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稍歇时，二人叫了回水，却只收起了一半床帐。

程景宗起身，从梳妆台上取下一支金凤钗。

燕灼华白釉般的长腿横着，占了一半的床榻。她给自己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让脖颈露出，好降降温。

见他走回来，双手揪住他的耳朵，挑战他:“大司马，鹿茸鹿肾需要吗？”

程景宗轻抚她粘在身上，有些濡湿的厚重墨发:“怎么，卿卿不服我？”

灼华挑着眉:“朕是天子，自然不服。”

程景宗前额靠上她:“卿卿真不乖呢……”

灼华红唇轻挑，她觉得她还可以，所以——

“朕是天子，自然不会对你乖。”

他适才视她为弱者，这口恶气她还没出。

民间有常语:“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燕灼华觉得，在此等战场上，不被打痛了，就不会认识到厉害。

见燕灼华被惹恼，程景宗嘴角浮现一抹笑。

激将法，正是如此。

他已摸清规律，对她，屡试不爽。琇書網

“你服不服？乖不乖？”

“服不服？乖不乖？”

“服不服？乖不乖？”

男人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问着。

只不过，他的目标可与她不同。所以，程景宗永远不会真“打痛”了她的。她若真后怕了，那才是他的损失惨烈。

程景宗在她刚挽起不久的发髻间别入金凤钗。

他低头，说:“凤钗敲枕玉声圆，罗袖拂屏金缕褪。不是吗？”

燕灼华抓紧了锦裘不愿答他。

她不过随意那么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

真是小肚鸡肠的小器男人。

素白的床帐落下，影影绰绰间，床头的风铃叮叮咚咚作响。

后来，泡芙红着脸对当夜不在的松露悄声转述——

“那铃铛声，响了一夜。”

灼小华，终是为了自己半月前的一句戏谑之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三月初三上巳节时，燕灼华换下粗糙的麻布衣，正式出了孝。

燕京城已是春意盎然，丝毫没有受不久前的纷乱烦扰。

燕灼华立于龙楼之上，远远眺望着一如往昔的天下，不由感叹人的渺小。

天子又如何呢？在这滚滚前行的历史长河中，不过渺小如一粒尘埃，就如一棵树的枯荣，没有人真的那么重要。即使一时半会儿重要的人，也不过是时间尚不够漫长。

作为天下第一个出孝之人，燕灼华有些可怜这天下的其他人。

若在往年，上巳节可是一个好日子。

射雁司蚕，春游踏青，曲水流觞，兰汤春浴，扫墓祭祀。而最最重要的，这女儿家的桃花节。

即使是风俗有史以来最为开明的大燕，不少人家对于家中姑娘的管束依旧颇严。

大燕允许女子入学、入朝、参军、从商等等，大开门路，可往往也是有限制的。家庭的条件和能力、父母兄长的意见、社会整体的大观念，都约束着无数女子，尤其是最底层的女子。