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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峰回路转 2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6:05
  • 章节字数:9472字

他心神有几分恍惚,坐卧不宁,又念起葬身烈火的白夫人母子俩,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来,在尼庵后院的小白鞋,和城外那些占山为匪的党部旧属们,会有联系吗?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想过,根本也不会去想。他的认知里,充满了这母子俩一旦现身就可能引来仇家追杀的想象,他们的安全,他一直视为无懈可击,谁知道到了最后还是随着俞小姐的现身而冰消瓦解。

俞小姐在党玉昆的旧部手中,生死未卜,孙府的未来也系于其身。他起初想到这一点时,是满心情愿她就此完蛋的,但这时又忽然改变了念头,带着三分侥幸想,假如俞小姐能和白夫人母子撇清的话,孙府就能置身于这场惨祸之外了。至于俞小姐究竟是否为这件事的真凶,他反而先搁置在一边了。

众敌环伺之下,轻重得失是唯一衡量的基础。他不愿再束手待毙,前途难测的时候,抓一分主动就有一分胜算,他内心里对于王本斋奇迹般改头换面而产生的沮丧情绪由此驱散,抖擞起精神来。他决定去县府走走,跟新就任的年轻县长通络通络,看看这两天是否有新的消息。

他坐着黄包车刚刚转过街口,便瞧见了孙连文手里拎着只牛皮纸包心事重重地出来,当即招手唤他过来,跟自己一起去县府访友。

孙连文此时是从药铺回来的,今天从林掌柜口中得到不妙的消息,据游击队侦察员和白虎岭土匪的接触,探听到俞小姐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与城防团的一封来信有关。看来,和平营救的希望已经渺茫了。游击队正在制定应急计划,实在不行,武力强行解决这伙土匪,绝不能让俞小姐落于敌手。想到为俞梅要开战端,牺牲了多少人不算,而且她的生命安全还得不到保证。他恨不能自己去替换回俞梅,跟那些匪徒做个你死我活的了断。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在街头走,冷不防父亲在斜对面叫自己,本不愿意,但听说是到县府,突然灵机一动,当即答应了。

傅县长来了陈仓半个月,初当县长的新鲜感开始消退,正为琐事疲于奔命时,见孙家父子来访,便拉着他们去后宅坐,谈论起眼下的形势来。他说不久陈仓或许会大大地热闹起来,陕南一带战事不利于行政,行署拟迁陈仓,陕军一个师也将以陈仓为重要据点,将地盘丢给中央军与****,由着他们互相攻伐,坐观成败。

孙啸伯没想到形势恶化到了必须舍弃的绝望地步,有些吃惊,忙问陈仓是否也在可能放弃的范围里。傅县长说陈仓是西安拒北的门户,岂能丢掉。上峰的本意就是集重兵扼守陈仓,确保关中安全。他所透露的这讯息真假莫辨,只有等事态的发展来验证。

孙连文对此不感兴趣,他心里另有算计,这会儿趁着父亲蹙眉愁思的时候开了口,想烦请县长一件事情。傅县长不知道他所指何事,就让他直接讲明白。孙连文便托辞心念陷身在白虎岭的朋友,准备托人去看望,但恐怕不为那帮匪徒所重视,所以想请傅县长写一封信,届时带上山去,借着陈仓县府的声势壮壮胆气。

傅县长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转身拿起纸笔,斟词酌句就来动笔。孙啸伯没料到儿子今天随自己来县府,竟然还有这样的目的,起初的反应是想去阻止,但随即转念由着他去了。既然儿子想借县长大人的名义敲山震虎,那也未尝不可,当然更是乐见其成。

傅县长下笔如风,不出十来分钟修书已成,特地找了个印有县府字样的信封装进去。孙连文得了这样一件护身符,心里的喜悦可想而知。接下去,聆听着父亲跟这位县长的闲聊,再也不发一言,盘划着自己启程前往白虎岭的说辞。

孙家父子在黄昏时离开了县府,半途,孙连文伪托另外有事,没有陪同父亲回家,改道去了药铺。林掌柜正坐在夕阳里闭目养神,冷不防他今天下午去而复返,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孙连文进了店堂,将那封墨迹未干的信递给他。他拆开看了一遍,疑惑地问:“你想以它为掩护,由游击队派干练的人送上山去?”

孙连文摇头,说:“不成,别人去了不起效果,得我去。”

“你?”林掌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不能,太冒险了,千万不能!”

