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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 作者:八月薇妮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1-07-03 23:40:33
  • 章节字数:13276字

秋风拂过, 带来了几许凉意, 若是细嗅,就会闻到风中飘动的血腥气。

但是阑珊并没有闻到,贴的太近了, 她的脸就在赵世禛胸口的团花绣纹上,那里有可靠而熨帖的暖意, 还有一点点闻起来就很清贵雅逸的香气。

这点似有若无的冷香唤醒了阑珊的神智。

她慌忙放手后退。

目光所及, 对方原先齐整的云锦袍子上已经给挤压出了若干明显的褶皱。

她注意到这个细节, 想到上回西窗的怨念, 心里很想去给他整理整理, 免得落在西窗眼里又要生出若干不必要的疑心。

阑珊犹豫半晌,到底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她看了眼身后,地上残血犹在,那司议郎跟其随从早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呆呆地盯着那刺眼的血红『色』, 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来。

果然,杀了吗。

可地上死的那个, 按理说本该是她啊。

阑珊很想感谢赵世禛, 虽然个中原因一言难尽,但无可否认, 荣王殿下已经救了自己两次狗命了。

尤其是这次, 她明白,赵世禛是冒着得罪东宫的危险啊。

“殿下……”阑珊口中有些干。

赵世禛回头。

阑珊给那一双慑人的凤眸瞄过, 那些想好了的话突然又害怕似的滚滚后退。

“我……”她低着头, 有种劫后余生的情难自已, 只得朴拙地说:“谢谢殿下。”

赵世禛却正有些恍惚。

虽然给她抱着的时候并不算很长,但是……这人的身子软软的,暖的恰到好处,刚才扑在他胸前,似乎正好填补了他身上一处空寂了许久的孤冷。

可如今她突然离开,秋风飒爽,毫无遮蔽,竟有些不习惯。

听了阑珊这句,赵世禛并未回答,只是转身往外。

耽搁了不少时候,也该走了。

身后有枯枝落叶的响声,是她亦步亦趋地紧紧跟上。

“殿下……”

赵世禛脚步略停:“还有何事?”

“我、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

一枚落叶扑啦啦地从头顶坠落,阑珊鼓足勇气:“当时殿下请了赛华佗来给我言哥儿看病,可是、您为什么要骗我?”

“谁骗你什么了?”

“您说什么、升官发财死老婆……”

“哦,是本王骗你?”直到这时候赵世禛才回过身来,淡淡地:“你不是怀疑我在先吗?”

阑珊愣住:“我、怀疑殿下?”

对上赵世禛审视的眼神,阑珊一震。

她想起马车里——原本赵世禛说要给自己一份大礼的时候,神『色』是平和淡笑的,但是……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是,是吧?因为她从来对赵世禛心存警惕,总觉着这个人的出现不怀好意,所以在赵世禛说什么“大礼”的时候,她本能地觉着不对,总疑心他会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

可是这种细微的心思,难道就在那一瞬间……就给他察觉了?

所以他才将计就计顺势而为地要挟起她来了?

阑珊的手暗暗地握了起来。

赵世禛胸前的团花纹方才给她扯的有些斜斜的,却丝毫无损荣王殿下的矜贵清雅:“舒阑珊,你记着一件事。”

“不知是何事?”

“你要做本王的人,就得先相信我,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信任本王。”凤眸生辉,赵世禛唇角微动,“就如同方才一样。”

本以为她给东宫司议郎稍微恐吓,就必然溃不成军,没想到非但没有给那人吓到,反而伶牙俐齿,反击的很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因为恐惧而『乱』了分寸,反而很机智的守住了秘密。

王驾驻扎处,西窗牵着言哥儿的手,正伸长了脖子往前方看。

阑珊的脚步本有些踉跄,见了言哥儿乌溜溜的眼睛,忽然就镇定下来。

西窗毕竟是跟在赵世禛身旁的,起初虽不知何事,可等了半晌,又依稀瞧见前头有不属于自己人马的身影,就知道出大事了。

甚至在阑珊回来之前,西窗也下意识地为了她担忧。

虽然不肯承认,但西窗明白,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舒阑珊的。

是个知情识趣又极好脾气的良善之人。

西窗从没有见过这种人,所以虽然他口头上百般嫌弃,可是在他心里知道,这个人很珍贵。

因为稀少而珍贵,所以不想她出事。

赵世禛的身形先出现的时候,西窗的心已经窜到了嗓子眼。

头一次在主子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并不只是黏着主子,而是在他的身后。

直到看到阑珊那道身着麻布袍子的寒酸身影,西窗的眼睛都有些莫名『潮』热了。

等阑珊到了跟前,他假装不在意地抱怨:“什么要紧事儿啊?连我西窗都不叫,只叫着你,你什么时候在我们主子跟前儿变得这样吃香了?”

