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乌鸦的笑容一滞，好半晌才有些磕巴地说道：“傻丫头，老师只是一个凡人，哪有凡人能不老不死的。”

露西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希冀，“您是半神，您今年才六十九岁，相当于普通人正值壮年，至少再活三十年没有问题。”

“我的要求，只是您再活过这三十年就好，好不好？”

黑色乌鸦沉默不语。

他不想骗她。

而且，一个很快就会被戳穿的谎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果然是这样吗…”

看到他的沉默，露西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消失了，她再也压制不了自己的情感，眼泪止不住地滑落着。

她转过身，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床边，坐了上去，双手抱膝，蜷缩在了床边，脑袋无力地靠着墙壁。

一如当年。

露西抽泣着喃喃自语，“您是这样…雷穆斯也是这样…”

“你们都是英雄，准备牺牲自己去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应该为你们感到骄傲的…”

“可是，你们要是都走了，我就又没有亲人了…”

“我不要你们走…”

她就那样哀伤地哭泣着，口中呢喃的话也渐渐听不清了，就像一只委屈的小鹿，可怜极了。

黑色乌鸦沉默了良久，它左眼的红色宝石眼珠突然亮起了一阵红光。

红芒就那样闪烁着，像是指引道路的路灯。

下一秒，一道微风拂过，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黑色乌鸦的身边。

是教皇冕下！

教皇冕下走到了床边，心疼地看着哀伤的女孩，轻声唤道：“露西。”

“…老师。”像是委屈的孩子看到了家长一般，露西扑倒了教皇的怀里，紧紧拥抱着他。

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乖。”教皇慈祥地看着她，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

他对露西的喜爱是有理由的。

从他改换了身份，成为了教会的教皇，同时成为了混沌会的老板，最重要的，是成为了丧钟计划最重要的策划者的那天，他就像是沉到了沼泽里。

他只能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直到露西的出现…

就像突然养了一个女儿一般，只有和露西相处的时候，他才能暂时抛下那些沉重的东西，开怀大笑…

虽然，他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扮演着这个严师和慈父的角色…

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入戏太深了…

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这份感情是真的，这就够了。

当然，因为所背负的那些责任，有很多话，他确实不敢和露西说…

哪怕只是一些拐弯抹角的暗示…这点和他对雷穆斯不一样…雷穆斯毕竟早已身在局中…

这个时候，露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依旧带着哭腔说道：“老师，你不要走好不好？”

愣愣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教皇猛地伸出了手，紧紧搂住了她。

女孩的哭腔彻底击碎了他的心防。

去他娘的责任！

紧紧抱着女孩子，教皇凑到了露西的耳边，轻声说道：“露西，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你要小心…”

“…”

“…别给他伤害到你的机会。”

露西猛地瞪大了双眼，小脸上满是震惊，喃喃着，“…为什么？”

教皇冕下说道：“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还有，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管未来我还在不在你身边…”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管未来你会变成什么样，想要去做什么…”

“老师永远深爱着你！”

现在的露西很难理解教皇所说的话…

直到未来的那一天…她真正经历了那件事，真正地品味到了孤独的滋味…

真正的…堕落！

帝都。贫民窟。早已被军队封锁的天使孤儿院遗址。

恶魔所造成的破坏加上后续人类军队粗暴的搜查，让这个本就残破的孤儿院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无名墓地。

刚刚带领玄武军回到帝都的玄武军指挥官，帝国将军希尔?纳兹不知为何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俯下身捡起了一个东西，静静端详着。

那是一片带血的断剑…

“哒哒…”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等到白袍人走到了他身边，希尔开口说道：“看到这片断剑，就像看到了一个故事，不是吗？”

白袍人：“因为人类是一种容易产生联想的生物。”

“不过，你身为双瞳会使用者，会被你找到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无意义的废物。”

“它是六先生的遗物，哦，就是那个穿着修士服的老妪，带领你进入混沌会的人。”

闻言，希尔脸色那淡淡的欣赏全部化为了厌恶，他随手一甩，将断剑甩飞了出去，还从怀中掏出了手帕，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锵！”那把断剑在空中划过，插到了地上，像是为谁而立起的一个墓碑…

白袍人有些玩味地看着希尔的反应，说道：“你不喜欢他？”

擦拭了两下，发现很难彻底擦拭干净手上血迹的希尔随手把手帕丢到了一边，“我当然不喜欢他。”

“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他都亲手将数万个孤儿终结在了他们最美好的年纪。”

白袍人思索了一下，说道：“这种话不像是会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因为你仅存的善良，还是…”

“因为你也是个孤儿，有些物伤其类呢？”

希尔冷笑着说道：“如果我不是有着双瞳会的天赋，我就不会被放到纳兹家了…”

“我的下场，只会跟他们一样。”

白袍人：“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不过，作为既得利益者，你应该庆幸这一点才对。”

“呵。”冷笑了一声，希尔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看这情况，博特莱姆魔法阵应该已经被打破了，丧钟计划一切顺利。你还找我干嘛？”

白袍人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攥在了拳头里，伸向了希尔，“接着。”

犹豫了一下，希尔伸出了手放在了白袍人的拳头下面。白袍人松开了手，那个东西随之落到了希尔的掌心当中。

希尔看到了手中的东西，猛地瞪大了双眼，他立刻攥紧了拳头，将其遮掩了起来，看着白袍人说道：“这是？”

白袍人：“简单来说，这是一张入场券。”

希尔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之所以答应参与丧钟计划，只是我身为人类，不希望被恶魔灭亡或者圈养罢了。”

“这个所谓的入场又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入场参加？”

白袍人已经转过身，迈步准备离开，随口说着：“这是什么意思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至于要不要参加，也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先把入场券给你罢了。”

“事实上未来你入场的可能性很小。”

“反正这些机会总是要浪费的，不如浪费在你身上。”

“等等。”希尔有些不放心，把那个东西放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收好，随后有些紧张地叫住了白袍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袍人止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问。我不一定会回答。”

希尔咽了咽口水，看着有些忐忑的样子，“我想知道，我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你憋在心里很久了吧。”白袍人轻笑了一声，“别急，答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未来，那场战斗开启之后，你的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随后，白袍人就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希尔眼神闪过一丝凶狠，他狠狠地在地上一踏，飞快地跑到了白袍人身后，朝着白袍人的后背，一拳挥出！

这个瞬间，白袍人和希尔的双眼中同时有着光芒亮起。同样是一道红光，一道金光。

“砰！”希尔的拳头好像砸在了一块看不见的钢板上一样，停滞在了白袍人身后一尺的空中。

“唔…”随后，希尔感觉到好像被人狠狠一拳打在肚子上一般，闷哼着飞了出去！

“噗…”希尔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猛地喷出一口血，染红了身上的劲装。

白袍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半转过头，声音冰冷之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有下次，我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呵呵呵…哈哈哈…”左眼的红芒当中倒映着白袍人远去的身影，希尔就那样瘫倒在地上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好半晌，笑声缓缓变小，希尔的脸上再看不见半点笑意，他冷峻地自语着：“以我现在的实力，哪怕是半神，在不用法则之力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这样压制我…”

“再加上我看见的，那双五环双瞳会的眼睛…”

“终于抓住你了…”

“…天使！”

白袍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而他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幽幽地传来过来，“还算不上抓住吧…”

“天使有那么多，你知道我是哪个吗？”

希尔眼皮一跳，冷冷地回应着：“总共也就六位而已，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