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十二先生猛地张开了眼睛，眼神锐利之极，“不对！”

“我做的这些工作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和你相比，确实不值一提，我很难真的和你感同身受。”

“可是和你做着同样工作的人，像六先生他们，没有一个变成你这个样子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是被选中之后自愿立下洁白之誓的人，我不相信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会比其它人更差！”

“自愿立下洁白之誓…洁白…哈哈哈哈！”十四先生呢喃了两句，突然狂笑了起来，眼角有着泪水滑落…

十二先生看着他奇怪的反应，眉头紧皱。

“呼…呼…”过了一会，十四先生慢慢平静了下来，喘息了两句之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当初被安排假死，悄悄进到那个房间的人，有十六个。”

“然而，近一个月的考虑之后，再次进入那个房间，和老板一起立下洁白之誓的人，只有十五个…”

十四先生拿右手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你知道，剩下的那个人是谁，去哪里了吗？”

十二先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不认识他，应该不是一个系统的。”

“我想，他应该是在教育或者传教那块的。”

十四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微微抬头，带着一丝怀念，喃喃道：“我认识他…他叫…镜，是一位学者。”

“当初，在第一次相聚之后，也就是我们听完老板说完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以后，老板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让我们仔细考虑，愿不愿意为了人类这个种族步入黑暗当中…”

“因为我们这些人‘已死’的身份，不能暴露在世人眼前，所以老板把我们安排在了藏书楼的顶层，也就是只有他能进去的那一层。”

“你们这些武夫，无聊的时候，就用修炼来打发时间…”

“我，巴顿先生…还有镜，我们三个人则是在这个从未进来过的地方，阅读起了书籍…”

“那个时候的我们，并不是想从书籍里找到什么真相…”

“大概…只是几个原本就喜欢读书的人，想在这关键时刻，从书里面找找心理慰藉吧…”

十二先生静静听着，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初在藏书楼顶层的事情他也有一些印象，确实有几个人一直盘坐在书架下面读书…难道说…

他开口说道：“不可能，老板不可能把真相放在那种地方…”

“立下洁白之誓之前，他没有理由让我们看到真相！”

十四先生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立下洁白之誓的前一天深夜，镜悄悄离开了那个藏书楼，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立下洁白之誓的当天，原本只想教书育人，不是很想掺和这些阴私事情的巴顿先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立下洁白之誓，去了西图城…”

“而我，原本就想好了要为了人类这个种族的利益去牺牲自己，在立下洁白之誓拿到任务之后，更坚定了我原本的猜测，乖乖滚到了这座城市里…”

十二先生呼吸急促了起来，咽了口口水。

这好似毫不相关的三件事，他读出了很多似有若无的信息…让他产生了很恐怖的联想…

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

“哈哈哈…”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十四先生哈哈大笑着，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笑意，“哈特，现在的你，大概能对当年的我，有一点点的感同身受了吧…”

过了一会，十二先生哈特缓缓恢复了平静，他神色冷峻，“无论如何，我还是确信，老板不可能直接把真相放在那个藏书楼，放在我们面前，这不合理！”

“准确的说，那确实不是真相，而是通往真相的大门。”十四先生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本书，朝哈特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看序章就好。”

“大陆简史…”接过了书，哈特看着书名，带着些疑惑，翻开了序章，阅读了起来…

序章?被圈养的人类…

“啪！”仅仅看了一半的序章，哈特就铁青着脸把书合上了，“为什么…我看过的大陆简史，没有这一段…”

十四先生笑了笑，“书这东西，是有着很多的版本的。你现在看到的这本，就是最古老最真实的版本，其它的都是被阉割过的。”

“我猜，这个版本的大陆简史应该没有几本了，只有在一些大城市的大图书馆里面才有可能找到几本吧…”

“当权者们，不希望普通人看到它…”

哈特仍然铁青着脸，他喃喃自语着，“我们这些参与了丧钟计划的人，把这个计划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安提诺米，黄金之城，到明天将要发生的这一切…会由此产生一些猜测是很正常的，而这本书也变相肯定了我们的猜测…”

