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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江南烟雨 2

  • 作者:张建伟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9:21:09
  • 章节字数:9322字

“请恕老朽冒昧,不知这与杨大人何干?”

“不过想弄个明白。”

“那只有请杨大人屈尊,先看看《牡丹亭》的排演。”

排练场上,《牡丹亭》彩排正酣,音乐优美……

饰演杜丽娘的竟是那美妇。

客印月一身粗布衣服,在萧家的菜园中锄着草,嘴里哼着杜丽娘的唱词,见萧妻走过来,招呼道:“嫂子……”萧妻却上前欲抢客印月手中的锄头——

“这不是你干的。”客印月却死死地按住锄把子。

“我干过。”

“你?”

“年轻时,跟姐姐在家中后花园……”

“只怕不是农活。”

“那时确是不知柴米贵。”

“你歇着吧。”萧妻还是一把夺过锄头,忽然猛烈咳嗽起来。客印月立刻上前,为弯腰咳嗽的萧妻轻轻拍着后背……

“大嫂,你病了?”

“我没事。”萧妻轻轻推开客印月的手,慢慢停止了咳嗽。

萧家一双四五岁的儿女跑了过来,喊着:“娘!娘!”看见客印月,又硬生生站住了。萧妻瞅一眼客印月,没好气地——

“这位是……”

“叫我姨娘好了。”

孩子们瞅着母亲,萧妻瞅着客印月:“那就叫姨娘吧。”

两个孩子喊道:“姨娘。”

客印月蹲在两个孩子面前,欢喜地说:“好孩子。”说着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刹那间,她想起了布衣,神色转而凄然。

萧妻不可思议地瞅着,终于走过去,两个孩子脱出客印月怀抱,双双拉住了萧妻的手。客印月的眼睛却仍然在孩子们身上,慢慢站起来。

“萧大哥一定跟你说过……”萧妻点点头。

“你不在宫里了,孩子为何还不跟着你?”

“我没你和萧大哥的福气。”

孩子们忽然欢叫起来:“爹!”蹦蹦跳跳地跑开。

萧云天站在院落栅栏门内,粗大的手臂将两个孩子全都“捞”在怀里,左右亲吻着,孩子们“咯咯”笑着躲闪着,亲昵无比。萧妻走了过去。

“你回来了。”

“爹,来了个姨娘。”男孩指着客印月。

女孩也抢着道:“爹,姨娘好漂亮啊。”

萧云天深情地瞅着妻子:“没你娘漂亮。”

萧妻笑着:“当着孩子的面,又胡说。”

菜畦里,客印月羡慕地瞅着这一家人。

萧云天放下孩子们:“都进屋去吧。”

两个孩子乖乖地拉着母亲的手,回屋了。

萧云天走向客印月。后者神情中充满渴望。

“你见到天石了?”

“你不该希望我见到他。”

“你敢杀他,我就杀你!”

“就你?”

“别忘了我是谁,天石若是死了,我立刻回宫,我要哪个死,哪个就活不成!”客印月句句掷地有声。

“我还真是怕了。夫人应该干我这一行。”

客印月扑哧笑了,却又凄然道:“我真是羡慕你。”

萧云天随手抄起戳在一旁的锄头,锄起地来:“没有锦衣玉食,夫人羡慕我什么?”

“夫唱妇随,儿女成双,我好想过这种日子。”

萧云天停住,把锄头递向客印月:“那就过吧。”

客印月接过锄头:“可惜我孤身一人……”

萧云天仰首望天:“他来了……”

客印月望去,激动起来:“他,他真的来了……”

蓝天薄云,白鸽在高高的天空中盘旋着……

萧云天自言自语:“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找来了。”

“你难道一定要杀他?”客印月瞅向萧云天。

“也许是他杀我。”

一座山顶上,杨天石也遥望着天空中盘旋的白鸽……

江南信王府大门前锣鼓齐鸣,最前面的两面龙旗带领着两排护旗,它们是日旗、月旗、青龙旗、白虎旗、风旗、云旗、雷旗、雨旗,加上二十八宿旗,共三十六面旗帜迎风招展。

数十名锦衣卫缇骑拱卫着一顶皇舆,皇舆左右各有一面舆牌,上书“代天巡抚”和“藩镇江南”。

钱宁率队在前,穿着飞鱼服,脚踏白靴,英俊潇洒。

江南总督李三才率领众官员正在此恭候,他二品官服,推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一位鹤发童颜、一身布衣的老者。

皇舆停在大门前,旁边的锦衣卫掀开轿帘,朱由检走了出来。李三才立刻率百官跪拜下去。

“江南百官恭迎信王爷。”

只有那轮椅上的老者笑嘻嘻地瞅着。

朱由检没有理会百官,趋步来到老者面前,亲切地握着他的手。

“东林先生可好?”

