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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编·第六章 章炳麟的民主革命理论 2

  • 作者:郑红峰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1-07-03 19:24:34
  • 章节字数:9162字

他尊荀贬孔,鄙视王守仁和曾国藩,同康、梁保皇党尊孔辟荀,吹捧王守仁和曾国藩,形成了明显对比。在同康有为的论战中,他还揭露说,清王朝“尊事孔子,奉行儒术”,完全是为了“便其南面之术,愚民之计”。从政治上揭露了保皇党的尊孔论的真实用意。

针对康有为竭力神化孔子的企图,章炳麟对孔子在历史上的地位作了评价。他认为,孔子并不是“神”的化身、不是什么“大教主”,孔子顶多不过是一位历史学家和教育家,同司马迁、刘歆是一类的人物。他还认为,孔子一向不赞成宗教迷信,主张“敬鬼神而远之”,孔子是个“泛神论”者。据此,他指出,康有为等今文经学派,“以孔子为巫师”,搬出来《公羊春秋》的神秘主义,讲什么“三统三世”,把孔子奉为“神”,其目的无非是借孔子的招牌宣扬“满汉不分,君民同治”,为巩固清王朝的统治效忠。章炳麟把孔子说成是一个泛神论者,是对孔子学说的歪曲。但他之所以如此评论孔子,在于反对康有为的“建立孔教论”。

章炳麟虽然谴责了孔子,也认为“提倡国粹不是要人尊信孔教”,但有时自己又以孔子自居,说什么“上天以国粹付余”,他如果死了,使中国“闳硕壮美之学”绝于余手,是则余之罪也”。

他还反对男女平等,反对文字改革,反对提倡白话文;他没有把对封建旧文化的批判同反对封建制度联系起来,不能揭露孔子学说的实质。为了宣扬国粹主义,他还是把孔子抬了出来,说什么“世无孔子,宪章不传,学术不振,则国沦戎狄而不复,民陷卑贱而不升”,又把孔子吹捧为“救国救民”的“大圣人”。显然,这是不可能驳倒保皇党的尊孔论的。

三、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

章炳麟是我国近代史上有名的无神论者。他开始是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继承了我国古代无神论的传统,结合西方的生物进化论和资产阶级的人种学,反对了宗教迷信和封建神权论。从1906年以后,他转入了唯心主义,又从主观唯心论的观点批评了有神论。他之所以反对有神论,原因之一正如他自己表白的:“唯物之说,犹近平等;唯神之说,崇奉一尊,则与平等绝远也。欲使众生平等,不得不先破神教。”

他的无神论的主要锋芒,是打击一神教的说教,其目的之一在于宣传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观念,是为资产阶级革命服务的。

1899年,他先后写了《天论》、《儒术真论》、《视天论》、《菌说》等文,阐发了荀子、王充和范缜等人的无神论思想,批判了灵魂不死、上帝创世说和目的论等唯心主义有神论。依据当时天文学的知识,他指出,所谓“天”,不是像古人说的是一个积气而成的实体。因为离开地球若干尺以上,越往上而气体越稀薄,所以他说:“若夫天体,余尝谓苍苍之天,非有形质,亦非有大圜之气。”那么,所谓“苍苍之天”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他认为,这实际上是笼罩在地球外部的大气。他说:“余尝持视天之说,以为远望苍然者,皆内蒙于空气,外蒙于阿屯(Atom原子)以太而成是形,非果有包于各耀(星球)而成太圜之体者也。”又说:“盖日与恒星,皆有地球,其阿屯以太,上薄无际,其间空气复厚,而人视之苍然,皆众日之余气,固非有天也。”这就是说,所谓“天”,实际上就是“地气”。所以他又说:“在地曰气,仰瞻则曰天,犹云与两也,非有二质,故其所见异尔。”

章炳麟断言既没有“天”,又没有“帝”和“鬼神”,这是对古今中外神权论的严重打击,因而也从根本上否定了为封建政权作辩护的“天命”论。康有为等保皇党,在戊戌变法失败后,大肆宣扬“天命”,说什么光绪皇帝未死,“有天命存焉”,中国他日必能立宪。章炳麟揭露说,这同汉朝王莽在灭亡前夕求救于“天命”一样可笑,神权论的说教,同样救不了保皇党的命。他说:“拨乱反正,不在天命之有无,而在人力之难易。”他指出,改造社会,推动历史前进,不是靠“天命”,只能靠革命。可以看出,章炳麟的无神论反对封建有神论的斗争,正是近代史上两条政治路线的斗争在哲学上的反映。

