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握紧了手中那粉簪，却想起方才在自己乾坤袋中并未发现先前入微真人所赐的那枚白玉兰花簪。这样看来，想必是在千水江山图中时与那蜃兽纠缠之际，不小心遗失了在那里。

正在叶星怜怔愣之际，站在一旁的那粉衣少女开口，话中很是兴奋，“不如我帮师妹以簪子将头发束起来吧。”

闻这声音，似是比小酥孩童般的嗓音更清甜软糯。

“多谢师姐，不知师姐该怎么称呼。”

这话就是同意了，季重瑶心里小小地雀跃了片刻，轻轻柔柔地将叶星怜手里的簪子拿了过来。她一边手指灵活地翻飞，打理起少女一头如鸦羽般的黑发来，一边说道，“我姓季，名重瑶。我比你进宗的时间要早，你就唤我瑶师姐好啦。”

叶星怜听她说话觉得这如意峰上唯一的师姐似乎很是高兴，但她与人初识若贸然开口询问似乎有些许不妥。少女便任季重瑶为她束发，她虽不怎么说话，但季重瑶常年在峰山除了药田里的兔子有母的外整日围在她身边的都是些粗糙的师兄。好不容易来了个漂亮的师妹，她的嘴便像是开了闸的洪流，片刻不歇地说道起来。

“今日你泡的这药汤是用来祛除你体内的死气，等整整泡上七日后我师尊，便是你春谷师伯，就会以银针来引出你眼部残存的死气，等到时候再吃上那么一两炉的养元丹你的眼睛便能看见啦。”

粉衣少女在叶星怜头上挽出了个飞云髻，接着将那粉色花簪簪在髻上便算完成了。她摸着下巴仔细地瞧着眼前的这小离湖的师妹，总觉得似乎像是少了些什么。

一张莹白的脸，如同深海蚌妖隐秘开合两贝间才微微露出的那透明珍珠。先前春谷老人得了一颗用来替人炼制蕴颜丹，季重瑶见过，虽然光华无双，也没有现下这小师妹生得好看。

她伸出一指探入那木桶里，发现药汤已经开始冷了下来。季重瑶想起自家师尊的嘱托便托着叶星怜的双手将她从木桶里扶了起来，一边和她解释，“这汤药乃是取几种毒兽的内丹研磨熬制的，滚烫时能祛死气但若等它冷了还泡在里面，就会有毒气侵体。师妹且稍等片刻，我去为你取来干净的衣衫。”

“好，多谢瑶师姐。”

等屋中只剩下叶星怜一人的气息，她缓缓扶着那木桶的边沿走了出来，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脑上的发髻。流风之意，如随云卷动，叶星怜心里不由得暗忖这位瑶师姐的手真巧不像她平日只图轻巧，虽美则美矣但她总觉得脑袋好重。

季重瑶终于拿了衣衫回来，颜色鲜妍不似叶星怜平时常穿的寡淡颜色。粉衣少女将她带到一处长榻上，双手一触便觉得入股温凉似乎是玉制而成。季重瑶还想帮忙为少女更换衣裳，叶星怜斟酌着缓缓开口，“这事就不麻烦师姐了，烦请瑶师姐在屋外等我吧。”

“你独自一人可以吗。”

叶星怜“嗯”了一声，接着手里便多了一条长裙。季重瑶见她一脸淡定于是就走出这屋子顺便轻轻掩上了门扉，叶星怜虽然看不见这裙子的模样，但一摸，入手的便是顺滑的布绸，裙角与衣襟处绣着繁复的花纹。这下她好像有些明白这位瑶师姐为何方才那般开心了，莫约是一种爱给别人打扮的特殊癖好。

楼泓引曾对她说过，一般宗门里有身份有地位的真君收徒向来是很谨慎的。譬如他自己，几百年来也只收了她一个，流霜顶的睨望师伯也只收了沈云谒一个弟子。只有这位春谷老人的作风在整个疏云都算别具一格，他门下弟子众多，只要合他眼缘不拘天资如何都能进入如意峰。

这位师伯收这么多弟子其实便是为了找人替他细心料理如意峰上的灵植，还要为他看炉子炼丹，杂七杂八的事甚多。因此这峰上弟子虽然众多，春谷老人瞧得上的又肯干这些粗使活计的，里面却也只有季重瑶一位女修。

叶星怜身上原本湿漉漉的衣袍干得也差不多了，她一边解下来一边换上手里的那套，心里有些明白这位师姐这样作为的缘由了。她系好腰间细长的丝绦，勉强挽了个蝴蝶结后摸索着将自己的旧衣裳放入那乾坤袋里，又将袋子挂在了腰间。

季重瑶正蹲在地上拿了一朵七彩的窍心花逗弄那生者两只触手的水球，忽然听闻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她快速地抬起眼看，那少女身上穿的是她自己闲暇无事缝制的衣裙，裙摆处绣着百来只蝴蝶，随着走动那蝴蝶就像要振翅飞走了一样。

她资质不高，能被春谷老人瞧上便是因为这两只无双巧手。

这衣袍绣出来时季重瑶便觉得似乎不太适合自己的圆圆脸，便搁置了起来。没想到，眼前的小师妹竟然能穿出她想象中的模样来，罗衣何飘飘，裙裾随风远。然而下一瞬，因那长裙的裙角太长，叶星怜一边摸着门走出来一边便被它往前一绊。

叶星怜正想运用灵力在身前凝聚一团水雾来接着自己，没想到运行一周天后没调动起半点灵力来反而觉得眼睛一阵刺痛。她一手捂住了双眼，将将要倒地之时有个人上前，以灵力扶住她的双臂将人搀了起来。少女正了身子，眼睛无焦点地向前看去，她竟然险些摔了个狗啃地，叶星怜有些羞赧，耳垂微微泛红，“多谢瑶师姐，让师姐见笑了。不知道为何我运行不了灵力呢。”

“哧。”

季重瑶丢了手中的花跑上前来，圆润可爱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拉着站在身旁的人上前说道，“阿怜师妹方才不是我，是我师兄。他叫谈然，在如意峰弟子中排行第七。若你不介意便随我，一起唤他七师兄就可以啦。”

谈然背上背着一个药娄，里面装着一些从峰下采摘的奇珍异草。那日自沈青行将这师妹送来如意峰，虽已经过去了三日，但他这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她的面目。

早先便听闻小离湖的楼真人收了一位天资卓绝的弟子。身负三丈天灵，又有劫雷证道，修道两年便进了融合之境。确实叫人羡慕，谈然将药娄与手上的小锄头放了下来，一边让季重瑶将人扶到一边坐好。

他施了个去尘诀，将身上的泥土与草屑去除干净后才转身同叶星怜说起话来，“师妹不止体内连神识上也沾染了死气，是以在未驱除干净前不宜乱动灵力，以防死气游走坏了灵识与筋脉。我师尊也考虑到这一点，便以银针封了你丹田与祖窍，因此你才运行不了灵力。”

神识竟也沾了死气，叶星怜闻言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当初在拭阳道以神识之体潜入那十八经幡，双手触碰那卍字封印时残留下些许死气。

“多谢七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