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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千金青墨

  • 作者:擢取松坡月
  • 类型:仙侠奇缘
  • 更新时间:2021-07-03 19:00:37
  • 章节字数:8682字

“其实,我寻薛道友是为了求一物。”

少女闻言眉头轻轻一耸,接着便说出了上面这句话。

谢长琼听了只“嗯”了一声,嘴边的两只梨涡却浅了起来,两人沿着竹制的长廊往前走去。

长廊一侧是嶙峋的假山,山上是精心栽植的丛丛乱竹,路过一处时那股清冽的竹墨香气又层层叠叠地翻涌起来。

走了莫约一刻钟青衣男子脚步一滞,停在了一间屋子前。房里是薛竹泠琐碎的骂骂咧咧之声,谢长琼掀起眼皮朝叶星怜投去微妙的一眼,然后手攥成拳轻轻地在门扉上敲了三下,他声音清亮,“薛师兄,是我,长琼。”

他顿了一声,又说,“还有青云剑宗的叶道友,她说,前来向你问一样东西。”

屋内一静,接着两扇木门俶地被从里打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卓不疑猛地被薛竹泠推了出来,俊朗的脸上是未来得及掩饰的无奈和被外人见到这幅形状的窘迫。

他揉了揉后颈,觑见薛竹泠的眼色便连忙冷着脸将谢长琼拉走,接着渐渐走远。

那如画儿一般雅致的男子双手环在一处,头颅微昂,眼神直直地落在少女腰际的黑色长剑上,“千年寒冰这样的稀罕之物都来拿铸了剑,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叶道友想要的。”

叶星怜想以那块青璞玉精雕细刻之后赠送给沈云谒作为谢礼,只是那璞玉内里虽有青箐光华流转,但光芒有限,未能符合她心中的要求。今日那银镜之中没有叶星怜的名字出现,等比试结束之后她就御风下山,回了上云府一趟。

少女敛去了自身的样貌,去了她从前常买墨砚的店铺里。

那掌柜是个身穿灰白长衫的清烁的老头,姓陈。他手里握着块顺滑的绸布,正仔细地擦拭着摆放墨砚的架子。

见一身材峻拔的俊秀少年双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老人便将细绸叠成四方的模样放在木架边,才缓缓上前拱着双手,声音明朗口齿清晰,“这位小公子,需要点什么。”

“请问掌柜,店中可有竹君子。”

陈掌柜眉头微耸,将眼中的讶然一掩而过,“竹君子几年前便消匿于市,那仅剩的几台砚也被上云府的贵胄们所珍藏。小老儿这小小店铺里,可没有这样稀罕的物件。”

叶星怜闻言颔了颔首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那木架边走了走去,片刻之后挑了几块不错的松烟墨,转过头来朝着那老头微微一笑,“那劳烦掌柜的将这几块墨砚替我包起来吧。”

“小公子看中的这几块墨品相上佳,光泽精美,看来是内行。”陈掌柜一边将那几块松烟墨仔细地包了起来,虽垂着眼睑那余光却是微微觑向叶星怜的。

少女知是自己一来便问那青墨之事才引起了陈掌柜的注意,她微微一笑,眉眼俊秀丰朗,“是,小子学画多年,对此之道有些了解。”

眼见着精神隽烁的老头双手递过来一个细布包裹,她从怀里掏出一锭圆润的金色元宝来放在了柜台上,叶星怜朝陈掌柜微微一笑道了句“不用找了”,便提着那包裹缓缓出门而去。

早先几年还尚是门可罗雀的将军府,如今已换上了新漆的黑底金字的牌匾,门前设了粥棚有人指挥着前来要粥的乞丐门排好队伍。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叶星怜朝一过路的妇人问起此事,她眼中绽出和煦的光芒来,“是陛下亲旨,百年布泽施恩,算是为两位故去的大将军造福。”

俊秀的少年一下便笑开,而后又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多谢大娘。”

一路向西而去,便到了叶府门前。只是此时那两扇朱红的高门上已经布上了不少灰尘蛛网,叶星怜眉心一皱,却并未穿墙进去多看一眼,毕竟这府上的诸人如何,都与她再没什么干系。

