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魔身再也无法淡然处之，此言声落，她骤然发难。

但让她吃惊的是，这时候的她，居然使不出任何神通，她好像被人打落了境界，一削到底。

惊鸿看着她，问道：“你该回去的地方，应该是找惊鸿仙子合体，做回真正的你！道祖当年三尸化神，一气化三清，修成无上道果，并没有舍弃哪怕一根毛发，完全正视自己的一切优点和缺点，所以才万古不灭！而惊鸿仙子的尸解之法，只是小道，你被惊鸿仙子剥离出来，封在地狱之中，的确能使她一时修为猛进，但没有了你在她的身体之中，她还是个完整的她么？”

“你竟然连她也敢管？”魔身不可思议的说道。

“各自都有各自的修行，各自也有各自的所得，惊鸿仙子不是无敌的，所以她的法界也有破绽，她有了破绽，就杀不死我。我想要你们回到各自应该回到的地方，她也无法阻止我，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惊鸿如此说道。

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各自都回去吧！”惊鸿说道。

大家能说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通，哪能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惊鸿重新拔出宝剑，还是刚刚那般，朝天刺出一剑。

呼哧一下，时空逆转，一切仿佛变了，仿佛又没变。

但是，大家知道，这是回来了，他们刚刚一定是陷入幻觉，此番恢复知觉，能动用所有神通，魔身和渊鱼太子率先发难，随即是渊鱼也选择了攻伐，紧接着是玄守一，虽然有两个元神在泥丸宫里，但这时候居然暂时罢手，选择了同仇敌忾。

他们全部都施展出最强的神通，要先灭掉惊鸿。

惊鸿临危不乱，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

只见她左手持着一个奇怪的法印，右手则是持剑。

一瞬间，那宝剑化为一座通天大桥，那奇怪法印则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转动大轮。

“六道轮回印！”

“通天极乐剑！”

这是道轮的道之极致，也是舍蕴的法之极限。惊鸿在与他们二人的精神时空交流，知道了他们的道法之极致，乃是从死亡之中，印证了生死之玄关，领悟了道法的真谛。如果不是惊鸿能够沟通二人的精神时空，即便那精神在虚空之中化成的曲线，最终能组成最强的神通，也不能被外人所获。

惊鸿却能！

但是，即便是这样，惊鸿也被轰飞出去，两只藕臂打颤，嘴角溢血。

只因为，这瞬间的接触，各自都是最强的神通绝技。

渊鱼打出的是杀仙术。

魔身打出的是魔炼九天，是她被封印在地狱深渊中，经过长久的艰苦大战，从三门真法衍变而来的一门惊天神通。

法雷禅师打出的是雷法的究级神变，灭世狂牢。

玄守一攻出的是远古力神的百万神力凝成一点，名为苍山一怒。

渊鱼太子则是人与煌龙古琴融为一体的音波狂狼，名为焚天煮海。

五位绝世无双的强者，攻击惊鸿一人，即便她手持两门极致神通，也在瞬间落败，被轰飞出去。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继续攻击，杀死她，我们之间的恩怨稍后再算！”

“我赞同，要论高低，也要先灭杀她再说！”

“那就杀！”

五位强者难得的同仇敌忾，而且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同心协力，几乎无所保留，威力比刚刚各自为战，彼此有所防备，所打出的威力更强数倍。

“你们真的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么？我们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有缺，不是完整的人，我们都是别人的棋子，别人不清楚，渊鱼，你是这场所谓的考验的执行者，岂会不知？”惊鸿厉声喝道，她看到对面攻击过来所造成的声势，简直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一切都紊乱了，如此攻伐，恐怕就算是真仙也得暂避锋芒吧？

惊鸿明知必死，避无可避。她松开了持印和持剑的手，在转瞬间，她将精神压迫到了极致！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她虽然有缺，疑似只是惊鸿仙子的所谓转世身，但她身上有道轮和舍蕴的精神，永垂不朽的精神，可以说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她要发动她的优势，才有一线生机！

严格来说，现在的惊鸿，和未觉醒的惊鸿，简直是两个人格。所以，这一刻的她，好像根本就已忘记了那觉醒的部分仙诀，而是从一个全新的人格中，获得生机！

但，这个全新的人格，实际上还有杂质，那就是惊鸿仙子留下的一切，影响着惊鸿的判断，甚至阻碍她记得那个她由始至终都在极力想要获得的那份力量，那是她自己的力量。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精神被压迫到极致，惊鸿竟全然不顾危险将会在顷刻间降临，死无全尸。

她满脑子想的就是被惊鸿仙子留下的一切，影响着她，压迫着她，而那个真正的她，则在这最危机的关头，出于本能，产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反抗！

在这极致的压迫下，惊鸿她不但元神裂开，身体裂开，连她的精神也全部裂开！

“裂神变！”

强大的精神，在瞬间终于找回了自我，重新凝聚成一体，而那多余的杂质，属于惊鸿仙子的意志和仙诀，居然被排除在外，竟然落地后，成为了第二个惊鸿，场面当真是有说不出的诡异和惊悚。

“轰隆隆！”

五大强者的最强一击，轰击在那第二个惊鸿身上，没有任何悬念，那个惊鸿被轰成齑粉。而惊鸿本人，则是好端端地立在原地。

她没有出手，五位强者也没有再出手。

在这一刻，他们全部都被那成为齑粉后的那个惊鸿，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满地的齑粉，化为点点荧光，霍然间，天际裂开，展露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一条七彩斑斓、仙气缭绕的巨大通道！

“通仙路？”

