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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所罗门大道1

  • 作者:亨利·瑞德·哈格德
  • 类型:悬疑推理
  • 更新时间:2021-07-03 19:26:44
  • 章节字数:9150字

跑到山洞外,我们停了下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愚蠢了。

“我要回去。”亨利爵士说道。

“回去做什么?”古德问。

“那人说不定是我弟弟。”

这话提醒了我们,于是我们又走进山洞一看究竟。外面的阳光太强,白雪反射的光线非常刺眼,我们一时无法适应洞里昏暗的光线。好在没过多久就慢慢习惯了半明半暗的山洞。于是我们朝那具尸体走去。

亨利爵士跪在地上,仔细端详死尸的脸。

“感谢上帝,”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这人不是我弟弟。”

我也走过去看了看。这具尸体是一个中年男子,高个子、鹰钩鼻、头发灰白、胡子又黑又长,皮肤蜡黄,紧紧贴在骨头上。除了一条羊毛紧身裤的碎片,其他衣服都没有了,只剩一具的骨架。脖子上戴着一个黄色的象牙十字架。尸体已经完全冻僵了。

“这人到底是谁?”我说道。

“难道你猜不到吗?”古德问我。

我摇摇头。

“肯定是老乔斯·达·斯维斯特。除了他还会是谁?”

“不可能,”我倒吸一口气,“他明明三百年前就死了呀。”

“你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三百年前的尸体保存至今呢?”古德问道,“只要温度足够低,尸体就可以像新西兰羊肉一样永不腐烂。天知道这儿有多冷。太阳永远照不进来,也没有动物进来撕咬尸体,当然能够保存到现在。肯定是他在信中提到的那个仆人拿走了他的衣服,把他扔在这儿。仆人一个人根本无法埋葬他。瞧这儿,”他弯腰捡起一块形状古怪的骨头,骨头的一端磨得尖尖的,“这就是他用来画地图的‘碎骨笔’。”

我们全都惊呆了,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困境,看着眼前这近乎奇迹的一幕。

亨利爵士接着说:“瞧,他就是在这儿蘸的墨水。”边说边指着尸体左臂上的一个小伤口,“这种事谁见过呢?”

事实已经摆在前面了,我惊讶得目瞪口呆。我们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在几百年前画的地图把我们引到此处。他用过的那支简陋的笔现在就在我的手中,他临死前亲吻过的十字架依然戴在脖子上。我看着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那一幕:这位旅行者饥寒交迫、奄奄一息,挣扎着将自己发现的惊天秘密留给后人。从他的坐姿上,看得出来他死得悲惨又孤独。也许是我的幻觉,我甚至从他那张特征明显的脸上看到了可怜的朋友斯维斯特的影子,他的这位后人二十年前就死在我的怀里。不管怎么说,他坐在这儿,记录着一段悲惨的命运,警告着后世探险的人。也许几百年后,他会再坐在这儿,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死亡气息,震慑我们这些贸然闯入的人,不容任何人干扰他的清静。我们万分惊讶,几乎忘记了自己正面临饥寒的威胁。

“我们走吧,”亨利爵士低声说道,“等等,我们给他找个伴。”他抱起维特吕格尔的尸体,放在老斯维斯特的尸体旁边。然后他弯腰,一把扯下老斯维斯特脖子上的十字架,因为他的手冻得实在没法解开链子。我想他现在还保存着这个十字架。我拿走了那支碎骨笔,在我写下这段文字时,它就放在我面前,有时我用它来签名。

接着我们把两具尸体留在洞中,一个是几百年前倍受尊敬的白人,一个是可怜的霍屯督人,就让他们与茫茫白雪永远作伴吧。我们爬出了山洞,在宜人的阳光下继续往前走。大家都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他们的模样。

走了大约半英里,我们来到了高地的边缘。之前从沙漠的方向看,以为是从正中央隆起的。这时我们才发现其实不然。由于晨雾缭绕,根本看不见脚下是什么。不一会儿,高处的云雾稍稍散去,露出脚下五百码以内的地方。在长长的雪坡尽头有一片绿草地,一条小溪从中穿流而过,小溪旁有一群动物,好像是羚羊,大约十到十五只,有的站着,有的躺着,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不过隔得远,我们不敢肯定那究竟是不是羚羊。

