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夜色之下，九暮昳丽绝美的脸僵住了，向来漫不经心的她眼中一片浓墨重彩，化不尽的戾气。

“小若笙，你当真要逼本殿弃了你。”

一句话，冷淡至极，生生划开两人之间的界限。

她脸上带着些许轻嘲，似是在嘲弄些什么。

夜凉如水。

若笙头埋得更低，沉默地跪着，蓝裙娴雅的神女，看似温柔，一身傲骨为谁敛？

她沉默不语，可谁又知她眼中的悲痛与决绝？

“殿下，你是九重天最尊贵的殿下，而若笙结党营私，心怀不轨，以下犯上，应罚——”

若笙面无表情地念完，等候九暮的命令。

“若笙，为何要结党营私？本殿待你不够好吗？”

九暮瑰丽的眸子一片薄凉，她面容冷清，足以见她此时心中的怒火。

她不肯相信，昔日一心护着的温柔妹妹会对她步步紧逼，逼九暮处罚她……

“殿下就当若笙为情而疯狂，而不满，心生怨恨，”若笙每说一句她心便痛一分，只是她别无选择。

她不受罚，长老们定会借此对九暮发难。

只叹她动作不够隐蔽，让人抓住了把柄。

她把自己的感情说成一文不值，肮脏至极，她微微敛眉，敛下眉眼中的心痛。

九暮听后，许久未言，就这样凝望着若笙。

许久后——

“若笙，你犯错是本殿未教导好，本殿与你是姐妹，姐姐就应该护着妹妹。”

“别担心，姐姐会保护好你。”

九暮潋滟的桃花眸中有些看不懂的情绪，散漫的声音传入若笙耳中。

若笙未言。

九暮叹了叹，转身将走之际——

“殿下，我去妖林看了南尘，他让我带句话给你，”若笙抬起头，淡淡地说道，“他说，你是不是一生都不打算原谅他了。”

“他会用一生赎罪，只求你一句原谅。”

九暮一袭红衣，烈火如歌，只是面色清冷，一点朱砂熠熠生辉。

“与本殿无关。”

南尘要赎罪便赎罪，与她有何干系？

她又不欠对方什么，情谊早就断了，至于南尘做的，皆是他自愿的，无人逼迫。

“桃花林中的酒酿好了，殿下想喝可自取。”

九暮未曾理会，离开居梦宫，那个红衣女子消失在夜中。

若笙抬起头，看着那一抹身影融于夜中，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眼中一片诡谲。

她就这么跪着，南尘要赎罪，她又何尝不是？

她爱上了她的姐姐，有违伦理。

一错再错。

——姐姐会保护好妹妹的。

若笙浅笑，笑得悲凉，她恍惚看得年少时那个红衣小女孩，在大殿上对她说——

若笙别哭了，柔姨不在了，本殿会保护好你的，若笙妹妹，再哭就不好看了。

本殿请你吃糖，往后本殿会照顾好你的。

她似乎从那一刻，就对九暮起了莫名的情愫，她的一再放任，让她沉沦在这里。

父厌弃，母逝去，无亲友。

她本该低如尘埃，可遇上了九暮，她的表姐视她如亲生妹妹，荣华富贵都给了她。

九暮，是她的光。

“可悔？”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若笙无半分惊讶，“不悔。一切照计划进行。”

那道声音的主人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奇怪什么。

“先前救下你便是为了此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大劫将至，何不与她多相处些时日？”

无半分情绪波澜，只是在强调事实。

“我不过是枚棋子罢了，这番作为，于她于我，都好。”

“望君放心，若笙承诺的事定会做到。若笙活着的意义，无非是为了她……”

若笙温软的声音带着些许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事已至此，她已无选择余地。

她意已决，生死由命不由她。

……

九暮跌跌撞撞地回了朝华宫，面色清冷，只是潋滟的紫眸中有些茫然。

她静静地看着这繁华的宫殿，忽而觉得有些累了。

只是触及那个黑袍少年，清冷绝美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和焦急，看到她时欣喜万分。

“十一……”

他语未尽，九暮就到他身边，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身前。

多好，有人等着她。

她不是孤单一人。

“你在等本殿？”她轻轻地说道，语气有些伤感。

“嗯。”邪夜自然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眼中划过一道浓郁的杀意。

他捧在心上的人，谁把她弄不高兴的？

“十一，你怎么了？”

他缠绵宠溺的声音在九暮耳旁响起。

“无端地有些累了，”九暮低垂下眸，她当真是有些心累，无依无靠，在这高位上看世事无常。

人走人散，却不想若笙也……

“那便休息，”邪夜一把抱起九暮，把九暮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地很。

他知九暮因若笙一事烦心，又不知道如何劝九暮。

邪夜手中突然出现一颗糖，他剥开糖纸，喂入九暮口中。

“邪夜，北苑神域将要灭了，本殿与你的大婚时期也将近了。”

九暮尝了尝，糖很甜，甜入人心，只是她心绪不宁。

不知何时，她越来越孤单了，挚友情断，与妹妹又起隔阂……

“嗯，到时孤便有了名分了。”邪夜清冷的脸上有些欢喜，他看九暮的时候，眼中似有星辰。

“阿邪，本殿想听听你讲讲你的故事。”九暮慵慵懒懒地躺在床上，戏谑地看着邪夜，神情虽是散漫又带着些许认真。

她似乎从未听邪夜提起他的过去。

她忽然意识到，她对邪夜好像真的不关心。

对邪夜的过去一无所知。

邪夜敛眸，他脸色冷淡，他的过去，腥风血雨，没有什么可说的，无趣也无聊，只是见九暮如此好奇——

他沉声道，“孤的母妃是神族中人，被父皇抓进魔域。听他们说，母妃生得极美。”

九暮起了兴趣，她想，邪夜母妃一定美极了，不然邪夜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魔域的上任帝君与神族女子的爱情，一见钟情呐。

“当时她宠贯后宫，只是难产而死，留下了孤。父皇厌恶孤，他性子霸道多情，也不在意后宫死了一个妃子。”

“孤修为高，后又被上任傀儡至尊收入门下。夺下魔帝之位，也将皇族的其他人都杀了。”

“成了魔族少帝，因制傀儡而入神域历劫，未曾想，失忆在傀儡之城过了千年。随后遇上了十一你。”

邪夜轻描淡写地说完，九暮沉默不语。

邪夜虽说得轻松，但九暮知道，从一不受宠皇子到夺位弑亲，定是困难重重。

父厌母离，邪夜一人自是凉薄至极。

九暮不觉有些心疼，“邪夜，你有本殿。”

邪夜皱了皱眉，感觉九暮好似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他从不觉得他过的不好。

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邪夜想，或许正因他身世凄凉，才让他遇上了九暮。

他爱的人……

“睡觉，无须多想。”

他也躺下，两人同床而枕，安静极了，九暮太累了，于是很快入梦。

邪夜侧身看着九暮安静的睡颜，他吻了吻九暮的额头，轻语。

“傻十一，孤不怨身世悲凉，只庆幸能遇上你。”

他突然有些感激他那素未谋面便撒手人寰的母妃，给了他一张好看的容颜。

不然这爱美人的九暮就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