倒是走出城门时,叶星怜发现镇守的依旧是那两位士兵,她一边走远耳朵轻轻一动,便听见那二人聊起天来。

叶星怜两道长眉往内一折,嘴中轻轻复述那两个士兵方才所说的话,“太子失踪了。”

萧呈冕竟然失踪了,所以那日他周身围绕的紫色帝王之气才会逐渐淡去。

只是萧黔身体每况愈下,皇权乃是他囊中之物,为何会在此时失踪。

少女微微摇了摇头,脚下御风直往那十万大山而去。

叶星怜此时听了薛竹泠的话,缓缓聚力,举起的双指指尖上缓缓围过来一缕一缕的青丝。薛竹泠立时便认出了那是何物,他眼瞳微微瞠大,片刻之后少女的指尖已经凝聚了一小团青色墨质的物体。

细细闻去,除了一股清冽淡雅的新竹之香,那青色墨团还有股墨砚的气味。

少女眉头一动,手腕一转将那团青墨攥在了掌心里,“原来这俗世里千金难求的青墨---竹君子,竟然是无蕴山门的薛师兄所制。按理来说,修道之人应是对这些黄白之物无欲无求才是,难不成薛师兄竟是,噬财如命吗。”

薛竹泠嘴角抽了抽,瞧着少女眼里狡黠如狐狸般的流转光芒,心里又在暗暗地骂。

那个覃炽是个老狐狸便算了,今日在摘星殿前含沙射影地指桑骂槐也便罢了。

没想到门下教导出来的竟然也是一群狡猾的小狐狸。

“叶道友请,此事还是去我房中商量吧。”

两人沿着长廊往回走,薛竹泠推开一处房间的门扉,顿时便有竹子的清香逸散出来。

果然是之前的那间屋子。

他等少女缓缓地走进了屋子里,才砰地一声将门给带上。

屋中多数家具皆是青竹所制,空气中充盈着层叠清冽的香气。薛竹泠引着叶星怜来到窗前的长案边,那案上铺开一刀白纸,纸上画着一丛的交错青竹,只是虽有形却无竹韵,少女眼神一扫,落在那画旁已经空了的砚台里。

男子没错过她的目光,一根手指轻探入那砚台里,指尖便顿时多了沉郁的青墨。

薛竹泠轻轻朝指尖呵了一口气,那抹青墨便化作一只湛青色的蝴蝶,翩翩飞远了。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取百棵以灵力浇灌的翠竹,在其竹叶上的晨露未散之时烧制成灰。将其放入山泉水中,久浸沉淀,七日之后那上层细而匀的便是精料。配以上好的西碧海雪鱼鱼胶,加之丁香、鲛人珠、龙脑、白檀和苏合香,以精纯灵力繁复捣炼,方成一锭竹君子。”

“坚如玉色如青竹,难道不值千金。”

“自然是值的。”

“叶师妹要这竹君子作甚,难道你也是擅画之人。”薛竹泠见她肯定地颔首,眼里缓缓浮出兴致来。他伸出手指指向长案上那幅未完成的青竹图,又笑了一声,“此图是我前日所作,搁置了许久。若叶师妹能将其补上,在下便考虑你所提之事。”

他只说考虑,那想必之后必定是还有条件。

只是那竹君子制作之法虽已被道来,但叶星怜并非擅长此道之人,眼下也只有答应他的要求这一办法。

叶星怜答了声“好”接着便一手挽起了袖口,她瞧了一眼那砚台里几乎近似于无的青墨,另外一只手的双指尖凝聚了一些天地水汽缓缓注入那砚台里。

她指尖转动那青墨便随着转动,浓郁的青竹之色逐渐转淡,薛竹泠抱着双臂在旁边见状便轻轻“哼”了一声。

少女等那墨终于研磨好了,才捉起笔架上的一只毫笔蘸满了墨汁,笔走游龙地在白纸上勾勒起来。

她第一笔下在那丛青竹的底端,接着便又绘出了倒置的一模一样的交错青竹,只是竹身并不笔挺,而是弯弯曲曲的像被什么从中扭了几下一般。就在薛竹泠冷嘲地“哈”了一声之时,叶星怜又用最后的一点竹君子在那白纸的正中绘出了一盘皎洁淡青色的圆月。

