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小说网 > 架空历史 > 出手

第2章 不速之客 2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5:53
  • 章节字数:9358字

两人在门外街边客套恭维,那个军官背负着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约翰逊转过身,替他介绍说:“这位吴参谋,是我在北京交的好朋友。我离开北京时发了个电报给他,他就按时在火车站接我了。好朋友啊!”

荣老板暗暗端详这个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的青年军官,心里估算了一下他的成色,殷勤地邀请一同进店去坐,赶忙吩咐伙计去对面的酒家订一桌上等酒席送过来。中午,他要款待宾客。

(三)

孙啸伯对于自己那夜信笔所书后弃之不顾的字卷,已经没有了印象。几天后的某天,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时,才慵懒地起床。女儿孙灵秀从西边院子里过来,含笑叫了声爹,匆匆向东走去。

孙啸伯瞧见她腋下夹的书籍,笑了一声,说:“还是不死心,让连文替你补习功课吗?千里迢迢去什么北平,上什么大学?瞎折腾。”

灵秀停下脚步,掉过头带了三分娇嗔说:“爹,你这是歧视妇女。我为什么不能去北平求学?”

孙啸伯听到女儿嘴里蹦出新名词,头就发晕,赶忙挥手说:“随你,随你。我巴不得你这个丫头跑得远远的呢!整天像只麻雀似的在耳边叽喳,烦死人了!”

父女俩在院中各奔东西。孙啸伯脑海里还存留着女儿的背影,情不自禁爱怜地笑。他自己虽然是老派人,但对于新事物并不反感,哪里会歧视这个自幼就被娇宠的女儿呢。不过,他舍不得女儿远离自己。现在的年轻人,一上了大学,耍的都是些时新的玩意儿,万一她在北平上学期间闹什么自由恋爱,嫁了远方的夫婿,那可就彻底地回不来了。他舍不得她走,总想在陈仓城附近给他选择丈夫,甚至还很愿意招个倒插门的女婿。可是,这古灵精怪的女儿会同意吗?

他毫无信心,长叹了口气。现在,他是一个儿女长成的单身老鳏夫,妻子去世多年,临终嘱托他好好照应他们。他们眼下羽翼丰满了,要飞了,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但却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反而觉得自己肩负的责任更加沉重了。由此想开去,人这一辈子真是够奇怪的,用“欲罢不能”四个字来形容,怕是再妥当不过了。

孙啸伯正在伤感,门外一溜烟有仆人进来报讯,说有位年轻女子来拜访,指名要见他。孙啸伯有些惊讶,让他把这奇怪的女客领到前院厢房里等待,自己匆匆洗脸、喝了口茶水就去见面。

仆人所说的不假,来访者果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的是夹丝棉的嵌花缎袍,发髻上别了翡翠头饰,手边还有一只崭新的皮箱。孙啸伯心中疑惑,稍稍拱手,说:“我是孙啸伯,小姐,您是……”

那女子站起来,深深地欠身行了一礼,说:“我本姓党,但后来改随母亲姓俞,俞梅。是您的故人党玉昆的堂侄女。”

孙啸伯听她的自陈,不由吓了一跳,再听说她是党玉昆的堂侄女,当下沉吟不语。她揣摩片刻他的心思,继续说:“我和府上的渊源并不止这一点,令公子孙连文,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在家吗?”

孙啸伯对于后面这一点似乎很感兴趣,吩咐仆人赶紧去叫儿子过来,父子俩一起鉴别鉴别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女子。十分钟后,孙连文进了屋,先朝着女子上下打量。这女子抬手拂了拂耳垂,也紧紧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说:“莫推西风起,人比黄花瘦。你瘦了。”

孙连文伸出手指连连点道:“俞梅,俞小姐。你不是在西安吗?怎么有空来这个乡下小地方?”

俞梅吁了口气,说:“来看望你,是件好事。但,其实还为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就暂且不提了。你就权当我是专程来看你的,行不行?”

孙连文点头。孙啸伯心头隐约有了点数,也不去追问,摆摆手笑道:“连文,你的客人,用心好好招待吧。我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走啦!”

他撂下这句话,感觉到了肚子里的饥饿,起身去后院吃早饭去了。这对男女看他走了,反而有了些局促不安的意思。孙连文咳嗽一声,微微垂下眼睑,说:“你这副打扮,我差点不敢认了,跟在西安时判若两人。”

俞梅笑了起来,说:“这身行头,我也心疼呢,迫不得已,我把家传的玉牌卖了,不然哪有钱来置办呢?”

