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天机老人看着还在跪着的九暮，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九暮缓缓起身。

她听完天机老人的一番话，有些不可思议，“如此简单？”

天机老人摸了摸他的白胡子，听这一句话，面色不善地看着九暮，“简单？先不说往生池凶险异常。”

“况且你从万千世界寻找她也不容易，破碎的空间碎片很容易把你卷入时空乱流。你带她回来时也很危险。”

“既要护住残魂，又要防止被空间碎片伤到。”

他脸上就差没写上嘲讽两个大字，在嘲笑九暮的无知和天真。

“跳下往生池，毫无生还的可能。你还要去救她？”

九暮脸色沉重，她很是坚持，“不论如何，本殿也要一试。至少，若笙还有轮回一世。”

哪怕再凶险，她也要去。

这条命，不要也罢。

“她轮回时，你只能旁观插不了手，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天机老人实话实说，要是九暮一出现在那个界面，怕是整个界面都会崩塌。

“可以。”

九暮没有异议，她不出现，若笙或许能过一个幸福快乐的轮回。

她始终都觉得是她害了若笙。

天机老人走进茅草屋，九暮见此也跟了进去。

茅草屋中很是简陋，但却清幽，灵气充沛，很适合天机老人隐居。

两人坐在木椅上。

“我有条件。”天机老人直接地说，他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九暮并不意外，“前辈请讲。”

“你退位，从此往后不再插手九重天的事。”

天机老人很是凝重，他帮九暮，就是因此。再被九暮和邪夜这般胡闹下去，这三界非得天翻地覆。

还有妖皇那个不省心的。

九暮与邪夜，皆为凉薄之人，不适合为帝。

虽能护三界一时周全，但太过随心，把所在乎之人看得比三界众生还重。

九暮有些意外，不过传闻天机老人心怀苍生。

“好。”

她答应得干脆利落。

当初年幼登上帝位，也只为护亲人安全，如今这般，这帝位于她也无用。

她曾想权倾天下，如今她洒脱放下权力。

她终是明白了，这天下，无若笙，无邪夜，她要来也无用。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一百个若笙也比不得九暮重要，毕竟两人并非亲生。

可于九暮而言，若笙和邪夜同她的命一般重要。

“此事，还要筹备百年，”天机老人惊讶于她的洒脱。

“我要设下阵法，重聚若笙残魂于下界，还要确定她在的界面。”

似是知道九暮心中疑惑，他慢慢说道。

“在四海神陆，天地法则的约束太大，无法聚魂，只能聚魂于下界。”

九暮心中也明白了，她诚恳地向天机老人说了一句。

“多谢前辈。”

这种法子，逆天改命，没有九天移命术那般凶残，不用生魂献祭，实是再好不过。

她也深知天机老人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各取所需罢了，”天机老人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当真决定好了？”

“很有可能，你救不回她，还命丧于此。”

九暮却无所畏惧，她轻笑，“前辈，本殿本是个该死之人。”

她早在数百年前，就应该死了。

那本就是她的命数。

她自己的命自己抗。

她也不需要，若笙为她而死。

天机老人无言以对，他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如今也说不清，到底是九暮遇上若笙幸运，还是若笙遇上九暮幸运。

他并没有告诉九暮，此阵很是凶险，布阵之人，要以生命为代价。

罢了，用他这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身体换天下安稳。

倒也值得。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

又过了百年。

这百年间，九暮亲自教养萧妄，教他权术，教他谋略，很显然，是把萧妄当成储君了。

她去过一次妖皇宫，与南尘和孤修一同饮酒，不聊风月，只谈友情。

那晚，三人都喝了不少酒。

南尘以为九暮终于走出来，很是高兴。把这些年收藏的好酒都拿了出来，让三人喝了个尽兴。

他们像是之前一样，没有隔阂，一起饮酒论天下。

南尘太过高兴，喝了最多的酒，醉得一塌糊涂，躺在桌子上睡着了。

孤修冷冷抬眸，“你要走了？”

“嗯。”

九暮早就知道瞒不过孤修，也坦坦荡荡承认了。

她摇着手中酒杯，轻抿一口，“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孤修沉默。

“此去凶险，多多保重。”

逆天改命，又岂是易事。

九暮抿唇轻笑，一身白衣，慵懒不减，许是喝得多了些，眼中有些迷离。

“师兄，和师父说一句，九暮从未后悔入长歌仙宗，多谢师父多年教导。”

孤修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要说自己去说。”

九暮摇了摇头，她要是去了缥缈峰，长隐绝对拦着她不让她涉险。

“这个，在本殿退位时交给南尘，”九暮手中出现了一封信，她递给孤修。

孤修未言语，接了过来。

他向来寡言少语，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师兄，你也多多保重。”

她转身走出宫殿，南尘从万年前就给她建了个宫殿，那是她常住的地方。

孤修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九，一定要活着回来。”

九暮脚步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

退位前一天，九暮在紫政殿看着略显青涩的萧妄，她冷声说道，“萧妄，以后九重天就交给你了。”

“二长老已身陨，如今其他四个长老都会拥护你。”

“四姬也会听命于你。”

她把整个九重天都托付给了萧妄，她知道，萧妄心性纯良，承了帝位定能做个明君。

她信他。

萧妄皱着眉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姑姑……”

他想拒绝，但又不能拒绝。最后沉默不语。

————

九重天惊天大事，九殿下不顾众仙阻挡，直接传位于萧妄。

四海神陆大惊。

太荒古殿邪夜一收到这个消息，心中不安，直接赶往九重天，还是迟了一步。

九暮已经跳下了往生池。

邪夜大怒，质问天道，最后也跟随九暮一起跳下往生池。

受了数十道来势汹汹的天雷，他一身玄衣已有数道口子，身上也受了重伤。

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九暮，等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