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爽快，我的确不会随便要你的命，如果你听我的话，你会活得好好的。现在，我要将你的双手捆上，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见了么？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那沙哑的声音说着，像是扔了什么东西在地上，他继续说道：“你先将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将你的双手和双脚捆在一起，你不必担心，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等你先将你自己捆好了，稍后我自然会把你脚上的绳子松开，重新给你绑手，之后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只要你跟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够了！”

“你可真是够小心的，看来，你的确不想杀我，但你这么做，很明显是为了威胁别人吧？你被别人盯上了？可惜小和尚的命可不值钱，你确定要这么做？”舍蕴问道。

“废话少说，你到底捆是不捆？”那刀客威胁，手上稍稍用力，已轻易割破了舍蕴的皮肤。

舍蕴脸上微寒，不再多话，也不必多话！这一刻，他发起了反击！

他留在这里，的确是专门为了等那凶手的出现，现在，凶手已近在眼前，舍蕴根本不可能留下来陪对方玩什么把戏，他也没有那样的时间！他的肩膀猛然用力，他身下的沙地，突然沉陷！

原来，这沙地，竟早就被他动过手脚！

“找死！”与此同时，刀光一现！那刀客第一时间动手了！

他很快，比沙地沉陷的速度快得多。

但舍蕴的手指却更快！

上身下沉的瞬间，舍蕴脚踢刀尖，巨大的力道，不但将刀客手中的刀踢偏，也让刀客中门大开。一根手指，快如闪电刺出，一指擎天的手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刀客的咽喉！

一触即发，一发即收！舍蕴翻身而起，他杀人的手指，已隐藏在袖子中，仿佛刚刚的那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噗嗤——

鲜血激喷，那刀客连连后退，他满脸的不信，满脸的恐惧！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和尚竟然会有如此快的身手，快到他所有的刀法都来不及施展！

“你……”他望着舍蕴，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他猛然举起手中的钢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舍蕴劈来！舍蕴无动于衷，也根本用不着上前交手，他只不过是退开四五步。

这四五步的距离，就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那刀客一刀劈在沙地上，他整个人也扑倒在沙地上，鲜血染红一地，他浑身痉挛、抽搐，没过多久就一动不动了。

舍蕴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冷冷地注视着黑夜。

他的心底突然忍不住一阵恶心，反胃！

他已知道，自己已经越陷越深了，杀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很快，他杀人的技巧也会越来越熟练！但他并无任何喜悦，并没有丝毫的惩治了凶手的快感，他的心和这片黑夜一样，茫茫一片，唯一的感觉就是冰冷。

突听一人说道：“杀得好！”

在舍蕴注视的黑夜里，不知何时，竟走来一个人，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不过，那个人并没有靠近，停留在黑夜里。

“你就是那个盯上他的人吧？”舍蕴问道。

那人道：“不错，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个个都是使刀的行家，我来这里已经有五天，却只杀死其中两个，现在，你杀死了第三个！”

舍蕴目光微凝，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说我杀死的是第三个，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就是那第四个？”

“你认为我才是最后的凶手么？嘿嘿，你能这样怀疑我，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我现身来和你说话，并不是要你相信我，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那人道。

“什么事？”

“你一定已经见过这一路上的那些尸体，也一定发现其中一具尸体，被杀害的时间，至少超过七天。”

“不错！”

“那具尸体，应该就是祁连山的剑宗掌门人！半个月前，他力排众议，西出阳关，带领几个门下精锐弟子，赶来支援道轮，没想到他连道轮的面都没有碰上，居然就被人截杀在此，实在有负他的盛名！”

“原来那具尸体就是祁连山的剑宗掌门人！你恐怕说错了，我从他的伤口判断，他是被人暗算在先，伤了心肺，之后才被围殴致死，他第六根左肋上的刀伤，你应该知道。”

“哦？你如何判断他那一刀是被暗算在先的？”

“当然是从其他的尸体判断出这一点，因为其它几具尸体，无论是中刀的位置，还是力道和角度，都证明他们是死在同一个人的刀下，都是一刀致命。一个常年使刀的人，如果杀人只用一招，他绝对不会习惯出第二刀，所以我判断，祁连山的剑宗掌门人，必然是先中了那一刀，再经过一场残酷的厮杀，鲜血流尽才死的！”

“看不出来，你还能有这样的判断，不错不错！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有必要多说废话，我来是要告诉你，那个刀客，并没有死，我并没有找到他。也许你的判断没错，他也许受了伤，躲了起来，伤在祁连山的剑宗掌门人手里，毕竟，祁连山的剑宗的剑法乃塞内一绝，何况是剑宗掌门人的垂死拼命？但无论如何，那个人就算刀法平平，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

