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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潮汹涌 7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5:59
  • 章节字数:9940字

约翰逊这时正在纵论天下时事,看来,他不仅仅是做收藏这么简单,对于平津地区的中日形势,犹有精辟的论断。现在,虽然双方保持了相对的克制,势态平稳,但只是暂时现象。中日间的战争,将在这里全面爆发。因为日本人的铁蹄既已踏入华北,那么虎视中原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中国政府方面,自从丢了东三省后,以领土换取时间的计划,也已经走到了极限,再也没有一寸土地可以缓冲日本人的野心了。丢了华北这块战略屏障,中原大门洞开,全面的溃败指日可待了,所以说,危机到了这一步,是中国人自己造成的。民国二十年,倘若南京政府全力督促东北军与日本关东军决战,发倾国之兵为后盾,解决掉日本东北驻军甚至朝鲜驻屯军,绰绰有余。最坏的可能,也就是东三省变成一处烽火连绵的战场了。关内尚能保证和平。现在,是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时才动手,晚啦!现在这支利用中国东三省资源发展起来的关东军,早已是脱胎换骨、战力大增了。苏洵的《六国论》是篇好文章啊!指点眼下的时局,振聋发聩呀!

谭保听得入神,咂咂嘴,说:“可恨张学良等辈,丧地误国,无处可投,近日又有入陕的意图了。这个纨绔之徒,跟他老子张作霖没法比。简直辱没了先人!当年的张大帅,何等人物?所以冯老总搞不过他,日本人也拿他没辙,张家在关外经营多年,俨然一国,结果全都被这个不肖子送给日本人了。丢人啦!军人的耻辱!还副总司令呢,不过是他人掌中的玩偶!”

约翰逊见他愤愤不平,转而朝孙啸伯举杯示意,说:“我们说的都是些千里之外红尘中的俗事。孙先生是山中隐逸,可是要大大地不以为然了。”

孙啸伯笑了一下,说:“山人也无处可隐了。日本人真的打过来,只有拼着这把老骨头,也随谭将军麾下去沙场走一遭了。”

约翰逊嘿嘿一笑,说:“这可不成。一个国家,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人才都能保存下来的话,它是亡不了的。像孙先生这样的书法大家,可不能轻易就去冒生命危险。您都上了战场,年轻人怎么办?”

谭保挥挥手,说:“老兵不收,孙先生愿意来军中做个参议,那是另当别论。”

约翰逊点点头,说:“所以说,孙先生有自己的报国之门,将你通晓的石鼓文字发扬光大,以千钧之笔书写出流传百世的不朽之作,那才是正经事。现今,石鼓文字宋拓本,尽数流入日本了。日本亡中国之心不死,亡中国文化之心,也正酝酿发酵呢。您说,对不?”

孙啸伯听他直指石鼓文字,轻描淡写地卸开力道,说:“鄙人对于金石文字,是有癖好。当年,党玉昆掘盗先秦礼器,不少绝世之物的铭文,我都拓下来留存着。这些东西虽然散失已尽,再不可寻,但拓文我倒是正潜心研究呢。日后,影印发行,天下人手一本,那真是发扬中华文化的一件好事。”

约翰逊说:“我仰慕中华文化已久,也曾收藏了一批近当代篆书大家的底细,近些天想跟孙先生私下里做学术上的切磋,不知道孙先生给不给在下这个机会?”

孙啸伯说:“那当然可以。见识一下约翰逊先生的收藏,是十分荣幸的事。”

约翰逊趁热打铁,追问道:“那,时间咱们定在……”

孙啸伯说:“明天吧。”

这样爽快地给出了时间,一桌子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谭保笑哈哈地说:“我说呢,这样神秘兮兮的。切磋书法文字,是你们文人墨客的雅事,非要拉我这个丘八来掺和,一切不是都解决了嘛。”

他这样说话,公开透露出两个讯息。一是,这桌酒宴是约翰逊请他出面邀请的;二是,他跟约翰逊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提醒众人各自小心注意了。约翰逊低头整理衣襟上的一点酒痕,面无表情。倒是邹震心里有数,明天这个会面日期,孙啸伯给得非常巧妙,他后天就马不停蹄地回陈仓去了。所以,谈什么都不重要了,说是敷衍还差不多。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暗碰了碰孙啸伯的脚后跟。孙啸伯掉头来敬酒,一语双关地说:“邹兄,咱们慢慢地喝。时间还早,不急。”

邹震望着对面的谭保,笑道:“难得谭将军出面促成了大家的聚会。来,咱们弟兄一起敬敬谭将军。祝他旗开得胜,扶摇青云,日后也让我们多多倚仗。”

(十)