这幅场景让我们欣喜不已。如果能捕获的话,就不愁没吃的了。可问题是如何捕获呢?这群羚羊离我们足足有六百码,开枪的话,射程太远。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能不能捉到羚羊。因此,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没有命中把握的枪击上。

我们迅速讨论了一番,是否应该靠近这些猎物,最后还是不情愿地放弃了。首先,风向对我们不利;另外,必须穿过刺眼的雪地。即使再怎么小心谨慎,我们都会被发现。

“看来我们只有原地试试了,”亨利爵士说道,“是用连发步枪,还是快枪呢,奎特曼?”

问题又来了。我们有两把温切斯特连发步枪,射程可达一千码,而快枪的射程只有三百五十码,超过这个距离,就只能靠运气了。但是快枪用的是散弹,更有可能击中猎物。这实在让人左右为难,最后我还是冒险选择快枪。

“每人瞄准自己对面的那只羚羊。对准羚羊的肩胛骨,再往上一点儿。”我说道,“安博帕,你来发令,我们一起开枪。”

接着,我们全神贯注,尽量瞄准前面的目标,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枪了,因此每人都相当谨慎,相当认真。

“开枪!”安博帕用祖鲁语发令,三人几乎同时扣下了扳机。随着枪声,三股烟雾从我们面前升起,寂静的雪地里响起阵阵回音。很快烟雾消散,只见一头大羚羊仰躺在地,四脚乱晃,垂死挣扎。我们欢呼胜利,这下得救了,不会挨饿了。虽然早已疲惫不堪,我们还是飞快地冲下雪坡。十分钟后,羚羊的心和肝脏就摆在我们面前,还冒着热气呢。可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没有燃料,不能生火烤肉。大家沮丧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刚打中羚羊的喜悦一扫而光。

“都饿成这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古德提议,“我们干脆吃生肉吧。”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平日里听起来如此骇人的提议,在此刻极度饥饿的我们看来也可以勉强接受。于是我们把心和肝脏埋在雪里冷却几分钟,然后又在冰冷的溪流里洗干净,就这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听起来相当恐怖,不过说实话,当时的我却觉得没有比生肉更好吃的东西了。一刻钟后,我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大振,活力焕发,原本微弱的脉搏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鲜血也在血管中源源不断地流淌着。不过考虑到空空的胃不能吃得太饱,我们吃了个半饱就停了下来。

“感谢上帝!”亨利爵士说道,“这头畜生救了我们的命。这究竟是什么动物,奎特曼?”

我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看,我也不敢肯定这到底是什么动物。它的个头和驴差不多,长着大大的弯角。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全身长着棕色的毛,其中还有一些淡红色的斑纹。后来我才知道,当地人管这种动物叫“英格”,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动物,只有在其他动物无法生存的高海拔地区才看得到。子弹正好打在它的肩胛骨上,当然谁也不知道这一枪是谁开的。古德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曾经用精准的枪法打中长颈鹿,我想,他肯定把这次的功劳悄悄地记在自己头上。我们也没和他计较。

吃饱后,我们让安博帕割下最好的肉,带着路上吃。之前忙着填饱肚子,顾不上看看周围的情况,这下我们才开始观察四周。此刻已经八点了,太阳升起,云雾消散,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眼前这幅壮观的场景无法用语言形容,叫人看得痴迷。我从来没见过这般美景,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了。

我们身后是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示巴女王峰,脚下五千英尺是一片片美丽的原野和村庄。那里有茂密的树林,如银带般蜿蜒的大河。左边是随风起伏的茫茫草原,数不清的牛群和猎物在肥沃的草原上游荡。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似乎为草原筑起了一道天然屏障。右边是一座座小山,山与山之间是一片片农田,农田之间,还能清楚地看见成群的圆顶小屋。好一派美景,真是风光如画。河流仿若银蛇一般闪闪发光,高山巍峨庄严,山顶白雪皑皑,明媚的阳光洒满大地,到处洋溢着喜悦与欢乐。

正当我们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时,有两件奇怪的事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第一,脚下的村庄至少比我们穿过的沙漠要高五千英尺;第二,所有的河流都是由南自北。之前我们从南面上山,没有发现任何水源,原来小溪都在北面。大部分小溪汇成一条大河,蜿蜒流向远方,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静静地坐着,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一会儿,亨利爵士说话了:“地图上不是标着所罗门大道吗?”