孙连文说:“俞梅在匪巢里已有多日了,日久生变,我必须去冒这个险。我是孙府的大少爷,党玉昆与我父亲的交情世人皆知,再加上这封陈仓县长的亲笔信,把握较大。换了别人,谁都不成。”

林掌柜坚决不同意,说:“俞梅已经失陷在土匪手里,你再过去,万一事态再有变,那可就是被一锅端了。这个责任,我负不起。一定要征得上级的同意。”

孙连文叹息一声,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再不能耽搁了。这两天情况可能有急剧的变化。事不宜迟,我明天一早就出城。”

林掌柜板起脸来严肃地说:“孙连文同志,你不能只顾个人感情,忘记了组织纪律。这件事,不经上级同意,我绝不能让你去。”

孙连文情急之下,收起那封信来,说:“我跟俞梅和陈仓地下组织是横向联系,协同关系。在上级省委没有新的指令下达之前,我可以便宜行事。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

林掌柜看他态度强硬起来,所说的又是事实,自己无法阻止他的行动,心里又急又恼,眼瞅着不能逼迫他打消前往白虎岭的念头,等他离开后,急忙换衣,抢在天黑之前亲自出城,寻找游击队,商讨应对这猝然的变故的办法。

(三)

王本斋坐在位于陈仓一隅的县党部内,犹如稳坐钓鱼台的姜子牙,亲手策划、导演了这一系列的行动。他借助刘少校,纠合丁团长,运筹帷幄,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孙啸伯圈在了自己织造的一张紧密的大网当中。现在,网已经开始收紧了,孙啸伯依然没有觉察。等到刘少校和自己带着那个行踪莫测的****叛徒登上白虎岭,指认了俞小姐后,将她押回陈仓,水落网起,孙连文的性命尽在自己的掌握中时,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那些传说中党玉昆的藏宝,将会纳入他的囊中。那时候,由着那些蠢虫两手空空地跳脚吧,他将会无声无息地从陈仓、陕西,乃至中国消失。有了这样巨大的财富依靠,天下他尽可去得,何必逗留在这样一个烽火硝烟弥漫的危险地带呢?

他正在陶醉中,刘少校亲自登门。他一进门,就让王本斋赶紧去查验一下,那位俞梅俞小姐是否是北大毕业的。这件事突如其来,倒让王本斋惊疑交加。好在这信息有册可询,中统的势力在文化、教育界根基深厚,查询这个是小菜一碟。他当即拿起电话,拨到省党部调查处,请他们与北平方面联系,在北大毕业名册里查询一个名叫俞梅的女子。

安排好这件事后,他省过神来,拍拍桌子说:“还是刘兄厉害,我真蠢笨,周旋了这些天,居然没想到去查查这个女人过去的底细。”

刘少校有些羞惭,说:“不是我,是吴少校。他今天下去在我的监视下,询问了那个****的叛徒,出乎意料地点破题目。他不知道从哪里掌握到了此人出身北大的秘密,一针见血地问跟那个女人是否相熟。那人没有否认他点明的身份,但却根本不认识同伙中还有这么个同样出自北大的女人。”

王本斋冷笑:“这女人是北大毕业的讯息,最初是从孙府大少爷那里传出来的。孙大少爷是北大毕业,毋庸置疑。她既然是他所亲口介绍承认的同学,那么眼下就有说谎的嫌疑了。也许,他们不是同学关系,而是……”

刘少校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臆测,说:“恐怕,连情侣都算不上。他们是同党,孙大少爷极有可能也是****分子。呵呵,如果是这样,孙家可就彻底完蛋了。”

王本斋保持了清醒,说:“有一点,吴少校为什么这时候才发出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呢?难道,他早已开始调查孙家父子跟那个女人了,刻意隐瞒住我们?还是,事态到了他必须借此洗脱自己的地步,他是不得不为之?”

刘少校轻蔑地一笑,说:“这着棋,他出得可是够臭的。洗脱不了自己,还给咱们的侦察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和思路。如果北平方面证明了咱们的猜测,我就可以直接向绥署报告,吴少校有通共的嫌疑,请求上峰当机立断予以处置。他怕是难逃这一劫了。”

王、刘二人踌躇满志地等候着北平方面的回复。而他们的同僚吴家骧,此刻正心急火燎地抵达了孙宅,直奔孙连文的住处。可是孙家父子俩都不在家,只剩灵秀独坐闺中,正将翻得厌倦的书本往旁边一推,想去小憩片刻。听到外面马靴的声响,知道是他到了,不由精神一振,笑道:“听你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干什么呢?”