孙连文从来没有夜半时分在陈仓城里走过,这样的活计,他老子是专长。从党玉昆守陈仓时代起,就是这样,但他却没能有随父夜游的机会。今夜,他要陪俞梅一起去拜访党匪余部。鉴于白天已经被县府侦缉队,或许还有陈仓情报处的那些人严密监视了,所以只能借着这夜幕的掩护出门。

两人约好了时间,在孙连文的房间里换衣服。俞梅在灯下端详片刻自己身上纹饰优美、精工细作的衣衫,半开玩笑地说:“锦衣夜行,纯属浪费,华而不实,还是脱了吧。”

她走到隔壁书房,换上了一件深蓝色袍子,外罩一件黑色构花披肩,像是武侠小说里描写过的夜行衣,跟黑夜相交融,浑然一体。孙连文在卧室里聆听着隔壁衣料索索作响,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象起俞梅更衣的情形,身上一阵潮热,脸色绯红。

俞梅换了衣服,推门进来,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看看床边的钟,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两人并肩提着孙啸伯惯用的那个气死风灯,周边用黑布遮住了,只容下方一点亮光照明脚下的道路,离开角门后沿僻巷向前,不多远就在夜色中消失了。

他们依照着白天查询好的路径,沿一条倾斜且迂回的线路走,花费了比白天接近双倍的时间,来到了那处匪巢宅院的旁门前,依照约定的暗号,依次一下、两下、三下地拍门。两分钟后里面的人撤开门闩,领着他们去了前面正房。几个土匪聚在一盏灯下正搓麻将,见他们来了,推开竹牌请他们坐下。为首的二当家有些不耐烦的意思,说钱不是已经给了吗,怎么还要啰唆?

俞梅说:“多谢你们倾囊相助,才能够迁运伯父的灵柩回乡。依照约定,我先把灵柩启程时间告诉你们,后天凌晨,从渭河码头起航,中午时在老君渡上岸走陆路,前天我已经通知过了,不知道大当家的把路祭的地点定在哪里?”

二当家的从衣兜里取出张纸来,在灯下映照着,说:“二郎坡。”

俞梅存了心思,侧眼瞄了一下,果然是这三个娟秀的毛笔字。她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顺手摸出张地图来,借着亮光指尖一路按定在老君渡东北面一个地点,用指甲划个十字,肯定地说:“行,二郎坡。到时候我吩咐赶车的改道绕过去。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左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两下达成约定,俞梅不再逗留,又和孙连文一起提着灯离开这处透着阴森的所在,回孙府去了。他们在幽暗的小巷里脚步轻悄地走着,接近文明旅社那幢楼背面时,两人心意想通,不由得同时停下步子,眺望楼上的窗户。有三处竟然还灯光犹亮,可能是住在那里的人仍在彻夜不眠地忙碌吧。

孙连文笑了笑,说:“是吴家骧,吴少爷。”

俞梅说:“是刘少校,以及他们保持二十四小时联络的电台。这些家伙们,可真是孜孜不倦、敬业得很呢。”

其实,孙、刘二人的猜测,只对了一半。这天夜里,刘少校早已酣然沉睡了,而吴家骧却没有。天黑前,他接到了省城上司的电话,告诉他一个刚刚接到的内部消息,陈仓县长王本斋已调任税务专员,省府文书明天正式发布,电函同时发出。新任陈仓县长由省府派遣,年轻有为,据说刚刚三十出头,是陕南行署专员力荐的人物,希望他搞好关系。

吴家骧得悉了这个讯息,第一个反应就是孙啸伯此次西安之行成果斐然,一下子把王县长这个心腹大患给连根拔除掉了,真是手段老辣,厉害得很。他想预先去找刘少校通气,作日后的应对打算,但没有找着人。听人说他外出赴宴了,请客的人是本县王县长,就立即打消了主意。看来,这刘少校跟王县长之间,还是有些猫腻的。据他所知,这是他们的第三次单独见面。这两个属于外省官员的私下的密切关系,不能不令他心生戒备。

一年多以来,南京方面借追剿****残余为由,已将西南诸省纳于囊中。近日,陕西又成了热点,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了。杨虎城麾下陕籍有识之士纷纷提议,预防日后更加不利的形势,在地方官员的任用中注重本省人士,是明智之举。也许,孙啸伯赴省城的活动,跟这个思路恰巧吻合,正中当政权要的下怀罢了。这次,上司的叮嘱很明确,他要提防。现在鉴于刘、王的关系,更加需要留神了。

