一个名分、一场婚姻都没来得及给她，那件衣服是她看中的，是他答应送给她的！是他对她的亏欠与认可！

可是这一刻，连这儿最后一点的认可，都被安染毁了！他生气，可对她，终归还是下不了手的！

眉儿在他脑海中的影像越来越模糊，他说过，这一生，都不会背叛她，不管他的身边有多少女人，她永远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可这一刻，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从安染出现后，这个位置就一直在压缩。

诚如某天，梅倩对他的大呼小叫，对他的百般指责，说他现在全然忘记了她的姐姐，忘记了曾经对她的承诺，他不止轻易地给了别的女人婚姻，还轻易地让一个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

许久，两个人都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未动!

无声的流着泪，安染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傻瓜，脸颊麻酥酥地疼着，轻闭了下眼眸，起身，安染往一旁的衣柜走去。

见大半夜地，安染居然收拾起了行李箱，上前，慕容琛拦下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不要碰我！这辈子，你不要再碰我！”

猛地一把甩开，转身，安染刚刚干涸的眼角再度溢出了泪。第一次，她从心底里恨一个人！不管过去他怎么冤枉她、伤害她，她从来没有恨过！这一次，却是从骨子里…痛恨！

“染？”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慕容琛这才注意到她情绪中的异常。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清楚地意识到了安染的反常，上前，慕容琛伸手定住了她的肩膀：

“刚刚动手…是我不对，不管如何…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要是生气，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不要这样……”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一句都不想再听！慕容琛，你不用再花言巧语了…我是傻，可我不会傻一辈子！我可以委屈，可是我不会委屈一生！如果早知道…在你心中，我连一件衣服都比不上，在你趟在医院的那一刻，我就该跑地远远的！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什么吗？后悔那一刻，我居然选择了留下来！不论你今生能否醒来，我选择了要陪你！我就是天下最蠢的傻瓜！我活该被人打、被人骂，活该受尽委屈去照顾你、成全你！我以为你对我忽冷忽热，只是因为你误会我对你别有用心…我以为你对我好，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宁可委屈自己也想要去迎合你、讨好你……现在我才明白，你为什么忽冷忽热，为什么有时候对我好到像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有时候却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时翻脸…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把我当成了别人在对待！慕容琛，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安染，不是你的梅眉！我讨厌草莓蛋糕，我讨厌钢琴，而且我从来不喜欢穿长裙！我那么诚心诚意地待你，医院里，我每天两头跑最少去医院两次，没日没夜整整照顾了你五十八天！五十八天！我每天都在跟你诉说我们之间的过去…那些幸福的点点滴滴…我还亲自去学做草莓蛋糕……那都是为了你！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傻！我沉浸在那些幸福中努力寻找你的优点，努力去爱你…原来这一切，从来都不属于我…从来没有一点属于我！每天的百合，不是送给我的！每次的蛋糕，也从来不是给我的！还有你的衣服，我根本不配穿！我以为所有的一切，全是假的，全是假的……你居然还让我等你一年，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要做什么？你是要拿我当备胎，等治好梅倩，娶她吧！我现在终于想通为什么你要跟我结婚却又不对外承认…不是因为伯母反对，而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承认！你知道，只有婚姻，才能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所以，我们在一起，你从来都没带我来过这里…从来没有….”

眨着眼眸，安染泣不成声，慕容琛的脸色却整个变了。

“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是个连情-妇都算不上的免费玩物！只是填补你空虚的玩物而已！你可曾对我有一点点真心？有一点点关心是给我安染的？！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蛋糕吗？我喜欢吃香芋的！可是这个家里所有的规矩都是为了别的女人存在的！我半夜饿了，想吃个鸡蛋、自己动手都不行，你知道吗？！我自己买点想吃的零食，也全被收走了！我只能吃草莓蛋糕！可是我吃得已经想吐了！我不过就是为自己准备了点想吃的蛋糕，结果就因为梅倩误食了一点点，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在这个家里，你有没有问过我过得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忍着去迎合你们的生活习惯？！我为什么只能吃别人喜欢、自己厌恶的东西？！我讨厌这里，讨厌这个家，讨厌这里的一切！我受够了！我不会再忍！我要离开这里！永远！永远！我不会再为别人活着！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染…不，不是这样的！你冷静点，听我说——”

一把抱住它，慕容琛也惊了，他承认最初是因为她跟梅眉的相似而对她有了心思，可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清楚地知道是跟谁在一起。那些习惯，他以为只是巧合，却不知道她根本不喜欢啊！

这个家里的规矩一直都是这样，是他跟眉儿生活的习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的确没注意到有这么些她不适应的地方!

