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燃烧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逐渐熄灭，席牧淳估算了一下，金军两进两出已经折腾了快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些疲沓了。

明知敌军就在前面，自己的实力还远超对手，指挥官就是不让打，站在金军的角度想想都替他们郁闷。

想到这里席牧淳不禁莞尔一笑，皇子领兵就是任性，完全不用顾忌士兵的感受，完颜苍吉这个二货，早晚会为自己乖张的性格付出代价。

最后一次了，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气死。席牧淳再次让身边的骑兵准备火箭，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却懵了，帐篷都烧完了，烧啥？

无论如何也要把金军逼出来，席牧淳三番五次的放火并不只是为了挑逗金军的心理，最主要的是让他们产生暴躁情绪，违抗军令产生混乱，这样他们这些残兵才有可能抓住机会冲出去。

没帐篷烧了干脆烧树林子好了，席牧淳让二百多名骑兵全部点燃火箭，朝着谷口外左侧的树林子一顿乱射，直到把箭矢都耗光了才停手。

金军就藏身在两侧树林当中，这一顿射过去保不齐会烧到他们屁股...席牧淳坏笑着抱着膀子看戏，果然不出所料大队金军从着火的树林中冲了出来，嚎叫着就往谷口冲来，而另一侧的树林则没什么动静。

一群人刚冲出树林，身后的锣声便响了起来，暴怒的金军压根没管这一套，继续向山谷方向冲锋。

树林距山谷有将近二百米，金军刚冲到一半，另一侧的树林中就有人出来阻拦了，几十个骑兵嚎叫着冲出来，叽里呱啦地高喊着挡在了战友冲锋的路上，挥舞着双手想要拦停他们。

战马冲锋起来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停下的，转瞬之间两股人马就撞在了一起，几十个骑兵人仰马翻，后面的战友刹车不及，紧跟着就撞了上来，人喊马嘶一下子就乱了套。

就是现在！席牧淳见状眼神一亮，指着混乱的金军对身后的骑兵们说道：“兄弟们，趁乱冲出去，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能活一个是一个，留在这里的兄弟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们了，杀！”

骑兵们大多有伤在身，但士气丝毫不减，嗷嗷叫着便冲了出去，席牧淳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冲锋，而是坐在战马上紧张地观望着战场中的情况。

三番五次地被戏弄，金军已经形成了思维惯性，认为宋军就是趁着夜色跑来捣乱的，压根没想到还真有人冲出来了，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二百多个宋军骑兵瞬间来到近前，长戈马刀一阵乱挥，登时便将四五十个金军斩于马下。

金军的反应也是真快，刚吃了点小亏就立即投入战斗，挥舞着马刀就跟宋军鏖战到了一起，有着数量上的绝对优势，金军很快便堵住了缺口，将宋军挡在了面前。

谨记席牧淳的指示，宋军骑兵并不恋战，将队形调整成箭头状朝着金军的一个点猛冲，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立即顶上，生生地用血肉和生命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人数的差距实在太大了，陷入包围的宋军成片的倒下，瞬间便损失了一百多人。祸不单行，另一侧的金军也闻讯冲了出来，好不容易撕开的缺口眼看就要被再次堵上。

“到我表演了...”席牧淳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绣着自己姓氏的帅旗，找了根木棍穿好缠在身后，冲着金军一声震天怒喝：“大宋利州路防御使席牧淳在此，金国小儿上前受死！”

席牧淳这一嗓子成功地把金军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随即扬刀催马直冲上前，手起刀落便将一名追击宋军的骑兵斩成了两段。

一击得手便不再留情，席牧淳长刀急速挥舞，一连斩落了七八个金军。随后他并没有向纵深猛插，而是骑着马顺着外围来回跑动，有骑兵胆敢上前阻拦的兜头便是一刀，很快便在金军的屁股后面杀出了一条死亡线。

忙着追缴的金军一个个都愣住了，地方主将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如此悍勇的将军的确是平生仅见。面对数千敌人，自己扛着帅旗跑出来杀敌，策应部队突围，这么缺心眼儿的将军是谁培养出来的？

金军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有十几个宋军骑兵从缺口中冲了出去逃出生天，席牧淳见状心花怒放，再次一边高喊一边砍翻了几个金军，为突围的士兵创造更多的机会。

席牧淳并不是冲动的莽夫，他之所以敢一个人冲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完颜苍吉之所以会下战书，一方面是摆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羞辱他，另一方面也不希望他这么快死掉，把他围在山坳之中，必然会有人来救援，到时候连援兵一起收拾，这就是完美的围点打援。

所以只要席牧淳还活着，还没有离开山坳，完颜苍吉就不会停止这个狸猫戏鼠的游戏，跑出去几个宋军也不会放在心上。

理解了这个心理，席牧淳便大摇大摆地跑出来得瑟，先表演个七进七出，杀过瘾了调头就跑，完颜苍吉肯定不会派人追赶的。

说时迟那时快，席牧淳第二个来回还没杀完，金军已经将口子彻底堵死，前面的宋军骑兵损失殆尽，冲出去了近二十个人，剩余的四五十人被死死地围在了中央。

血腥的围杀，剩下的骑兵连半分钟的时间都没撑到，就被金军彻底消灭，席牧淳看着最后一名战士从战马上掉落，心里一阵狠狠地抽痛。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席牧淳迅速脱离战斗跑进山坳，在谷口痛苦地回望了一眼战场，长叹一声纵马而去。

有杀红眼的金军还想追击席牧淳，却又被一阵锣声给叫了回去，听到锣声的席牧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次的心理战他赌对了，剩下的就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回到山坳深处的时候，一千多名留守的士兵整装列队，随时准备冲出去救援，达木塔和柳鹂双双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谷口方向。

眼见席牧淳背着帅旗回来，两人长出了一口气，达木塔迎上来一把扶住刚下马的席牧淳，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还行，看上去外观正常，没见缺什么部件儿。”

柳鹂随后跟了上来，一把将席牧淳背后的帅旗扯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你年纪也不小了，好歹也是大军主将，行事怎地如此鲁莽，竟然自己扛着帅旗出去当活靶子！？你若有个闪失我们该如何是好？”

席牧淳冲二人歉意的一笑：“放心吧，我没事儿，完颜苍吉舍不得杀我这个新玩具。”

“你这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赌博！”虽然知道席牧淳说的有道理，但柳鹂仍旧在不开心的嘟囔：“你要知道，凝霜现在怀有身孕，你必须安全回去，否则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下半生将会沉浸在痛苦之中。”

席牧淳闻言看了柳鹂一眼，又转头回望山谷口，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期盼：“我明白，我会拼尽全力回到她们母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