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牧淳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首领说完便调转马头离开，带着仅剩的二百多名骑兵，抱拳向席牧淳行了个礼，齐声高喊：“将军保重！”

席牧淳眼眶中水汽氤氲，卫队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时间，为了最后的而胜利、为了保护战友而牺牲自己，他们是真正的军人。

席牧淳颤抖着将那张带着血的名单塞进怀中，抱拳拱手重重地向前一推，卫队首领长戈一挥，指着不远处正在整合队形的金军高喊道：“骑兵卫队，冲锋！”

“杀...”军令一出，卫队骑兵瞬时行动，高举着长戈义无反顾地朝着金军冲去，席牧淳看着他们的背影，几番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一旁的柳鹂死死拉住。

“撤！如果你不走，他们就白牺牲了！”柳鹂拉着席牧淳大喊道。

卫队冲入金军阵地，很快便淹没了进去，席牧淳紧咬牙关，最后看了一眼战场，狠心调转马头带着步兵快速撤离。

两个将领催马前行，后面的七百多步兵跑步急行军跟进，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已经跑出了四五里地。

持续奔跑了这么久，步兵的体力已然不支，行进速度逐渐变慢，席牧淳和柳鹂勒住马缰绳，皱着眉头交换了一个眼神，席牧淳对身后的步兵喊道：“三四里的路程金国骑兵须臾而至，现在我们还很危险，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等进入山坳再休息。”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席牧淳心中猛地一沉，卫队没了......

“报...”一个兵丁从队伍后面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席牧淳说道：“将军，金...金军追过来了。”

柳鹂转头看向席牧淳说道：“我带部队留下阻击，你快撤。”

“你开什么玩笑！”席牧淳愤然怒视柳鹂：“我刚才已经撇下一个兄弟，现在怎么可能再把你撇下？！”

“你是大军主将，你要是牺牲了，整个部队就完了！”柳鹂瞪着眼睛争辩道。

“一个撇下部队逃跑的主将，还有什么脸指挥部队？！”席牧淳气血上涌，双目通红地吼道：“你是凝霜的姐姐，达木塔的妻子，我绝不会抛下亲人独自逃命！”

“席牧淳，你冷静一点！”柳鹂分毫不让地吼了回来：“几百步兵对阵金军几千骑兵，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其他人还需要你，你不能死！”

马蹄声越来越近，远处尘土飞扬，金军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席牧淳冷视前方森然一笑，头也不回地对柳鹂说道：“狭路相逢，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

柳鹂看了席牧淳一眼，愤然转头说道：“如果你战死了，利州路定然生灵涂炭！”

“那就让老天爷保佑我死不了吧...”席牧淳说着大手一挥，冲面前的步兵说道：“兄弟们，卫队为了掩护我们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金军死咬着不放，我们必须跟他们决一死战！现在我命令，全体将士列阵迎敌，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报仇...”同袍之情甚于手足，虽然属于不同的兵种，但长期相处下来骑兵与步兵建立了深厚的情谊，骑兵兄弟们拼上性命挡住金兵，为步兵换取了生的希望，步兵们各个感激至深，同时也心痛不已。

席牧淳的一番话让七百多步兵群情激昂、热血沸腾，高喊着口号组成了战斗队形，紧握手中的长枪严阵以待，只等着金军骑兵的到来，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骑兵越来越近，马蹄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席牧淳死死地盯着对面，心中默默地盘算着：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

“兄弟们，冲！”就在金国骑兵距离不到三十米的时候，席牧淳突然大喊一声，一马当先带着步兵向骑兵发起了反冲锋。

席牧淳这道命令让步兵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高喊着冲了上去。

一般情况下，步兵应对骑兵不是散开躲避就是列阵硬抗，从没见哪个将领会带着步兵进行反冲锋，席牧淳这一招把金军也给整不会了，一见步兵冲过来，前排的金兵下意识地勒紧了马缰绳，战马前蹄离地一阵嘶鸣停在了原地，后面的骑兵刹车不及径直撞了上来，一下子撞了个人仰马翻。

反冲锋收到了奇效，金军骑兵上演了一出真人版的猪撞树人撞猪，后排的骑兵连续撞上前排，一时间阵脚大乱，场面混乱不堪。

宋军可不管金军乱不乱，趁你病要你命，几十米的距离转瞬而至，一群步兵抄起长枪对着摔下马的金兵便是一顿猛戳，数百名金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戳成了马蜂窝。

骑兵强在冲锋弱在缠斗，这一个急刹车算是把金军的后续部队害苦了，强行止步之后冲击力荡然无存，宋军步兵又趁势围了上来，凭借武器长度优势上戳下刺，金军瞬间就伤亡了三分之一。

面对突发状况，再笨的人也有缓过神儿来的时候，更何况是训练有素的金军，连续撞车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阵中的一声叽哩哇啦的娇喝，金军在女将的指挥下快速调整着阵型，很快便恢复了战斗状态。

金军缓过劲儿来，宋军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面对战斗力强劲的金军压力骤增，没过多长时间便有近百人丧生在战刀之下。

“围拢阵型，切不可让他们冲起来！”席牧淳一边挥刀杀敌一边高喊，宋军听到命令后再次将攻击距离缩短，坚决不给金军冲锋的机会。

人在精神亢奋的状态下感受不到环境的变化，席牧淳和柳鹂用尽了浑身解数拼命斩杀金军，不知不觉间已然深入重围，但两人武功高超，普通的金兵实在是无法近身，虽然险象环生，但一时间还不会又性命之忧。

但外围的宋军就不一样了，不停地啥地奔跑本就疲惫不堪，单凭一股子报仇的狠劲支撑到了现在，已然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有的士兵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无力，被金军抓住机会砍杀，有的士兵甚至拼杀脱力摔倒在地，被金军的马蹄活活踏死。

步兵一片片地倒下，外围的压力越来越小，里面的压力则越来越大，感受到了疲惫的席牧淳抬头看了一眼，宋军的步兵已然所剩无几，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完了，战死沙场就在今日。

就这微微一愣神的功夫，席牧淳背后突然感觉一凉，钻心的剧痛随之传来，回头便看到一个偷袭的金兵露出了得逞的笑意。席牧淳紧咬牙关猛挥战刀，直接将那个金兵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瞬即喷起一丈多高。

“嚓...”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左侧肋下又被砍了一刀。

“啊！！”席牧淳强忍剧痛一声怒吼，战刀像风车一样挥舞起来，将周边围攻的金军尽数扫落马下。

“席牧淳，冲出去！”柳鹂娇喝着杀出重围向席牧淳靠了过来，身上也是多处挂彩，鲜血横流，席牧淳赶忙催马迎了上去，一把扶住柳鹂。

“冲不出去了...”席牧淳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金兵，惨然一笑：“今天咱俩折在这儿了。”

“杀！”两人已经准备好最后一搏，慷慨赴死，突然金军的后方出现了震天的喊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