老者正是东林首领,大名鼎鼎的顾宪成,朝廷内阁首辅杨涟的老师,论资排辈,应是朱由检的太师傅。

“信王爷,老夫失礼了。”顾宪成慈祥地笑着。

“太师傅亲自前来,由检感怀。”

听到“太师傅”三字,顾宪成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朝廷体制攸关,老朽不敢当这‘太师傅’三字啊,信王还是称老夫‘东林先生’好啦。”

“东林先生既是执著于斯,由检敢不从命。”说着,朱由检亲自推动轮椅。

“信王爷,慢。”顾宪成眼睛朝上望去。

只见“信王府”匾额赫然在目。

“东林先生,到了由检家门前,还是不想进去吗?”

“此前,这里并非信王府邸。”

“原是由桤皇兄的,皇兄藩镇江南十六年,东林先生难道未曾来过?”

“大殿下倒是请过老夫,然老夫不敢叨扰。”

“如今即是由检府邸,请先生给个面子。”

顾宪成嘿嘿地笑了。

朱由检这才对百官道:“诸位请起。”

说着,再次推起轮椅,走向信王府大门。

萧云天家菜园,锄头竖立在菜畦间,白鸽落在锄头把上,院落的栅栏门开着,杨天石驰马而入,警觉地四下观望,鸽子咕咕叫着,似在寻找客印月。

杨天石走到屋前,轻轻推开门。

一支箭嗖地射出,扎在院落的柴门上,箭身穿着一张纸,在微风中抖动。

屋内,一把椅子上绑着一张弓,弓弦微微颤抖。

杨天石转身拔下箭,只见纸条上面写着——

天石望月,月在云天,天高地远,寻也枉然。弟萧云天字。

树影飞掠,马车在林间快速奔驰着,车上,萧妻和客印月每人搂着一个孩子,车辕上,萧云天在驾着车。

“爹,咱们这是去哪呀?”男孩问。

“别问了,一会儿就到了。”

萧妻和客印月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园林中一处别致的亭子上,写有“牡丹亭”三个字,一个侍从推着顾宪成的轮椅,朱由检伴在一旁,钱宁跟在后面。官员们只剩下李三才不多的几个,沿着花团锦簇的小径,来到“牡丹亭”前。

轮椅停住了,顾宪成朝上望着:“早就听说府内有个牡丹亭,果然如此。”

“皇兄爱好昆曲……听说,当年李贽先生的戏班子一到无锡,皇兄便建了此园,就为了在此听戏。”

“大殿下若是惟此一好,那便好了。”顾宪成瞅向朱由检……

“可惜无欲则刚者,天下少有,皇兄亦未能免俗。”

“杨涟来信,信王能以江山社稷为重,老夫实感欣慰。”

“太师傅率江南东林诸贤,虽以下野之身,仍以天下为己任,时常鞭策朝纲。杨涟师傅亦在由检身边不时敲打,由检若不如此,岂非辜负了太师傅和师傅的教诲。”

“信王言重了。老夫岂敢鞭策哪个,惟我大明若是纲常不举,国将不国,确是老夫时常惴惴于心之事。”

朱由检忽然俯下身子,细心瞅着顾宪成的轮椅,似不胜惊奇。顾宪成看出朱由检的意思。

“老夫行动不便,弟子们便孝敬了这东西。”

“当今陛下乃木作中的翘楚,此事天下皆知,可就是陛下也制不出如此工艺。”

“信王可知江南有许多洋夷传教士?”

“在京师首善书院曾经见到过。”

“此物就是他们传入的。”顾宪成轻轻拍着轮椅的把手。

“还有红夷大炮……”朱由检仰面沉吟。顾宪成轻轻抓住朱由检的手。

“信王战胜后金强虏,天下敬佩,此番藩镇江南,还望梳理多年积弊,为我大明再建功勋。”

“东林先生忠心谋国,由检敢不尽绵薄之力。”

顾宪成点点头,望向李三才:“三才啊,你跟信王说说吧。”

李三才这才接口:“一路之上,信王爷可见到大批东厂人物?”