阑珊强打精神若无其事地同两人上了车。

再度启程,言哥儿静静地依偎在阑珊身边,也不再像是先前一样吃东西,四处『乱』看。

西窗慷慨地把自己那头给阑珊赠予的小『毛』驴拿出来给他玩,言哥儿也不为所动,只是将脸埋在阑珊的衣襟里去,安静的很反常。

终于回了镇上,赵世禛的车驾先回县衙,只让西窗送了他们两人回家。

阿沅正在洗衣裳,闻声跑了出来。

阑珊摘下头巾,把针灸一事说了,因道:“果然赛华佗老先生很是能耐,那曹大夫也说方子开的很好,照着上头的吃『药』针灸行事,最多两三个月就能大有起『色』。而且以后我不必再往淳县去了,看在老先生的面上,这位曹大夫每七天就会来一趟。”

阿沅笑道:“这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了。”

阑珊因见言哥儿回来的路上十分沉默,生怕孩子累了,便让她带了言哥儿先去洗漱休息。

葛梅溪以及回来遇险种种,阑珊一字不提,免得阿沅惊心。

直到了晚上,洗漱过后躺在榻上,阑珊道:“阿沅,我总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对面小床上的阿沅问。

阑珊道:“我总觉着……太平镇,咱们住不久了。”

黑暗中阿沅蓦地坐了起来:“是不是、今儿出了什么事?”

“不不,”阑珊否认,有些后悔跟她说这话,只怕她晚上要睡不好了,忙一笑解释说,“只是我今儿又遇到荣王殿下,一看到这位殿下我便紧张罢了,你知道我的『性』子其实是胆小的,所以有些担心夜长梦多,不过殿下他……倒是对我很客气的,言哥儿的事也多亏了他。”

阿沅终于慢慢地又躺了回去,也笑说:“虽然看着很好,不过这总有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思。”

荣王殿下“非『奸』即盗”?阑珊惊愕之余笑道:“你又在瞎说了!幸好没别人听见,赶紧睡吧。”

过了半晌,阿沅那边响起沉稳的呼吸声,阑珊却按捺着要翻身的冲动,久久无法入睡。

今天发生的事情足够她惊心难眠了,一个葛梅溪,一个赵世禛,却几乎都关乎她生死存亡。

葛公子那边,阑珊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女扮男装向来处处留心,不『露』破绽,虽然镇子上也有人常说她娘们气,但多半都是王鹏那样有口无心之人,并没有人真正怀疑她是个女子。

至于葛梅溪……应该是那年她受葛梅溪邀约出游,谁知遇到异常夏雨,两人到了城郊一处庄子上避雨,阑珊因为身上湿嗒嗒的,便找了间房子更衣,才脱了外裳,就听见窗上“啪”的一声,她掩了衣裳回头,却见并没有人,还以为是风吹而已。

除了那次,以后或者之前,她并没有跟葛梅溪有过太亲近的时候,也没有别的马脚了。

“真是防不胜防。”阑珊在心中感慨,又有些懊恼。

可见一寸也不能大意,如今赵世禛在镇子上,这位荣王殿下更是个细致入微深不可测之人,自己更需要加倍谨慎行事,若给他看破了,以他的心『性』……

树林子里地上鲜红的血迹又冒出在眼前,把阑珊吓得一个机灵。

她真想不到赵世禛会命飞雪杀了那司议郎,那时候她满心以为自己要死了……可若是赵世禛知道她是女子,会不会也一个字也不说,一刀挥来?

阑珊想的出神入化,走火入魔,身上一会热,一会儿冷,难受的很。

直到早上阿沅做好了早饭过来叫她,阑珊『迷』『迷』糊糊的说:“我好像是发烧了。”

阿沅握着她的肩头正觉着热,忙把手在她额头一探,烫的她缩了手:“老天,怎么烧的这样?”

阑珊头疼欲裂:“不知道,许是昨儿给风吹了。”

其实她心知肚明,是昨儿受了惊吓,昨天晚上她闭了眼睛后,总是小树林子里那场景,只不过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不是司议郎,而是她舒阑珊。

与此交错的,还有赵世禛冷绝鲜明的眉眼。

阿沅着急:“你烧得这个样子,我去叫大夫!”

