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带着人绕到大楼之后，从重重阻碍之中冲了上来。

原以为到这里之后的情况会更糟糕，没想到，下面的黑雾体已经被秦悟清理了一半，剩下的，靠作战兵便能解决。

但楼上和前院的情景实在不容乐观。

不由分说，秦悟直接被几个士兵架着拖下了楼，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有人往他嘴里塞东西，又喂他喝了一大口水。

“噗，咳咳咳......”

秦悟呛了口水，猛地清醒过来，院子里的人已经撤出去了多半，视线里一片深红色身影，作战科的士兵已经在清理战场了。

身旁，蔡不卦一手捧着药瓶，一手拿着个水壶，呆呆地凝望着他。

“老大，老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啊，还认识不？”

“......”秦悟心说我是晕过去了，又不是傻了，继而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蔡不卦拍了拍老大的后背，认真道：“是药，听说是强效防病毒抗过敏药片。”

药片突兀地划过食道，秦悟胸膛瞬间翻涌起一股血气，立刻堵在了喉咙上。

“不是，这怎么能是‘听说’啊？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之后，秦悟不得不承认，军方药的效果实在强悍，没过多久，便能感觉到疼痛感在消失，刚才因剧烈运动造成的肌肉拉伤也在恢复，手臂上满是那种肌肉松弛下来的麻痒感。

另外，他的鼻血也止住了。

“老大您就放心吧，这种事，您放心交给我就是了。”蔡不卦拍拍胸脯，得意笑道：“这可是咱们药房最贵的，怎么样，远在第六节点城，也能给您弄来！”

噗......

秦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刚要有什么动作，蔡不卦立刻冲上来，扶住他的手腕，“老大，身体要紧，好好休息。”

“不是......”秦悟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无论是什么东西，我能不能先看看价钱，做个选择？”

“不能。”蔡不卦一本正经地答道：“小命要紧。”

这瞬间，啪一巴掌，他又往秦悟嘴里拍了一颗药进去。

秦悟有种猝死般的心绞痛。

“总队人呢？”

这个问句，瞬间淹没在一片回荡绵延的刀刃碰撞声之中。

答案很明显，这老鬼带着人上去砍那个零号病原体了。

秦悟顿时暴起，支起上半身问道：“我不是说我要去指挥的吗？”

蔡不卦莫名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可他......他是总队啊，我还能拦得住他不成？不是，老大，您就别进去了......”

秦悟立刻回头看向大楼，迷蒙之中，他有些看不透，但内心隐隐感觉这次的零号病原体，跟上次的心脏内核有些相似之处......

前方，大楼正门抬出来几具担架，上面的人被五花大绑着，丝毫动弹不得。那些不人不鬼的人正在从视线里远去，秦悟紧跟着心里一悬。

真的要把他们带离这里吗？

现在的情况，拦或不拦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决定了。重要的是解决上面的零号病原体，他们必须得把内核砍穿。

医疗兵刚搬走两具担架，接着折返，继续运送伤员。

秦悟做了决断。

他怕再像上次一样险些失控，所以，他现在要进去把老鬼替出来，先保证绝大多数人安全的同时，尽快找到零号病原体的线索......

“现在，你带着没参战的替补兵往南走。”秦悟又问：“你拿来的文件呢，没丢了吧？”

蔡不卦指了指侧兜，那里有一卷对折好几次的A4纸。

“去交给科研人员，去跟那些担架上的人对一对......”秦悟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站起身来。

闭眼感受了一下整座城市，除了五号大街以外，第六节点城内还算安静，刚刚他提交给童联络员的三处地点，其中有一处貌似不太妙。

可能是有些虚弱的缘故，深红眼瞳给秦悟提供的信息很模糊。

“城里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爆发点？吉良教官去了？”

“去了，这您别担心，总队已经安排好了。”

秦悟松了口气，但一懈下力气，药物的后劲便会尤为明显，不仅是心跳加快，手腕上的血管也膨胀了起来。

“快去，我去支援总队！”

......

......

侦预小队在本次D级任务中失踪近半数。

五号大街的信号场已经完全紊乱，童映微与秦悟直接失联，接总队长指示，已经将通讯转接给了吉良克己。

由于吉良又将侦预小队的指挥权转交给了秦悟，所以这次是单独行动，目前距离主力部队越来越远。

“喂。”

通讯里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明显是压抑着情绪的。

“吉良科长，我是17号的联络员，童映微。本次任务，我将全程与您配合......”童映微的声音也在颤抖，轻声问：“科长，可以问您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吗？”

“你说。”吉良克己将通讯器贴在嘴边，正准备呼叫总队汇报进程，但先被问题叫住了。

“本次任务，与029号S级作战任务......”

吉良颤声打断道：“愚蠢的问题，根本没有可比性。”

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他马上低头操作手环，准备转接通话。

“我的意思是，上次任务，前锋军团有没有翻盘的可能？”

听完童映微的这句话，吉良克己瞬间沉默了。

街上空荡荡的，所以没人看见那个平凡上班族垂下头，一副人生一败涂地的模样。

哀伤，沉默，浴血奋杀过的身躯逐渐冷却发白......总队长只身一人冲进包围圈里的画面，烙印在脑海里，经久不退。

029次作战任务是所有人避而不谈的创伤。

普通的作战，你会看着队友拼杀，受伤，死去，将身上最重要的手环转交给下一个人。有弥留，有不甘，有愤恨。

而与黑雾的作战，大多只有不甘。人死了都找不到，拖出来一些干巴巴的黑块黑渣，连墓碑上都没有单独的姓名。

029次作战任务，是吉良背负罪孽感的开始，而从那之后......他好像才开始驼背，开始沉默寡言。

他伤痕累累。

他负重前行。

但他也是每个孤立无援的、幸存者之间的羁绊。

至少现在，吉良是侦预小队和前锋军团的羁绊了。

“上次任务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吉良沉默了一下，“不过这次，我们也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