“卖哪儿啦?我替你去赎。”孙连文说。

俞梅摇头,说:“算了,身外之物,牵挂这个干吗?不过,我可是要在你们孙府借住些天的,你可别嫌我麻烦。”

孙连文连忙说:“俞小姐平日里请都请不来,哪里还敢嫌麻烦。”

当即,孙连文安置了这位自称是昔日大学同学的俞梅小姐在府中住下。中午时,特地嘱咐厨房准备了些酒菜,叫上正在用功看书的妹妹来作陪。灵秀听说哥哥来了大学的女同学,容貌秀美,很有些好奇,急急忙忙地赶来见面。一看来客端庄娴静的气度,立刻就心折不已,喊了声俞姐坐了下来。

她瞟了哥哥一眼,说:“哥,俞小姐千里迢迢来陈仓投奔你,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孙连文有些害羞,红着脸夹了筷子菜盖在她的饭上,低声说:“人家初来乍到的,礼貌些,死丫头!”

灵秀忍住笑不吭声。

俞梅大方地一笑,撇清似的说:“我专程来陈仓,是为了家里长辈嘱托的一件事情。好在陈仓有孙学兄,一切都好借重了。”

灵秀怀疑,追问道:“什么事啊?”

孙连文用肘顶了她一下,说:“吃饭,吃菜,堵住你的嘴巴。不然的话,吴家少爷回陈仓时,我好好地为难他一下。”

他这句话灵验无比,立即让她老实下来,捧起碗挨近了俞梅坐,低声说:“狗急跳墙,要翻脸啦!”

俞梅听出了点意思,看来这个小姑娘也有她心仪的目标,什么吴家少爷的。这是怀春少女的软肋,一戳就起了效果。当下,夹了筷子菜搁在她的碗里,悄声说:“别理他。他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是个愣头青,我们习以为常了。刚才听他说了,你也想考北大,到时候,我陪你去北平。”

这两个年轻女子吃吃地笑,附耳低语,倒把孙连文撂在了一边。他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喝了两盅酒,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些红晕来,也不知道这是酒精起的作用,还是因为这位贸然登门的女同学引发了他心中的喜悦和兴奋。

(四)

陈仓城里原本驻扎的只有十七路军的一个营。时间一久后,渐渐和城里市井生活融为一体,和本地居民、商家相处平安。也许这地方处于西北腹地,战事离得太远,这些士兵和军官们无所事事,几乎和老百姓一样,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职责。不料,南边突然乱糟糟起来,国民政府花费重金重兵围剿不尽的武装,斜刺里杀了进来。西安省城里杨虎城主席也乱了阵脚,慌忙向这边增兵。没几天,就有两个营抵达,组成了城防团,严守城池和城外要隘,防备严密。

新任城防团长姓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实汉子,跟着杨虎城参加过中原大战,临阵倒戈,结果,杨虎城领了陕西全境,成为一方诸侯,他这类舍生忘死追随的人,也就跟着享福了。他带着部属原来驻防在咸阳,猛不丁接到密令驰援陈仓。进了城,和地方官员、缙绅吃喝完毕,便按照上面的指令部署部队,卡住南北通衢要道,配合潼关方向过来的中央军,围歼这股番号为红25军、一夜之间逾越三省交界地带的残部。

忙碌一番后,丁团长刚刚有了歇息的空暇,外面有辆车就到了,下来两个校官,指名道姓登门。交谈之后,他得知来人的身份,一个姓刘,是绥靖公署情报处副处长,另一人姓吴,军部特派参谋。他们奉命进驻陈仓建立情报站,直属绥靖公署指挥。说起来跟他是同路人,实质上不是。

丁团长是个打过硬仗流过血的人,最瞧不起这些鬼鬼祟祟做情报、特别又是年纪轻轻依靠这个爬上来的家伙。听了对方的介绍后,哼了一声不当回事。这俩人觉察到他的怠慢,相视一笑,拿出师长的手令,让他拨人拨枪拨地方,秘密协助办公。他们既然扛了师长的牌子,丁团长只得买账,按照指示办理完毕,送他们离开后,坐在地图前闷闷不乐地喝酒。

酒到半酣,忽然本县王县长轻车简从来访,两人白天刚刚聚过,想不到天刚黑居然又登门来了。丁团长是行伍出身,也不跟他客套,就在酒桌上接待客人,加了两样菜,添了一壶酒。王县长本不善饮,陪了几口后,话锋一带就扯到了陈仓本县地面上的事情,聊起了多年前那场震惊全陕的屠俘事件。

丁团长那时候在河南前线参加北伐,对这件事虽有耳闻但不清楚。虽然王县长也是后来者,也没有亲眼目睹,但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比说书还要鲜活,听得他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喃喃地骂了一句:“宋军长,可真是狠!放在老子手里,可做不来!”

