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苍穹上，雷云密布，在这终年大雪的极南之地，少有地下了一场暴雨。

高温蒸汽升上云层，与冰冷的雪风交合，水蒸气自然冷凝成雨。

大雨中，整个凌霜城已从玲珑剔透，化作了黑色，雨水不断冲刷。

火山灰变得更加粘稠，如黄泥一般密不透气，将整座凌霜城的表面，都蒙上了一层黑泥。

周遭几座大雪山，因强横的高温蒸汽被融化，雪水流入中间盆地中的凌霜城。

整座凌霜城，变得泥泞，化作水泽，城墙都被淹了小半，城中大部都在泥水之下。

“哗啦啦……”

祸不单行，雪山冻土被高温侵蚀，又被雨水和雪水不断冲刷。这对于少有植被的雪山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山洪爆发了！

就算原本还有奇迹，躲过高温蒸汽与火山灰的人，也在山洪爆发的泥石流中，被连带着整座凌霜城封死。

遭殃不只是凌霜城，城外处在这盆地中的小村落，与来往路过的旅客，但凡不会飞的皆无幸免！

纵然有能飞行的小修士，也有诸多陨落于此，高温蒸汽的速度远甚于他们飞行的速度。

那种炽热之下，就算是四极秘境的修士，都无法长久抵御。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那块硕大的元磁神石，被取走了。

凌霜城内，小冰河下。

水下有一块硕大的冰晶，悬在浑浊的泥水之中，这条小河也化作了沼泽一般泥泞。

冰晶之中，一黑衣少年浑身染血，伤口未愈，在这冰冷的环境下被冻住了。

“呃……咝！”意志突醒，吴缺感受到剧痛，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不能做任何动作，连睁开眼都不行。

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冰冷，与那一望无际的幽深黑暗，令吴缺觉得这里可能是九幽。

“我死了？”吴缺平静地想着，并没有多不甘心，心中有些沉重。

随后，昏迷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吴缺心头一震。

“是啊，我该死……”

一想到此刻，凌霜城可能面对的境况，吴缺心中深深自责，十分懊恼。

他第一次有一种，羞于见人的感觉。

虽一直以来，吴缺总说自己不是好人，但他并非是个冰冷无情的人。

间接造成这般惨案，实在是罪无可恕。

“九幽冥府，传说中的地方，真的存在吗……这里就是？”吴缺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存在了，他觉得冰冷与黑暗是地狱的环境使然。

他以为，只剩下了意识，进入了亡者的世界。

在黑暗中，他看到一道道微茫闪烁，仿佛星光。

他想，会不会是，其他亡者的灵魂，就像自己？

但这样的场景，吴缺没有看到多久，他的意识渐渐增强，神念愈发凝练。

浑身开始温热起来，被冻住的身体，终于给了他反馈。

吴缺诧异之下，将神念探了出去，但这次看见的不是黑暗世界中的星星点点，而是泥石冰水中一具具死相惨烈狰狞的尸体！

“是了，我记得我掉入了一条河。”吴缺这才知道，原来还活着。

不由地，吴缺有些失望，他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这样，就没那么自责了。

但事实是他还活着，而整个凌霜城，在吴缺的神念扫视之下，他实在不忍。

河里就有许多尸体，吴缺估计不是被冲来的，就是被高温蒸汽逼得跳下冰河，企图借此躲过高温蒸汽。

但后续的火山灰，将他们封在了河里，气绝而死。

或许还没等到火山灰掩埋下来，高温蒸汽并不是一股风就过去，持续的温度或许足以将这条小河表面都引沸。

那些死者，尸体狰狞，死相非常惨，充满了愤怒怨恨与绝望不甘。

他们原本都是安居乐业的废土原住民，只因自己取走了那枚元磁神石，导致了青顶山火山喷发，引发一系列的恐怖灾难。

感受到浑身热量上升，血脉与元神复苏且有增强，吴缺知道这是《不死天功》的神通。

修此天功者，每次陨落或是濒死，都将涅槃重生，修行得以进步。

吴缺有强悍的肉身天赋，又被冰封，故此没有死透，所以《不死天功》带来的提高不是很明显。

但，也令吴缺的修为，水到渠成的进入了阴阳秘境三重天。

灵气法，也迈入了五行秘境二重天。

五行秘境第二处被激发的秘境，便是肾脏，凝练出了水之金丹。

这是肉身自主的选择，也是《不死天功》促成的结果，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有凝出水之金丹吴缺才能活下去。

一道罡气从吴缺体内迸发，冰封他的冰晶发出“咔咔”声响，几息后裂纹密布，吴缺血气一震便将冰晶震散。

随后，便是微暖的泥石之水。

“……”吴缺心头更是沉了一下，他不知昏迷多久了，这水居然还微暖，可想而知事发当时有多热。

连小修士，都没可能活下去，那凌霜城的普通人，能幸存几个？

“噗！”吴缺阴阳二气傍身，血气凝成血剑，斩开头顶上的火山灰石与泥石，从河底飞起。

飞到百丈高，吴缺才止住上升，站在虚空中俯瞰凌霜城。

“这……”

吴缺沉默了，哪里还看得见凌霜城！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泥泽，唯一看得见的只剩下那一道长长的城墙，与城中偶尔冒出水面的高楼房顶。

“潺潺……”

听到流水的声音，吴缺看向四方，那雪山上的积雪早已消失，一条条小溪从周遭几座雪山流下。

被几座大雪山环伺的这片小盆地，都化作了大泽，火山灰与泥石流浑浊地交融，方才吴缺破开冰河上的泥石都废了不少力气。

城中的人，看不见一个，偶尔有一只手露在水面上，却也早已僵硬。

几座高楼的楼顶露出，倒是有人在那上面，可惜也全都在高温蒸汽中被蒸烤而死。

数万人的凌霜城，现在吴缺能看到的尸体，都不足十具！

全都被封在了下面。

只需神念轻轻一扫，吴缺便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尸体，每一个的动作都不相同，但他们的死法都是一样的。

生灵涂炭！

吴缺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词。

一直以来，吴缺总觉得自己与此无关，这是坏人与异族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眼下，吴缺不得不承认，他是这次灾难的始作俑者。

那些人死前，该多绝望啊，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担这样可怕的后果……吴缺面色阴郁，每一刻都在被良心拷问。

他读过许多书，知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成仙上皆白骨……

道理他都知道，但看故事得来的死亡数据，与自己亲手造的孽，那是完全不能等同的感受。

“咝……”深深吸一口气，吴缺浑身都在颤抖，攥紧的双拳捏得指节发白，甚至骨折。

但却不如，心中的那份悲痛更深。

“呃啊！……”吴缺仰天长啸，落在了城墙上，对着凌霜城跪坐，一拳捶在墙上将石墙打裂。

然后，无力失神地，望着这一汪池泽。

良久良久，风变得冷了，吴缺才回过神来。

“砰。”他深深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石头上，但碎掉的却是石头。

肉身也变强了，增长的力量与骨肉韧性皆令吴缺意外。

“呵呵，可笑，可笑啊！”

吴缺浸着泪，自嘲地笑着，觉得实在是可笑。

自己一手推动了整场灾难，毁灭了凌霜城，害死了多少生灵，结果自己却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得到了元磁神石，修为增长，肉身也进化一步。

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苍天已死！哈哈哈……苍天已死……”吴缺疯傻般地哭着笑着，指着天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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