这一刻，慕容琛终于明白黎瑞的提示的意思。他原本没有想这么多，更没料到，她居然会联想到这么些有的没的！

“我不听！不听！一个字都不再听——”

挣扎扭打间，没有办法，慕容琛只能深深吻住她，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气。最后，他总是用这一招来拦她，安染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便穿着衣服尚了床，直接蒙上了被子。

被外，慕容琛把他跟梅眉的过去告诉了她，也把他跟她相处的一切解释了——

可是安染回复他的除了冷笑还是冷笑，他知道，她一个字都不信，而他，已经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期，一切，终归是迟了——

那天之后，安染虽然没走出，两人的关系却直降冰下，势同水火，安染看他的目光除了冰冷就只有恨意，赤果果的恨意。

不管慕容琛做什么、说什么，一切都成枉然。

接连的三天，安染不吃不喝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慕容琛也只是干着急，只希望能先留下她，让她慢慢消化这一切。

三天后，慕容琛刚想来劝慰，安染却突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吃吃，该喝喝，除了对他的冷漠，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了。只是他还是不放心地，暗中总会派人跟着她。而安染每天正常上班下班，脑海中即便偶尔有想法，也没有冲动。

她知道，有法律的婚姻在，跑了和尚终归也是跑不了庙的！冷静下来，她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怎么走，还真要好好斟酌下。

这天，忙忙活活一天，安染总觉得很是不舒服，永远觉得饿，永远吃不饱，偏偏吃一点还难受，莫名地想吐，接连跑了几次洗手间，无意间瞥到垃圾桶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瘫坐在了马桶上。

这个月，她的月事好像…没来！

她的月事虽然偶尔也会有个别月不来，以前，她从不担心。可这一刻，她格外提心吊胆，因为最近跟慕容琛在一起，他好像…有几次都没做防护！以前，每次他都是做的！可是最近他们很少在一起，偶尔在一起，也都是心血**的让人猝不及防，她也忽略了——

不会…这么巧吧!18700627

越想，安染越是担心。她很喜欢孩子，换个时刻，她一定会高兴地蹦起来！可是现在…

她不敢想！

恍恍惚惚地挨到下班，安染还是偷偷去买个验孕的物品。走出洗手间的那一刻，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怀孕了！她居然有了慕容琛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一下子，她的脑子全都乱了。原本她可以将一切断得干干净净，这一刻，她知道，两个人之间再也牵扯不断了。

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这一晚回到家的时候，安染更沉默了，看慕容琛的眼神却明显有了缓和，甚至于能够感觉得出他言语行动间对她的歉意与无奈，有一点莫名的心疼，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这是那天后，第一次，安染没有偏执地去评价他、感受他——

想着他每晚都会在她屋子里坐一两个小时，很多时候，却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她，偶尔插上一两句话，除了歉意就是解释，可她只要一个眼神过去，他便不再开口。

每次看他这样，安染心里并不好受。他那样强势的一个人，能做到如此，她知道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不管是他的歉意还是解释，她已经都听不进去了！即便听进去，也像是火上浇油。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她，看他哪儿都不顺眼！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如何讨好她，在她眼中，全是错！

可是因为这个突来的孩子，安染犹豫了。毕竟法律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她不想打掉孩子，却也怕孩子一出生就是在不完整的家庭下！

而后的几天，安染想了很多，态度也明显软化了些。

这天，抽了中午的空当，安染特意请了个假，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安小姐，你的确怀孕了，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可是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胎像也不是很稳…我建议你最近好好休息一下，别太操劳了，也不能有太大的压力，另外也要尽量放开心怀，保持心情愉快，情绪不要有太大的波动！另外，我要提醒你有个心理准备……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点点小的损伤都有可能保不住这个孩子，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暂时不要上班，在家休养一到两个月…另外定期来医院做个检查，等身体养好了，再说。你现在只能养，也不适合吃药….”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感受着温润的阳光，安染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肚子上，那里平平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可隐约间，她总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的！

无形中，她被这样深沉的悲伤笼罩感染了。

而后，安染先请了一周的假，慕容琛问起，她只说累了，想休息，慕容琛几次想带她去医院，她都拒绝了。

那一刻，安染突然意识到：有件事，她一直忽略了——这个孩子，她一直视为了二人的纽带，自始至终，甚至都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要她的孩子！她的委曲求全，是不是真的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考虑了几天，安染突然觉得该试探下他的意思。

她的犹豫，也许根本也就用不着了！他的态度，会成全她的决定。

盘算着，安染便考虑着要跟慕容琛开口。

听说怀孕的人要补充叶酸，安染便特意跑了趟医院，想要检查下，顺便咨询些上次忘记问的细节跟注意事项。

谁知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慕容琛，安染这才知道，是梅倩的病危。

原本不想搀和，可来都来了，她也便跟在一行人后。

抢救室前，一行人等得焦急，许久后，一个外国医生走了出来。

安染知道，这是慕容琛特意从美国请来的，好像是叫gene的！

“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司马当活马医，用提取血清的方式，可是已经来不及试验了，所以，琛，如果你同意，就签字！”