俊美男子眼神落在那张画上,殷红的唇瓣顿时耷拉了下来。

原来那丛倒着的弯曲的淡色青竹不是因为别的,是因那天上皎洁清冽的明月照映而形成的跌宕倒影。

“你当真学过画。”

叶星怜将那袖子放下,朝那只毫笔轻轻一吹,那上面的墨汁便消湮无踪变回了先前的模样。她将其放回小山模样的笔架上,闻言转过头来朝男子轻轻一笑,“幼时学过而已,让薛师兄见笑了。那么现在,你我二人是不是能谈一谈关于那竹君子之事了呢。”

薛竹泠微微一笑,脸上又露出了在石台上的那副肃穆神色来,“实不相瞒,近些年来未制此墨,乃是因为鲛人一族几近灭绝,那鲛人珠自然也无处可得。不过我前些日子得知,在玉鸪天巨型楼阙之下的长明海里,藏着最后的几只鲛人。只是它们藏进了深海的一处火窟里。那火窟巨热难耐,因此若想制成那竹君子,我需要叶师妹你借腰上剑中的千年寒冰之力同我一起前去取鲛人珠。”

果然,叶星怜虽心有无奈但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另一要求。

这时,那窗前传来悉祟之声,薛竹泠眉头一皱双脚一跃便从大开的窗户中飞到了那小院里。少女听见又“哎呀”一声,接着便见男子从那窗沿下揪着一人的耳朵将其拎了出来。

那人俊秀的面庞此时却因疼痛扭曲了起来,正是先前揽着谢长琼离开的卓不疑。

“薛师兄,我错了,还有外宗弟子在此,烦请您给师弟我留个面子吧。”

“你还知晓面子二字,先前石台上那幅做派是嫌我活得太长了不是。”

卓不疑费力将自己的耳朵从那只如玉一般白皙而修长的手里解救出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才说道,“那时不知道怎么的就迷了心窍,可不是要存心气师兄你的。”

叶星怜站在屋内,听见这话眉心又是一皱。薛竹泠忙将人推了出去,“快快离开,丢人现眼的东西。”

“噢。”卓不疑边走便将目光停在窗前立着的少女身上,面目冷艳如雪中红梅,叶星怜与他视线对上便轻轻朝卓不疑点了点头。

走到了转角之处,突地走出来一青衫男子,他腰间别着把镂空的骨扇。见卓不疑揉着耳朵龇牙咧嘴地走过来,谢长琼一脸愧疚地迎上前去,双手一拱正欲行礼却被来人拖住了双肘,“长琼,你这是做什么。”

“都是因我之故,叫卓师兄被薛师兄责备,长琼有愧。”

“唔,无碍。”两人并肩而行,缓缓朝外走去,卓不疑双指搭在下巴上细细地摩挲起来,他脑中又缓缓地浮现了那白衣少女的模样,“是我自己非要前去一看究竟的,与你无关。不过,那位青云剑宗的叶师妹天资卓越不说,生得更是宛如天上凌霄仙一般。你若真心悦她,也不足为奇。”

青衣男子闻言嘴边的两只梨涡缓缓以漾,他露出个腼腆无害的笑容来。

卓不疑揽在谢长琼肩头,却见自己师弟频频回头望向那站在木廊上的二人,一个俊美无匹一个冷清至艳。他心下好奇便悄悄地问向青衣男子,“师弟,你在看什么。”

“薛师兄脸色看起来似是不太好,我在忧心,叶道友所求之事不知究竟能不能成。”

谢长琼生得并不俊美连清秀都只能堪堪算上,但他生性腼腆心肠柔软,在无蕴山门内门弟子里人缘算是最好的一个。此时他两道长眉拢起,眼睑下垂,脸上是一幅忡忡的担忧之色。但那忧虑之下,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东西,譬如妒忌和艳羡。

卓不疑松开了手,又朝那二人看了一眼,片刻之后他讶然地一问,“长琼,你,你莫不是欢喜那位叶星怜。”

“嗐,你莫忧心。我方才都打听清楚了,那位叶姑娘是向师兄求竹君子。但你也知道鲛人已经鲜有踪迹,他们二人接下来似是要去那长明海中的火窟内走一遭。”

卓不疑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接着便见他两颊上的笑容更深,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谢长琼低低地喃了一句,“哦,原来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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