“但是…”哈特抬头看着十四先生，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们早在真正接触到丧钟计划的任务之前，就通过这本书猜到真相了，这怎么可能？”

“还有，那个藏书楼的顶层我好歹也生活了二十多天，那里至少有上万本书…”

“你们都看到这本书了？”

十四先生难得露出了一点真实的笑意，“你不明白什么叫做书迷。”

“我们这些书迷最喜欢的，就是从书本当中的细节里面获取一些情报，再结合自己的知识储备，来得到一些猜测。”

“如果最终能够验证这些猜测为真，所得到的满足感，是我们读书过程当中很大的一个乐趣。”

“这本书加上老板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足够我们产生一些猜测了…不管这个猜测是多么的大胆…”

“至于我们有没有看到这本书…”

“我们当时所在的地方是教会藏书楼的顶楼，一个只有教皇能够进入的地方…”

“那样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放满了各种珍贵古籍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本大陆简史这样满大街都是的启蒙书籍…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我们这样的书迷是不可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翻一翻的。我很确定，我们三个人都看过它了！”

哈特：“也就是说，镜是在看过了这本书以后，产生了一些猜测，就在那个深夜独自去找老板求证了？”

十四先生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个屁！”哈特听出了他话语当中的隐藏意味，拍案而起，“你想说是老板把他灭口了吗？”

“不可能，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十四先生静静地看着他，对他剧烈的反应没有任何的神色波动，“应该说，镜之所以会死，大概是因为他拒绝了加入丧钟计划吧…”

“我们被选中的这十六个人，都是狂信徒…如果说我们当中有谁会坚定地拒绝老板的命令，大概就是镜了吧…”

“除开信仰之外，镜是一个纯粹的学者，他只对知识和真理感兴趣，根本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面…”

哈特低头冷冷地看着他，胸膛因为剧烈喘息不断起伏着，“就算镜真的拒绝了丧钟计划，老板也不可能杀他…”

“老板早就说过，我们这些人考虑清楚之后，愿意加入丧钟计划的就加入，不愿意的也没有关系，他会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让这些人安度余生…”

“镜现在，应该就在大陆上某个地方平静地生活着…”

十四先生举起了酒杯，轻轻摇晃着，看着杯子当中不断浮现的道道波纹，“这种话，你相信吗？”

“我当然…”哈特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的话梗在了喉咙中。

十四先生：“看来你也想到了。”

“我更正一下我刚刚的说法，镜之所以会死，不止是因为他拒绝了丧钟计划…”

“而是因为，在他拒绝丧钟计划的同时，又知道得太多了…那么，他就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丧钟计划可以说是老板唯一的逆鳞…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如果你是老板，你会允许他这样的定时炸弹活下去吗？”

哈特颓然地坐了下去，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不知道…”

十四先生：“我想，巴顿先生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丧钟计划吧。”

“毕竟，他也看到了那本书…”

哈特渐渐握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十四先生，“你现在这样的猜测太恶毒了…”

“都怪你们去看了那本书，如果你们当时不知道真相，就算拒绝了丧钟计划，老板也一定会遵守承诺，放你们自由的。”

十四先生笑了笑，眼中满是怜悯地看着他，“是我太恶毒还是你太天真呢…我再问你两个问题好了。”

“第一，为了让我们这十六个人合理地假死，顺利加入到丧钟计划，老板付出了多少精力和资源，你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在老板的计划中，我们这些人从假死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在这个局里面了吗…

哈特神色复杂，沉默地想着。

十四先生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停顿接着说道：“第二，我们这十六个人里面，有些人根本不适合参与丧钟计划这样阴毒的事情…”

“像是巴顿先生，像是镜，像是阿弗雷德先生，他们教书育人，研究学问是一把好手…”

“操持阴谋，勾心斗角可不是他们的强项…”

“老板之所以选择我们这些人，除了我们有着坚定的信仰之外…”

“不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孤儿，社会关系简单，比较容易被他掌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