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没见过几次楚将军，见面的时候也多是个中宫宴上，他穿着武将的朝服，却没有一丝肃杀之气，坐在内殿个中皇亲国戚中间，从不冒尖，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

随身只带着一个随从，随从年纪很大，老态龙钟，有几次离席的时候，云瑶不经意看过去，都分辨不出究竟是随从在搀扶楚将军，还是楚将军在搀扶随从。

她不太懂，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和弘武大将军一样的人。

一直到今日，云瑶见到了身穿铠甲的楚将军。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战马上，扶着腰间的佩刀，每一个抬眼，都几乎要将对面的人掀翻在地，那样征战沙场几十年的气势，从未因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而减少半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楚将军不在带病了，但就冲这样的气势，云瑶心里也觉得可惜的很。

顾意也是第一次看到楚将军披挂上阵，和云瑶一样，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怕惊动临安的人，故此悬在晚上出城，悄无声息的深夜和灿若星辰的火把行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串串火龙之下，楚将军端坐在战马纸上，看着面前的护卫军一行行的向前而去，面无惧色。

这不仅是一场硬仗，还是一场人数悬殊的硬仗，云瑶不知道这些护卫军心里的想法，但至少他们这样坐在指挥战马上的人，没有一个还想着可以活着回来。

包括玄安在内。

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云瑶看到玄安放飞了一只信鸽，他深处内城，这样的行为很容易引起云瑶的注意，云瑶就上去问了两句。

玄安的神色很轻松，他说信鸽身上，并没有什么信件，只是带了证明剑阁阁主的一枚戒指，他将信鸽放回到昆仑山，昆仑山便回立刻择选新的阁主，若他身亡，不至于剑阁群龙无首，给江湖各大门派任何可乘之机。

在这以前，云瑶对于这一仗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她不懂打仗，她只是觉得这些人凑在一起，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输。

但是听到玄安的这个说法，这样的想法在云瑶的心里，便消失了，她逐渐感受到了种种的压力和不安。

往前一步，楚将军，顾意，甚至玄安和内宫的淑妃娘娘，都有十分的危险，但是站在原地不懂，那武陵山上的陛下和苏晔，便没有丝毫的后路可言。

苏晔放萧睿拼死回来，他们一定对自己充满了希望，她不能退，哪怕知道要带着这些人去送死，也不能后退半步。

玄安看到云瑶的脸色变了几变，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笑，问她是不是害怕了。

云瑶也不隐瞒，这样的情况，她一介女流，如何回不害怕呢。

玄安表情倒是很轻松，他其实也很赞同楚将军的话，就是云瑶是一介女流，是可以留在内宫等消息的，而且她留在内宫里，至少他们这些走了的人心里会很踏实。

内宫交给云瑶，总比交给那个不大熟悉的江毅侯要好的多。

云瑶却摇头，她觉得二伯父这个人虽然老奸巨猾，但是他对苏家的忠心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毕竟苏家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动过云家的一个人，正如祖母所说，只要苏家在一天，云家就在一天。

所以左右掂量，他也会拼死保住内宫的，而且，她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坐下来等消息的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想如果苏晔在拼杀的阵前看到了自己，应该会很踏实吧。

这些年他护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内宫的高处，自己也护着他在太子这个位置上越坐越稳，这个时候，也会在一起，才能让两个人都更加的安心。

所以在随军前往武陵山这个问题上，云瑶从来没有过半分的犹疑。

无论是作为苏晔的宫女还是云家的女儿，她都没有退缩的权利。

“你觉得，咱们会赢吗？”顾意坐在马上，拉紧了缰绳，轻轻问一旁的云瑶，云瑶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会的。”

“年初的时候，我偶然听到坊间在传。”顾意的眉宇间有几分担忧“说钦天监和凌瑶族大祭司都说，观星象，有一个什么星暗难辨，朝中似有大动乱，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现在这件事。”

云瑶原本看着护卫军往外走，听见这话，目光落在了顾意身上，眼神中有几分讥讽:“这样的话你也信？”

“我倒和钦天监不是很熟。”云瑶往顾意那边歪了歪头:“只是接待哈克族的使者时，让他们去抓了个鬼，神神叨叨的，这样的话，在我这儿可没什么说服力。”

云瑶原也是个委婉的性格，但在顾意面前，她也不怎么给别人留面子，有一说一的，让顾意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口一说罢了，也是有几分担忧这一次的事情。”

“担心是正常的。”云瑶点点头:“谁不担心的，不过你跟着弘武大将军，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在我这里扮柔弱，真打起仗来，还要指着你呢。”

顾意想要推脱，但又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推脱的余地和资格，只能连连点头。

夜渐渐的深了，没有人在说话，漆黑的夜空下除了通红的火把，就是沙沙的行军声，为了方便，云瑶也换了男装，批了铠甲，和顾意两个人走在队伍的最末端。

武陵山离临安城不算是远，若是按照平日云瑶的脚力，大约一日一夜也就到了，但是行军打仗，难免各种麻烦，到了第二日，他们才走了路程的一半。

但到了这个，就几乎能看到行军的痕迹了，云瑶有些奇怪，这条路应该是临安城往武陵山去的，怎么能在这里看到行军的痕迹，束州完全不是这个方向的。

但是痕迹不是很明显，来往的人也不是很多，云瑶想起了叶青，就问玄安，会不会是叶青的人。

玄安摇头，玉华山的人没有这么正规，这样的痕迹，只有可能是正规的队伍。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说，山上不止有束州的人，还有内宫的？但是清点内宫队伍，也并没有什么缺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