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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迫在眉睫 2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6:03
  • 章节字数:9344字

丁团长听说他有事求自己,眼瞪得老大,请他只管讲。王本斋当下便告诉他,自己的亲戚,原警局侦缉队刘队长,出城办公时,被白虎岭土匪掳劫上山,想借助丁团长之手,跟土匪通融,营救他回来。刘队长是个难得的人才,生性豪爽,将来一定会知恩图报的。

丁团长听说此事的大致经过,笑起来走到地图前揣摩了一下,说这件事好办,也不好办。好办,是因为他是陈仓城驻军的头子,手握剿匪安民的权柄,随时可以封锁围困;不好办,是因为白虎岭那伙土匪是陈仓城外势力最强的一股,自恃山势险峻,不与外界交通,自己修书一封送过去,对方是否买账,还很难说。

王本斋说事在人为,先修书试试吧。人家跟这边无仇无怨,平白无故地结了梁子,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丁团长跟他本是缔结同盟的,心照不宣,这份顺手人情,也就应承下来。但他是个粗鄙武人,文辞不通,还是由王本斋亲拟信函。内容如下:白虎岭山寨当家首领钧鉴,丁某驻节陈仓,卫护一方治安,职责所在。尔等称雄山寨,坐地生财,本是两不相扰,默契至今。前日,我结拜兄弟,陈仓警察局侦缉队刘队长出城办公,误被贵寨弟兄羁押,不胜挂念,今修书一封,恳请贵寨释还此人,以免双方多年和平局势由此横生变故。日后,贵方如有所求,定当竭力而为。

落款:陈仓城防团团长丁

丁团长点头称好,用牛皮信封装了,当即着手下递送出城,亲自送到白虎岭下,交给山寨中人。

王本斋办完了这件事,心思稍安,当即告辞。正要离开时,外面卫兵进来通报,通讯处吴少校来了。丁、王二人面面相觑。王本斋急忙问有无便道可走,丁团长连忙领着他从后院偏门走了。王本斋叮嘱,逢人只说三分话,这姓吴的跟孙啸伯关系密切,更要小心。

丁团长转回来时,吴家骧已经来到屋檐下,笑吟吟地问:“丁团长,小弟登门拜访,没打搅你的公务吧?”

丁团长三步并作两步迎出门来,拱手笑道:“哪里,吴兄这样的人物,平日里请都请不到。请坐下喝上几杯,咱们好好地聊聊。”

吴家骧欣然就座,他的眼尖,一下子瞥见方才王本斋走时没来得及撤下的酒杯和残存的酒液,心知这个位置另有客人,刚刚离开不久。他也不说破,由着勤务兵撤杯上杯,重新斟酒。

丁团长看到那只杯子,心里也有数,但看他浑然不觉,也就放心了,笑嘻嘻地说:“吴兄来这里,是贵客登门,一定要喝上几杯,咱们不醉不散。”

吴家骧举杯致意,喝了一小口,说:“边喝边扯扯闲话。咱们论起来,都是一家人,都是杨总指挥麾下的弟兄。听说没有,总指挥要不当省主席了,专职剿共。咱们日后,可就闲不下来了。”

丁团长惊异地说:“这陕西是咱们的天下,更是十七路军的天下,凭什么杨总指挥不做省主席?”

吴家骧说:“还不是南京方面欺人太甚。你看看,他们一步步地逼咱们。中央军十几万人就在南边,说是剿共实质上是要入陕。东北军已经逐步过来了,日后反客为主,那是铁定的。所以,总部上下要我等心齐如一,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丁团长听他谈及局势,倒有几分同意,喝了一大口酒,说:“老子最恨那些过河拆桥的家伙。这陕西省主席,可是弟兄们当年冒死挣来的。中原大战,不是大伙儿临阵倒戈,哪来的南京政府?韩复渠在山东,咱们在陕西,xx在河南,都分得仔仔细细。现在想反悔了,那再拉出来干。大不了咱们重新请冯老总出山,再来一场中原大战。”

吴家骧心底暗笑,这些武夫只懂得枪杆子,不明白时势变迁。南京如今一统天下,各路诸侯一盘散沙,谈什么再打一场中原大战,仅仅境外这十几万中央军,就够受的了。他说:“眼下局势硬来是没用的。杨主席已经将各专员、县长等重要位置换上了咱们本省的人。就拿陈仓来说,新任县长傅某就是扶风人,我是陈仓人,你是三原人,咱们三个人联手,左右陈仓政局,没问题吧?”