“是见过一些。”

“十七年前,大殿下藩镇江南,带来一道先皇圣谕,江南赋税,由锦衣卫征敛,不再通过户部,直接上交内宫。卑职以为此不合朝廷体制,多次上折抗争,朝廷却是理也不理。然就在不久前,卑职接到新皇圣谕,锦衣卫代征江南赋税之责,转交东厂,我江南各地,忽然冒出许多东厂征税衙门,挂职矿监使或税监使,横征暴敛,商贾农户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更是敢怒而不敢言。我大明赋税,半在江南,朝廷本该依法征税方可杜绝各种弊端,不料阉宦之人,竟以陛下派遣之名,肆无忌惮,敲诈勒索,稍有反抗,即施刑镇压。信王爷,再这么下去,不是卑职危言耸听,百姓就要造反了。”

李三才陈述时,钱宁很注意地听着。

忽然,杨天石出现在园林的一侧,转移了钱宁的注意力,他瞅向朱由检,朱由检也看到了杨天石,对钱宁点点头。

钱宁朝杨天石走去……

此时,李三才陈述完毕,顾宪成开口了。

“信王,此事关乎江南安定,信王不可不察。”

“东林先生放心,由检立刻调查此案,上奏朝廷。”说着把话头岔开,“东林先生,请到这边看看,若是果真有个《牡丹亭》的戏班子,由检还真想在这里聆听一曲。”

“邪词淫曲,不听也罢。”

月亮门前,钱宁到了杨天石跟前。

“找到了?”

“是萧云天……”杨天石摇头。

“他到了江南?我这就派出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

“对萧云天没用。”

“我问你,”钱宁深深地瞅着杨天石,“找到了又如何?”

“不知道。而且,她好像不想见我……”

“恐怕不是不想,是不能。”

“那是谁?”杨天石望向顾宪成,“好大气派。”

“你该认识他,是你爹的师傅。”钱宁提醒道,“东厂来了许多人,你不要掉以轻心。”杨天石点点头。

“他们也是奉圣谕,秘密寻找奉圣夫人。”

“错啦!名义上是取代锦衣卫征税,我猜是来监视信王。他们是魏忠贤的眼睛,也是当今圣上的眼睛。”钱宁盯着杨天石,“你呢,你现在帮哪一头?”

“我只要找到她!”

萧云天勒住了马车,对车上的客印月和一家人招呼道:“到了。”说着先抱下了孩子。客印月下了车,回身朝萧妻伸出手,萧妻怔了一下,还是接受了,扶着客印月的手下了车。

一家大小和客印月正要往前走,一支箭“嗖”地射在众人脚前,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站住!”

二十步开外,一个光着脚丫,十岁上下的男孩子正弯弓搭箭。

“雨林,是我!”萧云天喊道。

那名叫雨林的男孩子身后,是一栋像模像样的大木屋,木屋的旁边有一个很大的两层的草棚,底层圈牲口,上层放草。

雨林的父亲,一个近五十岁、胡子拉碴的汉子正在敲打一只鞋,旁边的地上已经放着做好的一只。

“还活着呢?”萧云天不客气地打着招呼,听话音就知道是老相识。

汉子头也不抬,继续干活。那边,雨林热情地张罗着,让客印月和萧云天一家人坐在四周。

“都是我家里人。”萧云天介绍道。汉子抬头瞅瞅,盯看了一眼客印月。

“大人更出息啦。”说完继续做活。萧云天笑了。

“就她不是。”搭话间,他四下看着,“你发达了。”

汉子把敲打好的鞋拿起来,俯身拾起另一只,朝儿子雨林扔过去:“穿吧。”说完,走向一张桌子,端起一碗水,咕咚咕咚喝起来,然后一抹嘴,“官军又抓人啦?”

“常有的事儿,你又不是没见过。”

“世道不太平啊……”

雨林穿好鞋,走过来:“爹,你就让他们住下吧。”

天近黄昏,草棚内暗下来,雨林举着一盏油灯爬上了二层,向后面招呼道,“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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