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柯敏的丑闻就像是流感病毒，疯传过一阵子，便烟消云散了。但，她的演艺生涯，也落了幕。

幸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的家人并没有遗弃她，而是全家动员来鼓励她支持她，关怀备至。柯敏对我说，她想回家了。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这么多年都在外漂泊也是时候跟家人团聚了。

柯敏把餐厅的钥匙交给了我，让我转交还给陆羽。她满脸的不舍，递给我的钥匙满是温度，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汗。

“真的不能挽回了么？”我多此一问。柯敏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送走柯敏后，邹芹便来找我了。

她提着一个大皮箱，打开来却是空的，她直冲我的房间，说：“走，收拾收拾，跟我回家去！”

“回家？哪个家？”我疑惑不解。

“老房子！我得牢牢地看住你，免得你又到处闯祸！”邹芹说着就打开柜子，把我的衣服往箱子里丢。

凭什么？我把衣服又从箱子里搬出来，堆到床上，“为什么动我的东西，谁说要跟你回去了？”

邹芹愤怒地把手里的衣架往地上摔，对着我面红耳赤，“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谁闹了？是我闹吗？”我一屁股坐在衣服堆里，“你为什么总帮着外人？那个陆蔓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你们就认定了她？”

“死丫头，你终于说出口了？”邹芹狠抿着嘴，“你就是成心要拆散他们是不是？”

又回到这个问题了，莫非邹芹就完全没有看出我和杜城打小就产生的微妙关系吗？为什么在她的眼里，我永远是个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我愤愤不平，跟她犟嘴：“邹芹，如果我告诉你，我要跟杜城在一起呢？”

邹芹听了，回过头冰冷冰冷地张望我的眼。我继续说：“如果我再告诉你，杜城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我的存在呢？”

“不可能！我不同意！”邹芹挥出手指头，指着我，神情黯淡，“你，你配不上城城。”

“我怎么就配不上杜城了！？”我就不依了，哪有人总是这么贬自己的闺女的？“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我是段云的女儿，所以特低，特俗，特没用？他是杜南的儿子，就得特高尚？”

“我可没这么说。”邹芹撇过脸，她嘴上是没说，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父亲在她心里根本没有一丝地位可言，反倒是杜南，比什么都还要崇高。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怎么也要怄口气回来，“那至高无上，特优秀的杜城他爹，还是个杀人犯呢！”

“你……”邹芹捶胸顿足，脸“唰”的就白了下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咕哝着就在我眼前倒下去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心七上~八下的，邹芹啊邹芹，你千万别有个好歹，我那说的，都是没心没肺气你的话。你还不了解我么，你女儿我的心没那么坏那么毒，我也就是嘴巴犟了点。都吵了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这会儿才往心里去，才气倒了呢？

“这还用说嘛？”到了医院几个老护士就训上我了，“人老了血压自然就高，经不起你们闹腾，叫我怎么说你们现在这些做子女的？就见着这些个可怜的长辈成天往医院送！”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时不时地往病房里探一眼。说实话，二十几年了，这是邹芹第一次在我眼前倒下，她那么好强，从没对谁服过软，在我眼里，她就是那金刚不坏之身。时间的飞逝，也让邹芹磨坏了身子么？

“邹芹你快醒来，快起来跟我吵，跟我斗，我保证让着你。”我默默念着。

这时杜城和陆蔓都赶过来了，我才想起刚才在救护车上我一慌一乱就拨了杜城的号码。

只见杜城的手里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他见着我忙问：“邹阿姨怎么样了？”

“医生说不严重，血压上去了，所以昏倒了。”

“我看，又是被你这孝顺的女儿给气的吧？”陆蔓斜睨我。

我绕过她，问杜城：“拖着行李，要去哪呢？”

“C市。”陆蔓快步插上话，“我们打算在哪住上一段时间，直到举行婚礼那天。”

“呵。”我扬起嘴，还是问杜城，“真的？”

“嗯，下午一点的飞机。”杜城淡淡地说。

“既然阿姨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在车里等你。”陆蔓拍拍杜城的背，“跟你妹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次说清楚。”

陆蔓接过杜城的行李箱，慢悠悠地离去。

“又会到妹妹的身份了？”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而杜城依着墙，正面对着我。他避开我的话，说：“我爸稍后也会转去C市的医院，那边的环境好，他也喜欢接近大自然……阿姨和我爸都期待着我和陆蔓的婚礼。”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他继续说：“邹阿姨这几个月一直照顾着我爸，身体也累垮了，她年纪也大了，你也该回家去，陪陪她，有个人照料总比较好。”

“这么说，她要跟杜南分隔两地了？”

“这是我爸的意思，他不想再麻烦你妈了。”

说得轻巧，邹芹和杜南之间，是一句“麻烦”就能诠释的么？恐怕是杜南不愿邹芹见到他死前那干枯不济的模样吧？

“那……”我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翘首，“我们呢？你去逍遥去结婚，那我呢？你有想过我吗？”

他默不作声，眼睛也不敢看我。

我咄咄逼问：“你以前的承诺，你的勇气去哪了？我们之间难道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念……”杜城伸手拂过我的脸，弯弯嘴角，“我相信，我的念，没有了我，会过的更好！我的承诺并没有变，不管在哪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凭什么？他凭什么说这些？凭什么这么肯定？他不在我身边，何谈保护我？这些不都是他的推搪之词么？

“鬼才要信！”我奋力抓着他的手臂，“如果今天你走了，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