一边解释着，医生一边递上了协议书，慕容琛的手抖了下，却还是签了字：

“一定要保住她的命！能保多久是多久！”

“放心，我会尽力！”

医生还没转身，一个助理已经跑了出来：

“医生，血浆不够了，提取不到血清…现在筹血怕来不及了…她需要的是稀有血型啊…..怕拖不了那么长时间！”

一听助理的话，安染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果然，下一秒，慕容琛的目光就调了过来：

“染——”1gsT1。

慕容琛刚一开口，安染的心就凉了半截：他的意思，她懂！可是他明明知道她不久前才刚给她抽了血，还不到一个月！如果他还有半点人心，就不该开这个口。

凝望着他，安染却不接话，她要亲口听他说。

果然，半天后，慕容琛才苦难启齿：“求你，可以吗？”

这个时候，他句话，他是百般不愿说的！他知道，她心里，有心结，特别是在梅眉梅倩这儿——

可是，如果梅倩死了——

冷冷地瞥了瞥嘴，安染道：

“如果我拒绝呢？你明知道，这一个月，我已经抽过200cc的血了，你想过，连续抽血，也可能会要我的命吗？！”

“染，人命关天！我已经在高价筹血了…只是应急….”

急切地解释着，慕容琛只想全力地平衡，毕竟在他心中，事有轻重缓急，就算她虚弱，他也可以再从别的医院调血输给她。

“我怀孕了！抽不抽，你决定！”

说完，安染抬起了手臂，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一怔，慕容琛刚想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护士的惊叫：“医生…你快进来看看！”

对视着，一慌，慕容琛只觉得她是故意在为难他：“染，不要开玩笑了，算我求你…”

“抽？还是不抽？！”

不接话，安染执意要他的答案。

“抽！”

慕容琛的话一出口，安染瞬时泪如雨下，轻闭了下眼眸，再睁眼，眸底一片死寂的冰冷：

“慕容琛，你永远不要后悔你今天的决定！医生——”

高声叫来医生，安染冷漠的转身进了一边的病房。

心跳突然像是停止了，半天后，慕容琛才抬脚跟了上去。

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抽完血离去，四目相对，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慕容琛到了嘴边的对不起，却是怎样都再也无法出口。

“你…好好休息……”

艰难地说完，慕容琛刚一转身，背后突然传来护士的尖叫：

“啊！血，血，医生——”

倏地转过身子，望着床上一滩缓缓渗出的血，慕容琛像是突然被人闷了一棍，瞬间愣在了当场！

屋内瞬间一片混乱，安染已经被转入手术室，他却还双目失焦地瞪着那一片红，僵尸一般，一动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一道轻微的力道拍上了他的肩膀，他才呆滞的转身。

黎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宇间却也是痛心疾首：“孩子…没了！”

脑袋轰得一声，慕容琛‘砰’得一下跌跪在了地上——

“琛，你怎么了？你要挺住啊……”

“我怀孕了！……”

“慕容琛，你永远不要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

血气一阵翻涌，噗嗤一声，慕容琛嘴角溢出了红色的血痕，吓得黎瑞差点也跟着瘫倒在地，屋内又是一阵混乱——

待慕容琛再度醒来，得到的消息便是梅倩的手术很成功，安染的手术…也很成功。

备受打击，似乎一瞬间，慕容琛苍老了许多，强撑着身子去到安染的病房，慕容琛的眼底终于也有了湿意。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说出那个字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泪流满面。

他不相信她怀孕了！他以为那只是她生气的借口！可是那一个字，在她心里，却是否定了她的孩子，放弃了她的孩子——

一直呆坐在她的床头，慕容琛痛不欲生。

缓缓睁开眼，安染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针头扎进她血管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在一点点流失，她没有阻止，因为，她也要彻底断了与慕容琛之间的所有牵连！他，不配有她的孩子！不配！

这一刻，安染心里的恨，咬牙切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她的神情，慕容琛已经猜到，她是故意要逼他做选择，她明明知道那一刻，他不会相信她怀孕，可是她却选择了在那一刻告诉他，甚至不试图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只是逼他做抉择！

“因为你不配有我的孩子！你从来没想过要，也是你亲手放弃了他！我告诉过你...我怀孕了！是你不要他！你何必要装得如此伤心？！就算你早知道我怀孕，今天这样的情况，你就会放弃救她吗？扪心自问，你会吗？你根本不会！所以你根本就不用伤心，因为在你心里，只有梅姓的女人才是你的至爱，孩子，算什么？！我又算什么...这样也好，可以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我不要你的孩子，永远...不要！”

说得冷绝残忍，安染却也是拿刀砍在自己的心头，砍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