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宇宙中除了恒星和行星以外,并没有“天”。他认为,一切恒星都是太阳,太阳都有自己的“地球”(行星),人类所要的地球是从太阳中生出来的,地球上的万物都依赖太阳而生存,所以古人崇拜“天”、“祭天”,实际上是崇拜太阳,“假言曰帝,其真即日”。

章炳麟充分肯定荀子“明于天人之分”的唯物主义观点,认为这是“以天为不明”的光辉思想,它否定了“以日为天,以天为帝”,以“上帝”“有恩威生杀之志”,“有福善祸淫之说”。这就是说,章炳麟认为,太阳是一个物质实体,并非人格神。他还说:“万物之生灭消长,皆由太阳之光热致之,而苍苍者无与焉。”

这是说,万物生灭与太阳的关系完全是一种物质的自然关系,而根本不存在什么神秘的“天”的意志。再则,关于日和地、日和众日之间的关系,他也根据当时天文学的知识指出,这是由于物质引力的作用,“以己力绕本轴,以摄力绕重心”。又说,“体大者必能摄小体”,“地球为日所摄”,“日球亦因摄而动”,“地球及诸恒星之统于天河,夫何待言矣”。据此他认为,追寻太阳的“所自出”,是“卒不可得”的,结论只能是“日无所自出也”,“何必上帝”?于是,他明确宣称:“若夫天与帝,则未尝有矣。”这是依据唯物主义的自然观有力地反对了有神论的说教。

章炳麟依据生物进化论又进一步驳斥了“上帝造万物”的目的论。他指出,基督教的上帝创世说同汉代《淮南子》中讲的“黄帝造人”说是一类的货色,这种理论早被无神论者王充的“天道自然”、“万物自生”的学说驳倒了。他阐发王充的观点说,地球上的生物都是靠太阳的照射和风雨的资助生出来的,生出来以后,都因自己的“智愚馗健”的不同,互相吞食;通过竞争,大蝙蝠变成了恐龙,大蜥蜴变成了鳄鱼。人类也是从动物发展来的,人开始不过是“一尺之鳞”,后来发展为猿猴,猿猴又逐渐变成了人。人类进化有早晚,在生存竞争中,有的进化为文明种族,有的成了野蛮人种。他还认为,万物生长的老根是太阳,阳光对待人类和草木的滋长并没有什么区别,太阳并非钟爱于人。因此他又得出结论说:“物生于日而其为祸福,则日勿与焉。”这样,又驳斥了认为老鼠生来就是为了给猫吃的目的论。章炳麟认为,生物间的互相胜负是由于智愚的差别造成的,而智力的大小又是被其形体的大小决定的。这是宣扬一种机械论的自然观。他反对目的论的斗争并没有超出机械论的水平。

1906年,章炳麟发表了《无神论》,从逻辑上驳斥了基督教的神学理论。基督教神学曾宣称:上帝耶和华,“无始无终,全知全能,绝对无二,无所不备”,所以是“众生之父”,是造物主。章炳麟指出,这些说法同上帝创世说在逻辑上都是自相矛盾的。他驳斥说:基督教承认上帝七天创造了世界,又宣称世界有末日,可见世界是有始有终的;既然有始有终,创造世界的上帝之心也一定生灭无常。因为上帝是“体”,世界是“用”,现象不离开本体,现象有生灭,本体的性质也必有生灭,所以上帝并非无始无终。关于“全智全能”,他驳斥说:如果说上帝全智全能,他就不应该创造出魔鬼来与自己对立;如果说,魔鬼不是上帝创造的,上帝就不是全智全能的了。