丁团长听他挑明了省籍根由,一阵子兴奋,拍拍胸脯说:“对!陈仓是十七路军的陈仓,杨总指挥的陈仓,是咱们弟兄们的陈仓。外来的那些家伙……”

他说到这里,心念一动,想起了王本斋和刘少校来,刹了后面的话,迟疑一下继续说:“总让他们不得遂愿。”

吴家骧察言观色,呵呵一笑,说:“人心隔肚皮,外人跟咱们陕人嘴上说得一套,心里想的可不是一回事。就拿这通讯处来说,刘少校是代表绥署情报处的,我代表十七路军总部。为什么要在这上面做文章?那是因为彼此互相提防。王县长,不,王某人为什么税务专员不做,硬要赖在这里当党部主任?那是因为他要替南京方面作耳目,效力于外,他们迟早会踏着我们这些人的肩膀升官发财的。咱们自己再不自救,那就真的完了!”

丁团长听他毫无顾忌地直面评说刘少校和王主任,心里嘀咕了一阵子。他不能不承认,吴家骧说的是事实。但是内心深处隐隐又有几分不甘,惦念着王本斋许以的好处和图谋的大事,两厢里矛盾纠缠了片刻,还是贪欲占了上风,笑了一笑,说:“吴兄说得不错,咱们要识时务,跟着杨主席走才有出路。”

吴家骧以为他心有所动,笑道:“乱世险恶,咱们自然要心中明白,才能度过危险。”

他们这番谈话貌似融洽,实质上吴家骧并无所获。他的本意是来替傅县长拉拢丁团长的,但不知道丁团长因为王本斋的诱惑,惦念上了孙啸伯所谓的财富秘密,将自己军阶前程看得淡了。至于什么省府之争,未来形势,更是不入他的思虑。有奶便是娘,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夕阳渐渐落山,黄昏姗姗来临。天尚未晚,但吴家骧已经喝得半醉,醺然离开了城防团部,骑在那匹枣红马上,松开缰绳,仍由它在街道上闲闲散散地走,这匹马训练有素,寻常的变故根本不惊,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比之于主人,更加地惬意悠然。

吴家骧虽然醉了,但勉强还坐得稳马鞍,踏得住马镫,身体随着马蹄步伐摇晃,宛若风中摆柳。他这模样,很令陈仓人稀奇,不少人都认识他,吴家少爷,考了军校做了军官,威风凛凛。没想到,他还有醉酒过街市的豪气,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议论。

人群中,孙连文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站进药材铺子的廊檐下,以免被这个醉鬼瞧见。他心里暗自猜测,这个吴少爷今天是在哪里喝的酒,以这样子醉行街头,倒是出乎意料。他目送吴家骧驭马走远了,隐约到达了文明旅社的位置,这才和林掌柜默契地笑了笑,转身回去了。

他今天在药铺里听到了有关俞梅的最新消息,那些被俘获的土匪已经全部释放回山,带着误被城防团伏击的判断,回复当家首领去了。现在,只要俞梅撇清二郎坡的嫌疑,那些土匪就不会跟她为难。党玉昆侄女的身份,多少还是能起作用的。这伙黠匪的究竟面目,暂时还难以判断。一切真相,要等俞梅脱险后才能得悉。他眼下的任务,就四个字:耐心等待。

(四)

西安城里近日热闹得很,中央大员来来去去,机场飞机起落不停,嗡嗡的马达声在天边回旋,引得路人不时地翘首眺望。荣庆斋古玩店里,荣老板闲了一整天,天将黑要关门时才做来一笔生意。来者是一个中年女子,坐着黄包车,手里捧着个布罩蒙住的木匣子。进了店堂,也不多说什么,将木匣盖子揭起,露出一只锈迹斑斓的四足铜鼎来。

荣老板起先没有把这女人当回事,漫不经心地低头去瞧,竟是一尊品相完美的青铜小鼎,就着灯光照映,腹内还有错金文字若干。他心里喝声彩,随手将它轻轻一推,说:“东西小,做工差,卖不上价钱,不是家里急着要换钱的话,不如放在自己手里玩玩。”

那女子似乎洞察了他的这套伎俩,神情平淡地说:“错金铭文青铜鼎,秦室宝器,这东西卖不上价钱,什么才能卖得上价呢?”

荣老板见她一语道破,知道卖家是个识货的,笑了起来,五指一张,说:“这个数。”

那女子问:“五千?”