阑珊用力抓住她:“不许!你忘了么!”

“好好!你别急!”阿沅忙把她摁回榻上:“你好好的躺着,一会儿就好了。”

阿沅给阑珊盖了被子来到外间,言哥儿已经醒了,阿沅吩咐:“不要吵你爹爹,她病了,早饭在桌上,你自去吃。”

言哥儿很乖的点头,阿沅便去厨房找了一头生姜,在菜板上剁的粉碎,烧了水熬了一碗姜汤,又加了些红糖,送进来叫阑珊趁热喝。

阑珊撑着把姜汤全喝了,又盖着被子发汗,还不忘吩咐:“今儿本来要去县学的,怕要耽搁了,你到门外找个人去告诉王捕头,让他带话……”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个。”阿沅叹气,“知道了,这就去。”

阑珊又道:“对了,还有言哥儿的『药』,别给他耽误了,记得熬上。”

阿沅长长地叹了声,低头出了房间。

阑珊盖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晌,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睁开眼睛后,果然身上轻快了许多,只是中衣都给汗湿透了,她挣扎着把里衣换下,草草地擦拭了一番。

换好衣裳出了卧房,却见言哥儿坐在门口的小竹椅子上,双手捧着腮。

阑珊诧异:“怎么在这里,没去学堂?”

言哥儿站起来握住她的手,骨碌碌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阑珊知道他是担心,便安抚地一笑:“没事了,我都好了,你娘亲呢?”

言哥儿指指外头,又拉她到桌边上指了指桌上。

阑珊见是一碗『药』,心中一合计:“你娘是去医馆替我抓『药』了?”

言哥儿点头。

阑珊因为是女子,所以从不肯自己去医馆,毕竟有的大夫虽平庸,有的却高明,一上手就知道是男是女,阑珊怕自己身份曝『露』,因此若有头疼脑热,都是硬挺着,只让阿沅负责调理,幸而阿沅之前就懂些医理,而她向来也没什么大病。

阑珊在桌边坐了,看着言哥儿那碗『药』:“你怎么还不喝呢?热吗?”抬手试了试,已经好了,便道:“快喝吧,大夫说你很快就能说话了。”

言哥儿看看那『药』,眨了眨眼,终于也爬上椅子,端着慢慢地喝起来。

阑珊有些口渴,便去厨下看看有没有汤水,却见炭炉已经熄灭了,只熬『药』的罐子还放在旁边,里头是散『乱』的『药』渣子。

阿沅干事向来利落,以前熬了『药』,『药』渣子立刻就倒掉了,这次大概是忙着去给她抓『药』,所以忘记了。

听说把『药』渣子洒在街上给人踩,病会好的快些,阑珊自去捡了罐子,正要捧着出去撒掉,突然觉着有些不对。

她低头看着罐子里的『药』渣,拨了拨,脸『色』慢慢地变了。

阿沅提着两包『药』匆匆地回到家里,见言哥儿在堂下坐着:“爹爹醒了吗?”

言哥儿点点头,往内一指。

阿沅将『药』放在桌上,迈步往里间,才进了里头,就见阑珊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上。

“怎么也不多躺会儿?”阿沅走过来扶着她,“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呀?”

阑珊没有动,只是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阿沅见她目光肃然呆冷,前所未有的,不由怔住:“怎么了?”

阑珊垂了眼皮,攥着的手张开,手心里握着的『药』渣哗地落在地上。

阿沅先是一愣,旋即变了脸『色』。

赛华佗开的『药』单,阑珊看的很清楚,毕竟关乎言哥儿的好坏,她至为上心。

但是如今这『药』渣里头,分明少了几味很重要的『药』材,而中『药』的搭配至关重要,少一点或者多一点都会大有影响,何况是缺少一味全『药』。

阿沅做事最为细心,绝不会是疏忽。

阑珊道:“记得我上次问你咱们带了言哥儿后,是不是将他护的很好吗?”

阿沅低头:“是、是……”

阑珊道:“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阿沅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

阑珊转头看向她:“你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个‘父母心’了?”