关于“绝对无二”,他驳斥说:上帝用“质料”创造了万有,如果说“质料”存在于上帝自身之中,万有则从上帝身中“自然流出”,便谈不上创造;如果说“质料”存于上帝之外,与上帝并立,上帝就不是绝对无二了。关于“无所不备”,他又驳斥说:如果上帝无所不备,万善具足,便不应创造人类,以增其善;如果说上帝创造人类是为了求善去恶,上帝就不是无所不备了。他还驳斥说:如果上帝是“众生之父”,他一定有人格,既有人格,就要有配偶才能生殖子女;既有配偶,他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上帝不需要配偶便能生殖,上帝便是最下等的单细胞动物。最后,他得出结论说:“若万物必有作者,则作者亦更有作者,推而极之至于无穷力。”这是说,万物如果是神创造的,神又待别的东西来创造它,如此推论下去,便没有穷尽。章炳麟认为,这就犯了逻辑学上“循环论证”的错误。所以结论只能是“无神”,没有造物主。

章炳麟的这些辩论,都在于证明“上帝”的观念是人们虚构出来的,正因为它是虚构的东西,所以其论点不能自圆其说,必然是自相矛盾。章炳麟的这些辩论,揭露了基督教神学在理论上的虚构,不仅显示了逻辑的力量,而且生动有趣,富有战斗性,为我国无神论史增添了新的一页。

章炳麟对西方基督教神学的批判,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革命民主派对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反抗精神。他指出,基督教崇拜一神,其害在“使人人思想自由一概堵塞不行”,中国人信基督教就要“退入野蛮”时代。他说:在中国有些人信仰基督教,“不是崇拜上帝,实是崇拜西帝”,基督教毒害了中国人的民族意识。

章炳麟在对一神教的批判中,还称赞了西方近代唯物主义者斯宾诺莎的泛神论,认为“不立一神而以神为寓于万物”,“离于世界,更无他神”——这些观点都是很深刻的,美中不足的是保存了“神”的称号。他认为,既然叫做“泛神”,“神”的名字便可以去掉了。在对有神论的批判中,章炳麟还斥责了康德的不可知论。康德认为,上帝有无问题,超出人的认识范围之外,所以既不能肯定为有,也不能断定为无。章炳麟批驳说:一个东西的存在,不外通过感觉(“见量”)、内心省察(“自证”)和推理(“比量”)来证明,可是关于上帝的存在,既不被感官所证实,也不为内心所觉察,而且推论起来逻辑上又自相矛盾。因此,只能是“虚撰其名”,如同没有实体的影子,不妨断其为无(同上)。章炳麟认为,既然人的各种认识能力都不能证明神的存在,神就是不存在的。这是从左的方面批判了康德为宗教迷信保留地盘的不可知论。以上这些观点,都具有唯物主义的性质,同样是章炳麟的无神论中的积极因素。

章炳麟在反对有神论的斗争中,还分析了宗教迷信产生的根源。他认为,宗教迷信起源于人的愚昧无知。他说:由于古人对奋异的自然现象不可理解,于是以为“必有鬼神以司之”,这样,祭天祀鬼、崇拜神灵等迷信便产生了。如古人所说的“河伯”、“海若”等神,其实都是大乌龟,因为不常见,其力胜人,所以被尊之为“神”。又如,人死以后,形体腐朽,智力消失,并没有不死的灵魂。可是由于古人对死亡无知,亲戚死后,总不忍心其死去,于是摆设供品;祭祀亡灵,以为馨香的气味足以感动其魂魄来尝,这样又产生了鬼神崇拜。章炳麟指出,这些迷信早被古代的无神论者董无心和王充识破了,他称赞董无心说:“其圣足以干百王之蛊。”他还分析了原始的怪力崇拜,把这种迷信称之为“荧惑”。他说:人生来就有欲求,对他所追求的东西总想得到满足,昼夜思念,达到狂热的程度,便产生一种幻觉,以为真有一个神圣的东西能驱使他的形体,于是向它顶礼膜拜。章炳麟把这些宗教迷信总称之为“幽灵崇拜”,认为它是同野蛮人的知识未开的状况联系在一起的,进入了文明时代,这些迷信自然就消失了。

从1906年开始,他就搬出佛教唯心论,一方面用来反对一神教;一方面又用来建立他的“无神教”。按照章炳麟的说法,佛教追求的是“绝对本体”,即“真如”、“涅槃”、“阿赖耶识”等,不是人格神的上帝,它不在天上,而在“众生”的心中,人们在精神上把一切差别对立的念头都破除了,就能把握住这个“绝对本体”,就可以从尘世中解脱出来,成为有高尚道德的人。这是用主观唯心主义的手法来宣扬有神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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