舍蕴道：“可愿留下姓名？”

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不过，很快他的声音已再度响起：“在这片沙漠上，十个鬼舞的名字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惊鸿仙子，但你要记得，只要有恩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鬼舞出现！”

“鬼舞么？”舍蕴暗暗记下，他没有停留太久，收拾行装，连夜赶路。

昼长夜短的沙漠，突然狂风阵阵，黎明时分，天际就彤云密布。也许，会有一阵暴雨，也许雨云很快被吹散，雷声大雨点小。

大漠中的天气本就诡异莫测，什么都有可能。

漓泣总算等到了天亮，她已跪在雷音寺前足足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她，直感到头晕目眩，她知道，天亮后，如果再见不到雷音寺里的高僧，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她不能把命留在这样的地方，她还要照顾若土，还要去和道轮会和，哪怕没有金行之子，她也不能退缩。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自从来到大漠，她仿佛变了个人，一向桀骜不驯、性格乖张的她，居然会跪在这样的寺庙前，求见那些以往她所不屑的光头和尚。

也许，她变得比栀落和焰空更加冷静，更加顾全大局，只因为她想活下去而已。她在大漠中每呆一天，想念江南的故乡就越强烈！所以，她必须找到金行之子，凑齐五行，才有可能打败渊鱼，甚至须弥陀，活着回去！尽管她知道，哪怕找到金系灵根的人，临时学法，也很难获得高深的修为，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天色大亮之后，漓泣自嘲的笑了，她坚持不住了，她已严重脱水，再这么跪下去，也许就不是她去照顾别人，而是要别人来照顾她了。

“无论如何，我已经尽力了，也许，我本该将时间花在外面，运气如果好一点，说不定能撞到金系灵根的人。我何必要去求他们？他们虽号称大德高僧，毕竟已老了，毕竟他们将自己关在这样的小小寺庙里，诵经念佛，早已没了血性，两耳不闻窗外事，坐吃等死而已！也许，他们连惊鸿仙子是谁都不知道！”漓泣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放弃了，她缓缓起身，脚底发软，眼前发黑，简直比与人斗法一场还要不堪！漓泣突然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她自从当初被逐出师门，四处漂泊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漓泣满脸不甘地望着雷音寺，咬着银牙，一脸的愤恨！

她一瘸一拐地狼狈地转身离去。

突然，漓泣又转过身来，她听见那敲了两天两夜的木鱼声，居然停止了。

“吱”的一声木门响，那扇古旧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小沙弥。

漓泣又气又喜，她的眼泪都已流了下来，她像个孩子一样，随手擦干眼泪，却笑得很灿烂。

小沙弥站在台阶上，远远双手合十，作了个福，道：“长老让小僧将这件物品交给女施主，并让小僧转告女施主：因循苟且，无一事可为；随缘随法，皆乃天命。”说着，这才走下台阶，将手中的一个锦囊以双手递给漓泣。

漓泣颇为不解地接过锦囊，还想问点什么，那小沙弥已自顾回去了，将那扇古旧的大门重新关上。

漓泣仔细一想，不由冷笑连连，她心中那点敬畏再无半分。

“因循苟且，无一事可为。”这是老和尚在说教？是在教自己要学会变通。

“随缘随法，皆乃天命。”不过是畏惧皇权，不敢大开方便之门的一番措词而已。

一边在教自己不要因循苟且，一边又畏惧皇权，只能随缘随法！这都是什么逻辑？

“互相矛盾，枉称大德高僧！”漓泣无比失望，但还是忍不住打开锦囊，里面却仅有一张黄纸，黄纸上仅有两个字：鬼舞。

漓泣一愣，随即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起来！她根本不解其意，难道是个人名？还是在嘲笑自己这两天跪在这里，像大佛面前的蹦跶的小鬼一样？

望着满天流动的雨云，漓泣眼中有凶戾浮现，她一气之下，忍不住想要施法给这些秃驴一点惩罚！但她仿佛也听过敦煌雷音寺的威名，这才强忍下来！

回到城内医馆，漓泣怒气未消，不过，这时候，却见一位头戴方巾的白发老者，正站在医馆对面的土墙下，朝她招了招手。

漓泣见这位老者虽然年迈，但精神矍铄，气质不凡，虽然心情不好，身体也因在寺前跪了两晚，很是不适，但没有无视，走过去问道：“老翁莫非是在叫我？”

那头戴方巾的白发老者笑道：“听闻姑娘在城中遍寻老朽，怎奈老朽前几日正好有要事离开了寒舍，不曾与姑娘会面，实在是万分抱歉！”

漓泣闻言大喜过望，道：“莫非老翁就是神医药先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