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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遥寄稚子 17

  • 作者:冰心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40:25
  • 章节字数:9036字

今年的国庆日,当我站在观礼台上,看到少先队浩荡整齐的队伍,精神焕发地走过,数不清的彩色的气球和雪白的鸽子,从他们高举的手中飞起;在广场两边,面对的小朋友的队伍,也一起摇舞着手里的花束,高呼“万岁”的时候,使我深切地感到社会主义国家里的儿童是何等地幸福,前途是何等地光明。社会主义国家的特征之一,就是对于我们的接班人的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关怀,要使每一个儿童在德育、智育、体育各方面,都得到充分发展的机会。但是,为着铲除我们中国儿童身心发展的障碍,我们亲爱的党在以往的几十年中,曾付出了多少代价呵!

记得四五年前,我在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访问的时候,遇到过一位好心肠的医生,他上午给交费的病人看病,下午是免费给穷人看病。他对我极其难过地说:“我们周围的穷人太多了,他们受着饥饿和疾病的侵袭,每年有许多许多的大人和孩子,像苍蝇一样地死去!我是一个医生,我个人的能力所及,就是分出半天的工夫,牺牲半天的诊费收入,来替穷人看病。

但是这样做并没有使我得到安慰,也没有解决什么问题,有许多事实,知道了反而引起我的愤怒和难过!这种例子多得很,就像今天下午,我看了一个肺病已到第三期的码头工人,他双颊通红,咳嗽得直不起腰来,他恳求我给他一点止咳的药,免得监工的人听见他咳嗽就要停止他的工作。我对他说:‘吃药是没有用处的,你必须长期休养!’他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神话似的,但立刻又苦笑着说:‘休养?我怎么能休养呢,我有六个孩子呵,大夫!我要求做工还来不及呢。’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垂着头说:‘为着孩子们,我必须……我也愿意苦干到死。’我看着他低头伛偻地走去的背影,感到我的心头压上一块千斤重的铁饼!我几乎恨我自己的职业,我给他们看了病,却不能给他们从根本上治病……这个社会,怎么好?而在你们新中国里,儿童们多幸福呵!没有失业的父亲和母亲,生病有人管,上学有人管,一切的一切都有人管……可是什么时候我们的孩子才能享受到那样的幸福呢?”

去年的四月,我在意大利的米兰城,访问了一个电车工人的家,他住在十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炸坏了的半座房子里,一家五口人住着两间又潮湿又阴暗的小屋。这时天气还很冷,他的年老的母亲,正坐在门边,借着户外的微光,在缝补着小孩的衣服。看见我们来了,他们一家人——母亲、妻子和儿女立刻亲热地把我们围住,这时门外又涌进许多老人和妇女,也有小孩,都是住在这方场上破屋子里的邻居。他们争着问讯我们国家里工人的情况,也争着对我们诉说他们的困苦的境遇。他们说:“一个工人的家庭,一家四口人,至少也得七万个里拉一个月才够开销,可是我们的工资,每月只有四万五千个里拉呵。”我们对于意大利钱币的价值,是没有概念的,后来一位妇女对我们举例说:“比方说吧,小孩的鞋子一双两千到四千个里拉……你就知道这点工资够不够开销了;当然,疾病和意外的花费还不算在内。我们做家庭预算的时候,根本就不敢想到这些……”她又对我叹了口气说:“什么时候,我们工人能熬到像你们那样的好日子呢!”

回来的路上,陪我们的意大利朋友,对我背诵一首描写意大利工人家庭的孩子的诗,诗的大意是:“父亲领来工资,还没有递到母亲手里,钱袋已经半空了,父亲叹息着,母亲也低着头。他们都不敢拿眼睛看我们,我们还能有什么要求呢?街上传来杂技团奏乐的声音,还有卖冰棒的喊声……但是我们整个月来的想望,也和钱袋一样地空了!”这是怎样的一首使人“心头压上一块铁饼”的诗呵!

一回到祖国来,我心头的铁饼就消失了。小朋友,为着我们目前幸福的生活,我们更要常常惦念那些在痛苦的环境中过活的儿童。为使世界上所有的儿童,都能得到像我们一样的幸福生活,我们要奋斗到底!