荣老板摇头:“五百。”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四千八。”

荣老板不动声色地说:“八百。”

那女子合上盖子,说:“四千五。”

荣老板心里稍稍着急,说:“一千五。”

那女子捧起匣子,说:“四千。”

荣老板说:“两千五。”

那女子懒得再费口舌,转身朝外走去。荣老板紧随在后,说:“三千。”

那女子推门欲出。荣老板一把拦住,说:“一口价,三千八。绝不能多出了!”

那女子一声笑,说:“老板,你可真是个实诚人。坑蒙拐骗,也算得高手了。”

荣老板请她放下匣子,自己动手将那尊青铜鼎取出来,凑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端详,果然铸雕工艺精湛,是不可多得的秦国礼器,当即问这件东西的来历。那女子说是故世先夫的,他早年从军,从一伙盗墓贼手里得来的,临终前再三嘱咐不可卖掉。要不是家里出了急事,为子女计,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荣老板明白,这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拿出来当钱救急的,此类事情在他这个行当里是司空见惯的,不足为奇。于是也不多问,让账房来付了银票,打发走了卖家后,急忙捧起匣子来,去后宅找那位约翰逊先生炫耀。

约翰逊自从孙啸伯不辞而别之后,依然住在荣庆斋后宅,丝毫没有沮丧失望的意思,每天遵照固定的作息规律,早起早睡,轻易不出门。今晚,正要等佣人送来饭菜,小酌之后好去看书休息。只听得院门外脚步声匆忙,抬头看时,荣老板拿了只蓝布罩着的木匣子进来,得意洋洋地说:“看看,我手里这件东西,你在西安这么多天,绝对没有见过。”

瞧他这份兴奋之色,约翰逊知道他得了件稀奇之物,坐在椅子上微笑,等他自行将宝贝亮相。荣老板迫不及待地捧起那尊青铜鼎来,放在光线明亮处,示意说:“战国秦鼎,体量虽小,却是件呕心沥血之作。请看……”

他的手指在鼎内腹部划动。约翰逊俯身去看,大致地辨析了几个字后,抬手拨开荣老板的手臂,问:“多少钱收的?”

荣老板伸手说:“五千。”

约翰逊摇头说:“贵了。”

荣老板一惊,疑惑道:“不会吧?这鼎做工精细,还有错金铭文,字数大约有二十个,我估摸着在北平天津,能卖到八千至一万,这才收下来的。”

约翰逊说:“战国后期,秦武王赐给宠臣力士的。到了平津古玩行,也就值个五千块吧。你若是四千以下收,才有得赚。”

荣老板有些失望,心想既然到了平津只能卖五千,还不如就此转让给约翰逊算了。好歹自己这笔交易还能挣个一千二。于是便主动开口,表示愿意原价让给他,不赔路费了。

约翰逊起初有点儿不乐意,但经不住他再三地劝说,只得同意收下,反过来问他这件货是从什么地方什么人手里收来的?荣老板说是个女人到店里来当的,四十岁上下,风韵犹存。她是单身一人来的,看样子像是家中出了事,需要变卖现钱来渡过难关。约翰逊沉思了一会儿,提醒说以后收东西,来历最好要弄清楚,万一来路不明,要惹麻烦的。

荣老板点头称是。这时候,佣人从厨房送饭菜过来,托盘里两样炒菜、一罐羊肉汤、半只烧鸡,外加一壶酒。荣老板心中高兴,坐下来吩咐再去加些菜,要陪约翰逊喝上几盅。约翰逊似乎已经将这青铜鼎一事忘在了脑后,谈起那位不声不响遁回陈仓的孙啸伯来,说自从亮出了那满屋子所收藏的孙氏墨宝字迹后,他的字再也不会有了。这老先生会估计到陈仓家里出了内奸,束手不写,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荣老板附和,说好不容易鱼饵放下去钓上了钩,谁知道他年纪虽老,脚板底却是油滑,跑起来一溜烟似的。再要引他出来,怕是难了。约翰逊眯缝着眼,说老先生在陈仓也不太平,据他所知,他来西安运动上层,换掉了处处跟他为难的县长,谁知道那个家伙非但不走,而且还改换门庭做了县党部主任,摆明了要与他斗到底,这可不是件好事。坐在西安这边的钓鱼台上,虽然离得有些远,但还是能看清楚这出戏的。荣老板心里对此怀疑,但也不去扫他的兴,酒足饭饱后,先行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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