吴家骧听见她的召唤,原先心中的焦急稍稍缓解,进门来瞧见她穿一袭淡蓝色裙子,头上别了只翡翠发卡,衬得肤白如雪、明眸皓齿,美得令人陶醉,摇摇头说:“我找老伯、连文兄,他们不在家,去哪里了?”

灵秀佯作嗔恼,摆手说:“那你去找他们吧。满大街地找,我就不该叫你进门来。阻碍你办正事了。”

吴家骧赔着笑,说:“我主要是来看你,找他们不过是个借口。生气干吗?不过这生气的模样儿,也好看。”

灵秀娇羞地甩手打了他一下,说:“瞧你这额头上的汗,我去给你倒水去。”

吴家骧连忙说:“我不渴,你陪我坐坐,扯扯闲话吧,等着他们回来。”

灵秀在他身边坐下,撅嘴说:“还说找他们是借口,反过来了吧。不过,我是得多陪陪你。等下半年北大招生考试开始,我就得去了。”

吴家骧听她说得“北大”二字,苦笑说:“北大,北大,北大是个苦恼啊!那天我自作聪明,为这‘北大’贸然说话,惹来祸事了。”

“什么北大,祸事?”灵秀不明白他的胡言乱语。

吴家骧却也不便说明,但恰好趁机问起俞梅和北大的关系来,掉转了一个角度,说:“上了北大,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可夸耀的。你看俞小姐,不也稀松平常?看不出北大给她多少脱胎换骨的熏陶。”

灵秀听他这样评论俞梅,不同意他的看法,说:“俞小姐待人接物,谈吐学识,比我强多了。一看就是见过世面,有教养的新女性。”

吴家骧笑了笑,心中暗说这样心机深刻、诡计多端的新女性,还是少有些为妙。孙小姐倘若变成了俞小姐那样圆滑世故、老成干练,可就一点也不可爱了,甚至还有些可怕。眼下,她给孙家父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也算多的了。自己此刻在这里心急如焚,焦虑不安,正是蒙她所赐。

他笑而不语,轻轻伸手半揽住她的腰肢。灵秀下意识地缩了缩,接着便不再退让,坦然接受了她的亲近爱抚。吴家骧鼻尖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意态,就这样默默无言地相互依偎了不知道多久,眼见夕阳西下天色黯淡时,外面甬道里远远传来孙啸伯的一声咳嗽。

两人闪电般分开。灵秀理理衣裙上的皱褶,吴家骧挺直了腰板,整整领口,刻意加重了脚步迎到门口,行了个军礼说:“伯父回来了,小侄等候多时。”

孙啸伯已经听门房禀报吴少爷登门,知道此刻他必定在女儿闺房里,这一声咳嗽权当提前知会,免得这对小儿女卿卿我我之际忘情失态。此刻见他候在眼前,微笑说:“连文先前随我出门去县府拜访了,另外有事没有一起回来。”

吴家骧恭敬地说:“我是专程来拜访老伯的,请老伯私下里单独谈谈。”

孙啸伯点点头,领着他去了后宅书斋内,两人掩上门坐下来。吴家骧低声说:“有一个问题请教,那位俞小姐跟连文兄究竟是什么关系?”

“同学,初来时连文介绍过,他和俞小姐是北大同学。”

吴家骧摇头,说:“子虚乌有。”

孙啸伯吃了一惊,急忙问:“不是?难道连文骗我?”

吴家骧说:“我敢断定,这俩人绝非同学,但恐怕是情人关系。所以特地向老伯求证。”

孙啸伯狐疑道:“假如不是同学,就是情人了。也许,是在西安教书时自由恋爱的吧。不过,这位俞小姐品行轻佻,我曾经在街口瞧见她跟陌生男人喝过茶,态度亲昵,很有些不安分的呢!”

吴家骧说:“情人,谈恋爱或许是有的,但是我透露一个绝密消息,请老伯守口如瓶,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孙啸伯心中紧张,前倾身子,说:“请讲。”

吴家骧说:“俞小姐是,几乎可以确定了。如果连文是在替她掩饰,那可就麻烦了。眼下,疑虑已经从俞小姐身上向他蔓延。万一,他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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