祝你们不断进步。

你的朋友 冰心

一九五九年十月十四日,北京

通讯十七

亲爱的小朋友:

前几天,我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去访问一位从甘南地区来北京参加群英会的年轻医生——李贡。在接待室里,负责的同志给我介绍一位身穿蓝布制服,胸前佩着闪闪发光的奖章,中等身材,两道粗粗的浓眉,双颊红润,满面含笑的年轻人,这就是我所听说的、那位有高度的革命人道主义的、全心全意为藏族人民服务的医生了。

我们谈话的时候,他开始是很腼腆。但在我们不断地发问之下,在他自己深沉的回忆之中,他才渐渐地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流畅,他那极其动人的故事,使我听了有好几次忍不住流下感动的热泪!

李贡医生今年才二十六岁,甘肃兰州人,在一九五四年,当他从兰州卫生学校毕业,分配到甘南地区工作的时候,他就十分兴奋,心想自己要和藏族的勤劳勇敢、能歌善舞的人民,一同生活一同工作了,及至到了草原,那艰苦的环境,使他犹豫了起来。那里是海拔四千公尺的高原,冷得连夏天的早晚还要穿着棉衣,住的是不蔽风雨的布帐篷,生活的一切得自己动手来做,医疗工作上也没有助手,自己和藏民言语不通……这些困难,对这个热情的青年人而言,像压顶的泰山一样,劈空飞来,他的思想斗争开始了。

反复考虑的结果,他决定留下了。他想:党培养了我这么多年,不为的是让我好好地为人民服务吗?现在面对着广大的藏族同胞,我就在困难前面低头退缩,我怎么对得起培养我的、热爱人民的党呢?一想到党,他的勇气无限量地升起来了,他决定在草原上坚持下去。

此后,四年之中,他勤勤恳恳地做着帐圈巡回医疗工作,不论白天黑夜,路近路远,都按照党的指示,想尽一切办法,克服种种困难,治疗着看护着每一个就医的藏族人民。因为他的不懈的热情和良好的医疗成绩,来到他这里就诊的藏族人民越来越多了。他和藏族人民建立了家人骨肉般的深厚感情。同时更是不断地在他们中间扩大了政治影响,提高了党的威信。他的四年工作之中,有许多动人的故事。

一九五五年的春天,欧拉地区的草原上发生了一次大火,一个名叫曹加的藏族妇女,因为从大火中抢救牛羊,右臂被燎伤得很厉害。李贡医生替她整整地治疗了几个月。他用尽一切办法——打针敷药,可是曹加的伤口总不能长合。有一天,当他在帐篷里学习的时候,听见几个候诊的病人在帐外草地上谈话,一个藏族老太太问曹加说:“的医生技术怎么样?你的伤口好些了吗?”曹加说:“的医生技术也不见得怎么好,我已经治疗了几个月了,还不见好转,我想我还是去找藏族医生吧!”李贡医生听了这些话,心里如同被人猛刺一刀似的,他想:“藏族同胞是把我代表了一切的的医生了,我的医疗工作如不做好,不就是降低了党在藏族人民中间的威信吗?”他一面深深地同情着这个久被痛苦纠缠着的藏族妇女,一面又着急自己的周围没有一个老师或者同行,可以商量请教。他忍住满心愁苦,镇静地出去和曹加谈话,请她过三天再来。

这三天之中,他不停地翻看手边仅有的两本医书,看到了一种皮肤移植的疗法,就是把一块好皮肤割下来移植在伤口上,来帮助伤口长合的方法。三天之后,他对曹加说明这个办法,动员她把腿上的皮肤取下移植在手臂上的时候,曹加吓得跳了起来,说:“我的手臂还没有治好,还要把我的腿也弄坏了吗?好了,再不要给我治了!”这几句话,又好像枪弹一样,在李贡医生的脑子里爆炸了起来!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心把自己的皮肤取下,来给她做移植的手术。他请曹加明天再来。这一夜,他把手边仅有的简单的手术工具,取出来消了毒……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手术,而且是从自己腿上取下一块皮肤,他不由自主地觉得一阵一阵的胆怯。这时天已经亮了。不久,曹加来了,他让曹加躺下,用被单盖上她的脸,吩咐她不要往这边看。当他在自己的腿上打了麻醉针,开始剪下第一块皮肤的时候,曹加坐起来了,惊惶的眼光中充满了感激的泪水,抽咽着说:“我从前没有听见过,也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医生,连自己的皮肉都割下来给病人治病。是我的恩人,我至死也忘不了!”