所有人都惊呼，只有惊鸿若有所思，默默的仰望着那个通道。

“原来这就是答案！”渊鱼居然已经是满脸惊喜，甚至目泛泪光。答案就是只要找回真正的那个自己，做一个完整的人，才能弥补有缺。可人无完人，本来就是如此，何况还是被惊鸿仙子动过手脚的这些人，可以说缺陷更大，又是在一个大环境下，每个人的弱点被无限放大，因为这个大环境，给了他们的机会，越有机会，就越容易迷失自我，再想重拾无缺，趋于完整，谈何容易？哪怕是渊鱼，是这场试炼的执行者，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也无法挣脱出来，要不是惊鸿最后的反转，他已经失败了。

这次成功，等于是他们跟着惊鸿沾光了啊！

想到这里，渊鱼不由得感激地看了惊鸿一眼。

那通仙路中，飞出千丈长的彩带，隐隐可见那通仙路的尽头，仿佛有着一位仙子，傲然挺立在一个全新的大千世界中。

“你们通过了考验！”一个空灵而美妙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仿佛就有着无限的仙力，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和恩怨情仇，洗涤内心的一切污垢，甚至身体也自动去垢，居然快速脱了一层死皮，焕然一新，如初生的婴儿一般。

渊鱼见状，没有丝毫犹豫，攀上那彩带，朝通仙路上飞去。随即，玄守一和法雷禅师居然互相谦让起来，最后法雷禅师的元神自愿离开玄守一的泥丸宫，二人大笑着，也抓紧彩带，朝通仙路纵去。

相比踏上通仙路，去仙界成仙得道，人世间的权谋和富贵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们轻易就能做出决定，选择了前者。

“看来你是对的！”魔身对惊鸿说道：“我自以为是她的另一部分，对她很了解，其实她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而我被封印了太久！我知道她这次亲自来接引，我已无法忤逆她的意志，这次离开，我将会永生永世都受她主宰，实在不甘心呢，我还真是羡慕你！”

惊鸿勉强笑了笑，道：“你不必羡慕我，你虽是魔身，却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枉费来人世间走一遭，哪怕失败，也是成功。”

“失败也是成功？”魔身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化为一道黑光，飞入通仙路，消失不见。

只留下渊鱼太子和惊鸿了。

“你说我是渊鱼的另一面的执念蕴育而生，我的归途就该是烟消云散？”渊鱼太子问道。

惊鸿道：“你应该已经听见了，你也是通过考验的人，进了通仙路，也许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做别人的影子。”

“不，这和我想象当中完全不一样，我好像在这片刻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以前我努力去拼搏，用心去谋划，甚至没日没夜的修炼，一心想要去打通仙路，开创三界共通共荣的盛世。我以为途中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让我放弃，我会坚持到底！”渊鱼太子的语气很奇怪，那并非悲伤，也无愤怒，甚至几乎没有多少情感的波动，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甚至当你之前说让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时候，我虽然明知道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我依然想要用双手去逆转这一切，那才是我存在的价值，也是我生来的价值。如果我是渊鱼的另一面，那么他进我就退，他和惊鸿仙子和好，我就会自动选择叛离，否则我会觉得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他去了通仙路，我跟上去能做些什么呢？也许，活着就应该有活着的意义，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全身开始虚化，很快就化为一蓬丝线，如同经络和血管，片刻后，连这些都虚化了。

他竟然拒绝进入通仙路，选择了放弃自我，彻底泯灭于世间。

“再见了，惊鸿，我很羡慕你！”渊鱼太子的声音，最后居然说出了和魔身几乎相同的话。

惊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也无悲无喜，无忧无患。她甚至没有再去看那通仙路一眼。

她忽然发现了一点，她的确应该被魔身和渊鱼太子所羡慕呢，从某个方面来说，惊鸿做到了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也许他们用了很长的时间，花费了很大的代价也没有完成的事情，而惊鸿却是一朝顿悟，看似歪打正着的破解了惊鸿仙子考验人性的秘密，通过了所谓的考验。

惊鸿值得悲么？她不悲，她有把握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不是去人间界开创人间天庭，做人间之女霸主，她的梦想，就是要回去借助大轮回盘，复活那些曾经为她付出心血和生命的朋友。她喜么？她不喜，她实在不知道人生该如何才能欢喜，也许她该学着去欢喜，所以她心中怀着对喜的希望和憧憬。她忧么？她也不忧，此生坦坦荡荡，未来也会顺顺利利吧，何必忧？她患么？她更不患，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有缺，有朝一日，她一定可以真正的无缺，虽然月有阴晴圆缺，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为什么要患得患失？

通仙路的尽头，那位傲然挺立的仙子，遥望着远远离去的惊鸿，她没有开口挽留，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倾城一笑。如果对她有所了解，就会知道，惊鸿仙子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笑，笑得如此迷人，笑得如此欣慰。

呼哧——

通仙路关闭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时，天际之上，飞来一条九尺的彩带和一把古老的琵琶，落在惊鸿的身前。

惊鸿上前拾起彩带和琵琶，她将彩带捧在手心，将琵琶抱在怀里，她也笑了笑，浅浅的梨窝出现在她的嘴角。她忽然想起，那天夜里的那轮满月，舍蕴背着她在戈壁中奔跑，她趴在舍蕴的背上，迷迷糊糊地望着那远处的天光和此起彼伏的沙丘，还有那被黑夜吞没的苍茫大地；她也想起另外的夜晚，那个化妆成美姬的男子，在月下弹起琵琶，跳起舞蹈，他的舞姿美如谪仙，流旋飞转，翩跹如扬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