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都河畔，一处破落的宅院。

天空飘着雪花，洋洋洒洒，在狂风的卷习下，横行肆虐。

院墙一角的砖瓦早已经脱落，院落里的稻草堆略微浸湿。

王老头在屋里面起着炉灶，打算生火做饭。

唯一的儿子，不知道又跑到那里去了。

王老头叹了口气，点了一遍又一遍的稻草。

木板门在猛烈的敲打中，摇摇欲坠。

前几日还躺在病床上，流着鼻涕的中年男人此时早已经恢复了霸道的凶恶模样。

身边的猥琐男，在门口叫嚣着。

“王老头，王老头，快给爷把门开开。”

王老头听到恐怖的喊叫声，缩了缩脖子，将双手收回，笼在破了几个洞的袖口，抿抿唇，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王老头，知道你在家，快把门给爷打开，否则后果自负。”

屋里面没有任何声响，王老头死死抓住手里的稻草，一步一挪，回了内屋，将脑袋用唯一的一床棉被罩住。

几个人不再喊话，用力的踹着房门。

大片的雪花，顺着透风的屋顶，掉落在土炕上。

炕上因为一夜未曾起火，早已经冰冰凉凉。

几个人手拿着铁锤，冲进屋内。

中年男人看着躲在棉被里面的王老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给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反应过来，嘿嘿笑着，拿着铁锤朝着王老头屁股上敲了一下。

一边敲着，一边询问。

“王老头，让你不给我们开门，这是惩罚。疼不疼，屁股疼不疼？”

王老头终于从棉被里露出脑袋，脑袋上方光亮的额头上，流挂着豆大的汗水。

王老头被打面色苍白，却不敢喊疼。

只是跪在土炕上，双手呈握拳的形态，对着几个男人一拜又一拜。

“老不死的，别给我们装糊涂。你儿子欠的钱，你就说能不能还上？”

中年男人突然出声，声调越来越高。

一只手挠了挠胳肢窝，一手攥成拳做出貌似击打的动作。

王老头受到恐吓，一时有些惊吓，直接晕厥了过去。

中年男人转了转手上的楠木佛珠，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人。

旁边的猥琐男立马心领神会，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混浊的黄水，一下子泼到王老头脸上。

王老头被呛的立马翻开眼珠子，呆怔坐在土炕上，双眸失了神色。

“老大，不会魔怔了吧。”

中年男人给了男子一个暴栗，然后做了个搜查的手势。

一众男人瞬间便将王老头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老大，什么都没有。”

“老大，没有。”

“老大，他们家厨房只有一袋生了虫的面粉。”

中年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悲悯的神色，甚至有些厌恶。

“值钱的都带走。”

中年男人刚想转身离开，将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处理，突然回转身，脸上露出瘆人的笑容。

“兄弟们，你们都在床上躺了几天？”

“回老大的话，五天。”

“四天。”

男人们一人一嘴，纷纷抱怨着。

那两个黑衣下手极重，躺了四五天的众人至今感觉到腿脚发麻，关节僵硬。

“我可足足躺了七天，让这王老头也尝尝这滋味，大家说好不好？”

“好极了，老大，我们这就处理。务必让他躺个十天半个月，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嘿嘿。”

“哈哈哈。”

邻院的老婆子刚刚走出房门，打算取回院子里冻结的衣裳，被张狂的笑声，吓得又立马转身回了房间，将门轻轻关严。

沉重的拳脚声，渐渐被落雪掩盖，了无一丝痕迹。

精诚镖局，两个青衣带着棉手套，一丝不苟的清扫着。

院落里面的青松，被棉花糖一般的白雪覆盖，静静伫立。

天色微微亮，大厅还有些昏暗。

何松背影挺直，站在大厅的主位前。

赵若雪和孙潜刚刚离开训练场，便被一个青衣唤到大厅。

赵若雪以为又有新任务，心中十分期待，步履轻快。

衣服上黑色绒边早已经被雪打湿，脖子透透的冰凉。

赵若雪掸了掸身上的雪，整理了一下服饰，将褶皱的衣角扯平，神情恭敬进入大厅。

因为房门敞开，屋内的空气与外面一样寒冷。

赵若雪与孙潜站了不知多长的时间，桌子上的香已经燃烧到尽头。

赵若雪感觉到肃穆的气氛，情绪被莫名的感染，有些紧张起来。

“何管事。”

试探性的唤着何管事的名号，提醒他二人已经到了大厅。

孙潜也察觉不对，精诚镖局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何管事，不知唤我二人？”

何松终于转过身体，神情有些怜惜。

“你们前几日可是将何家老大揍了一顿。”

“是，他们一行包括何家老大在内，有六人，是我将他们全部扔进水中。”

“还有呢？”

何松什么都不说，让孙潜和赵若雪自己亲口讲述。

“何管事，我揍了其中四人。”

赵若雪知道孙潜想一人承担责任，但是既然自己参与，且亲自揍了人，便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缘何？”

何松不是不了解他们两个，自己每次分派任务，两个人完成的都很出色，两个人绝不是恃强凌弱的歹人。

“因为何家老大趁人之危，强抢良家妇女。”

孙潜不吭声，赵若雪只得和盘托出。

何松叹了口气，心中无奈，面上越发肃穆。

何松静默了一阵，虽然没有说话。身上散发的冰山气场，却让两个人心中畏惧。

“你们当了大侠，我们精诚镖局的名声往哪搁呢？”

“孙潜不知，请何管事明示。”

孙潜低垂着头，语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

恶事做尽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现下何管事对事情真相了解的一清二楚，却在质疑自己和赵若雪败坏了精诚镖局的名声。

孙潜哪里知道，那何家老大是当今丞相的孙子的朋友的侄子。

现在他们点名让孙潜和赵若雪给个交代，精诚镖局恐怕也无法护住二人。

“我只看结果，那何家老大在床上躺了七天。你们谁来承担这个结果？精诚镖局不会为你们的个人行为买账。”

孙潜抑扬顿挫，声音沉稳。

“此事是孙潜管护不周，其他人没有任何责任，请何管事惩罚孙潜。”

赵若雪也颔首，一脸的大义凛然。

“何管事，我二人皆参与了这件事，请何管事责罚。”

何松当然知道前几天，孙潜一行四人都有谁。

半夏是镖局局主人的女儿，是精诚镖局未来的希望，不能牵涉到此事。

只有拿孙潜和赵若雪开刀了，两人进入大厅房间的时候，何松就已经做好了取舍。

两个人都是如此出色，何松难免有些遗憾。

半夏喜欢孙潜，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权衡之间，对于精诚镖局最好的结果就是，二人之间必须有一个离开。

“赵若雪，给你一夜的时间收拾东西。明日，你便离开精诚镖局。此后，精诚镖局没有黑衣赵若雪这个人，赵若雪与精诚镖局也无任何瓜葛。”

何松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没有再看赵若雪一眼。

大厅外的风雪越来越冷冽，冻的人心中发慌。

孙潜在大厅门外跪了一夜，贴身是一层混合着汗水的薄冰，身上的雪越堆越多，好似有几千斤重。

雪下的再大，风吹的再猛，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