至于刘少校,是饮酒烂醉之后,晚十点左右被卫兵搀送上楼来的,招呼也无暇打,直接脱衣睡觉去了,连灯都没有关。这顿酒,是王县长所请,同时受邀的还有那位丁团长。这些天躲在军营里不出来的丁团长,比前些日子白皙了许多,说话也低调,不敢放肆,对于刘少校表面上的客气很是受用,再三地表示感谢。

王县长摆酒请客,目的很简单,他已经得到口风,孙啸伯在西安大挖自己的墙脚,成效已现。不日,省府将发文提升自己为陕南税务专员,这个职位高、有油水,责任又轻,本该是个上上的喜讯佳音,但是,他却极不乐意。他觊觎中的那些藏宝,可不是一些中饱私囊的税银所可以比拟的。他不愿去,但省城的靠山对此也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得拍了加急电报去北平,向林正木报讯。当天下午,林正木居然从西安发来复电,寥寥数字:坚守陈仓,我另有安排。

有了这个电报垫底,他稍稍放了心,可是情绪大受影响,郁闷不已。索性,在这任上的时日不多了,干脆再和自己往日相交游的朋友加固感情,特地在本城数得着的富华酒馆摆了桌酒席,请了这两个跟自己能说几句贴心话的人相聚。酒席中,他不便挑明自己即将离任的事情,只是尽情纵酒求醉,抒解烦闷而已。

刘少校和丁团长更是不着边际,以为这只是交际手段,单纯的吃菜喝酒,大家都有点量,上等的高粱酒开了两坛,最后弄得是满桌狼藉,兴尽才散。这一觉埋头大睡,醒来时已是次日上午,太阳照在了头顶的墙壁上。他穿衣起来,宿醉未消,太阳穴隐隐有刀割般的疼痛。

他洗漱完毕后,去找吴家骧。吴家骧正在拆阅一封电报,见他进来,便将刚刚看完的电文朝他面前一递,说:“上面发火啦。****红25军迂回陕南,歼中央军一个团,陕军一个营,攻下一座县城,补充给养、弹药,扩充人马,如鱼得水。上峰严厉警告,我等的情报再不见成效,将严惩不贷。”

刘少校看完电文,苦笑着说:“人员刚刚招募,派出去,估计还没有到达潜伏地点呢。让我们见成绩,哪来这么快?一个情报网的设立,没有时间沉淀是不成的。他们也都是些老情报了,怎么这点也忘记了?”

吴家骧笑笑,说:“也许,被他们的上司骂了个狗血喷头,才转过来向我们施加压力,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没法子啊!谁让我们官卑职微呢,只有受气的份儿。日后,等你做了大官,那就是受气少,撒气多啦!”

刘少校摇头,说:“你我这份工作,初升职容易,再升职难啊!你看个各方面的例子,有几个大员是靠做情报上来的?咱们是配角,只能在幕后唱戏,还要被丁团长之流瞧不起。忍气吞声吧。”

吴家骧却不同意他的看法,说:“真正做情报厉害的,我看连蒋校长都要器重几分。到那地步,也许只有受最高层的气,给大多数人气受了。你说是不是?”

刘少校听他话里有话,似有所指,隐约猜出端倪来,这是针对自己远在南京的上司戴笠所发的。戴某人军衔不过少将,又受蒋委员长侍从室领导,但是关键时刻屡有惊人之举。广东事变甚至有扭转战局一定乾坤的功劳,所以,是委座驾前的红人,真正权倾一时。就是CC那一帮原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处的情报大佬们,也望尘莫及了。他这点题之余,难道还会有鼓励自己的含意吗?

吴家骧见他迟疑,以为他的酒仍未醒,笑了一声,说:“被责备也是一种动力吧。上次绥署明示,查清****派往陈仓地区的那些潜伏分子,我去警察局,通过他们掌握了一份名单,新近从外地来人基本上都登录了,应该没有漏过,你看一看吧。”

刘少校接过名单来,坐在沙发里浏览,别的人名他没有在意,只查看一个人:俞梅。结果真的找着了,在第四页中间的一段:俞梅,四月七日来陈仓,暂住孙府,疑与孙府少爷有恋爱关系,二人同为北大同学。

他心里重新挽回了对吴家骧这位同僚的信任,将名单递回,说:“俞小姐你也记了,这可不是警察局的调查吧?”

吴家骧一笑,说:“公事公办。凡是近期来的人,都要登记,至于有没有嫌疑,那得调查。这位俞小姐,就烦请刘兄去办理了。你知道我跟孙连文的关系,当事人回避,原则嘛。”

刘少校点点头,说:“老兄托付我,我一定认真查办。堂堂的孙府少爷,孙连文可不能真去娶了个女****分子为妻子,那可就真的麻烦啦。”

两人会意地笑,客气一声后各自去办理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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