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策依言，把奄奄一息的段潜带去了偏殿。

苏清卿随之而来。

关紧房门，她便让沈君策在外面守着，准备给段潜动手术。

原本已经人事不省的段潜，不知怎么就睁开了眼。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到了穿着手术服、戴口罩、手套，捂得严严实实的苏清卿。

苏清卿左手拿着一把剪刀，右手拿着一管药膏，一转头，与段潜四目相视之时，怔了一下。

“师父，你怎么醒了？”

刚才应该先给他打麻醉的，苏清卿有点后悔。

虽说之前一起共事，但段潜还是头一次见苏清卿穿着这样奇怪的衣服。

段潜意识到什么，有气无力道:“这……就是你救人的……路子？”

奇装异服，奇门怪药。

苏清卿毫不隐瞒的点头，声音十分轻柔，像是有什么安抚作用似的。

“师父，你伤在心口，实在太疼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何时，一根针已经刺进了段潜的身体，麻醉的液体缓缓注入，他的双眼缓缓合上。

“师父……”

苏清卿尝试着喊了两声，段潜毫无反应之后，她才将麻醉针丢回系统中。

看着段潜心口的刀伤，仍然那样触目惊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拿起剪刀来，将段潜胸前的衣裳剪得更大些，开始了手术……

段潜再次醒来时，瞧见床头是一盏火光摇曳的烛台。

视线及向稍远处，苏清卿正佝着身子，瘦弱的身体窝在太师椅里闭目养神。

“呼……”

段潜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胸前有些疼痛的撕扯感，可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粗重的呼吸，令苏清卿一下子惊醒。

她第一时间望向床边，“师父，你醒了。”

她端了水，快步走来，一脸惊喜的看着段潜。

“能醒过来，恢复就快了。”

她将吸管放在水杯里，让段潜喝水。

段潜瞅着这个塑料吸管，新奇的不得了，一直盯着看。

苏清卿好笑之余，提醒道:“咬住这根管子，轻轻一吸，就能喝水。”

段潜照做，惨白的老脸充满着惊奇，像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婴童。

“一根吸管而已，早知道你喜欢，我早就送你玩了！”苏清卿被他逗乐了。

段潜没好气的瞅了瞅她，“见我醒了，又想把我气死？”

他说话没什么精神，怼人的力道一点也不差。

“师父，心头血就能救我父皇？”

苏清卿的直入主题，打了段潜一个措手不及，当即愣了一下。

“……对啊。”段潜哼哼着。

“为什么一定要你的心头血？别人的不可以吗？”苏清卿追问。

沉默了片刻，见苏清卿仍然执着的盯着自己，段潜这才没好气的说。

“你看到了，这是要命的苦活儿！除了我傻，谁还愿意玩命去救你老子？别人的命不是命啊！”

段潜尽最大努力嚷嚷到最大声。

可苏清卿是了解段潜的，他嚷嚷的越大声，就越心虚。

尤其是，段潜此时眼神正游离着，不敢和她对视。

苏清卿低头哂笑，又轻声抛出一个问题。

“师父，你侍弄那么多花花草草，也从没有鼻子发痒过，怎么一盆长寿叶……就让你受不了了？”

长寿叶……

顺着苏清卿的视线望去，那盆青翠欲滴的长寿叶，正摆放在梳妆镜前，盈盈挺立。

那盆花，看得段潜冒了一阵无名火，虽然没什么力气喊叫，却把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把它端来干什么！去，把它砸了，埋了！烧了！”

段潜的情绪激动，尽收于苏清卿眼底。

苏清卿十分听话，将那枝长寿叶从土壤里连根拔起，随即将烛台罩打开，拿出里面的蜡烛。

茂盛的长寿叶，燃烧起浓烈的火焰，随即在土壤中归于平静。

见长寿叶被烧掉，段潜这才松下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将火焰熄灭之后，苏清卿重新坐回床边。

段潜瞟了她一眼，她脸色温柔，眼中含笑，令段潜感到毛骨悚然。

段潜想背转身子，伤口牵扯，他动弹不得，只好把一张老脸别到一边去，不看她！

“师父，你取心头血的时候，有谁进了内殿呢？”

苏清卿的声线温柔，却如魔音灌耳，令段潜头疼发麻。

“你……能不能别问了……我还是个病人……”

段潜怕了她！

盯着被子下，段潜佝偻起来的身形，苏清卿似乎早就料到他什么都不会说似的，轻轻扯了扯唇角，随即起身。

“最后一个问题，你饿不饿？吃不吃东西？不吃……我就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苏清卿已经往外走了。

身后，是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段潜急得叫她。

“丫头，我饿得很！马不停蹄赶到大商，这就放血给你皇帝老子治病，你们最次也得来一顿红烧肉犒劳犒劳我吧……”

苏清卿回头，惊讶道:“师父，你会回答问题啊？你不是选择性耳聋吗？”

段潜吃了个瘪，不说话，却还眼巴巴的望着苏清卿。

苏清卿无奈的摊摊手:“你也知道，生了大病的病人，只能吃白粥青菜，我这就派人上饭……”

望着苏清卿气人的背影，段潜欲哭无泪，骂道:“苏清卿！你个小白眼狼！”

出了偏殿的门，苏清卿还掩唇偷乐。

“治好了？”

沈君策一直在门口等她。

苏清卿仰头望天，夜空布满闪亮的星子，已经是三更半夜。

苏清卿点头，先跟门口的宫女吩咐:“让御膳房准备一份红烧肉、酱肘子，快些送进去。”

她还是想让这个师父过过嘴瘾的！

沈君策低头，扫量着苏清卿的脸面。

眼下乌黑，一脸倦色，是累着了。

“过来。”

他轻声说着，带着苏清卿来到了廊柱下。

随后，沈君策向宫女讨要了两件衣裳，一件铺在廊柱下的石椅上。

“坐下说。”

这么贴心？

苏清卿心中感动，却故意揶揄道:“你也学会伺候人了？”

沈君策没理她，见她坐下之后，又把另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

而他，站在廊柱边上，这才缓声开口。

“冷吗？不如先去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