王县长笑眯眯地说:“攻城死了那么多人,不杀鸡儆猴不行。不过,他可是收获巨大哦。党玉昆掘了一世的坟,结果全都落在他手里了,白替他干活还搭上了条性命。”

丁团长知道这件事情,叹口气,说:“据说,东西都被他带到天津租界去了。这些东西,他们家吃喝玩乐几代人都花不完。”

王县长不动声色地笑笑:“其实,党玉昆的东西未必都被宋哲元席卷一空了。也许,陈仓城里还有剩余呢?”

丁团长被他一步步诱入了正题惘然不觉,舔了舔嘴唇,问:“真的?你知道吗?”

王县长点起支烟,故弄玄虚地说:“党玉昆虽然死了,他生前可有个贴心交命的至交好友,现在仍然在陈仓城里逍遥自在的活着。我去年来这里上任不久,就听到市面上的风声,好像他当年做了党玉昆的密使,围城前带了些东西去了西安,屡次求见冯玉祥不得,坐看陈仓城内党军全军覆没了。党玉昆死了,他安然无恙地从西安回来了……”

丁团长明白过来,迟疑道:“你是说,他吞没了党玉昆的财物?”

王县长哈哈大笑,说:“党玉昆死了,死无对证。一目了然嘛。”

“这个人是谁?”丁团长只觉得一股贪婪如同烈火般从胸口升腾,占据了脑海,醺然酒意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王县长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人名:“孙啸伯。”

丁团长似乎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沉吟了片刻,望住他问:“什么来历?”

王县长不屑地笑道:“前清遗老,会写几笔字,西安城里过去好些店铺都是他的手笔。”

“醉仙楼,”丁团长一拍脑袋,“不错,我常去喝酒的醉仙楼就有他落款的招牌。这人背后有没有靠山?”

王县长捻着胡须说:“到眼下为止,还没发现。估计纵有靠山,也不怎么样。”

丁团长抓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拍拍桌子,豪气干云地说:“干!王县长,咱们就干他一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啊!”

王县长稍费口舌,说动了这鲁莽汉子的贪欲,暗地里冷笑,拱拱手说:“行,在陈仓这块地面上,你我一文一武联手,天王老子也请到一边去歇着。这孙啸伯,咱们俩吃定他了!”

(五)

天黑之后,陈仓城里除了沿街亮了几盏电灯外,其余地方的灯火渐渐熄灭,陷没到无尽的黑暗中。整座城里,繁华大街、幽暗巷子里人迹稀少。孙啸伯吃了顿饭,加了件挡风的斗篷,亲手提了盏气死风灯,从宅子边门出来,沿着幽深的巷子走,布鞋底轻轻踩在花岗岩麻石板上,犹如一只苍老但依然不失敏捷的猫儿。他在曲折的巷子里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转而拐上了街,沿街走了百十来步,绕过一座灰砖砌造的庵堂正门,从一侧斜伸向渭河码头的石阶路下去,在后墙的角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拍打门板。

门里有个女人轻声问:“谁?”

“是我,白夫人。”孙啸伯回答。

门背后木闩拨开,让出一道窄窄的缝隙。孙啸伯侧身进了门,提高了灯笼,幽暗的光线下来,显现出一张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的面容。这女人重新关上门,领着他穿过走廊进了屋,点起油灯。孙啸伯坐下来吹灭了手里的灯,四下里瞧了瞧,问:“这些天,日子还安稳吧?有没有人来打扰?”

女人朝隔壁床上熟睡的男孩看看,说:“没有闲人来打搅我们娘儿俩。按照惯例,我们吃喝都跟庵里的师太们一样,只不过,这孩子年岁见长,就要到读书识字的时候了,还请您想个法子。”

孙啸伯说:“没问题,到时候接到我府里住,送他上学堂读书。凭我跟党师长的交情,不会袖手不问的。”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章(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