曹加的手臂完全好了,她和她的丈夫牵了一只羊,来谢李贡医生。李贡医生说:“和派我来就是给大家治病的,不要感谢我,应该感谢和。”又请他们把那只羊仍旧带回去。他们万分感激地说:“和真是比父母还亲,比太阳还热,我们到死也要跟着走!”他们这话是从心底说出来的,曹加的丈夫在此后的、为本族人民服务的事业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小朋友,这只是李医生的故事之一。不知你们听了这个故事,也受到感动了吗?你佩服、喜爱这位年轻的医生吗?你们愿意向他学习吗?他能够这样勇敢地为人民的利益而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就是因为他挖掘到了一切力量的源泉。只要时时刻刻地想到党,深深地体会到党的为人民服务的真挚崇高的愿望,坚决地要保持爱护党的影响和威信,任何一个人,无论他多年轻,都会自然而然地把群众的利益放在个人的利益之上,满怀乐意地去关心别人,忘掉自己。

这是我从李贡医生的谈话中所得到的启发,我愿意把我所得到的再告诉我的亲爱的小朋友!

你的朋友 冰心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十二日

通讯十八

亲爱的小朋友:

新年好!我想在齐步跨进一九六○年的六亿五千万中国人民当中,你们是最最高兴的吧?时间过得越快,离你们实际参加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时期就越近了,你们不感到兴奋吗?

你们在今天都做些什么呢?是在打乒乓球吗?是在看一本新书吗?还是去参观了什么人民公社或是工厂了呢?

谈到参观人民公社,我在今年的十月底,曾去参观了北京郊区黄土冈人民公社的园艺队(这个园艺队包括两个苗圃队和三个盆花队,这五个队一共占地一千七百多亩,有花三百多种,五十万盆,树苗不计其数),我好久就想去访问他们了,因为这公社的园艺队供给了绿化、美化我们的首都的大部分的树木和花朵。当我们看到首都市郊的街道两旁,绿树葱茏、鲜花耀眼,或是当我们把一束一束美丽芬芳的鲜花,献到我们的领袖、英雄、模范、先进工作者和来自外国的贵宾手里的时候,我们总会感谢这些终年辛苦替我们培养花树的公社园艺队员们的。

我说“终年辛苦”,因为在我下去访问之前,只知道春夏时节,花树萌芽开花,最需要修剪灌溉,却不晓得秋冬是花农最忙的季节,当我们看到满树嫩芽,满枝香花的时候,那已经是他们秋冬苦干的成绩展览了!

十月底在北京,年轻的人还没有穿上棉袄,我到这公社樊家村鲜花生产队的时候,他们已在忙忙碌碌地做花洞的窗架、安玻璃、砌墙、编席子……准备着把盆里和地上的花,都挪到花洞里去过冬。这工作真不简单呀!特别是那几天,天天都可能有“霜冻”的警报,队员们就像抢修什么工程似的,在迷濛的朝雾中,在凝冷的月光下,加紧地工作。小伙子大姑娘们一边欢腾地说笑,一边热烘烘地往花洞里抬大花盆,搬小花盆,还从地里起出一棵一棵的花来,堆在小车上,推着赶着地往花洞里送……

我在这公社里住了几天,把五个生产队都巡礼了一番,其中黄土冈茉莉花生产队给我的印象最深,生产队副队长刘伯伯对我的谈话,最详尽也最动人,我不妨对小朋友再说一遍。

我是在一个熏房里找到刘伯伯的,他正在侍弄着几百盆含苞欲放的茉莉。熏房里清香四溢,热气蒸人,他身上穿的是单衣单裤,还是一身的汗,满脸的汗!茉莉本是在华南一带的植物,没有这么高的气温培养着,在北方的初冬是开不出花来的,但是养花的人多么辛苦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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