我点点头,双眼仍然眺望远处的村庄。

“瞧那里!”他指了指我们的右方。

古德和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条宽阔的大道向平原蜿蜒而去。之前没看到这条大道,是因为它被村庄挡住了。我们什么也没说,好奇心已不再那么强烈了。在这样一片神奇的土地上,看到一条罗马大道也并非那么不可思议。我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发现。

“如果我们从右边走,应该很快就能到达所罗门大道。最好现在就出发!”

这个建议不错。于是我们在小溪里洗洗手和脸,很快就出发了。刚开始,沿途全是巨石。走了大约一英里,又经过了一片雪地,最后我们爬上了一处高地。此时,所罗门大道就在我们脚下。这条大道是从石壁上开凿出来的,至少五十英尺宽,保存完好。不过奇怪的是,这儿看起来是大道的起点。可是当我们走在起点上时才发现,原来在身后还有一百多步的道路,通向示巴女王峰的方向。山上有些零星的巨石,还有几块雪地点缀其间。

“你怎么看,奎特曼?”亨利爵士问道。

我摇摇头,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古德说道,“这条道路肯定贯穿示巴女王峰,连接另一边的沙漠。可是沙漠里的那段道路被风沙掩埋了,而我们上方的这段道路也被火山喷发的熔岩覆盖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们都点头同意,继续向山下走去。与之前又冷又饿地在雪地里艰难跋涉相比,填饱了肚子走在平坦大道上,那滋味简直天壤之别。如果不是想起维特吕格尔悲惨的命运,想起他和老斯维斯特永远地留在那个可怕的山洞里,我们肯定会一路兴高采烈,尽管前方还有种种未知的危险。每走一英里,我们就感觉空气更加宜人,前方的村庄更加迷人。至于脚下的这条大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工程。不过亨利爵士说瑞士的圣·格斯塔有一条很相似的大道。

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古代的工程师。其中有一条三百英尺宽、至少一百英尺深的大峡谷。这个巨大的深渊里填满了打磨过的巨石,底下还有一条排水的拱形通道,上面是令人叹为观止的道路。还有一处是在五百英尺深的悬崖峭壁上开凿出的“之”字形道路,另外还有一处,工程师们在山脊上开凿了一条三十码宽的隧道,大道从中直接穿过。

我们注意到,隧道的两壁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大多数是身披铠甲、驾着战车的战士。其中一副展现战争全景的雕刻格外美丽,远处还刻着一群被押解的战俘。

欣赏完这一古代艺术作品之后,亨利爵士说道:“所罗门大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依我之愚见,在所罗门的人踏足此处之前,埃及人早已到过这里。这些雕刻就算不是出自埃及人之手,也非常相似。”

正午时分,我们已经向山下走了很远,来到了一片树林。刚开始只有一些零星的灌木丛,到后来越来越多。然后我们穿过一大片银树林,这些银树与开普敦坦伯山坡上的树很像。虽然我去过很多地方,却只在开普敦见过这种树。现在居然在这儿又见到了,我不由得暗自惊叹。

“嘿!”古德看着闪闪发光的树木,兴奋地说,“这儿有很多树,干脆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吧。那些生肉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没人反对他的提议。于是我们离开大道,走到附近一条潺潺的小溪边,很快用干树枝生了一堆火,把随身带的“英库”肉切成小块,用削尖的树枝穿起来,放在火上烤,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饱后又抽了管烟,好好地享受了一番。与之前经历的苦难相比,此刻我们仿若置身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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