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元仕亮的房门前，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只得来到府衙正堂找寻，发现元仕亮正坐在书案后和一群官员打扮的人讨论着什么，一个个好像被腌了的黄瓜，蔫头耷拉脑的。

“元大人，你们这里好热闹啊...”席牧淳抱拳拱手向元仕亮行了个礼，凭心而论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元仕亮的，不光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最重要的是此人管理能力颇为突出，当时他们绑走薛亮的时候席牧淳曾经在潭州府衙门口观察过，刺史不在，府衙各项运转都能够做到平稳正常，这一点在宋朝的体制之下很是难得。

“二姑爷，上差...”元仕亮赶忙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冲二人抱拳施礼，客气地说道：“不知二位有何吩咐？”

“吩咐可真是不敢当...”席牧淳微笑着说道：“元大人乃是封疆大吏，我们可都是没有功名官制的白丁，怎能如此僭越。”

“二姑爷哪里话来，下官能有今日全都仰仗二姑爷提携...”元仕亮说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二位上座奉茶。”

席牧淳和达木塔也没有过多客套，跟着元仕亮就进了正堂，落座之后席牧淳奇怪地问道：“按说昨日起衙门就应该封印了，怎么元大人此时还在办公啊？”

“还封印呢，我们这就快疯了...”元仕亮坐到席牧淳身边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向堂内的一众官员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些是潭州府衙各司部长官和治下各县的知县，这一众人等可是谁都没有心情休息。连日大雪，潭州各地受灾严重，如再不采取赈济措施，百姓们恐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去了，更可虑者，一旦流民四起，怕是要引发民变呐。”

听完元仕亮的一番话，席牧淳一个劲的暗自点头，来到南宋时间也不短了，终于碰到一个干点人事儿的官了。

“元大人，不瞒您说，我们也是为此事而来。”席牧淳微笑着说道：“不知众位大人讨论出什么办法了吗？”

“嗨，别提了...”元仕亮一拍大腿说道：“不怕二姑爷笑话，我们已经在这议了一个时辰了，仍旧是一筹莫展，有心赈济灾民，却也是无力为之啊。”

“却是为何？”席牧淳皱着眉头问道。

“据各县回报，目前全州因大雪受灾的百姓有近千户，三千多人，这里面有房屋倒塌的，口粮损失的，冻伤冻病的，甚至还有被困在山林之中的...”元仕亮叹了口气说道：“潭州府衙及各县的官吏人手本就不足，救援的一应器具也没有准备，就算把所有人手都散出去，也未必救得了几个人。而且按照大宋律例，各州府想要开官仓赈济灾民，必须要先报三司核准，拿到批文后方可开仓，可现在整个潭州大雪封路，连折子都送不上去，更别说拿到批文了。”

“就算拿到了批文，有如此厚重的积雪，车马也难以行进，粮食物资根本送不到县里。”另一个官吏在一旁插话到。

席牧淳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元仕亮他们说得很有道理，赈灾也不是两嘴皮一碰就能办的，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元大人，目前潭州官仓中的粮食还有多少？”席牧淳想了一会儿问道。

“司库方才刚刚告诉我，官仓目前有粮食一万三千余斤...”元仕亮点了点头说道：“此外府库中还存有一些木材和石料，虽然不多，但也可以救急。”

席牧淳闻言挠了挠后脑勺儿说道：“人手的事情最好办，各县先回去召集在家的青壮年和郎中，组成救援队，随时做好救援准备...”

元仕亮点了点头：“我等也是如此设想，救援医治的银钱可以由府库出给，这一点我能做得了主。但批文和运输的问题实在是无法解决，私自动用官粮可是重罪，我们承受不起。”

席牧淳想了想，继续说道：“元大人，我有一法，能够解决在积雪中运输的问题，麻烦你安排一批手脚麻利的木匠给我，多多益善，我来教他们做一种交通工具。”

元仕亮答应得很痛快，转头对身边的一个官员说道：“立刻按照二姑爷的吩咐办，召集全城的木匠到府衙集合。”

“至于批文，现在的情况我们肯定是拿不到了...”席牧淳看了一眼元仕亮，继续说道：“元大人，事急从权，总不能看着百姓们活活饿死。你先下令开仓赈灾，损耗的官粮日后我们设法补充。”

“补充？”元仕亮闻言瞪大了眼睛：“二姑爷，这粮食去哪儿补充？”

“秦家在大宋多地都有粮号买卖，名为天恩粮号，可偏偏就在这潭州没有设分号...”席牧淳无奈地笑了笑：“我回去与二小姐商议一下，待雪灾退去，便命附近几个州县的天恩粮号划拨粮食，送到潭州官仓，她一定会答应的。”

“官仓的粮食都是陈粮，可天恩粮号的粮食可都是当年的新粮...”达木塔在一旁半开玩笑地说道：“元大人，这样潭州可是赚大了。”

元仕亮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此这般岂不是成了相府掏银子赈灾？”

“不碍的...”席牧淳摆了摆手笑道：“元大人是个好官，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救百姓而丢了乌纱帽，相府买卖虽近年来不算景气，但几万斤粮食还是出得起的，照此行事吧。”

元仕亮闻言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着席牧淳一躬到地：“下官代六十万潭州百姓，感谢二小姐、二姑爷的大恩大德！”

席牧淳赶忙起身回礼：“事情紧急，不要再客套了，我们抓紧分头行事。”

元仕亮点了点头，转身安排各知县回府招募青壮年和郎中，又与各州衙司部长官商议开仓赈灾各项事宜，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席牧淳和达木塔见状也不再多留，径直走出了正堂回到了后院。

来到凝霜屋前，席牧淳和达木塔敲门进去，发现凝霜正坐在床上，抱着个绣棚笨手笨脚地绣东西，看到这一幕，席牧淳下巴差点掉下来，自家小祖宗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女红了？

“凝霜，你这是在...做绣活？！”席牧淳瞪大眼睛问道：“给我看看绣的啥？”

看到席牧淳，凝霜手忙脚乱地将绣棚藏到了被子里，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没有，一时兴起随便玩玩。”

席牧淳走到凝霜近前，俯下身直勾勾地看着凝霜，坏笑着：“什么时候开始讲究三从四德了，绣的什么？快给我看看。”

“三从四德？”凝霜刚一抬头，便迎上了席牧淳深邃的目光，一时间又有点羞赧，赶忙低下头去弱弱地说道：“你想得美，本小姐才不会那么俗气呢。”

席牧淳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身后的达木塔拉了一把：“狗粮等会儿再撒，先说正事儿。”

“正事儿？”凝霜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二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这样，连日大雪，潭州各地百姓都遭了灾，我们跟元仕亮商议准备开粮仓赈灾...”席牧淳看着凝霜说道：“只是元仕亮没有权力私自动用官仓存粮，大雪封路又没办法请示朝廷，我便想与你商量，让他先开仓，待雪灾退去后从附近几个州县的天恩粮号调粮食来补齐亏空。”

“这是好事儿啊，没问题的...”凝霜笑着说道：“凡事你做主就好，我都支持你的。”

“这夫唱妇随劲儿的...”达木塔在一旁捂着额头嘀咕道：“说了狗粮等会儿再撒。”

席牧淳回头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凝霜继续说道：“我们也要参与赈灾，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

“你？”凝霜瞪大眼睛看着席牧淳：“你伤还没好！”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席牧淳笑着扶住凝霜的肩膀：“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凝霜咬着嘴唇微微点点头，席牧淳和达木塔便转身走向屋外。

“等等...”凝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也要去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