阿沅生生地咽了口唾沫:“小姐……”

“你说啊!”阑珊用力一拍桌子,吓得阿沅忙跪在地上。

阑珊动了真气,不由咳嗽了声,她拢着唇,上气不接下气地:“你倒是、快说给我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沅低着头,哽咽:“小姐,我……”

“就算是天下所有人做出这种事我都不觉着稀奇,但是你,”阑珊的眼睛通红,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伤心,“你是言哥儿的亲生母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是觉着对不起小姐!”阿沅捂住脸。

“你胡说什么!”

阿沅哆嗦着,泪从眼中滚落,她哭着说:“我不该生这个孩子,言哥儿、也越来越像是他!我知道小姐也看的出来,我怕你看了伤心!这是个不该有的孽种,我原本就不该生他……这根本是个错误……”

还未说完,阑珊已经起身,劈头一个耳光甩了下去。

阿沅捂着脸歪在地上:“小姐……”

“你糊涂!错的不是你,更不是言哥儿!”阑珊气的声音沙哑,哆嗦着说道,“错的那个人现在京城里!他浑然不在意自己造孽,他尚了公主,成了皇上的驸马!他害了我,害了你,也亏欠了言哥儿,对他来说咱们都是他登天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泥不值一提!可言哥儿不是他,我也不会因为他讨厌言哥儿!你更加不能对言哥儿不好,因为你是他的母亲!你该比任何人更知道护着他……别玷辱了这个身分!”

“我错了,小姐,”阿沅泣不成声,突然她自己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哭道:“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只求您别生气了,你的病还没好!”

阑珊气冲心头,咳嗽连连,她俯身捂着胸口,阿沅着急地爬起来要扶着她,却给她狠狠推开。

这时侯言哥儿从门外跑进来,他跑到阑珊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言哥儿仰头望着阑珊,嘴唇蠕动,忽然嘶哑地说:“爹、爹爹……不气。”

阑珊无法置信,泪却夺眶而出:“言哥儿你、说什么?”

言哥儿紧紧地抱着她,小孩子眼中噙着泪,却断断续续地说道:“爹爹,娘亲不生气!言哥儿也……不气!好好的!”

县衙的班房,捕头王鹏正跟几个捕快聊天说地。

又说起阑珊病了,有几个捕快笑道:“舒监造那身子骨也是弱的很,不过昨儿到底干什么去了?听说王爷也跟着一起来回的。”

“咱们舒监造好像很入王爷的眼呢,也许以后会飞黄腾达也说不定,说来,监造那个小模样真是叫人……可惜不是个女孩儿,要是个女子,恐怕这镇上没有比她好看的,真真可惜了。”

王鹏叫道:“可惜个狗屁!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若是个女人,谁还能当咱们河道监造?没看到上回秋汛上游淹了多少?要不是舒阑珊,只怕你这小子也不知给大水冲到哪里喂鱼去了呢!”

王鹏向来瞧不惯舒阑珊,如今却替她说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不再敢『乱』说了。

西窗窜到后院,便把舒阑珊病了的事告诉了飞雪。

飞雪低低呵斥:“这什么小事儿也来跟我说?还不快进去伺候,跑到这里来,你也野的没规矩了!”

西窗忙跑进去,却见主子正端坐桌前,似乎在写什么,当即忙跑过去磨墨。

赵世禛头也不抬地:“你刚才说什么?”

“啊……”西窗一愣,“没什么的,就是那些人在外头胡吣,还听他们说舒阑珊病了。”

赵世禛蘸了蘸墨:“你果然是很闲。”

他的手很稳,字极为漂亮。

赵世禛盯着信纸上那三个字,心神一瞬恍惚。

荣王殿下又想起来那天傍晚,他站在县衙的二层小楼上眺望夕阳。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慢吞吞地进了衙门,慢吞吞地往后院而来,然后……他就那么看着她,在院门口徘徊了整整一刻钟。

赵世禛甚至怀疑,若是没有个契机的话,这人会一直徘徊等候下去。

所以才故意找了个由头让西窗出去,“正好”遇见了她。

他猜测阑珊那是来道歉的,可没想到她居然只送了一包糖炒栗子。

正如西窗所说,他向来不喜欢那种东西,可是嗅到那股焦甜的味道,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他其实并不很想吃,但是也不想让西窗就这么自在的吃了。

所以……

只是那种东西一次吃了太多,闹得他胃里怪难受的,却不便告诉别人,毕竟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赵世禛的目光描摹过信纸上落笔的“舒阑珊”三字,字字勾勒如画,“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西窗抖了抖耳朵:怎么主子好像在叫舒阑珊的名字?可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儿怪、怪亲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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